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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为什么重要》评介

2014-03-29周珊珊

当代外语研究 2014年5期
关键词:译者诗歌文学

周珊珊

(上海交通大学,上海,200240)

1.引言

伊迪丝·格罗斯曼(Edith Grossman)是美国著名的西班牙语翻译家,曾翻译过马尔克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和卡洛斯·富恩特斯等多位西班牙语作家的作品。她重新翻译的《堂吉诃德》为她赢得广泛盛誉。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认为,格罗斯曼是翻译界的格伦·古尔德①,她精准地诠释了文学翻译艺术;她对于翻译的洞见不亚于瓦尔特·本雅明;是一位极具想象力的译者;《翻译为什么重要》②堪称佳作,应当成为经典读物。

布鲁姆所说的《翻译为什么重要》一书是根据格罗斯曼在耶鲁大学所做的两次报告整理而成。两次报告分别谈的是“今天的作者、译者和读者”和作者翻译塞万提斯的经验。成书时格罗斯曼又补充了“诗歌翻译”一章。该书认为翻译没有得到其应有地位和认可的现状。全书既富有理性又充满激情,是一本很有见地的翻译研究著作。

2.内容简介

除前言外,本书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概述部分,提出了“翻译为什么重要”这一中心议题并加以具体阐述、提出了好的译作的标准、探讨了译者与原作者的关系以及翻译对于促进文明交流的重要性。在格罗斯曼看来,没有翻译,就没有世界文学;没有翻译家,就没有作家广泛的影响力,原作犹如编剧,译者如同演员,没有任何人把演员的出色演技和对角色的精彩演绎归功于编剧,翻译家的地位绝对不亚于作家。翻译拓宽了人们通过文学这一媒介的探索能力,帮助人们了解到不同社会和不同时期人们的思想和情感。翻译能给译入语带来脱胎换骨、开疆拓土的影响。翻译使得众多语言成为连贯的统一的文学经验成为可能。同时,翻译承认不同语言间的差别,正是这些差别表达着不同的人类体验和感觉。格罗斯曼举了一个作家因为翻译而互相影响的例子:诺贝尔奖得主福克纳深受塞万提斯的影响而成为一代小说大师;而福克纳又深刻影响了另一位诺奖获得者——西班牙小说家马尔克斯。

翻译给作家及其作品插上了飞翔的翅膀,使其漂洋过海,举世传播。如果没有翻译,那么作家们的力量将难以施展,其作品只能限制在单一语言和单一文学传统之内,更无从变革和发现新事物。翻译,让作家进入民族文学或单一语言传统之外的世界文学,拓宽和加深了作家对于对风格、技巧和结构的认识。尽管翻译如此重要,但“今天的出版业经营惨淡,许多出版商对于翻译者总是漫不经心,甚至将译者们视作无关人员,从而令读者总是倾向于将翻译认为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也难怪翻译者们经常会被忽略”(121)。出版商认为译著读者群少而抵制译著,但却忽略了译著读者群少的原因就是出版商提供给读者的译著是如此之少。评论家们对译著则长期嗤之以鼻,绝大多数人往往不能真实地评论翻译行为及译者。

该书第二部分“今天的作者、译者、和读者”主要探讨了读者与文学翻译、当今文学翻译作品的现状和翻译的本质、重申翻译对于促进世界文明进步的重要性。格罗斯曼问道:英语书籍已经如此之多,读者的数量又在不断减少,那么翻译文学作品的意义又是什么?英美两国译著比例小得可怜的本质根源在于两国狭隘的民族主义和过于强烈的自我优越感。美国弥漫着高度的仇外心理,致使美国人不愿意接受翻译;而英国的翻译书籍出版数字总是在3%徘徊,显示着他们对美国英语有着不可动摇的狭隘的鄙视。她认为,“更为悲哀的是,这种奇怪的同种语言不同国家语言变体之间的矛盾……并不仅仅局限于英语本身。对西班牙出版商们来说,也同样对美国语言持有同等高度的鄙视,认清楚这一点,可以使我们更清醒、更受益”(128)。

格罗斯曼对于翻译这一“宇宙史上最复杂的现象”(Richards 1953:247)的本质也有自己的见解。她认为,“翻译应当被认为是一种完全独立的文学类型,翻译是一个创作性的重写过程,它独立于诗歌、小说和戏剧”(30)。因此,无论是在理论中还是实践中,翻译都很容易被书评家或是评论家贬低,但“不食烟火”的评论家詹姆斯·伍德是个罕见的例外。他一贯高度重视翻译的真正价值,他对理查德·佩维尔(Richard Pevear)和拉里萨·沃罗孔斯基(Larissa Volokhonsky)的知名译本《战争与和平》(美国科诺夫出版社)盛赞有加:文学翻译者往往会被分成两类,一类称作“原旨主义者”,另一类称作“积极分子”。前者遵循原文的实质,并竭尽所能准确地将其重现于译入语中。而后者不那么关注文字的准确性,反而更关注译作的韵律感染力。任何一个杰出的译者都必须两者兼具。佩维尔认为,翻译不是简单地由一种语言转换到另一种语言,而是两种语言间的对话。

格罗斯曼还重申了翻译对于促进世界文明交流的重要性。她以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为佐证,因为该时期大量希腊语,拉丁语和希伯来语作品被翻译成现代欧洲语言,可见翻译所扮演的文化因素对于宏观地描述那段历史时期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在世界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翻译却不受重视。这与大部分出版商们狭隘的编辑政策、大部分评论家对于被译作品的拙劣评论、根深蒂固的文化教条主义和语言封闭主义密切相关,这是英语世界文学翻译的最大障碍。格罗斯曼呼吁要警惕正在抬头的孤立主义和民族主义,让翻译打破无法交流这一障碍,为全人类造福。

