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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文学的历史叙事新特点

2014-03-31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立场手法小说

邱 田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20世纪90年代之后文学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新时期,随着社会经济的日益繁荣和改革开放的深入,文学创作也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及“无名”特征,个性化色彩日渐浓厚,其中在历史叙事方面也形成了一些新的特点。不论是在叙事立场上还是人物特征上,叙事手法上还是叙事视角上,对古代历史的表现上还是对时空概念的把握上都相比过去有了一些显著的变化。本文试从以上几个方面对历史叙事的新特点做一些探讨。

一、叙事立场上的变化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在历史叙事中的叙事立场与过去相比发生了较大的改变,由以前的官方立场(或集体立场)更多地改为了民间立场。作者在描述历史事件或创作故事情节时较多地站在民间的立场上进行叙事,不再从宏观角度预设是非曲直,使得作品更加亲近读者,可读性得到了增强。过去我们习惯了作品从正史的角度和立场出发,文章伊始就渗透着作者的价值判断,贯穿着一种所谓正统的观念,对于历史事件是盖棺定论的,对于情节发展读者也可以有一定的预判,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作品的趣味性。例如我们熟悉的“三红一创”、《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作品均属此类。美则美矣,了则未了。新时期的文学创作中表达的情感或观念可能与过去一般无二,但叙事的立场则从官方转为了民间,更加贴近读者,贴近生活。例如《白鹿原》中也讲述历史事件,从清末民初一直到抗战解放,涉及的内容之多,范围之广绝不亚于任何一部历史小说。但它从始至终均是从“原上人”的立场出发,体现的是陕西农村中“乡党”们素朴的情感和观念。讲抗战不是从民族大义出发,反抗军阀统治、苛捐杂税也不谈空话理论,都是站在民间普通百姓的立场和感受上说话。叙事立场的转变并不曾影响作者的观念表达,立足民间立场反而能够增加读者的亲近感,提高作品的真实性。其他作品如《红高粱》中表现农民的抗日也是采用了同一立场。人物的行为举止都是发自本心,符合其身份立场的,而并非受到教育感化才发生转变的。

二、人物特征上的变化

在对人物的塑造方面,20世纪90年代后的作品也不约而同地选择突出人物的民间特征。与过去历史小说中正反人物分明的创作手法不同,新时期的小说更注重表现人物的个性特征。以往的历史小说喜欢采取正反人物对照、二元对立的方式来表现人物,突出人物特征。如果说“好人”与“坏人”之间是一种强烈的对比,那么新时期的人物之间则是一种参差的对照。“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坏。以往的历史小说中主人公往往是“高大全”式的人物,是完美的道德模范。现在的人物则着重表现复杂的人物性格,具有民间的特征。比如《尘埃落定》中的傻子,他的世界是一个藏寨背景下的个性化世界,谈不上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或是坏人。他既具备远见卓识的一面,又存在着受到民族出身局限的一面。又如白嘉轩,一方面他重情重义,讲究道德伦理,另一方面他又是封建礼教和秩序的维护者,他是矛盾的统一体。在民族大义和乡里乡亲面前,他是正义的维护者;在小娥黑娃的面前,他又是严酷无情的封建家长。他的身上既有传统的精华,也有封建的糟粕,可以说是集进步性与落后性于一身。

三、叙事手法上的变化

在表现叙事进程的手法上,传统小说喜欢用因果报应的套路,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则更多采用宿命或偶然的手法。过去那种好人必有好报,恶人终有恶报的因果循环不再是小说必定采取的套路。情节的发展中可能更多地充斥着偶然与巧合,存在着更多的不确定性,有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好比《穆斯林的葬礼》中身世的披露,《白鹿原》里白孝文的投军,都充满了巧合与偶然,不一定是人物自发自觉的选择。又如“灵灵”与“鹿兆海”入党的选择就完全是出于偶然,在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这对情侣分别选择了共产党与国民党,但随着情节的发展,人物命运随之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从此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们命运的悲剧性是注定的,之后二人感情的破裂也是可以预见的。这当中都存在着一种宿命感,从侧面体现出一种别样的历史的苍凉。叙事手法的转变一方面增加了故事的曲折性,另一方面也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在脱离了固定的模式与套路之后呈现出多样化、个性化的特征,同时也增强了故事的现实感,更加有血有肉。

