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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灯塔》的性别化叙事策略

2014-04-08郭晓霞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达克叙事学灯塔

郭晓霞

(许昌学院 文学院,河南 许昌 461000)

实力派女作家詹妮特·温特森被认为是英国当代最有才华、也是最有争议的作家之一:其才华主要体现为小说娴熟的叙述策略、思辨的叙述话语以及丰富而深刻的主题意蕴,争议主要来自作家生活中的同性恋经历以及小说中某些具有同性恋性质的情节(如《写在身体上》中的叙述者与一个已婚妇女之间的暧昧感情)。面对非议,温特森表现出一种桀骜不驯的姿态,她说:“我是一个碰巧喜欢女性的作家,而不是一个碰巧喜欢写作的同性恋者。”①转引自侯毅凌:《珍奈特·温特森:灯塔守望者之歌》,《外国文学》2006年第1期,第3页。可见,她在坚决捍卫作家身份的同时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女性立场。就此而言,温特森应该是一个地道的女性主义者、女性主义作家。

温特森鲜明的性别立场不仅体现在小说创作的主题意蕴上,还渗透在主题意蕴的表达策略上,即叙述方式上。2004年发表的小说《守望灯塔》,采用传统的故事套故事的叙述结构,主要围绕着两个中心故事展开:一个是外层故事,由银儿自述的关于自身的成长经历;一个是嵌套在故事中的故事,即灯塔主人巴比·达克的爱情悲剧。和传统小说不同的是,温特森不但采用一贯喜欢的时空交错的非线性叙述手法,使两个故事跳跃交叉,而且通过性别化的叙事策略揭示出故事的主旨——女性在自我成长过程中通过对自我生存状态的反思以及自我意识的形成,最终建立起女性叙述的权威。本文将运用性别叙事学的理论,说明温特森如何通过性别化的叙事策略表达女性主体意识、建立女性叙述权威的。

一、性别化的叙述视角

叙述视角是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以托多洛夫、热奈特为代表的经典叙事学家将叙述视角归纳为内视角(或内在式焦点叙事)、外视角(或外在式焦点叙事)、全知视角(或零焦点叙事)三种视角类型②热奈特用“聚焦”这一抽象的词语来表达传统的视角(perspective)和视点(point of view),用以表现叙述视角变动不居的特点。热奈特对聚焦类型的划分参见热奈特:《论叙事文话语——方法论》,杨志棠译,见张寅德编选:《叙述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243页。托多洛夫对叙事视角类型的划分参见托多洛夫 《叙事作为话语》,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编辑部编选:《美学文艺学方法论》,北京: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5年,第566-567页。。在一部作品中,叙述视角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多元且变化的。和很多善于使用叙述视角的作家一样,温特森善于打破传统的单一叙述视角,采用多元化叙述视角叙事。《守望灯塔》的外层故事自始自终采用第一人称内视角叙事,叙述者银儿讲述自己的故事,同时转述自己的见闻即内层故事,而作为第一人称视角下的内在故事的叙述则采用了能使作品产生复调效果的多重视角叙事。

内层故事——灯塔主人巴比·达克的爱情悲剧——由两个讲述人完成,普尤直接向银儿和读者讲述了主体部分,银儿对普尤所讲故事的复述以及结合达克的日记和书信按照她自己的理解对普尤没有讲完的故事的补述构成了其余部分。普尤的叙述是全知视角叙事,在作品中以直接引语形式出现:

“故事要从一八四八年的布里斯托尔说起。当时的巴比·达克二十岁,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有钱人家出身,跟当地所有的绅士一样。他很招女人喜欢,可他偏偏去了剑桥念神学。所有的人都说他会娶个殖民地的富家女,将来再接过他父亲的生意,继续做海上运输和贸易。”①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25页。

普尤向作为听众的银儿和读者讲述故事,他比他故事中的人物知道得更多。作为故事的接受者,银儿不时地在讲述过程中打断普尤,这一设置及时提醒读者普尤的讲述者身份。故事的叙述视角显然不局限于普尤,小说第二次提到巴比·达克时,叙述视角已经发生了转移:

教堂里坐得下二百五十个人,坐到二百四十三个人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满了,这是索尔茨的所有人口。

一八五零年二月二号那天,巴比·达克在教堂第一次布道……②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7页。

间接引语的形式表明叙述视角来自银儿,是外视角,关于巴比·达克的故事,银儿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她仅仅在向我们讲述她所知道的事情。

