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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认知语言学手册》述评①

2014-03-29VyvyanEvans

当代外语研究 2014年5期
关键词:论题构式手册

Vyvyan Evans 著

张 晓 译

(北京印刷学院,北京,102600)

《牛津认知语言学手册》(以下简称为《手册》)是对认知语言学这一研究范式深入而全面的单册概览。认知语言学源于Gilles Fauconnier、George Lakoff、Ronald Langacker、Leonard Talmy等学者所进行的卓越研究,其根基形成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问世的研究中。认知语言学既不同于形式主义,也不同于功能主义。这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认知语言学非常重视语言的认知基础,即所谓的认知承诺(Lakoff 1990)。认知语言学家试图根据来自认知科学和日益发展的脑科学的趋同实据对语言加以描写,提出模型。第二,认知语言学家信奉概括性承诺:把构成语言知识的本质和原则描述为一般认知能力的结果(Lakoff 1990),而不是把语言视为一种构成全然不同且分离的心智模块。认知语言学虽然本质上是功能主义的,但仍信奉描述的恰当性和严谨性。这就形成了一系列的科技形式主义和描述形式主义(见Evans &Green 2006的评论;Evans 2007的专业术语汇编)。认知语言学家们常常采用一些独特的视角(尽管它们互为补充),有些明显受到了关于语言结构和语言组织的研究的影响。这种研究形成了认知语言学的一个分支,有时被称为语法的认知研究。其中著名的代表有Lakoff(1987,个案研究之三)、Langacker(1987,1999,2008)、Goldberg(1995,2006)、Talmy(2000)和Croft(2002)。亦有学者把语言作为研究概念组织和概念结构中各层面的手段,这种以语言为切入点,对思维各层面进行的研究被称为认知语义学,如研究知识的表征和意义的结构等。著名的代表有Lakoff和Johnson(1980,1999)、Fauconnier(1985)、Fauconnier和Turner(2002)。另一个与词汇意义相关的分支是认知词汇语义学,其著名代表有Geeraerts(1997)、Tyler和Evans(2003)和Evans(2004)。还有一些学者尝试把上述三个方面融合起来,如Evans(2009)②的研究。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认知语言学崛起,发展迅速,势不可挡。撰写本文时,在语言学这一学科中,认知语言学已是发展最快的分支,并对语言学的很多其他分支逐渐产生了巨大影响(如语篇分析、语用学、语义学、社会语言学、文体学和句法研究),同时也影响了认知科学、社会学和人文学科中相邻和相关的其他学科及分支。其成功从目前已有的大量教科书和论著中可见一斑(如Lee 2001;Croft &Cruse 2004;Evans &Green 2006;Evans 2007;Evans,Bergen &Zinken 2007)。从某种关键指标(如权威性和涵盖范围)来讲,这本《手册》即将成为在认知语言学框架下进行研究的内容最丰富、影响最大的参考书。《手册》长达1334页,是这一领域中最长的单册著作。和早前的综述类著作相比,可以说,这是认知语言学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著作。

《手册》由49章组成,按主题分为6个部分,均由认知语言学或相关领域的专家撰写。每一章都是就一个与认知语言学直接相关或与其某些方面相关的论点、论题、或领域进行综合分析。这样,各章都是围绕一个特定论题或相应领域的研究发现、理论观点、和/或研究方法的主要方面进行概括评述。考虑到书中所涉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众多领域的复杂程度和熟悉程度,各章都是从本专业研究者的水平出发的,而不是从初学者的水平出发的,因此,《手册》对于想从中得到认知语言学的入门启蒙的人没有多少帮助,尽管编者们在介绍本书时提出了相反的建议(‘认知语言学入门’③)。然而,这并不能使人忽视《手册》的总体成就,因为《手册》对认知语言学框架下的许多核心理论和众多热点问题,以及由认知语言学家或其他相关学科的学者们所提出的问题,进行了综合概括和细致分析。对于初学者,引导性的综述会更合适,如Croft和Cruse(2004),或Evans和Green(2006),后者更全面一些。Evans,Bergen和Zinken(2007)也列举了不少具有代表性的认知语言学文献。

