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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邗上题襟集》对清代中叶扬州文学的影响

2014-03-30高政锐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刊刻扬州文人

高政锐

(大庆师范学院 文学院,黑龙江 大庆163712)

乾隆五十八年是清代中叶扬州文学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两淮盐运使曾燠的到来,使扬州文风大盛。曾燠主持编订的《邗上题襟集》及《邗上题襟续集》记录了当时扬州文人唱和的基本情况。《邗上题襟集》收录了众多宦游扬州的文人在乾隆五十八年的诗作,或吟花弄月,或流连诗酒,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扬州文学在这一年的基本发展态势。《邗上题襟集》及《续集》的序跋尤为值得重视,这些文字不仅记录了曾燠扬州酬唱的环境及背景,还生动地阐释了当时士人的文学观、地域观,这对此后扬州文学的发展影响深远。

一、《邗上题襟集》述略

法式善在《陶庐杂录》中记录了《邗上题襟集》刊刻的基本过程:“《邗上题襟集》、《续集》、《后续集》无卷数,南城曾燠辑。始于乾隆癸丑年,陆续付雕。皆其朋好唱酬赠答之作,颇称繁富。”[1]《邗上题襟集》刊刻于乾隆五十八年十月,《邗上题襟续集》刊刻于嘉庆二年四月。两部文集的刊刻,翔实地记录了扬州文学发展的动态历程,其中尤以《邗上题襟集》对往来于扬州的文人影响较大。

九峰园秋禊为扬州文坛营造了一个良好的创作氛围,在此之后,文人唱和不断,所作诗歌日多,为《邗上题襟集》的刊刻提供了大量可供选择的文本。汪中记述了当时扬州文人创作的盛况:

转运南城曾宾谷先生,早入词馆,洊更华省,出长外台。於时冠盖交驰,羽书狎至。先生精力绝人,五官并用,旦接宾客,昼读简牍,夕诵文史,部分如流。觞咏多暇,绰乎神仙中人也。广陵胜地,四方贤达之所凑,园林台沼之胜,甲于淮东,燕游唱和不日则月。先生登高有赋,作器能铭,下笔成章,精才飚举。同时作者,清思奋发,逸足争驰,曾不逾年,积而成帙,名曰《邗上题襟集》,取义柯古,惟其称也。[2]

在曾燠的带动下,游历于扬州的文人创作积极性较高,数量也较多。曾燠于乾隆五十八年二月初三日抵达扬州,是年七月初三日举行了九峰园秋禊,使得扬州文人唱和形成了一个小高峰,同年十月即刊刻《邗上题襟集》。不足八个月的时间,就“积而成帙”,扬州文坛此时的创作数量是相当可观的。汪中所谓的“取义柯古”,指的是曾燠取温庭筠、段成式等的《汉上题襟集》之意,表现了对友朋唱和的一种褒扬。

《邗上题襟集》的刊刻是对曾燠初抵扬州文事活动的一个总结,主观上也源自于文人的自省意识。中国古代的儒士,素来以天下为己任,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辛弃疾《破阵子》)至清代中叶,天下承平日久,这些士人的理想内化为一种自我意识、自我精神的张扬。《左传》宣扬的“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精神,仍然作用于他们的身上,并且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汪中的序文以欧阳修为例,表达了这种意识:

往昔欧阳文忠守郡日,作平山堂,署冈上夏日携客,堂中折荷,行酒载月以归,当时传为美谈。后世经其地者,叹想风范,恍然若前日事。顾清江宛陵诸诗,咸作於事后,当燕喜之日,文忠既未发高唱,诸宾友亦无言播於声诗,所谓天下豪隽有名之士,至今姓氏爵里,泯不可知,好古者有遗憾焉。先生乡望、科第、文名、宦迹,事事与文忠同,而是集之成有足曾此邦之掌故,补前人之坠典,虽谓有过之文忠,可也。[2]