经典叙事学对叙事文本的叙述角度、叙述方式进行了技术探讨,是“完全忽视内容的形式主义分析”,后经典叙事学则“从视角与意识形态的角度,重新把视角与内容联系起来”③王红,雷艳妮:《从经典到当代:叙事学视角理论之演进》,《求索》2012年第2期,第187页。,赋予视点建构主体的功能,如华莱士·马丁明确指出,“叙述视点不是作为一种传送情节给读者的附属物后加上去的,相反,在绝大多数现代叙事作品中,正是叙事视点创作了兴趣、冲突、悬念、乃至情节。”④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28页。女性主义叙事学最初主要借用经典叙事学的概念和方法,探讨女性叙事情节结构与男性文本的不同,在后经典叙事学的影响下,逐渐转向分析叙事话语所蕴含的性别含义⑤美国学者苏珊·S.兰瑟首先在《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1986)一书中阐述了女性主义叙事学的基本纲领,继鲁宾·沃霍尔发表《性别化的干预》(1989)后,女性主义叙事学转向了性别叙事学。具体论述参见刘颖、付天海:《论文学的性别叙事话语》,《求索》2013年第2期。,即转向了性别叙事学。

根据性别叙事学,性别化的叙事权威首先体现在叙述视角的选择上。普尤的叙述从叙述策略上看是全知视角叙述,从性别上看是男性视角叙述,二者统一在普尤一人身上,则是男性视角的宏大叙述,这是传统文学尤其传统男性文学通常采用的叙述方式。与此相对照,银儿的叙述则是女性视角的私下叙述,即兰瑟所谓的“个人型叙述声音”⑥兰瑟用个人型声音(personal voice)这个术语表示那些有意讲述自己故事的叙述者。参见苏珊·S.兰瑟:《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0页。。普尤的男性视角的宏大叙述使听众处在它者地位,被动地接受故事和讲述,从而形成叙述话语霸权。较之普尤的男性视角的宏大叙述,银儿的女性视角的私下叙述具有亲切性和可信性特点,它不但拉近了读者和银儿的距离,也拉近了读者和达克的距离。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作品中,银儿的女性视角的私下叙述最终颠覆和解构了普尤的男性视角的宏大叙述,颠覆的方式是元叙事。温特森将普尤的叙述以碎片的形式嵌入银儿的现代叙述中。“讲故事的方式一般都是有开头,有中间,有结尾,可这种方式在我这儿成了问题”⑦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20页。,银儿在小说中如是说。这与其说是银儿的问题不如说是温特森的叙事策略⑧参见侯毅凌:《珍奈特·温特森:灯塔守望者之歌》,《外国文学》2006年第1期。。小说叙述进行到中间部分,温特森借银儿之口表达了她对叙述的见解:“对于一个存在的连续叙述是一个谎言。从来就没有连续叙述,有的只是一个个被照亮的时刻,其余则是黑暗”①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17页。。事实上,这部小说在讲述故事的同时也在讲述着讲故事本身。通过元小说叙事,温特森制造了这样的效果:读者质疑叙述行为的同时,也质疑了叙述内容;当读者质疑普尤的男性宏大叙述进而质疑其叙述的达克故事的真实性时,文本就实现了颠覆和解构普尤的男性宏大叙述的目的。而危险的事情是,银儿的女性私密叙述如何做到不被颠覆、不自我解构呢?换句话说,女性的叙述权威如何建构?为了建构女性的叙述权威同时又不落入自我解构的窠臼,温特森接下来使用的叙事策略是性别化的叙述声音。

二、性别化的叙述声音

在经典叙事学中,“叙述声音”特指各种类型的叙述者讲述故事的声音,是游离于故事层之外的话语。对不同的叙述主体而言,由于性别、种族、阶级等不同,他们对同一事件的态度、认识、判断等就有差异,由此所采用的叙述视角和叙述方式就有所不同,即不同的叙述主体会发出不同的叙述声音。换句话说,叙述者发出的叙述声音由叙述者的身份、叙事方式及其在文本中参与的程度决定。在性别叙事学中,叙述声音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和政治寓意,与“具体叙述行为的原因、意识形态或社会寓意”②苏姗·S.兰瑟:《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页。有密切关系。巴比·达克的故事存在着两个叙述主体,也就具有两种叙述声音,从而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巴比·达克的故事。

普尤是巴比·达克的故事的第一个叙述主体。普尤告诉银儿,讲达克的故事要先从参孙说起。这与其说是普尤为理解达克故事提供的一个语境,不如说是普尤发出的叙述声音,因为他提供给银儿的是他视角下的参孙:女色的诱惑造成了英雄的毁灭。温特森用直接引语的形式陈述普尤对所述故事的基本观点:

“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样我就不觉得孤单了。给我讲讲巴比·达克吧。”

