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出台，京城借读“五证”好难全！

王峰

搬家成为装修工唐振明的头等大事。在北京打工十几年，唐振明现居住在昌平区北七家镇白庙村，这里远离市区，村里住着5000名北京本地人以及1万名外来打工者。

唐振明的小女儿今年6岁，到了上小学的年龄。5月5日，昌平区各镇政府开始初审非京籍入学儿童的“五证”，唐振明的材料卡壳了，他发现不但“五证”难办，就是“托关系送礼也没人敢要”。几年前，大儿子“花了1000块买礼物”就进了当地小学借读。

“五证”源于北京市教委《2014年义务教育阶段入学工作意见》，是非京籍适龄儿童在北京市借读的必要手续，包括：在京务工就业证明、在京实际住所居住证明、全家户口簿、暂住证、户籍所在地出具的在当地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

《工作意见》只是笼统规定，各区县可以“结合实际制定实施细则”。焦头烂额中，唐振明通过朋友打听到朝阳区的“五证”要求比昌平区“松得多”，于是搬家提上了议事日程。

严控“五证”甩掉外来人口？

“五证”年年有，今年格外难。各区县的细则出台后，唐振明发现，五证里面自己有四个办不下来。

最好办的是当地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老家的村主任说，不能让孩子没学上，很快就办好了。”唐振明说，“但那些手写的没用，统一的格式文书，一些北京的村委会不主动给你。”这样的“悲剧”去年就曾上演，因为无监护人证明是信笺纸手写，为“补齐”合格证件，一名昌平区非京籍母亲想到了办假证，结果被派出所当场抓获，令人唏嘘。

在京务工就业证明，昌平区也增加了连续缴纳4个月以上北京社保的门槛，而且“补缴的不算连续缴费”。唐振明夫妻是装修工，挂靠在北京一家装修公司下面，从没交过社保，这在北京的打工者中不算少数。

通州区幼升小“五证”细则对于非京籍家长缴纳社保的地点有明确要求，必须“在我区”。众所周知通州只是个“睡城”，大多数人在外区工作，真正在通州区居住并缴纳社保的家长比例很少。

尴尬的还有暂住证。昌平区的规定要求父母暂住证在2013年12月31日以前制发，且在有效期内。北京的暂住证有效期为一年，这意味着，只有2013年5月31日至12月31日这7个月内办的暂住证才有资格让子女上学。

昌平区严控“五证”审批事出有因。2014年4月25日，昌平区领导干部工作会决定，严控外来人口，尽快将外来人口比例降低到50%以下，甩掉“外来人口比例倒挂区”的帽子（现状是188万常住人口，其中常住外来人口超过100万）。严控“五证”成为有效手段之一。

“史上最严峻”？

河北人白露在石景山区加工窗帘，今年过年后，她跑回老家好几趟，办下无人监护证明和流动人口婚育证，才办好借读证。然而，4月28日，石景山区出台的新政策让她白跑了，原因是她拿不出“五证”中的在京实际住所居住证明。

白露在石景山租房，按照规定，她需要提供租房合同、房主身份证原件、房产证原件及复印件。“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是从‘二房东手中转租，房东哪肯轻易把房产证给你？”

按照昌平区的规定，租住房屋的还需提供房东的完税证明。按照规定，完税证明需要房主本人身份证、房产证、租房合同俱全才能为租房所得缴纳税收，但很多房东并不配合办理完税。在居住证明上，唐振明的处境更难。原来他租住的“楼房”，是当地村民自建的“违章建筑”，根本没有房产证。多个区县都规定，对于租住没有房产证农民房的，需要提交村、镇两级的证明材料，“可村委会不给我出证明”，唐振明说。

“我感觉今年北京随迁子女入学难，可能是史上最严峻的一年”，相关民间组织工作人员魏佳羽说。严峻不仅体现在“五证”审核上，“往年招生时间卡得不是特别严，只要是开学前，入学窗口都是敞开的。但今年9月入学的学生，还没到暑假就要录完”。

北京明圆学校校长张歌真也告诉记者，“以往入学学生的信息采集是到9月，而今年信息采集的截止日期是5月31日。”

除了“五证”，还有学籍号卡着

办不下“五证”，唐振明开始感慨以前的“好日子”。七八年前他的大儿子在北京借读时，送了点礼就可以去公立小学借读了。

后来，“借读”开始明码标价，从两万涨到四万。“村里有所幼儿园，据说与村小学有关系，可以帮孩子代办借读，但今年幼儿园没敢松口”，唐振明说。他甚至找到昌平区公安局一位处长，还是办不了。

在唐振明想搬去的朝阳区，尽管看上去门槛不高，“但还不确定五证审核之后还有哪些要求”。这种担心已经应验，朝阳区两个乡的反馈信息表明，一些随迁子女在“小升初”时，除了需要“五证”，还要提交学籍号。

统一学籍号是2013年9月出台的新政策，每名中小学生将实现终身“一人一号”，“这项政策在今年9月将正式实施，实施后学生就只能转学，不能重新办理入学。”魏佳羽说。这意味着，唐振明、白露们的孩子今年必须有个决断，要么在京成功借读并获得学籍号，要么回老家入学。“一个假设是，一名在北京已读了几年小学的无学籍学生，回到老家后要从一年级办理学籍‘入学”，北京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任星辉告诉记者。

这一假设并非危言耸听，北京有七八万随迁子女学生没学籍。这些学生有一个共同的标签——就读于未获得办学许可证的打工子弟学校。一个非公开数据显示：北京有约130所打工子弟学校，共10万左右学生，其中只有68个校区有办学许可（包含一证多校址）。

另外，截至2013年底，北京公办小学在校生共78.93万人，非本市户籍36.96万人，其中农村户口学生人数24.9万人，基本上都是进城务工随迁子女。也就是说，进城务工随迁子女，占到北京市小学生总数的44.22%。

“五证”加上统一学籍，意味着也许若干年后，这將近一半的小学生将被筛除在初中入学门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