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口

◎梁平

听说我家小区门口的公路上，要修建北京的第一条空轨，学名叫“跨座式单轨线路”。届时，空中小火车就会在我家门口穿梭而过，到八大处，到卢沟桥，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又听人说，空轨建成后会有噪声扰民，让你睡不安稳；还会有电磁辐射，对你的健康不利。于是，小区里有的住户开始担心了，担心自家人的健康，也担心房价会受影响。甚至有人贴出纸条，希望大家联合起来反对。

其实，这种空中小火车在很多发达国家的城市都有，而且与目前本市轻轨车辆通过时的声音相比，这种“空中列车”用的是脚轮，噪音非常低，跑起来不会扰民。同时，建空轨的拆迁量与修地铁相比要小很多，相对环保。

如果这条空轨线不在我家门口通过，对这条消息我可能在一掠而过的同时，还会为北京的交通改善高兴。我们的《环境与生活》杂志，不是也刊登过《中国该不该搞“空轨”》的报道，在列举了发达国家的成功案例后，指出空轨列车由于将地面交通移至空中，可以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缓解城市交通难题，建设成本低，可拆卸可移动、噪音低吗？所以，如果这条空轨线不在我家门口通过，我是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欢迎的。但正由于和我家有关，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疑虑。这种心理现象，就叫做“邻避主义”。

所谓“邻避主义”，英文原义为“别在我家后院”（Not In My Back Yard），可引申理解为“一个社区对邻近其居民住地的污染设施的拒绝”。应该说，邻避主义是合逻辑的，因为它符合人类趋利避害的自利性本能。于是，邻避主义表现出的一个特征就是，虽然拒绝这种东西进入“自己的后院”，却并不反对它“跑进别人的后院”，而且还乐于享用在别人家的后院生产的产品。近来发生的广东茂名民众群起抵制PX（对二甲苯）化工项目的事件，就晃动着邻避主义的影子，因为“对二甲苯”是化工生产中非常重要的原料之一，衣服中的合成纤维、药用胶囊、矿泉水瓶等都离不开它，可以说，每个消费者都使用过与PX有关的产品。但尽管如此又怎样？并不妨碍人们拒绝它来到“自己家后院”。

那么，“邻避主义”的症结有解吗？从宏观角度讲，人类就是在“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的博弈中生存发展的，这个大逻辑谁都别想违背。从微观角度讲，决策上马项目的当地政府，在项目落地之前，有责任有义务让当地民众完全知情、完全了然这个项目给居民带来的利弊得失，并给出科学的、有说服力的解释。最近，清华大学化工系多名学子捍卫百度百科的PX词条，“力战”多次将PX由“低毒”改为“剧毒”的网络写手，反复修改36次，终于将PX词条锁定在“低毒化合物”上一事，就是科学精神的体现。当然对一个政府来说，真心考虑到绝大多数民众的利益，把一件事情方方面面做到位，远比在网络上捍卫一个词条复杂艰巨得多，这恰恰是对政府执政能力和管理智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