欧阳修是宋代文坛领袖,他在清代被推崇备至,每逢其寿日,文人必有雅集,唱和吟咏不断。曾燠亦多次召集此种聚会,《赏雨茅屋诗集》卷五载有曾燠《醉翁吟欧阳文忠公生日致祭座客同作》诗,即是此种雅集所作。而汪中认为曾燠“有过之文忠”,理由只有一条,就是刊刻了《邗上题襟集》,从而能够“曾此邦之掌故,补前人之坠典”。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更重要的是,《邗上题襟集》一经刊刻,能够使得豪隽有名之士名传天下,其诗歌唱酬亦有据可查,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左传》的“立言”之志。诗传于天下,名称于朝野,是清代文人自我意识张扬的一种独特表现,而《邗上题襟集》则是实现这种自我意识的一个最好的载体。

就传媒视角而言,《邗上题襟集》的刊刻对游历于扬州的寒士有极大的意义。以今日视角观之,清代文学的传播及接受是较缓慢的,范围也是较狭小的。自先秦至清代,中国古代文学的传播历经多种途径,如口头传播、抄写、题壁、石刻及印刷等,但与现代传媒相比,这些传播都是线性的,普及率及影响力有限,几乎不可能出现一夜之间名动天下的文人。至清代,印刷业已经很发达,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书籍的刊刻与发行是不成问题的,这是传播诗人之名的最好方式。曾燠身为两淮盐运使,刊刻《邗上题襟集》的资金自是不成问题,而对其他寒士而言,温饱尚成问题,遑论其他。所以,《邗上题襟集》的刊刻对这些寒士名传于天下,意义非同小可。

《邗上题襟集》刊刻之后,产生了深远而广泛的影响。其中最直接的,就是建立了题襟馆。王文治《梦楼诗集》卷二十四有《宾谷来扬州,一时名士唱和成帙,择其优者锓版以行,题曰〈邗上题襟集〉,兹复于衙斋西北隅筑题襟馆以实之,为赋两首》,其诗是为题襟馆建成而作,由诗题可以看出,题襟馆建立的原因之一就是将《邗上题襟集》这一诗集“实之”,也就是说,用题襟馆这一具体可感的实物,来进一步彰显《邗上题襟集》的风雅。实际上,题襟馆与《邗上题襟集》是相互催生的,乾隆五十八年《邗上题襟集》刊刻之后,题襟馆随之建成。此后,往来于扬州的文人日益增多,皆居于题襟馆,曾燠不时在题襟馆举行各种文事活动。于是,唱和日多,卷帙渐繁,曾燠又于嘉庆二年四月刊刻《邗上题襟续集》。可以说,《邗上题襟集》的刊刻和题襟馆的建立使扬州文学处于一种良性循环之中,扬州文学生态进一步步入良性轨道。

《邗上题襟集》对没有在乾隆五十八年参加扬州唱和的文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邗上题襟集》刊刻后,曾燠派人先后将此部文集送到扬州之外的各个友人处。远在京师的法式善也接到了一部,他随即赋诗两首,题为《曾宾谷运使寄〈邗上题襟集〉至》,其诗云:

梅花隔岭红,明月满城白。清斋阒无事,三两山中客。诗本心志和,酒乃民物泽。使君旷达流,摇笔词络绎。诸子出所长,而皆与道适。闲云高树招,好风修竹借。时闻幽泉声,淙淙潄寒石。展卷犹未终,已觉我心获。天未望故人,何以慰今夕。

昔岁居滦阳,说诗入山庙。古殿灭灯火,但有孤月照。果落任狐攀,钟断闻鬼啸。吟哦松树下,得句輒狂叫。尔时惟任诞,了不知其妙。岁月弦上矢,风雨催年少。良朋怅云散,更谁识古调。定知雪舫开,此意君熟料。或可借尺素,千里接言笑。[3]

曾燠与法式善早在居于京师时,便曾相识。此后,法式善曾为明代文士李东阳生日招宾客设祀,曾燠曾为之作诗三首,题为《酬法梧门祭酒西涯见寄三首》,其一云:“庐陵久不作,茶陵今复见。诵君西涯诗,忆我蜀冈宴。我忝官兹邦,非无流风善。政愧贤守前,文居众宾殿。徒申梓里恭,足慰桐乡恋。君家傍西涯,才亦西涯擅。有如宋公墅,写入右丞卷。翻念尘土人,瑶华寄江县。”[4]相距千里之遥,二人诗作相接,曾燠对法式善褒扬之意,溢于言表。法式善在第一首诗中描写了他读《邗上题襟集》的感受,如闲云过树,清风吹竹,幽泉缓流,寂静无声,此种感受颇合《邗上题襟集》诗歌的意趣。他在第二首诗中回忆了往昔生活,并对与曾燠的离别报以深深的遗憾和感伤,结尾借书信以自慰,表达了对曾燠诚挚的情感。可以说,《邗上题襟集》使未参加扬州唱和的曾燠老友产生了深切的共鸣,此后的数十年间,大部分文士往来于扬州,与曾燠在题襟馆诗酒相连,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自于《邗上题襟集》的感召。

