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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紫颜色》中书信格式对于成长主题的表达

2014-04-01闫正坤陈葵阳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西丽沃克继父

闫正坤,陈葵阳

(安徽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美国著名非裔作家爱丽丝·沃克的长篇小说《紫颜色》讲述了黑人女性西丽从迷惑顺从到觉醒进而反抗的成长之路,揭露了非裔美国人生活中所蕴含的从妇女、宗教、甚至殖民主义的种种社会问题。作为贯穿了女主人公西丽一生近五十年的叙事,作者创造性运用了书信体的文学形式,从而达到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本文将探讨《紫颜色》中书信体形式对成长小说经典文学范式的继承和超越。

一、给上帝写信:身份困惑和个体的边缘化

《紫颜色》共有九十二封信件组成。小说开篇西丽书写的第一封信便为本书定下了基调,也说出了西丽写信的原因——“你最好什么人都不告诉,只告诉上帝。否则,会害了你的妈妈。”[1]但发出这一声音的并不是小说主人公的声音,而是她的继父的声音。沃克非常巧妙地把女主人公内心的困惑透露了出来:由于遭受到继父的性侵,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到何处诉说,因此选择了写信的方式,在寻求身份认知的同时,又把对于身份的困惑寄托于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第三者身上,希望上帝能够给出答案,折射出了西丽边缘的地位。

此外,她作为自己故事和生活叙述者的权威也受到了继父的挑战;她继父若隐若现的存在表明了西丽个人空间的入侵。读者一下子便随着文字进入到了一个私密的情感和心理空间,这个空间中充满了一个小女孩对于虐待的痛苦回忆。西丽由此皈依了宗教,让上帝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权威。

“我十四岁了。我是,我一直是个好女孩。也许你能够给我一个暗示,让我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1]

事实上,西丽在自己家中所经历的背叛使得西丽走上了毁灭之路。尽管最大的影响莫过于其继父的性侵,但她母亲在西丽怀孕时对其所产生的敌意也意味着背叛——“她对我尖叫。她诅咒我。”[1]

来到她丈夫家并没有让西丽逃避沉默不语的命运。她的婚姻只是继父和某某先生的一笔交易,这也意味西丽依然没有行动和选择权。新的家继续充满了暴力与压迫,依旧是充满威胁的异化空间。在新家里,她只是一个满足某某先生性欲的工具,一个家庭劳动的机器以及某某先生子嗣的仆人。于是,她将痛苦和悲伤记录在信件中,用无声的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和声音,将自我也埋藏了其中。

在给耐蒂写信前,西丽一直存在着身份的困惑。但由于受到了家庭暴力和死亡威胁,西丽不敢在这个父权社会中口头地表达出来,上帝接管了她的生活,他是她唯一可以倾诉并寻求安慰的对象。有学者指出,西丽给上帝所写的信没有正常信函那样的开头,既没有标注日期,也没用写明自己的地址,既没有结束的问候语,也没签名一类的东西,从而说明了这些信件都是西丽的自我书写。[2]作为一个不可靠叙述者(西丽的心智在早期是不健全的),这些信件写出了她内心真实的独白,成为了其身份建构寻找自我的基础。读者通过这些信件一下进入到她的内心世界,看到的是一个处在父权统治之下已经被剥夺话语权的黑人女人形象。

这种失语的现象即使是在莎格的出现之后也没有得到改观:尽管莎格给了西丽一种姐妹般的情感,这是她在与耐蒂分别之后所没有感受到的。但是,西丽在家中依然沉默不语,因为她认为,“这不是我的家”[1]。西丽没有说话的权力。正如她的继父强迫的沉默一样,在这个家中,她的丈夫也迫使西丽沉默,西丽甚至不能与之反抗,进而使得上帝成为了她生命的依托。

二、与耐蒂通信:泛神论与个人意识的觉醒

由于家庭暴力和压抑,西丽皈依了基督教。但是西丽对于上帝的认识却带有了种族的色彩。她对上帝的认识是白人所灌输的一元神论,即在她看来,上帝是一个白人老头,无所不能。这恰恰是白人基督教所宣扬“上帝可以拯救一切”的教义的翻版。这种教义在给予黑人奴隶以慰藉的同时,也削弱了他们心中的反抗意识。小说中,西丽笃信上帝,但是她的生活并没有变好,而是变得更加凄惨,以至于最后西丽斥责上帝说,“你一定睡着了!”[1],然后停止给上帝写信,继而转向耐蒂,与失散多年的姐妹写信,印证着最终主宰完全丧失了权威性。

事实上,西丽的最终觉醒是源于莎格的影响。在与西丽的一次聊天中,莎格首先质疑了上帝的存在。她告诉西丽:“要是他肯听听可怜的黑女人的话,天下早就不是现在这种样子了。”不仅如此,她还说道“我相信万物都是上帝,上帝在你心里,也在大家的心里,你跟上帝一起来到人间,但是只有在心里寻找它的人才能找到他……上帝既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它。……我觉得它是万物的一部分……”[1]在这里,超验主义的泛神论思想得到了体现。泛神论认为神存在于自然界一切事物之中,主张人与自然、与神灵的和谐相处[3]。既然上帝就是一切,“万物的一部分”,那么个体之中便也存在着神性,因而,不能否定自己的存在。正是因为此,西丽才发出了对于最终主宰的挑战,“他是个大魔鬼,(他的)举止就像我认得的其他男人一样:轻薄,健忘而卑鄙”[1]。此时,西丽将上帝与男性等同起来,既否定了上帝的一元神论,也否定了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体系,女性的自我意识慢慢走向了完整。

