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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湖南地区民间信仰调查报告
——以南岳民间信仰考察为例

2014-04-09

怀化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祝融南岳信仰

李 琳

(湖南文理学院 文史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当代湖南地区民间信仰调查报告
——以南岳民间信仰考察为例

李 琳

(湖南文理学院 文史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南岳民间信仰以圣帝祝融信仰为代表,是一种集祖先崇拜与文化英雄崇拜于一体的民间信仰。南岳民间信仰是湖南地区具有地域特色的重要民俗事项,当代南岳民间信仰的生存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变迁是其必然趋势。具体表现在信仰对象趋向复杂化,信仰方式趋向多样化,信仰群体趋向扩大化、松散化。当代南岳民间信仰的生存策略:采用“双名制”,依附法定宗教,以寻求政府认可;利用宗教文化搭台、旅游经济唱戏,实现大小传统的契合;利用以乡村干部、宗教人士、富人为代表的乡土权威的影响力,使民众重拾延续了几千年的信仰,营造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变迁; 重构; 南岳; 民间信仰

被称为“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位于湖南省中部,风景秀丽,山势巍峨,处处是茂林修竹,奇花异草,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心醉神往的文化佛法名山。唐韩愈曾云“南方之山,巍然高而大者以百数,独衡山为宗。最远而独为宗,其神必灵”,由于南岳的“其神必灵”,无数信徒不远万里来顶礼膜拜。南岳民间信仰种类繁多,但最主要的神灵为南岳圣帝。据典籍记载,南岳圣帝为祝融,那么,南岳圣帝的来历以及信仰产生的历史根源是什么?当代南岳圣帝信仰是如何恢复的?又怎样与当地民众生活、社会秩序、经济发展和社区政治发生关联?信仰的现状以及生存策略又是怎样的呢?正是基于对上述问题的思考,笔者于2011年8月至2013年9月在南岳衡山先后进行了5次田野调查,重点以南岳圣帝祝融信仰为考察对象,兼顾南岳其他民间信仰,目的在于了解当地南岳民间信仰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变迁与重构。

一、溯源——南岳祝融信仰的起源与发展

南岳祭祀的神是南岳神祝融,至晚从隋代开始,南岳就已兴建了专祀祝融神的庙宇,有唐代道士李冲昭《南岳小录》记载为证:“南岳有司天王庙。原在祝融峰顶,隋代移于山下。”那么,祝融究竟是何神?据《春秋左传注疏》载:“祝融,高辛氏之火正,楚之远祖也。”[1]1123包山楚简中一条祭祷楚人先祖的卜辞也印证了祝融应是楚人之祖:“举祷楚先老僮、祝融、夔熊各一胖。”南岳本为故楚之地,先民对祖先祝融的崇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据史书记载,祝融还被作为文化英雄而受人祭祀。如《史记·楚世家》:“卷章(老童)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2]257《史记》认为祝融是帝喾管火的官,因有功,而被称为祝融。罗泌《路史·前纪》卷八也有相似的说法:“祝诵氏,一曰祝和,是为祝融氏……以火施化,号赤帝,故后世火官因以为谓。”[3]因有功于民而被民众广为崇祀,这也是民间信仰一种深层的心理基础。

南岳衡山地区现在还广泛流传着关于祝融的神话传说:祝融是被皇帝封在南方的王,住在南岳的最高峰上。他常巡视民情,告诉人们用火,教大家吃熟食,并驱赶蚊虫和瘴气,所以百姓们都很尊敬他。后来,祝融在山上活到了一百岁才死去。为了纪念他,人们把他住过的山取名为“祝融峰”,并建祝融殿供奉他,而其墓人称“祝融冢”。[4]8

以上由文献记载以及民间传说,我们可初步推知南岳祝融神信仰是一位集祖先崇拜与文化英雄崇拜于一体的民间信仰。但综观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原始先民对山川河流等自然现象的崇祀,南岳作为南方为数不多的大山之一,原始先民对南岳山神的崇祀应在有文字记载之前就已产生了,这种自然崇拜后来与祖先崇拜以及文化英雄崇拜结合起来,形成了后来在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南岳祝融圣帝信仰。

