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柜来的人》:小岛少年拍去了身上的尘
2014-04-08查理维特
查理维特
“青春正是长长的风,来自无垠去向无踪。握住生命如同握住一只球,对着太阳掷去,缀成一道不经意的彩虹。”那还是90年代初的宝岛台湾,激情澎湃的变动时代,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尚未学会老生常谈的李宗盛抱着吉他哼起了这充满朝气的风柜之歌,伴着旋律,几个青涩的少年带着南方小岛独有的清冽气息踏风而来,在五光十色的都市里找寻迷惘青春的落脚点。
不论是《美国往事》中的面条,还是《风柜来的人》中的阿清,亦或是《站台》中的崔明亮,年轻的生命似乎总张扬着相似的味道。打架、看戏、恶作剧、游手好闲,阿清和他的兄弟们开着摩托骑在风柜的小道上,那看不到尽头的路,狠狠击中了他们心中最为柔软又疼痛的地方。为了逃避恶性斗殴的报复,为了尝尝初涉社会的新鲜,更是为了冲破冗赘俗世的桎梏,阿清离开了埋怨已久的家庭,离开了唠唠叨叨的母亲和瘫痪的父亲,拉上同样百无聊赖的阿荣等人,从海边的小岛风柜,追逐到了大城市高雄。如果说成长必定意味着与旧时光的一刀两断,那么阿清如此果决的选择无疑是切中要害的,即便这动机可能仍来自于他无处宣泄的荷尔蒙,总之,他摸索着上路了。
或许在多年后的某一个瞬间,再回首曾经,我们都不曾记得来时的路,那一张张稚气的面庞如何蜕变,如何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来到高雄后的阿清不曾想到,在风柜时哂笑的电影情节竟一幕幕地在自己身上上演。他们被愚弄、被欺骗,在偌大的城市里勉强度日,绝望时大骂脏话也找不回当初的恣意潇洒。本想着大展宏图的不羁少年走入了工厂流水线,日复一日的繁复劳动让他们失去了昨日的祈盼,而唯有固执的阿清还在追逐着自己虚无缥缈的梦,以及一份遥不可及的爱情。每每看到这般坚持的阿清,我总在疑惑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背井离乡的他走到了现在?明明现实就要压垮脊梁,明明未来不在手上,他却始终怀抱着赤子之心相信爱与美好。遗憾的是好景不長,暗恋的女孩小杏就要离开高雄,再也追寻不到,为其悄悄做过的那些努力也都已付之东流,阿清眼中的火焰被浇熄了;而紧接着如晴天霹雳般的父亲离世的消息则彻底摧毁了他的全部信念,阿清这个背上行囊倔强出走的人,不管离开风柜时表现得何等毅然决然,此刻的他都也只是个孤立无助的孩子。
借用那句俗话,不曾失去过人生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经历种种不顺之后,阿清懵懂的青春终于谢幕了。
但庆幸的是,这所有的当头棒喝终于让他的肩头变得愈发坚实。影片的结尾阿清问:“那还回风柜吗?”“明天就回。”他果敢地做出了选择,一如当初义无反顾地出走。就像阿清最终湮没在人潮中的青葱脸庞一样,他那倍加惋惜的无名悸动也在侯孝贤的镜头里得到了永恒,而作为观众在银幕前与他同悲同喜了一整个青春期的我们,似乎也应该和这个小岛少年一样,拍拍身上的尘土,坦然迎向即将如期而至的未来。
网络影评
《风柜来的人》更像是一出青春的谢幕,尤其是在充满伤感离别的季节,更为贴切。在阿清送别阿杏的场景里,没有如泣如诉的依依惜别,也没有生硬挤出的泪水。我们见到的是一如印象里的侯孝贤,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就在人来人往中,阿清目送着大巴车远去,消失在都市的热尘中,一脸的落寞无奈。
——木卫二
有意思的是影片里不曾出现过李宗盛的同名歌曲《风柜来的人》,出现的却是罗大佑的《鹿港小镇》,和影片发出的一样声音就是“台北不是我的家”。都市的喧嚣与浮华取代不了这些年轻人心里最美好的那个家。这是台湾80年代、尤其是侯孝贤电影乡土情怀的一个标志性声音。
——四十斤莴笋
在侯孝贤早期乡土少年成长题材的电影中,除了少年人,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便是父亲形象。阿清的父亲早年被棒球打伤了头,生活无法自理。阿清并不是好孩子,连给父亲喂饭都有点不耐烦。但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回忆起童年时健康健壮的父亲,关于父亲的事他每一件都记得清晰。所以当父亲去世时,阿清的伤恸超过了所有人,潜意识中,父亲是少年的精神偶像和支柱,哪怕再羸弱衰病。当父亲离世,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了倚靠,逼迫少年人迅速成长成熟。电影经久不衰的“成长”主题的意义也就在此。
——阿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