《手册》的宝贵资源对于所有认知语言学家和对认知语言学研究感兴趣的人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不过,可能由于其内容涵盖广泛,《手册》仍存在一些问题,我将在下面讨论其中的两点。其一,本书的结构;其二,本书的观念,即本书论题的选择和安排所呈现出来的对认知语言学的看法。我将在展开更多细节之前先就每个问题作以简要说明。

《手册》中的论题和理论涉及认知语言学的两大主要分支:认知语义学和认知语法理论,但是它在对两者的处理上可能缺乏平衡。总体来看,在篇幅上和论题数量上它更侧重认知语法理论。对于旨在涵盖整个领域的著作来说,这本身虽然不成问题,但《手册》并没有它所设想的那样具有全面的代表性。这种情况似乎是编者们在引言中提出的关于认知语言学的本质和中心议题的视角或观点所导致的一种结果。我将在后面讨论这一点。

其次,《手册》的结构和组织容易让人认为认知语言学也许比它实际上更混乱、更不完整。我认为,这是由所述论题之间的缺陷造成的。尤其要说明的是,没有哪一章直接讨论那些使‘认知语言学’不同于其他语言理论的重要观点和指导原则。

例如,读者可能会理性地注意到这一点,这种规模和容量的著作应该提供明确的引导,讲解认知语言学为什么是一个独立而又连贯的知识、理论及方法论体系。简而言之,是什么使一个既定的理论或描述成为认知语言学的?由于绝大部分的篇幅都局限于理论构建、现象考证和认知语言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关系,这种整章篇幅的论述似乎是不可或缺的。然而,除了在引言中对认知语言学的理论观点进行了简短介绍之外,《手册》并未就此给出清晰论述。此外,引言中认为认知语言学的框架‘还没有发展为独立统一的理论’(4),并在引言中反复引用这一显然是学科缺点的观点,这就潜在地导致这样的(错误)印象:认知语言学没有像它实际上的那么协调一致。

对于很多自称为认知语言学家的学者而言(我自己也算一个),认知语言学的一大强势就是它能构成一个完整体系,包含一系列不同的理论和方法,而不是服从某一理论权威的论断。认知语言学关注的正是一些共有的假设和相关的方法实践。但是在《手册》的49章中,这些内容以支离破碎的形式出现,没有系统的或有条理的引导或概述。这类著作的重要问题之一,就是它本应该清晰地讲解认知语言学家从事研究的那些原则和主要假设。读者则需要在思考书中所提到的问题之前,先从各章的简略论述中推测这门学科是怎样成为一个统一的智力活动的。而这些内容只是间接地提到了认知语言学的特定假设。《手册》中有两章对比了认知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形式语言学(或自主语言学)。这些是有用的,但在阅读《手册》时,我忍不住想,如果各章所涵盖的理论框架、问题和论点能够更明确,人们是否会从中获益更多。这本应用一章(或几章)来阐述认知语言学的核心承诺,以使任何既定理论或方法对某个特殊语言现象或概念现象的研究归属其下。

《手册》由6个独立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基本概念’是最长的,有15章。这一部分的概述文章既涉及具体理论,也涉及一般理论,包括识解、图式性、原型理论、辐射范畴、框架、理想化认知模型、认知域、隐喻、转喻、意象图式、心理空间、概念整合、等等。这一部分有几章还包含了认知语言学中广泛达成共识的具体理论观点,比如新经验主义,还有几章涉及认知语言学研究中引起广泛关注的特殊现象,如象似性,以及一些认知语言学特别关注的现象,如力动态和注意现象。另外,这一部分还有一章专门探讨空间语义学,并述及空间语义学发展至今具有代表性的理论观点。

《手册》编者们的初衷是,第一部分提供认知语言学的基本概念,这些概念在后面部分的内容中将以各种方式深入展开。然而,与其他各部分一样,《手册》第一部分的这些独立章节都始终是按照高标准写的,仅集中展示了众多的论题。然而,不完全清楚的是,这些论题能否称得上是‘基本概念’。不过,从认知语言学中的一个或多个详细的理论基础出发,第一部分有几章清楚地解释了理论构建确实是‘基本的’,其他的则不是。比如,Leonard Talmy和Jordan Zlatev关于‘注意现象’和‘空间语义学’的部分提供了这些领域在认知语言学中的描述方法,也许安排在《手册》的其他部分会更合适些,如单列一个‘语义现象和概念现象’部分——虽然《手册》中并没有这样一章。第一部分中另一个与第一章有关的例子是Tim Rohrer所写的‘体验和新经验主义’,其中提到的问题很重要,这些问题或多或少带有认知语言学独特的研究思路和视角。认知语言学家对体验、知识表征和身体与社会经验之间的关系所采取的研究视角,促生了新经验现实主义(见Lakoff &Johnson 1980;Lakoff 1987)。这是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反映其世界观,有别于认知域、框架、理想化认知模型等概念所体现的理论构建。