南岳神祝融在民间一直被广为崇祀,但在隋朝以前,一直没有被正式列为国家祭祀的对象。虽然有民间传说和史料记载上古帝王舜帝巡狩就已至南岳,汉武帝也曾祭祀东、南、西、北四岳。但笔者认为,彼“南岳”不一定是此“南岳”,舜帝远在几千年前,其疆域版图不出黄河流域,“南岳”不可能指湖南湘江之滨的衡山;而安徽霍山(即天柱山)历史上也有南岳之称,可以肯定的是,隋朝以前,“南岳”是指安徽霍山,隋文帝统一全国之后,才“诏定衡山为南岳,废霍山为名山”。[5]所以南岳衡山真正被作为国家的祭祀对象,是从隋代开始的。唐玄宗时,国家对南岳神的崇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唐玄宗封南岳祝融神为“南岳司天昭圣帝”,明太祖朱元璋称其为“南岳衡山之神”,清代封为“南岳司天昭圣大帝”。从唐玄宗时起,每年的农历八月初一,南岳庙内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并且形成了一整套祭祀仪式。从隋代至清代,南岳神祝融帝作为国家神存在了1300多年。

二、变迁——当代南岳民间信仰现状

文革期间,祭祀南岳庙的礼仪均被废止,庙会也被看作是封建迷信而不再举行,但每年的8月,民间偷偷到南岳进行祭祀的活动,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得到贯彻,被打压下去的民间信仰得到了复兴,1985年南岳首次恢复庙会活动,就有10万人参加,南岳民间信仰又重新回到了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新时期以来,随着社会转型和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城市化带来城乡人口大规模流动,新农村建设经济文化进一步开展,南岳民间信仰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开始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2000年春节,仅参加朝圣的人就达20余万,大年三十晚上,曾有人出香资168余万元在大庙内烧头香,就为祈望得到圣帝祝融的特别护佑。总的说来,当代南岳民间信仰主要呈现以下特征:

1.信仰对象的复杂化

当代南岳民间信仰的对象纷繁复杂,既有佛教神灵,也有道教神礻氏,还有民间神灵,如圣帝祝融、观音菩萨、圣公圣母、财神、文殊菩萨、玄武祖师、紫虚元君、关帝等等,他们中的大多数彼此不相干,并无隶属关系或互不联系,但岳神祝融却为南岳道佛两教共同供奉的神灵。照理说,岳神祝融为火神,应为道教神灵,但佛教说岳神是佛教天台宗二祖慧思的弟子,在南岳名刹福严寺内辟专殿,铸8 000斤岳神铜像进行供奉,从而形成了南岳佛教、道教共存一山,共荣一庙的景象。至今,南岳大庙建筑布局还是西边为佛寺八间,东边为道观八间,分列岳庙两翼,岳庙正殿供奉“南岳圣帝”祝融,和尚、道士在这轮流值殿。石板通道相通各寺庙和道观,八寺八观与岳庙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巨大建筑群,即所谓的“佛道两教开门相见,香火相通”。

除佛道及民间诸神外,南岳还祭祀众多抗战将士英灵,这就是对忠烈祠的祭祀。忠烈祠是我国规模最大、建筑最早的抗日战争纪念地之一,坐落在南岳香炉峰下,是国民党政府为纪念抗战烈士修造的大型陵园。民国29年(1940),经过多方筹措的忠烈祠开始动工修建,至民国32年(1943年),耗资巨大的工程才告竣工,之后举行了第一次致祭抗战阵亡烈士仪式,从此每年的7月7日,官民共同祭祀抗战英灵。新中国成立后,祭祀南岳忠烈祠的活动被长期停止,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南岳忠烈祠遭到红卫兵严重破坏,几乎所有的烈士墓都被挖掘殆尽。直到1983年起,南岳忠烈祠重新获得有效保护,修复了各主要建筑及部分墓地,并用复制品或后人的新作代替了先前被毁的题刻。1995年7月7日(抗战胜利五十周年)忠烈祠首次恢复了祭祀活动,2005年7月7日,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全国政协副主席周铁农率湖南省政府、抗日将领后裔、社会各界人士共三万余人,公祭忠烈祠。目前忠烈祠内供奉着国共两党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地方政府于每年7月7日前来祭祀。