曾居于扬州题襟馆的士人乐钧,读《邗上题襟集》后,所感颇多,他《读〈邗上题襟集〉寄怀曾宾谷都转二首》诗云:

江左青山一发遥,梦中常听广陵潮。黄随旧会思盟主,梅尹同游记幕僚。芍药花浓春簇簇,桄榔叶暗雨潇潇。尺书无计通双鲤,海角空吟独坐謡。

西昆南岳唱酬宜,附入穷愁贾岛诗。野蔌何堪登俎豆,闲云还拟傍旌旗。千金已筑翘材馆,万纸争模荐福碑。送客诗中劳见勉,可能无意令名垂。(集中都转送胡香海诗云:君归见二吴,又或见乐生。为言大雅衰,各自崇令名。)[5]

乐钧在诗中,对邗上唱和之事充满了追忆、留恋和惆怅。在曾燠之后,再也不太可能出现类似于题襟馆雅集这样盛大、持久的文学活动,《邗上题襟集》虽然大多为风花雪月之作,表现的是文人的雅致生活,但它作为一个鲜活的个案保存下来,自然会令曾经参与题襟馆雅集的人感到神伤。这是《邗上题襟集》对当时士人的一种精神慰藉。

二、《邗上题襟集》与清代士人文学视域中的扬州

在文学发展的历程中,很多外在因素在一定的条件下会起主导作用,如地域状况、经济条件及统治者的喜好等。至清代,文学发展的成因则更加复杂,个人生命际遇和时代环境相结合,彼此交错影响,诸多因素推动了文学的进一步发展。其中,有两点尤为值得重视,一是人的因素,即主持风雅之人对个体作家的影响;二是地域的因素,即作家的创作与地域环境的关系。这两点在乾隆五十八年扬州文学中表现得比较突出,通过《邗上题襟集》及《续集》的序跋,能够很清楚地看出来。

冯集梧在《邗上题襟续集》的跋中说:

地以人重,人不以地重。古称扬一益二,署冈、茱湾与夫竹西、蕃厘之间,骏马、画舫杂逻来游,日不知凡几辈。而古今来自樊川欧阳诸公外,可指目而数者,曾无几人,此其故可知也。同年曾宾谷以转运莅扬,公事多暇,日与四方名辈燕游觞咏,乃以所刊曰《邗上题襟集》者示余,清裁杰制,风流照耀,几欲上掩前人。余读之,辄为心折神往,恨不得身与乎期间。昔永和兰亭之会,人多为诗,然亦有不为诗者。扬故余所经游,今复手此一编,日夕哦之三复,即与身与者何异焉,其又奚敝敝焉钵肝刿胆为也?后有征扬之故事者,其亦有睾然高望者乎?因书其后。[6]

冯集梧在这里提出了一个鲜明的观点,即“地以人重”。文学视野中的扬州能够为人所重视,在当时士人眼中,是因为古有欧阳修,今则有曾燠。乾隆五十八年后,之所以有大量文人涌入扬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曾燠在此主持风雅。严迪昌认为:“清代诗界的一种倾向,即风雅每由大吏总持,官位与诗名、政界与诗坛一而二、二而一地被打通。”[7]这是清代文学发展的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问题。主持风雅的地方大员,其文风、喜好及崇尚都会潜移默化地对周围文人产生影响,继而影响到他们的创作。

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是开扬州文气之先的人物,他使扬州较早出现在中国文学地图上,可谓“地以人重”的最好注脚。在扬州文人眼中,曾燠的地位堪比欧阳修,汪中在《邗上题襟集》的序中提到了这一点,冯集梧在《邗上题襟续集》跋中也含蓄地提到了这个问题,孙星衍在为《邗上题襟集选》做序时,进一步指出:

扬州为东南都会之地,海内人士经过斯土,必就一代主持风雅如欧阳文忠,为人伦之鉴。宾谷前辈都转驻节两淮,开翘材之馆,既收罗尤异者置之幕府,又于四方挟册之士,别自其高才。敦行者接纳之,投赠篇什,不下千首,授简之余,自为提倡,刊《邗上题襟集》,已而又择其最雅驯者重录成编,江淮为之纸贵。[8]

《邗上题襟集选》是在《邗上题襟集》的基础上重新编选结集的,此时曾燠的影响不断扩大,身边的文人不断增多。清同治朝《南城县志》卷八《官业》言曾燠“生平居官,于文学事尤为切志”。同声相和,同气相求,曾燠身边聚拢的大多都是诗人,尚小明认为:“在乾隆末年、嘉庆初年,游幕学人形成了两个主要流向:汉学家主要流向阮元幕府,诗人则主要流向曾燠幕府。”[9]所以,曾燠幕府实际上是一个诗人幕府。游历于扬州的诗人,把曾燠比于欧阳修,不仅是认可他的文坛盟主地位,而且对曾燠的创作也不无标榜之意。这种心态下的创作,使他们此时的诗歌到处都能够找到曾燠的影子。

将曾燠与欧阳修相提并论,就乾隆五十八年的扬州而言,是有一定道理的,但通观整个中国文学史,这明显是一种谬喻。无论是才情还是影响,曾燠尚不足与欧阳修并举。曾燠对此有明确的认识,他在自己的诗中,对欧阳修充满了恭敬、尊崇和赞誉,对自己创作的评价,他是比较低调的。曾燠在《邗上题襟续集》的序言中说:

《题襟集》出越岁而赠答燕游之作又已成帙,余惟《汉上》一编,其主客之工力悉敌也。其后仿为题襟者,如西昆酬唱、同文馆唱和、南岳唱酬、月泉吟社、玉山名胜、荆南唱和、海岱会,诸集虽众音繁杂,间有高下。而约略计之,其主客各亦相当。惟坡门酬唱,主胜於客耳。若前乎汉上之《松陵集》、高氏《三宴诗》,不且强客压主。聊余本薄殖,又早从薄书,未能肆力於风雅,徒以性之所近,周旋诸作者间,盖怯战久矣。主不如客,夫何待言?[10]

曾燠把自己与题襟馆宾客进行对比,并得出结论是“主不如客”,这固然是自谦之词,但一定程度上也道出了实情。题襟馆宾客中确有一二诗人之创作水准高于曾燠,即便如此,扬州文人仍众口一致地称赞曾燠,由此可见文坛盟主的感召与影响。曾燠所谓的“怯战久矣”,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题襟馆当年唱和的盛况,文人必是恃才负气、争相斗艳,所以才能够“越岁而赠答燕游之作又已成帙”,一时文气之盛,可见一斑。

扬州,作为一座文化名城,它是因水而兴的,隋炀帝的京杭大运河把南北勾连起来,扬州则是这个链条上的重要一环。它在清代因盐而盛,成为江南最富庶的地区之一。繁荣的经济和便利的水路,使其文化渐趋发达,经济领域上,它是清代的东南重镇,文化领域中亦是如此。汪中在《邗上题襟集》的序中说:“广陵胜地,四方贤达之所凑,园林台沼之胜,甲于淮东,燕游唱和不日则月。”[2]此可谓明证。

中国古代社会,交通极不发达,地域的阻隔成为文化交流的主要障碍。正因如此,古人地域观念极重,不同地域间的文人的文化认同,是需要时间进行磨砺的。乾隆五十八年的九峰园秋禊,参加者以江西人居多,只有詹肇堂是扬州人。但此后的十余年间,往来于扬州的文人士子,大都对扬州文化表现了高度的认同,他们在扬州的创作,被深深地打上了地域烙印。

吴嵩梁是宦游扬州时间较长的诗人,对扬州的感知也比一般士人要深一些。他《题伊墨卿太守晩梅图遗照》诗云:

仙山小劫话罗浮,东阁花开已白头。每为忧时多暗泪,尚因怀古觅清游。二分明月今谁管,九里香田我未求。昨梦与君骖鹤去,玉箫妻断又扬州。[11]

