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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区手记·之六】宋庄:卡拉瓦斯光头都是一条狗

2014-03-31郝科

东方艺术·大家 2014年2期
关键词:土狗宋庄光头

郝科

冬天的寒冷封冻住了街道上所有香的和臭的味道,阳光在向东一路狂奔的背影中,在车窗外的高速路上折射出一片片鱼鳞状的闪光,并为悬空而起的高架桥叠加出了夕阳下洞庭湖般的美好错觉。艺术的海市蜃楼除了在我们头脑中随性而起的新鲜想法之外,也会随着驶向郊外的车轮降落到某个具体的地点上。过去是皇家园林的废墟,现在是没有田野的村庄。

公交车穿过繁华鼎盛的通州,在抵达燕郊之前,低头走过了“中国·宋庄”的金色牌匾。

小堡广场上的黑车和蹦蹦,是外来者深入宋庄腹地的第一道触须。小酒馆里断续飘出的白烟,盖住了旧时乡野的萧条气息,还有各种卖画材的商店、各色被冠以美术馆之名的二层建筑等等,都让如庙会般喧嚣的宋庄艺术节过后,这里依然能够保持着艺术的“活力”和生活的底色。

而在由主路枝叉出的诸多小路上,寂静依然伴随着尘土在描绘着当下宋庄日常的性格:不似圆明园时期那样田园诗话,群体性的乌托邦已在时代浪潮的冲洗下,被瓦解成朵朵孤独的浪花,其中也不乏逃避者以此为借口的自圆其说,在飘逸的光环或虎皮的荫蔽下,艺术可以永存于每个你想要赋予其意义的无聊环节上。宋庄是过去圆明园的还魂归魄?还是在老去脸孔上重新绘上年轻妆容的柔软外壳?或是像马越在自己的小说《瓦斯狗》的结尾处所写的那句:“既像吃了春药的老年人,又像遗了精的中学生。”——关乎爱情,却又与爱情若即若离。

卡拉是条狗(卖狗的悲催与卖画的心酸,同是在路边等待着主顾的蹂躏和城管的驱逐)、光头是条狗(曾以动物凶猛作为青春烙印的呲牙野狗,在岁月的恩赐与嘲弄中变成吃西餐喝洋酒的贵宾)、瓦斯是条狗(经验里的宋庄是条疲惫且淫靡的土狗,而变形记中的任性思考则是一只装满瓦斯的铁罐,当两者在文字中相遇,土狗亦借着瓦斯爆炸时的蓝色火焰,盘旋着飞向地心引力之外的孤独太空),有人的工作节奏像疯狗,有人的生活状态像癞皮狗……燕郊的KTV和洗头房,赤条条的艺术家将身体暴露给了夜色的黑和社会的暗,同样的身体也会出现在抗拒强拆的废墟之上,等待着镜头的抚摸和那个根本没有希望的结果。

儒雅的宋庄老狗,无需咬人就可以闲庭信步在由过去撕咬出的今日威望中;艳俗的华丽中年狗,坐拥着五十年产权的超大狗舍,还有一辆玛莎拉蒂牌的移动狗笼,用来代步并阻隔着街上那些艳羡与嫉妒的目光;初来乍到的狗崽子们,吊着朝气蓬勃的阴茎与屌气,在群狗荟萃的不竭酒席上,忠实复刻着精英阶层对于艺术家群体的变态印象;工作在城里的苦逼狗,终日候鸟般地耐心迁徙着,将理想分裂在拥堵的京通高速上,老板的冷眼是子弹,宋庄的小院是金疮药。

从宋庄返回国贸,再次经过繁华鼎盛的通州,感觉像是从水浒中的梁山摆渡到了西游中的女儿国,体瘦毛长的江湖狗渐行渐远,得瑟干净的泰迪满街奔走。在国贸常年蛮荒的十字路口,粗糙的默契撺掇着拥挤的狗群,旁若无狗地穿行在红色信号灯下,身边的移动狗笼则声嘶力竭地吠叫着让路的噪音,但“勇敢”的契约在喧嚣的拥挤中却从来也无需多言,“抢”就是狗群依然保持着狼性的最好证据。

在与西装狗的摩肩接踵中,我又开始怀念起与宋庄老狗们一起喝酒的眩晕时段:烟酒茶不断的三俗狗窝,彼此掏心挖肺抑扬顿挫的激情狗叫等等。

卡拉是城市狗、光头是乡绅狗、宋庄是瓦斯狗、我是工作狗,趴在宋庄的大街上,嗅着地上残留的呕吐物和未熄灭烟蒂的味道,我理解了狗尾续貂的象形意义:宋庄是北京的狗尾巴,里边插满了常年不死的狗尾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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