2.信仰方式的多样化

解放前,南岳的民间信仰活动既有群体性的庙会、游神等形式,也有个体性的祈祷、烧香、占卜、抽签等活动。改革开放以来,南岳民间信仰原有的封闭性逐步被打开,在延续传统信仰内容的同时,信仰方式出现了一些比较明显的变化,主要体现在民间信仰活动与其它经济文化活动的交织和结合上,如将民间信仰活动与文化交流、旅游观光等结合起来,给民间信仰赋予了现代色彩。南岳民间信仰活动还开始积极服务社会,开展公益慈善事业,在修桥铺路、扶贫济弱等方面开展了积极有益的工作。同时,南岳民众在历史的发展中还创造出了一些新的神,他们相信通过祭神活动就可以向其表达虔诚的愿望。总之,民众的民间信仰活动方式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势。

南岳“抢头香”。每年大年三十夜,海内外游客都齐聚南岳大庙前,等到新年钟声一响庙门打开,便进去争烧新年第一炷香。据说:谁抢到正月初一的头炷香,谁就最能获得南岳菩萨关照、庇佑,早交好运,本年度就会万事顺利,心想事成。南岳本地人受“南岳菩萨照远不照近”的影响,平时很少进庙烧香,但是,正月初一这一天,不论男女老少,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庙烧香,只有烧香朝圣后,才能到亲戚家中拜年,南岳人谓之“出天行”。如今,“抢头香”已成为南岳春节期间的一大盛事,自从1994年起,南岳佛、道两教于新年推出了“幸运香火”,除夕之夜在大殿内为功德人士举行圣帝开光仪式,然后才大开殿门,其他慕名前来烧头香的人才能一拥而入去抢烧新年第一炷香。2013年正月初一笔者亲历南岳大庙烧香壮观现场,一大堆熊熊燃烧的香堆,一大群虔诚举着香火牌往香堆里扔香火的香客。据说,从半夜零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香堆已经拉走了5车,烧香人数高达10万多人,平均每个人的人均消费超过150元。初一当天,南岳大庙可以创收1 500多万人民币。

“赶八月”。传说农历八月初一为圣帝祝融诞辰,每年7月到9月,为南岳香期,民间百姓采取特别的方式来南岳朝香,这一时期南岳香火最旺。据有关部门统计,近年来仅在八月初一这一天,进山朝的香客就有8-10万人,所以有民间俗语称“南岳人不种田,赶个八月吃三年”。近年来,随着南岳旅游产业的发展,南岳衡山“寿文化”和宗教文化品牌在国内外旅游市场越做越大,越打越响。2013年的八月初一这天,为做好圣帝诞辰的旅游组织工作,南岳大庙通宵开放,海内外的游人、香客纷纷齐聚南岳衡山,一起祭拜祝融火神,共庆圣帝诞辰,祈求吉祥平安。巨大的客流量给南岳相关的旅游企业带来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南岳景区的餐饮、住宿、香行生意特别兴隆,来自湖南周边地区的香客团队、江西、广州组团和南岳周边的自驾车成了“赶八月”的主力军。

“千里歌舞来朝拜”。每年春天开始,就会有浩浩荡荡的上香大军开赴衡山,为首者手捧香炉,另有人手擎“南岳进香”大旗开路,队伍着装统一,一路载歌载舞,被称为南岳进香一大怪——千里歌舞来朝拜。这些香客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以江西、湖北、广东、广西以及湖南省内为最多。笔者今年8月在南岳田野调查时,看见湖南靖州组织的进香队伍,大约有上千人,统一服装头饰,佩戴“靖州南岳进香”红肚兜、绑腿,有数面“南岳进香”三角旗,一路上载歌载舞,很是引人注目。还有广东从化的香客们在山顶“跳神”,一群人围着一个戴着济公帽的妇女又唱又跳。

“许愿”和“还愿”。南岳庙许愿和还愿有时具有随意性和临时性的特点,大多数人祭祀时没有固定的时间,比较随意,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祭祀。祭祀时一般还是要“烧香求神”的,因为他们信奉“香到神知”,然后就是开始许下心愿了。民众向神灵请求的心愿五花八门,有升官发财的,有求平安健康的,也有求子女升学的,应有尽有。求神的心愿可以在心里默念,也可以说出声来,还可以写在文书或供焚烧的黄裱纸上。求升学的大多是母亲带着孩子一起来,也有母亲单独来为子女求学业顺利的。如果祈求的愿望得以实现,往往就以还愿的形式进行“上供”,加以祭祀。