这是一首题画诗,诗题中的伊墨卿太守即是伊秉绶,他曾于嘉庆年间任扬州知府。《芜城怀旧录》载:“扬州太守代有名贤,清乾嘉时,汀州伊墨卿太守为最著,风流文采,惠政及民,与欧阳永叔、苏东坡先后媲美,乡人士称道不衰,奉祀之贤祠载酒堂。”[12]伊秉绶是扬州最高的地方官,官声颇佳。为其画题诗时,吴嵩梁已离开扬州,宦游他处。诗中充满了感伤与凄凉,在对往昔生活的追忆中,表达了对扬州的怀恋与不舍,可以说,旅居扬州的岁月已经深深侵入吴嵩梁的情感之中,转而通过诗歌表现出来。如果说《题伊墨卿太守晩梅图遗照》一诗是基于往昔扬州岁月的一种感伤,那么,另一首诗《壬戌九月初三日雨泊扬州》则表现了吴嵩梁对现实的一种忧患。诗云:

高树樯灯岀,风光记旧城。重阳花尚少,独夜雨初成。古剑无龙气,秋诗有鹤声。江乡知渐近,米价最关情。[11]

吴嵩梁是清代寒士的代表,他年少孤贫,颇有异才。以诗而言,他在清代诗坛上有“诗佛”之称。该诗质朴而平淡,扬州成为他关注现实的一个背景。曾经在扬州的诗酒生活,风光已然不再,在独夜苦雨中故乡已经渐进,秋日渐深却无钱买米,两相对比,情感立现。此时,扬州成为吴嵩梁表达意绪的一个载体。

与吴嵩梁相比,曾燠笔下的扬州,意蕴更加丰富,扬州带给他的是一个立体的文化感知。曾燠曾作《扬州咏古小乐府》十一首,其中多为咏物诗,表现了他在扬州的生活状态。曾燠在描写扬州生活时,也有对时局的忧患,《中秋夕安东舟次有感》云:

今夜扬州好,吹云管籥声。星从楼上摘,珠自水中生。何处边烽警,非无泽雁鸣。冰轮同此色,见者若为情。[13]

扬州生活是舒适而安逸的,乐声悠扬,星月生辉,这是曾燠扬州生活的真实写照。但曾燠并未忘记西南的匪患,“何处边烽警,非无泽雁鸣”是对他扬州优美生活的一个警示,使得他并未沉浸于繁华之中。对现实的清醒,也保持了曾燠旺盛的创作力,扬州作为他生活的载体,亦已融入他的创作之中。由曾燠和吴嵩梁关于扬州的诗作可以看出,扬州在清代士人的文化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它不仅是一方位名词,也不仅是士人居住的区域,它已经融入到文人的诗作之中,甚至凝聚为一种意象。它的内涵又是复杂的,包含着文人的种种人生意绪。

结语 乾隆五十八年的扬州文学,作为清代文学的一个缩影,对研究清代文学演进有着积极的意义。清代文学进入了最繁复的交互影响的发展历程,作家之间的互动,作家与学者的交流,商人对文学的渗透,官员对诗人的影响,所有这一切,林林总总,共同促进了文学的发展。对《邗上题襟集》的研究与探讨,从一个纵剖面考察了清代文学上述基本状态,为清代文学尤其是清代诗歌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

[1]法式善.陶庐杂录[M].北京:中华书局,1959:57.

[2]汪中.邗上题襟集序[M]//邗上题襟集.两淮官署藏版.

[3]法式善.存素堂诗初集录存[M]//续修四库全书:第1476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曾燠.赏雨茅屋诗集:卷三[M]//续修四库全书:第1484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乐钧.青芝山馆诗集:卷八[M]//续修四库全书:第1490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冯集梧.邗上题襟续集跋[M]//邗上题襟续集.两淮官署藏版.

[7]严迪昌.清诗史: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639.

[8]孙星衍.邗上题襟集选序[M]//邗上题襟集选.嘉庆六年两淮官署刻本.

[9]尚小明.学人游幕与清代学术[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123.

[10]曾燠.邗上题襟续集序[M]//邗上题襟续集.两淮官署藏版.

[11]吴嵩梁.香苏山馆诗集[M]//续修四库全书:第1489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2]董玉书.芜城怀旧录[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97.

[13]曾燠.赏雨茅屋诗集:卷二[M]//续修四库全书:第1484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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