此外,基础理论构建在《手册》中所占的篇幅并不均衡。例如,Langacker的认知语法中的图式性和固化理论,都用了一章的篇幅来处理,而Langacker的核心理论概念按说应是认知域,《手册》却只是在讲到语义框架和理想化认知模型(这两个理论分别和Fillmore与Lakoff发展出的理论有关)时顺便提及。认知域也是概念隐喻理论的重要概念,但是在同一章里根本没有讲到这一点,甚至未提及。其他基本理论观点,尤其是象征单位和构式这样的重要概念,在许多认知语法理论中都是非常重要的概念,但《手册》的第一部分都没有提到。

第一部分似乎尝试论述认知语言学的基础理论构建和基本理论观点及意识形态,而结果却好像是把这些内容混杂在一起。《手册》如果有一个附加的部分也许会好一些,这个部分可以题为‘认知语言学的世界观’。该部分还应有一章关于认知语言学的指导原则的内容(见Croft &Cruse 2004,及Evans&Green 2006的相关讨论),如同应补充一章关于体验和新经验主义的内容一样。此外,这部分中也需要有一章内容来讲百科全书式的语义学观点。这也许会使其中心正好集中在认知词汇语义学上。然而,这并未体现出来。

这个方法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它可以使认知语言学看起来不那么没有条理——下面我将回到这个问题上。第三部分(‘认知语言学的境况’)有两章把认知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及自主语言学进行了比较,除此之外,没有哪一章从认知语言学本身出发来定义认知语言学。当然,不以这一学科自身的方式来定义这一学科的假设和世界观,而是花上几章的篇幅以别的东西来定义这一个学科是危险的,其危险性在于,有些读者可能会认为这个学科更像是对其他理论的评论,而没有自身的、独立的学科体系。早期认知语言学肇始理论的逐渐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语言学和哲学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盛行的潮流,认知语言学也随之很快发展成为一个具有实际的理论实质和方法实质的、独立完整的学科体系。

《手册》的第二部分是‘语法模型’,共3章,分别为‘认知语法’(Ronald W.Langacker撰写),‘构式语法’(William Croft撰写)和‘词汇语法’(Richard Hudson撰写)。其中,构式语法实际上介绍的是在认知语言学体系中具有不同影响的几种构式语法理论。依据Goldberg(2006)的看法,这些理论可以包括以下几种:统一构式语法(Unification Construction Grammar)(如Fillmore,Kay &O’Connor 1988)、激进构式语法(Croft 2002)和认知构式语法(Lakoff 1987;Goldberg 1995,2006)。Langacker的认知语法也应归属其中,他把语言象征观视为语法的中心原则。这种观点就是,心理语法主要由形意配对的象征单位集构成(参见Evans &Green 2006)。构式语法这一章的大部分内容是对构式观的争论,详细讨论作为形意配对的象征单位集的构式的本质。如果把这一讨论和其他基本概念都放在第一部分进行会更有用,因为象征单位集合/构式肯定是认知语言学的基本概念之一。这样的重组可以腾出一些空间,用整章的篇幅来阐述构式语法的具体理论模型。从影响力这一点来看,最重要的是认知构式语法。这一模型先由Lakoff(1987)初创,后因Goldberg(1995,2006)两部专著的发展而著名。Richard Hudson的词汇语法理论和认知语言学的指导假设是一致的,并以各种方式与认知语言学中其他语法理论互为补充,他所撰写的词汇语法一章是有用的,但他的语法模型没能产生和其他认知语言学理论一样的影响,更没有认知构式语法那样的影响。如,在促进认知语言学发展这方面,尤其是在认知语言学对语言习得的影响方面,词汇语法没有多少影响。因此,应有专章的篇幅来讲Goldberg的认知语法理论,以突出其重要性。