“那得先从参孙说起,”普尤说,他不愿意就此罢休,“因为参孙是天底下最强壮的男人,可是一个女人毁了他。他被毒打,两只眼睛被弄瞎,身上的毛发也被剃光,就像一头公羊,可他站在两根大柱子之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把它们推到。你也可以说参孙是大伙儿中的两个柱子,因为凡是暗算他的人最后也遭到了报应。这就是发生在达克身上的事情。”③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24页。

根据《圣经·士师记》记载,参孙是以色列的士师和伟大英雄,智勇双全,但沉溺女色。参孙爱上了非利士女子大利拉,非利士首领因为痛恨参孙就利用大利拉探寻其力大无比的秘密,大利拉贪恋钱财出卖了参孙,使参孙落入非利士人手中,受尽凌辱。参孙恢复力量后与非利士人同归于尽。④《圣经·士师记》第13至16章记载了参孙的故事。参见《圣经》简体中文和合本,香港圣经公会2000年。西方文学史上,参孙的故事一再被讲述或化用,但无论对圣经叙述本身还是一些传统作家而言,参孙的悲剧一直被认为是由女人大利拉所致,这种具有明显的贬低女性倾向的阐释到了20世纪以后才发生了变化⑤如奥地利作家萨尔滕(F.Salten)在1928年发表的以参孙和大利拉恋爱生活为内容的小说《班比》中,大胆为遭人唾骂两千年之久的大利拉翻案,将其描绘成忠实爱人的形象。有关西方文学史上参孙形象的演变,可参见梁工:《文学史上参孙形象的演变和发展》,《外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3期,第53-62页。。从女性主义神学角度看,圣经和传统文学遮掩了大利拉的女性经验,体现了一定的父权制思想。温特森首先通过普尤的叙述声音展示了男性视角下现代版的参孙和大利拉故事。在父权制思想描述下的参孙和大利拉故事的参照下,普尤讲述他思想中的巴比·达克故事。在普尤的叙述声音下,巴比·达克等于参孙,是一个英雄,“一表人才”,但毁于一个女人——莫莉,因为 “巴比·达克的秘密就是一个女人”⑥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65页。。但是,象征着过去、传统、因循守旧的普尤(“老的像独角兽”,因无法适应灯塔自动化改造而失踪)对参孙故事所持的观点同样是过去的、传统的、因循守旧的。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普尤本身是一个瞎子,他所有关于巴比·达克的故事都是他人讲述的,也就是说,普尤本身也是巴比·达克故事的受述者,这使普尤的叙述打了折扣。

银儿是巴比·达克的故事的另一个叙述主体。银儿的性别身份决定了她的叙述声音。在银儿的叙述声音下,作品叙述了另一个巴比·达克的故事。在银儿看来,达克毁灭于自身的双重性格:一方面深爱着情人莫莉,另一方面又怀疑莫莉的不贞;因怀疑而抛弃情人另娶妻子,因爱情又背叛妻子在多年后与邂逅的情人同居,过着双重生活。银儿认为,造成达克双重性格和双重生活的根本原因是巴比·达克内心深处潜藏的父权制思想。当巴比·达克第一次和莫莉做爱后,巴比惊讶于莫莉在性事上的娴熟,接下来,银儿以第三人称这样叙述达克的思想:

可那念头又来了,就像海上的钟声,越来越近,是警报,一条船在雾中即将到港。是的,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它。

他不是她的第一个情人。

她有过什么样的别的情人呢?什么样的别的床在黑暗的房间里燃烧过?

他没有睡。①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64页。

在传统的父权制思想中,男性必定处于主动、引导者地位,女性必定处于被动、被引导者的地位,一旦二者的位置发生颠倒则被认为不合常规。所以,达克无法接受在性事上处于被动、被引导者地位,由此怀疑莫莉的忠贞。这段话以自由间接引语形式出现,呈现的是客观叙述,叙述者银儿将自己置身于人物的经历中,叙述者的声音似乎等同于人物的声音。但是,这只是叙述者设置的叙事策略,因为一旦读者认同叙述者和人物的感受后,这一感受又马上在真相面前被击得粉碎。多年后,达克和莫莉邂逅,达克不但得知那个他认为是她情人的男人是她的哥哥,而且确认了莫莉的瞎眼女儿正是自己的孩子,这时,叙述者就再也无法站在达克的视角上思考了。小说写到:

但她原谅了他。而他又一次背叛了她。②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93页。

这句冷静的叙述一点都不客观,具有鲜明的价值判断。因此,对于达克的双重性格和双重生活的态度,银儿的叙述声音是极为明确的:

显而易见的等式是:达克=杰基尔,勒克斯=海德。然而,不可思议的真相却是,在他的生活中,达克=海德,勒克斯=杰基尔。③杰基尔、海德是19世纪英国作家斯蒂文森的小说《化身博士》中的人物。该小说中,医学博士杰基尔在实验室研究出了一种“化身”药剂,能使自己随心所欲地又正人君子杰基尔“化身”变成另一个肉身——放纵欲念、暴虐凶残的恶魔海德。该引文参见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2页。