3.信仰群体的扩大化、松散化

近年来,民众的民间信仰意识得到解放,信仰群体由普通村民、市民发展到商人,到后来的国家工作人员,对寺庙热衷的人的职业范围越来越宽,面越来越广,可以说现在民间信仰的信仰群体涉及社会的各个层面。民间信仰的信仰人数在不断增加,很多人从远方慕名而来,求子的、看病的、求功名的、旅游观光的,等等,人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国内,还有很多港澳台和海外的游客。

笔者通过调查发现,虽然许多香客拜神时非常虔诚,也有一定的组织性,但是他们并不像其他宗教信仰者那样组织观念强,而是比较随意,信仰人群比较松散。即使有的香客声明自己信佛,但其佛教组织并没有严格的管理条例,对教徒的要求也很不明确。祭祀求拜也没有时间规定,完全根据各人需要而定,很符合散漫的、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的生活特点。一般香客对神灵的态度就是需要时近之,而不需要时则远之。

随着现代社会的进一步发展,许多游客南岳朝圣还凸显着娱乐性。一些年轻人上香或求签,虽然也有态度虔诚的,但大多还抱着一种好玩的态度。年轻人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来到南岳衡山,更可交流感情,还可登山观赏美景。南岳朝香及其仪式丰富了乡村民众的生活,不仅是在“娱神”,更是在“娱人”,民众在繁忙的工作之外,来到风景秀丽的南岳衡山,在许下自己心愿的同时,又通过观赏南岳秀丽的风光愉悦了身心,缓解了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三、契合——当代南岳民间信仰的生存策略

1.“双名制”——依附法定宗教,寻求政府认可

由于民间信仰对社会的发展与稳定有重要影响,当代官方对民间信仰活动复兴风潮较为警惕,当各种民间信仰不能被传统的官方宗教的分类体系包容时,民众最常见的规避方法之一就是“双名制”,即把地方信仰的杂神在形式上纳入已经被国家承认的宗教如佛教或道教的体系之内。高丙中就曾经通过对河北范庄“龙牌会”的调查,认为“双名”“兼顾了一个纵向历史感的自我和一个横向社会联系(不断扩大)的自我”,“有助于我们理解近代以来中国人克服历史与当下的紧张、传统与现代的紧张、小圈子的归属与大社会的归属的紧张的一种方案。”[6]借用高丙中先生的术语,笔者认为当代南岳民间信仰就是采用了“双名制”这样一种生存策略。

从南岳圣帝祝融信仰的起源与发展来看,圣帝祝融开始也只是民间祭祀的地方性神灵,在后来的发展中,因为影响逐渐扩大而被道教和佛教相继吸纳。但在非道教和佛教徒的普通老百姓心中,圣帝祝融信仰仍然是一种民间信仰。它区别于佛教与道教等制度型宗教,是没有教义、教团组织的,属于地方社会共同体的庶民信仰,具有民间信仰所特有的原始性、零散性和地方性特点。在文化大革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政治风暴中,南岳民间信仰所受到的冲击是首当其冲的,道观庙宇被占为办公用房和干部宿舍,佛像、法具荡然无存南岳许多寺观被破坏,许多经书被烧毁,神像被砸坏,石碑、石刻被当成糟粕被毁,所以即使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恢复了“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广大信徒对过去所受的打压还是心有余悸。再加上申请修建、维修民间信仰庙宇批准的重重阻碍,大家觉得只有将南岳民间信仰依附在一种国家允许的法定宗教之上,才能被官方所接受,还能免除后患。就这样,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南岳地区的各种民间信仰依附在国家允许的法定宗教道教、佛教上,在南岳佛、道共荣一庙的背景下,免除了各种障碍,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现在南岳的各种道观寺庙中,曾经被政府明令禁止的各种民间信仰活动如看相算命、抽签打卦深受香客追捧,给南岳旅游经济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2.宗教文化搭台、旅游经济唱戏——大小传统的契合

“以名山为依托,以旅游为龙头,以宗教文化为特色,以旅游景点为突破口,以嫁接融资为手段建设南岳,发展南岳”[7]这是南岳区委、区政府发展经济提出的基本口号,而南岳的某些民间信仰活动也因为其发挥的重要经济功能而逐步得到政府的默许甚至鼓励,代表政府的大传统与代表民间的小传统在这里达到了契合。