在第五十六封信中,西丽给妹妹耐蒂写道,“亲爱的耐蒂,我不再给上帝写信了,我给你写信。”而在西丽最后一封信中,西丽对于自己的身份以及个人的存在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她是这样描述的,“亲爱的上帝!亲爱的星星,亲爱的树林,亲爱的天空,亲爱的人们,亲爱的一切,亲爱的上帝”。[1]上帝此时已经和一切等同起来,从原来的固有白人形象转化成了“物物平等”的概念。不仅如此,她也能够在外界事物中看到自己的存在,将自己的观察和经历向宇宙间上帝创造的万事万物进行诉说。

女性个人意识的觉醒不仅体现在宗教信仰的改变,也在于反抗意识的增强与家庭话语权上的争夺。当西丽决定要和莎格去北方孟菲斯的时候,面对某某先生的嘲讽,西丽一改以往默默地顺从,勇敢的反驳道,“我穷,我是个黑人,我也许长得难看,还不会做饭,有一个声音在对想听的万物说,不过我就在这里”。[1]之后,西丽便离家出走,并在莎格的鼓励下,做起了裁缝生意,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继父死后,西丽又得以继承本该属于她的的房产,经济上的独立再一次得到了保证。房子是以前的西丽不敢奢望且一直缺乏的东西。有了房子的她开始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自信并且对未来充满了向往。这一内容在写给妹妹耐蒂的信中表露得一览无余:“我真高兴。我有了爱,有了工作,有了钱,有了朋友,有了时间。”[1]

因此,当莎格离她而去追求一个年轻人的时候,西丽并没有迷失,而是更加清醒地认识了自己的身份。在给耐蒂的信中,她写到:“她如果回来的话,我很高兴。她如果不来的话,我也心满意足。”[1]西丽一开始迷恋莎格,并视其为精神导师。而现在,西丽能够平等地看待莎格,与之泰然相处,这一切都说明她精神上的成熟,成为了一个人格完整的女性。在最后一封信中,她写道:“他们认为我、耐蒂……都老了,不太懂得身边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认为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老,我们真快活。事实上,我觉得我们从来没像现在觉得这么年轻过。”[1]

三、书信的文本空间:女性话语权的重塑

巴赫金在《小说理论》中,曾提到成长小说的主人公是“动态的人物”,因为成长叙事最终,成长的主人公在经历了生活的磨练之后,获得了对社会,人生和自我的新的感悟。[4]而作为非裔女性的作品,其中重要一个特征就是努力讲出“被压抑的、无以言说”的黑人女性的故事。[5]因此,对于非裔小说而言,文字本身既要有压抑且无以复加的特点,又要显示出“动态性”。爱丽丝·沃克对此巧妙地利用了书信的格式,强调叙事的权威性以及话语权的重要性。

区别与传统的书信体小说,《紫颜色》以第一人称开始,本意应当是西丽的个人书写,因此,她既是叙述者又是小说人物,应当掌握着个人话语的权威性和故事主动性,但是从第一封信中,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因为无处申诉而不得不付诸于纸笔的小女孩。由于继父的威胁,本应当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却处处受到威胁,失去叙述的权威性,颠覆了成长小说的传统。

在历经继父和某某先生的暴力和虐待之后,西丽甚至学会分离自己的内心与行为。表面的“失语”在书信方面得到了补偿,将个人的话语移置到了书信体这种半公开化的叙事形式中。因此,书信既是成西丽宣泄和倾诉的空间,也是孕育和产生个人话语权的场所。

话语权重塑的另一方面便在于语言的变化。《紫颜色》使用的是20世纪的美国黑人方言,因而反映了当时“黑人的生活环境、教育程度、民族文化、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6]由于小说采取了书信体的形式,信件之间相互独立,既可以作为单独的叙事,也可以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性的叙事。事实上,爱丽丝·沃克也正是利用了书信这一特点重新搭建一个新的语言环境,构建了女主人公自己的文本。小说一开始时,西丽的语言闪烁而笨拙,语法错误繁多,在表达上只是单纯地叙事,很少触及内心或其个人的思想表达。但当莎格出现后,西丽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机,个人话语重新回到了个人手中之后,我们听到黑人女性的真正声音。西丽鲜活的黑人语言也与耐蒂信中的白人英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象征着与白人平行而为的黑人文化和历史。等到故事的最后与某某先生讨论上帝和人类起源传说的时候,,她使用的句型结构复杂而多变,言语充满自信,表达也越来越成熟细腻。与男性平等对话,而不是选择逃避以及此时某某先生认真地聆听她的故事,均显示了其女性话语权的最终建立。

四、结语

成长是美国文学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而沃克却利用书信的形式赋予了这一文学传统以新的内容,向读者展现了美国黑人女性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和歧视。由于书信相对独立,个人化叙事鲜明,读者更容易对于主人公的遭遇感同身受,听到黑人女性的声音,从而使得小说在描述主人公成长的同时,颠覆父权主义以及白人主导的价值观,建立起以女性为中心的叙事话语,成功地拓展了传统的成长小说外延与内涵。

[1]爱丽丝·沃克.紫颜色[M].陶洁,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2]时贵仁.后殖民语境中的女性书写[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44~49.

[3]黄迎.论艾丽斯·沃克《紫颜色》中的女性伦理[J].安徽文学,2013,(5):85~86.

[4]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5]林文静.女性成长自我实现——析简妮·克洛福德的女性成长历程[J].皖西学院学报,2006,(8):118~120.

[6]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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