这段话在叙事学中是非叙事性话语,最直接表达了叙述者的观念和声音。“显而易见”、“不可思议”这两个词语表明了银儿在对人物发表公开评论,显示出银儿的价值判断和价值立场。显然,银儿肯定了达克在布里斯托尔城外以勒克斯的名字与莫莉母女同居的生活,谴责达克对莫莉母女的抛弃。

如前所述,普尤的讲述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者普尤不仅向银儿而且向虚构世界之外的读者发言,拥有公开型叙事声音。从本质上说,以普尤为象征的男性叙述正是温特森这样的女性作家进行女性叙述的策略。根据女性主义叙事学的理论,由于女性作家受到的限制往往并非不让她说话,而是不让她对广大听众(public audience)说话,所以女作家在叙事策略上采用公开型叙事声音塑造一个表面文本,用私人型叙事声音塑造一个隐含文本(subtext),从而达到建构叙事权威的目的。在普尤的表面文本下,温特森通过银儿的叙述声音建构了一个隐含文本。在性别化的叙述声音下,银儿叙述的隐含文本显然颠覆了普尤叙述的表面文本。原因在于,这两个文本作为内层故事同时从属于银儿自身的故事,银儿自身故事的叙述体现了女性的性别经验。

叙述者银儿自己的故事是一个女孩的成长故事,女孩成熟的标志是最终掌握了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自己讲故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连你都不知道的故事呢?”“你自己去讲出来”④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5页。。叙述者身份的确定和故事意义的生成存在于叙事之中,不仅因为“这些故事本身产生意义”,而且“我想给你讲的故事将照亮我的一部分生活”⑤詹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侯毅凌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17页。。也就是说,认识自我的方式不仅仅是叙述自我的故事以达到自我表现的目的,而且还需要以自我的眼光叙述他者的故事进行关照自我。这一思想是后现代叙事理论的脚注。马克·柯里认为,个人身份并不在我们自身,身份仅存在于叙事之中:

一是我们解释自身的惟一方法,就是讲述我们自己的故事,选择能表现我们特性的事件,并按叙事的形式原则将它们组织起来,以仿佛在跟他人说话的方式将我们自己外化,从而达到自我表现的目的。二是我们要学会从外部,从别的故事,尤其是通过与别的人物融为一体的过程进行自我叙述。①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宁一中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1页。

银儿以自我叙述的方式讲述了自己的成长历程。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银儿10岁时失去了母亲后便被拉斯角的灯塔看守人——瞎子普尤收养,后来灯塔进行自动化改造,普尤失踪,银儿开始流浪并寻找普尤。在旅途中,银儿与一个来自远方的神秘情人有了自己的爱情,而爱情使银儿最终成熟。多年后,银儿随一群观光游客回到灯塔,在夕阳中见到了普尤和她的小狗,并在一个晨曦坦然地告别了普尤和她的小狗去远行。

同时,成熟以后的银儿开始了另一种自我叙述——从自我角度复述巴比·达克的故事。在经历了独立成长的历程之后,银儿已经成长为一个自我意识成熟的女性,开始质疑普尤的讲述:达克的悲剧源自女人?银儿试图以女人的视角从莫莉的立场审视达克的爱情悲剧,于是发现了一个与普尤阐释截然不同的结论:父权思想使达克自取灭亡。通过叙述自我故事并以自我视角叙述他者故事,银儿作为女性的自我身份得到确认。作为温特森理想的叙述者和代言人,银儿的自我认同实质上也标志着温特森女性自我认同的最终实现。

三、结语

话语作为一种隐性的权力运作模式,不仅体现在作为符号系统的语言、思维体系、哲学体系、文学象征体系,还体现在语言和思想的组织方式和表达方式上。作为一个具有强烈女性意识的作家,温特森不仅批判故事层面体现的父权“话语”,还试图在故事的表达层面、叙述层面颠覆父权“话语”。《守望灯塔》采用框式叙述结构讲述了女孩银儿和灯塔建造者巴比·达克两个不同故事。温特森以女性视角叙述银儿自身的故事,以男性宏大视角和女性私密视角交替讲述达克的故事,从而形成两个性别不同的叙述声音,最终女性叙述声音超越了男性叙述声音,实现了性别化的叙述策略。通过性别化的叙述视角和性别化的叙述声音,温特森建构了一种性别化的叙事策略,目的在于揭示、批判和颠覆叙事形式所体现的父权 “话语”,从而确认女性作为叙述者、发言者的性别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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