从结构来看,《手册》的特征之一就是,给予语法的认知研究部分的篇幅比给其他部分的篇幅都要多。比如,第二部分讲认知语法模型,却没有相应的部分讲认知语义学模型。其实,有很多非常有影响的认知语义学理论,包括概念隐喻理论、心理空间理论、概念整合(或融合)理论等,还有一些近来出现的认知语义学理论,如多义网络模型理论(Tyler &Evans 2003;Evans 2004)、词汇概念与认知模型理论(Evans 2009)等,不过,《手册》完成时,这些理论还没有完全发展成熟,也还没有达到广为人知的程度。虽然第一部分确实有几章提到了隐喻、心理空间和概念整合,但重点在于理论构建而不在于理论结构本身。另外,Joseph E.Grady撰写的‘隐喻’一章简要讨论了怎样运用概念隐喻和概念整合这两个不同的认知语义学理论来解释概念隐喻的建构。第一部分有几章明显侧重于认知语法的核心理论构建,第二部分对此又加上了长达一章的理论综述,这种编排使人觉得认知语言学各个分支之间的发展并不平衡。诚然,到目前为止,认知语法无疑是该学科体系中发展得最完善,或许也是影响最大的理论模型,而概念隐喻理论对概念结构的解释也同样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认知语言学以外的领域,概念隐喻理论无疑也有着更大范围的影响。此外,概念隐喻理论在内在理论结构上很完善,并经过了多次修正与发展,包括对不变原则(Invariance Principle)的发展和后来的放弃,其地位由不同层次的隐喻所取代,包括超图式层次的隐喻(这种隐喻叫做根隐喻,见Lakoff&Johnson 1999)。

正如上文提到的,认知语义学和认知语法方法在篇幅上并不平衡,这部分地是由编者们的态度造成的。这涉及他们关于认知语言学作为一个学科的研究对象以及研究重点的看法。编者们在引言中辩说,认知语言学的任务是要基于认知承诺和概括性承诺来研究语言,虽然他们没有用这样具体的术语。然而,尽管认知语言学家确实是为语言而研究语言,与运用不同视角研究语言如何构成、应如何研究语言的其他语言学家不同的是,认知语言学家把语言作为一个重要的方法论工具来探寻心智的隐性规律。确实,如Croft(2002)指出的那样,和目前已有的最强大的脑显像技术相比,语义结构方面的研究成果为研究头脑中的概念结构提供了更有力、更有启示作用的证据。也就是说,作为认知语言学的分支,认知语义学的独特之处在于把语言看作镜头,可以通过它直接研究概念结构的各个方面。这是Lakoff和Johnson(1980,1999)、Fauconnier(1985)、Fauconnier和Turner(2002)、Evans(2004,2009)等人的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特点。

《手册》第四部分对论题的安排明显不平衡。这一部分题为‘语言结构和语言使用’,由13章组成。根据编者们的观点,这一部分采用第一部分中介绍过的基本概念和第二部分中的理论结构,旨在用例子来展示认知语言学家研究的具体领域。而毫不意外的是,大部分章节的内容都与语法论题和语法现象有关。这些论题包括屈折形态学、构词法、名词分类、关系构式、语法的时、体、态,以及代词性回指等。这些都是重要的论题,可能除了屈折形态学之外,其他论题都受到了认知语言学的特别关注。另外,第四部分加上了计划性的内容,如‘音系学’(Geoff Nathan撰写)和‘话语和语篇结构’(Ted Sanders和Wilbert Spooren撰写);这些论题在认知语言学研究中受到关注较少。《手册》加入这两个论题的内容,可以使前沿领域的专家们勾画出认知语言学为这些领域的研究做出贡献的方式或方法。

尽管如此,认知语言学家研究的许多现象本质上都是概念性的,而不是单纯的语言现象。语篇中的指称转换研究和意义构建中重要关系的紧缩都涉及到了对概念现象的认知语言学研究,而不是对单纯的语法现象的认知语言学研究。关于假拟移动、意义的百科性本质、原型效应的转喻来源、转喻在意义构建和语言使用中的角色、词汇意义的变化本质、语境对词义的影响、讨论隐喻研究范围的大量文献(有关论题有事件结构、情感、时间、及语义变化中隐喻和转喻的角色)等方面的研究并不明显。简言之,所选论题基本上侧重于那些与语言结构和语言组织相关的内容,没有包括一些概念/语义现象,这些现象在认知语言学这一学科的发展过程中按说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关注。