绵延数千年的南岳宗教文化,博大精深,是南岳名山的命脉,是我国乃至世界的宝贵文化遗产,也是省、区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重点保护文物。近几年南岳紧紧围绕风景资源特色和旅游文化内涵,精心打造了独具特色的旅游产品——宗教体验游、祈福求寿游。自2000年10月6日南岳举办首届中国寿文化节暨庙会以来,南岳的寿文化及宗教文化已为世人所共知。“寿文化”节以传承寿文化为主线,融宗教文化、福寿文化于一炉,而“南岳生态健康之旅”还加入了现代文化因子,挑战极限的竞技项目使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其中。“祈福上南岳,求寿登衡山”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海内外游客不远万里来南岳祈祷健康长寿,与此同时,南岳衡山一些寺庙宫观的宗教活动已成为衡阳周边各地以及邻近省份地市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每年均要接待前来参加法会、庙会等宗教活动人群200万余人。丰厚的旅游收入使旅游业已成为南岳的支柱产业。

为对南岳宗教信仰有一个更加细致全面的了解,笔者对来南岳旅游、进香的游客及当地居民共计200人进行了调查,调查内容涉及旅游(或来烧香)的目的、是否有宗教信仰(或民间信仰)、信仰的动机与原因、年龄身份等等,调查采用个人访谈、调查问卷等方式进行。调查显示,有89%的人是属于18-50岁这一年龄段,他们来南岳主要是旅游观光和烧香求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认为南岳烧香求神利大于弊。有求财运的、求事业顺达的、求家庭平安健康的,还有很大一部分为子女升学或就业而来,他们之中对南岳宗教文化非常了解的占总人数的78%,信奉道教或佛教的宗教信仰者占47%,信仰南岳民间信仰的占87.3%,这说明大部分旅游者都是充分相信南岳的这种宗教文化的,所以南岳旅游有“心愿之旅”之说,这与全国其他旅游景点相比,是绝无仅有的。所以南岳旅游经济所打的就是宗教文化旅游这张牌,周围应运而生的香社、旅馆、素菜馆随处可见,推动了南岳经济的繁荣发展。

3.乡土权威的介入——重拾延续了几千年的信仰

乡土力量很明显是与传统联系最密切的部分,某种程度上甚至可看作是民间信仰的代表,在经历了文革的重创之后,南岳地区首先有恢复传统民间信仰要求的就是这部分乡土力量,他们率先提出了重建和扩建寺庙道观的要求。而在民众眼中,南岳大庙是世世代代人的精神寄托,当有人提出重建庙宇道观时,正好满足了他们的内心需求,就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每次大家都自愿捐款,一些颇有余财的做生意的人捐得更多,南岳传统民间信仰就这样在“乡土力量”的倡导下得到了恢复。

而能促成庙宇得到成功重建或扩建的一般都是乡土力量中的权威,他们有的是乡村干部,有一定的政治威信;有的是一直从事宗教活动在信徒中有广泛群众基础的法师或道长;有的是做生意发了财的富人,能在庙宇重建或扩建中一掷千金,立下汗马功劳,所以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所有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一般都从小生活在乡土社会的小传统中,所以自然认同于乡土文化。地域特点和地理空间是影响权力实施的一个重要因素,当与小传统相悖的国家意识形态在进入乡土社会遇到重重障碍时,村干部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总结了一套适合自己工作情境的生存策略和地方性知识,在某些政策方面国家利益不是那么明显时,他们会根据村民的意愿采取制定对上级的对策。南岳民间信仰扎根于地域社会的民间生活,在村落可以说深入民心,与民间的生活密不可分,虽然与国家主导意识形态相去甚远,但是在现实中通常也不会和地方政府形成尖锐的对抗,如果地方管理得当也不会带来大麻烦。所以这些乡村干部们也乐于采取一些在大小传统的碰撞中左右逢源的应对策略,并以此来提高个人威信,搞活经济,方便管理。

至于那些本来就从事宗教活动的法师道长们更乐意促成庙宇道观重建,更好地弘扬宗教文化。如1995年为促进南岳佛教文化的发展,将大善寺全部产权移交佛协管理,并作为尼众丛(丛)林予以修复,由副会长慈茕法师承担此项工作,并礼请怀恒法师担任大善寺监院。经共同努力大善寺得到了初步修复。1998年,慈茕法师往生后,怀恒法师继续率领两序大众对寺院进行了重建和扩建,历经十年,得到社会各界的支持、赞助,耗资1 700余万元。