第三部分“塞万提斯小说的翻译”主要探讨了作者在翻译塞万提斯的小说《堂吉诃德》时的经验及她对于文学翻译的思考和心得。格罗斯曼指出,翻译的绝对忠实是乌托邦式的空想主义状态。忠实是文学翻译者的高尚追求,但是忠实与直译绝不能混淆,她认为,“直译是一种毫无帮助的笨概念,从根本上扭曲和简化了翻译和原作的复杂关系”(39)。忠实同样与所谓的“字面意思”(literal meaning)毫无关系,机械地“字字对译”(one-for-one matching)是失败的译者的准则。格罗斯曼认为,译者的忠实不在于实现两种语言词汇的对等,而在于实现语境的对等,换言之,要将第一作者的语调、言外之意,甚至语言层次都忠实地翻译出来。所有高水平的译者在翻译时都忠实于原文语境。单词事实上是文字陷阱,因为单词本身就不具有任何含义,只有将单词置入具体语境中,才具备了内涵意义和外延意义。译者翻译的内容在本质上是语境。译者用“类比手法”(analogy)努力在第二语言中再创作相似的语境,不仅仅含义类似,连“声音”(sound)也要接近。这就需要译者对语言的细微差别具备高度敏感性。

作者引用了墨西哥诺贝尔奖获得者——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的散文“翻译:文学和书信”中的开篇之词:“当我们开始学习说话的时候,我们就在开始学习翻译了”(Paz 1992:152),认为这一想法很有建设性:不存在“原创性”的书面文本或是口语文本,因为语言本身就是对于非言语世界的翻译,任何一个语言符号和词组都是在传达其在非言语世界中的意义。文学,作为语言最有创作力的使用方式,也是翻译的过程。总而言之,翻译其实是非言语转化为语言的行为过程中的继续再创作,译者的角色不容小觑。在格罗斯曼开始着手翻译小说《堂吉诃德》时,她对于这个翻译任务是既欣喜若狂又倍感压力。由于年代久远,必然会有与现代语言的诸多差异;而塞万提斯的小说充满反驳与争论,文笔犀利,讽刺性强,翻译绝非易事。翻译过程中,作者第一次使用了加脚注的方法,其中很多来自于马丁·德·里克尔(Martín de Riquer)的西班牙语译本。这些脚注帮助读者理解了晦涩难懂的17世纪西班牙的文化和背景知识。一些在北美和欧洲众所周知的黑社会聚集地、有名的战争遗址和堡垒等,作者都尽力在注解中详细解释。

第四部分“诗歌的翻译”主要探讨了作者在翻译西班牙语诗歌的心得。格罗斯曼早年就开始翻译诗歌,她享受诗歌翻译,在翻译诗歌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方法和体会。格罗斯曼认为诗歌的翻译要译出语言的细微差别、韵律、声音和完整无损的审美情趣。那么如何才能做到“最恰当的独一无二的翻译”(particular rendering)呢?格罗斯曼认为,在诗歌的众多因素如节奏、格律、诗界结构和韵律(rhythm)中,韵律是最重要的(53)。诗的音乐性——比如每行诗的节拍——也很重要。译者在翻译诗歌,即用第二种语言重写诗歌时,倾听原作的节拍并将其翻译成同等的英语律动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格罗斯曼在翻译西班牙诗歌前会大声朗读原文,在翻译完之后同样会尽可能大声朗读译文,通过聆听来感受英语的真实性、比较与原文的西班牙语是否和谐,经过不断完善使得译文能够与原文“无缝对接”、“浑然一体”。文后具体列举的格罗斯曼翻译的西班牙诗歌以及一些典型佳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3.本书的贡献与不足

《翻译为什么重要》通过一种有趣、新鲜的方式来阐述翻译的重要性,批判了现今出版商和书评家对于翻译的轻蔑态度,呼吁了人们要重视翻译。并且通过引经据典的方式来论证译作是译者的作品,提高了广大读者对于文学作品身份的认识。该书的翻译观非常值得肯定:翻译是一种再创作过程;是一种“阐释性艺术”,译者扮演者演员的角色。优秀的译作是直译和意译的结合等。好的译者致力于帮助读者像原作者一样感知原文,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艺术上,甚至能获得类似的审美体验。该书最后一章“诗歌的翻译”也颇具新意,作者尤其重视听觉在翻译诗歌中的作用,以她自己独特的朗读原文和译作的方式来进行比较,优化了译文质量。

当然,本书也有不足之处,比如第一章和第二章关于翻译的重要性部分,阐述有些重复和累赘,缺乏逻辑性和深度。此外,作者为文学激情辩护的心情无可厚非,但是过多的笔墨难免令读者厌烦。另外,作者只抱怨翻译界的不公却没有探讨其中的原因,在指责出版家和书评家对翻译的嗤之以鼻时,并没有深入探索原作和译作的差异,也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所有这些全都无法掩盖本书作为一部翻译研究佳作的光芒,布鲁姆的评价的确实至名归。

附注

①格伦·古尔德,加拿大著名钢琴演奏家,以演奏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乐曲闻名于世。

②下引此作仅注页码。

Paz,Octavio.1992.Translation:Literature and letters(Irene del Corral trans.)[A].In R.Schulte &J.Biguent(eds.).Theories of Translation[C].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52-62.

Richards,I.A.1953.Towards the theory of translating[A].In A.F.Wright(ed.).Studies in Chinese Thought(vol.55)[C].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4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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