在我看来,在某些方面,这会错误地解释这门学科的重心。认知语言学家通常关注语言结构和使用,而认知语言学的一大成就,是重新关注和扩大语言科学的范围,从而把语言、认知结构和功能的交叉和互动,尤其是意义的体验基础和意义结构中人类想象的作用,包括进来。语言既反映概念结构,又改变概念结构,而认知语言学家始终处于运用语言来为概念结构和概念化构建模型的前沿。这尤其是概念隐喻和概念整合的研究传统中的根本关注点和推动力——从所占篇幅来看,和认知语法研究传统所占的篇幅相比,这两种传统在本书中无疑分量不够。

前面论述中出现的一个重要问题关涉到认知语言学产生的整体图景。对这类著作的挑战之一,是要展现由其覆盖面体现出来的学科广度,同时还要解释认知语言学如何形成统一而协调的视角,从而证明应该有这样一本认知语言学手册。在引言中,编者们告诉我们,‘认知语言学还没有完全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统一的理论’(4)。这样的结果似乎是:

缺少一个独立统一的学说,即意味着这类手册不能仅仅从揭示认知语言学的理论框架入手。(9)

这就为编者们的尝试设定了如下情境,‘在编辑《手册》的过程中,不能使认知语言学看上去比实际情况更统一’(18)。在我看来,问题在于,根据《手册》构想和组织的方式,认知语言学这门学科实际上比看起来要更统一(或者说,至少是更协调)。可以说,由于编者们对协调性和稳定性所持的态度,他们有意识地放弃他们呈现认知语言学‘比实际上更统一’的权利。这就造成如下错误的印象:(1)认知语言学实际上没有那么协调,(2)认知语言学‘不是一种统一而稳定的知识体系’。然而,在关键方面,认知语言学其实是:一个统一的(在协调性意义上)和稳定的知识体系。比如,Fillmore的构式语法和Goldberg的构式语法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彻底采用基于用法的观点,也不赞成使一个既定理论成为认知语言学的语法理论的象征观和基于用法观这两个指导性假设(见Evans &Green 2006)。

此外,我觉得,只要不减弱对单一理论的稳定性或价值的要求,认知语言学如果发展成为一个稳定的单一理论,那么,它就会失去其丰富性、多样性和吸引力。认知语言学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认知语言学是由一个共同的核心假设集联结在一起的。这些假设用来支撑那些单个理论,这些理论相互联结形成了统一的世界观,共同组成了认知语言学,从而使认知语言学更加强大。

虽然如此,《手册》对认知语言学和其他领域之间的关系(即其‘边界’)的处理还是很独特的。第三部分为‘认知语言学的境况’,共有三章,其中一章讲了认知语言学的历史渊源,其余两章讲了认知语言学和各种功能语言学、与各种形式语言学或自主语言学(尤其是乔姆斯基学派)之间的关系。

第五部分是‘语言的变异和演化’,涉及历时语言学、语言相对性、人类语言学、语言类型学、第一语言习得和手势语等。在这一部分中,每一章都以不同的方式说明认知语言学对大家正在思考的一些领域的影响,或者是说明认知语言学观点和一定现象之间的互相联系。因此,这一部分主要是讲,认知语言学和语言学学科各分支领域之间的关系。

《手册》的最后一部分,即第六部分为‘应用视角和跨学科视角’,其中几章颇具特色且富有启发意义。这一部分所讲的认知语言学应用,不仅包括第二语言学习、词典编纂和文化,还包括认知语言学与一些相关的同源学科(如文学、文化研究、哲学、心理学、认知科学等)的界面研究。

总体来看,《手册》对这一领域具有重要而富有影响的贡献。我能肯定,所有从事认知语言学研究的人都须要阅读这一著作;同时,对于那些不太熟悉认知语言学、却愿意深入了解这一领域的人,这一著作也必将是极其有用的资源。总之,编者们为这一领域的研究者提供了非常宝贵的资源,理应向他们表示祝贺。

附注

①原文于2009年发表在Journal of Linguistics 45(2):461-72.

②译者注:此处原文系“Evans(to appear)”。在翻译此文时,“Evans(待出)”已于2009年出版。现直接标出年份,下同。

③译者注:原文所用的都是单引号。为了与原文保持一致,译文仍用单引号,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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