四、叙事视角上的变化

在叙事视角方面20世纪90年代以来更多的是从个人化的视角出发来进行历史的重构。之前的文学创作中一般习惯从对历史事件的关注切入,进而穿插人物的命运。时代背景和历史事件是文学的主旋律,个人在时代的洪流当中只是一滴细小的浪花。从以前对革命年代、战争年代的叙事,到阶级斗争、土地改革的描绘,再到改革开放以来经济转型、企业改革的关注,无一不是以时代主题为视角,塑造典型人物去烘托历史。但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叙事则采用了个人视角去看待历史,书写的不再是我们熟悉的“正史”,而是个人化的,每个人眼中不同的历史。它表现出的是对个体的尊重,以及重构历史的愿望。同一历史事件,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种不同的历史。以个体关注代替对历史事件的关注是其最大的特点。比如王安忆的《长恨歌》。她在书中描绘的历史不是我们在课本中熟知的历史,而完全是王琦瑶的个人自传。没有对时代的评论,没有对历史的臧否,有的只是一个上海女人的生命历程。同时在她的个人史中又体现出一种别样的历史,就是上海的地方史。整部书可以说就是一部民间的小写历史。再如阿来的《尘埃落定》,讲述的是藏寨历史,土司的家史,和读者熟知的解放藏族农奴的叙事视角全然不同。全书中时而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时而变为第三人称叙事,但不论哪一样都是个人的视角,讲述的是他们眼中的历史。又如《白鹿原》中讲述的可以说是原上的历史,虽然涉及到了中国近现代史的各个重大事件,但它始终是从原上人的视角看待历史的,没有谁对谁错,没有是非善恶,所有的历史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以原上人的利益得失为标准的。白、鹿两家几代人,有地道的农民,有国民党,有共产党,但归根结底他们都不过是原上的乡党。细读之下我们可以发现叙事视角的改变并无损于对时代主题的表达,在看似无正统观念,无集体视角的脉络中又隐隐透露出时代的声音、历史事件的背景。个人化的视角非但没有妨碍作者理念的表达,反而更加还原了真实的历史。

五、对古代历史表现的变化

在对古代历史的表现方面,作者不再单一地追求对历史的真实还原与再现,而是采取了虚构的手法来拓宽视野,更加自由地表现自己的创作意图。传统的历史小说有启蒙教育的作用,能使不了解历史的读者学习到一些历史知识,增加一点常识。而当代的小说则是讲述一种个人心中的历史。叙事的重点或许根本不在历史,而在人物。时代背景不过是作者布置的一个道具,一幅背景。近期人气极高的《甄嬛传》即是一例。故事被安排在雍正一朝,其间也涉及了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然而除此之外情节的发展完全是虚构的,甚至大部分人物也是虚构的。没有人会质疑故事的真实性,因为读者欣赏的只是故事的情节,是女人之间的钩心斗角,是一部甄嬛个人的成长史。书中的历史可以说是甄嬛个人的心历过程,也可以说是一部后宫争斗史。它可以堂而皇之地虚构,或者说是“戏说”。在这里虚构完全取得了一种合法的地位与身份。凌力的《少年天子》也是一样。书中虽然对历史事件有一定描写,但其本质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乌云珠这个美丽的奇女子可能从未在历史中存在过,但在凌力的笔下,她就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倾城皇妃,是皇帝痴心相爱的人。只要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足够凄美,是不会有读者去计较历史的真实性的。近年来流行的穿越小说更是如此。现代人穿越回古代已经不止于虚构和戏说,简直染上了科幻的色彩。但只要故事的情节足够动人,能够吸引读者,那么又有何不可呢?尽管大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历史是“假”的,但还是能够饶有兴致地读下去。这一点或许有点像过去的武侠小说,虽然事件不真,但人物真,情感真,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便已足够。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小说在处理古代历史方面的手法不尽相同,虚构的成分也有差异,但共通的一点是戏假情真,足以动人。

六、对时空概念把握的变化

20世纪90年代后的历史叙事在对时空概念的把握方面也不同于以往的传统手法。过去更多的是将时间与空间分离,采用传统的正叙、倒叙或是插叙。但新时期在处理时空关系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则是时间的零碎化和空间化。作者往往采取穿越时空的手段进行历史的对话。例如《尘埃落定》中对时间、空间的处理,全书都体现出一种时空无序的状态。时而采用第一人称,时而采用第三人称,让人在时间和空间中不断地转化。正是借用“傻子”之口作者得到了许多便利。既是“傻子”,那他的想法必然与凡人不同,他的思维也无定式可言,所以在叙事中我们体会到的是一种流动的状态,似乎时间不再是有一定顺序的,而是随着“傻子”的思路呈现出一种意识流的状态。整部书仿佛就是无数漂浮在空中的碎片,等待读者自己去拼图。再如《白鹿原》,从整体上看全书似乎是遵循着时间的顺序叙事的,但具体分析一下则不尽然。在白、鹿两家三代的历史中也会进行一些穿插式的叙事。比如穿插黑娃和田小娥的情事,看似无关的人物和情节带出的是一个独立的情感故事,在全篇的叙事中起到了犹如泡菜般清口的作用。又如《长恨歌》的处理手法更为特别,全书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全部采用转换生活空间的方法来表现时间。当女主人公王琦瑶在不同的空间时就代表着她的一段生活经历,一生的历史都在空间的变换中娓娓道来。所以我们看到了弄堂,看到了王琦瑶的闺阁,看到了爱丽丝公寓,看到了平安里。在不同的空间中隐含着不同的人生阶段,每一个空间中都有着独特的一段故事,所有这些拼凑在一起就是这个上海女人的一生。总之,20世纪90年代后的历史叙事中我们已经很少能看到纯粹的、传统的时空一体的叙事手法,每部书在处理时空关系方面或许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但总体上呈现出时空零碎化、空间化的状态。

[1]陈忠实.白鹿原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126.

[2]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264.

[3]王安忆.长恨歌[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3:85.

[4]王岳川.中国镜像:90年代文化研究[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5]格非.小说叙事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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