还有那些在庙宇重建或扩建中一掷千金的富人,一般是做生意发了财的成功商人,他们虽然拥有巨额的财富,但面对急剧的社会变迁,他们更害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再加上物质上的富有并没能带来精神上的充实,而民间信仰却能“使人的精神得以完整,使人的感情得到平衡。”[8]175至于那些普通的民众,有些人并不真相信鬼神的存在,但当他们发现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东西不是人为的力量所能左右,特别是当他们在人生的关键路口彷徨而不知所措时,他们只有“转而寻找人性上和精神上的寄托和力量”[9]372,于是他们寄希望于神灵,祈求“神灵保佑,万事皆安”,老祖宗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信仰成为他们的精神依托。就这样,在以乡村干部、宗教人士、富人为代表的乡土权威的顺应民心的倡导之下,融神圣性、世俗性为一体的南岳民间信仰,逐渐又重新焕发出生机,充实着城镇和乡村居民的日常生活,慰藉着每个个体的心灵。

“中国现代化运动绝不是斩绝中华传统的反古运动,也绝不是全盘西化的同化于西方的运动,中国现代化运动绝不是中国文化的死亡,而是中国文化的再造。”[10]160-161当现代社会变迁无法以强制性手段彻底消除传统文化时,民间信仰便以一种调整了的方式存在于现代社会变迁之中。南岳民间信仰广泛存在于湖南地区,还涵盖了广东、江西等地,历史悠久、根基深厚、影响广泛,并在现代社会变迁中不断地调整与变化。它作为一种不自觉的力量支配着人们的行为,是民众精神文化的建构性因素,虽然它也存在一些落后消极的因素,但它为信仰它的民众“建构了一个宇宙框架,民众在此框架下形成自己的知识和观念,调节自己的感情与心理,营造了自己的精神家园。”[11]403

[1][清]李元度.南岳(第十五卷)[M].[民国]李子荣等增补.王香余续增.民国十二年增补清光绪九年刻本.

[2][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8.

[3][宋]罗泌,罗苹.路史[M].罗苹注.[明]乔可传校.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09.

[4]罗灿.南岳圣帝信仰的文化人类学考察[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7.

[5][宋]乐史撰.太平寰宇记[M].王文楚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8.

[6]高丙中.一座博物馆———庙宇建筑的民族志[J].社会学研究,2006,(1):167.

[7]徐友灼.浅析南岳宗教文化特色及作用[J].湖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0,(1):37.

[8]郭于华.生命的续存与过渡:传统丧葬仪礼的愈识结构分析[A].王铭铭,潘忠党主编.象征与社会——中国民间文化的探讨[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

[9]庄孔韶,银翅——中国的地方社会与文化变迁[M].上海:三联书店,2000.

[10]金耀基.从传统到现代[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

[11]王守恩.诸神与众生:清代民国陕西太古的民间信仰与乡村社会[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InvestigationReportofFolkBeliefsinHunanProvince——ACaseStudyofofNanyueFolkBeliefs

LI Lin

(CollegeofLiteratureandHistory,HunanUniversityofArtsandScience,Changde,Hunan415000)

Nanyue folk beliefs represented by Shengdi Zhurong faith are folk religions of the collection which integrate ancestor worship and culture hero worship.Nanyue folk beliefs are important folk customs of Hunan area,with th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Contemporary Nanyue folk beliefs of significant changes have taken place in the environment and change is the inevitable trend.They are embodied in the faith object,which tends to complicate.Ways of faith turn towards diversified,faith groups tend to spread and loosen.Contemporary survival strategies of Nanyue folk beliefs are:the“dual system”,which depends on the legal religion,to seek government approval;use of religious culture plays and act in an opera in tourist economy,realizing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conjunction in the official and the folk;using the influence of the local authority which is represented by rural cadres,religious people,the rich,the people regain the faith which lasted for thousands of years,building their own spiritual home.

transition; conjunction; Nanyue; folk belief

2013-12-27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湖南地区民间信仰文化生态及保护研究(13CZJ021);湖南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3年度课题:湖南地方高校与区域文化互动机制建设研究(XJK013BGD017)。

李 琳,1975年生,女,湖南安乡人,教授,博士,研究民俗文化。

G127

A

1671-9743(2014)02-00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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