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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城市社会的“外来者”
——从文化视角解读农民工

2014-03-28王云飞

滁州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外来者身份农民工

高 源,王云飞

论城市社会的“外来者”
——从文化视角解读农民工

高 源,王云飞

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催生了农民工这一群体,他们以“外来者”的姿态走进城市社会,从而引发了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背后凸显的是我国城市文化与乡村文化的融合适应过程。长久以来,我国城乡之间相互对立,随着农民工进城两种文化之间出现了冲突,并在交融的过程中逐渐适应。为此,通过从城乡文化间的调适的视角出发,对农民工的文化特质和形象做出分析,试图重新认识农民工这一群体,从而为解决农民工融入城市生活这一问题提供依据。

外来者;农民工;融入;文化调适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化和现代化步伐的加快,阻隔在城乡之间的壁垒逐渐消亡,一个新的群体在工业化的浪潮中诞生,这就是农民工群体。这一群体主要是指户籍身份在农村,但主要从事非农产业、依靠工资收入生活的劳动力。农民工虽然进入了城市,但没有融入城市;离开了农村,但仍与农村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1]据统计,我国目前农民工总人数在1.3亿人左右,并且在未来,会有更多的农村人口加入到这一群体中来,成为游走在城市和乡村之间的产业工人。目前学界对农民工的研究主要从现代化、制度主义等理论范式对农民工这一群体进行解读。在此,笔者试图从文化角度重新解读农民工这一群体。

一、农民工作为“外来者”的文化特质

农民工来到城市社会,虽然实现了空间上的转换,但是这一群体并未能实现很好的融入。农民工这一群体长期沉浸于乡村文化体系之中受乡村文化的熏陶,无论是思维模式还是行为模式都打上了农业文明的印记。当农民在毫无缓冲适应期的情况下突然进入城市文化系统后会出现诸多“不良”反应。这些反应一方面来自自身对于异质文化的忧虑,另一方面来自城市文化体系中固有群体的排斥,可以说农民工是以一种“外来者”的姿态突然地闯入城市。

(一)作为城市社会的“外来者”界定

所谓“外来者”它是指对企图侵入他人世界的个体的总称,它们给异己世界构成了威胁,是打破原有的生活环境的并带来冲突的重要因素。那么,从文化角度来界定“外来者”,即是指处于两种不同文化系统或文化模式中的个人或群体,彼此互为外来者。当他们要进入彼此文化中,必然会造成了一系列的影响和反应。对于农民工来说,既然是文化的“外来者”,同时也是主动接触城市的文化者,这样受到的影响以及对影响的反应必然也是强烈的。

(二)作为“外来者”的文化特质

作为城市“外来者”,农民工身上携带有固有的农业文明的特质。正是这种特质使得在城市里作为外来者而遭遇到许多社会不公,城市社会带给他们的是陌生和冷漠。那么,这些“外来者”自身有什么有代表性的特质呢?笔者将透过身份的双重性和价值观的荒诞性来探讨。

1.身份的双重性

农民工身份的双重性是指职业身份主要是工人(或非农职业);户籍身份仍然是农民。从双重性的身份看,农民工的辛勤工作带来了城市社会的繁荣,但很难获得城市人享有的就业、住房和公共资源等,甚至他们的生活方式被认定为扰乱了城市人的生活节奏、生活秩序,这样,农民工的生活总是游离在城市社会的边缘。农民工和城市中的原居民之间在理念、价值甚至行为上发生冲突,冲突的背后是人们对权力的争夺,权力之争成为外来者的一种生活常态。这里所说的“权力”并不是政治权力,而是微观权力。福柯的微权力思想认为“权力以网络的形式运作在这个网上,个人不仅流动着,而且他们总是既出于服从的地位又同时运用权力。他们从来不是权力惰性的或持续不断的靶子,而是永远在换班。换一种说法,权力通过个人运作,但不归他们所有”[2]。这样,社会中的人际关系遵循着一种压制和支配这一权力的网络结构,在这样一种权力的链条中,“外来者”又会表现出角色的双重性,一方面可以作为权力控制的对象,另一方面又可以成为实施权力的人。

应该注意到,日常生活中,乡土文化中的懈怠和散漫的一面几乎成了农民工双重身份中的标签。他们在面对陌生而又完全有别于农业文明的社会结构时,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自身能力的局限而集体沉默和逃避。在一些面对农民工的调查和访谈时候,他们总是表现出一种不愿暴露自己和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去敷衍,带有那种乡土文化中的茫然,表现出对未来的担忧的同时,又显得屈从于当下。

2.认同感的荒诞性

“荒诞”一词是现代主义的用语,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指出:“一个哪怕可以用极不像样的理由解释的世界也是人们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为无所依托的流放者,因为他被剥夺了对失去的家乡的记忆,而且丧失了对未来世界的希望。这种人和他的生活之间的分离,就像演员和舞台之间的分离,真正构成荒诞感。”[3]荒诞产生于信仰的缺失,是一种当信仰受到威胁后人们产生的一种危机和虚无。

作为“外来者”农民工的荒诞感主要是源于对原有的乡土文化的认同感的下降。在强大的城市文化系统的熏陶和冲击下,农民工群体发现了原有的乡土文化中不足的甚至是压迫的一面,原有的文化模式根基受到了冲击,但是又由于不能很好地融入到目前的这种城市文化中去,迟迟未能重新架构一种文化信仰。于是体现在现实中就是那种想脱离乡土但是又无法找到融入场所的尴尬。荒诞性还体现在外来者本身无法理性的看待城市文化,无法消化城市文化的内核。尽管有想要融入城市文化的冲动,但是这并不代表外来者已经完成了从乡土角色到城市角色的蜕变。农民工这一群体其本身文化素养的欠缺使得在面临一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社会和物欲纵横的消费社会时候无法准确的把握和审视城市文化中的积极的一面,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迷失了自我。

二、“外来者”视角下的农民工形象

农民工这一群体当他们步入城市社会时候,并不是以单一的形态呈现的,以身份是否在场为依据,可以将其划分为在场的“外来者”和缺场的“外来者”。在场的“外来者”是指现实中进入城市社会,并参与城市社会生活产生现实影响的。缺场的“外来者”是指以符号化形式存在,并通过被固化的文化模式对现实生活中的人产生影响。

(一)在场的“外来者”

所谓“在场”反映的是一种状态,它是指事件经历者亲身在事情发生、进行的场所。作为“外来者”的农民工,个人经历和所处的客观环境各有不同,接受和学习城市生活方式及排斥城市生活方式的情况兼而有之,表现为有的从内心中做出一种反抗者的姿态,而有的人则是与城市社会隔离,采取观望的态度。对于主动接受和适应城市文化的农民工来说是满怀融入陌生环境中的理想,希望在城市中立足。这一类“外来者”通过努力的工作和主动的接受城市世界的生活方式,从而完全丢弃原有的农村生活方式,当资本积累到足够多的时候,便成功的融入到了城市社会,已然对过去的农村生活不再留恋,甚至是陌生。另一方面,“新生代农民工”在为城市创造了财富的同时,也希望获得在城市生活的应有的权利。根据一份调查报告显示“75%的新生代农民工认为自己属于工人群体,定位为产业工人,仅有8%的人认为自己是农民身份,新生代农民工对于农民身份普遍没有认同感,他们更倾向于将自己看作工人群体。”[4]

应该注意到,囿于文化的原因,并不是所有的“外来者”都有主动融入城市的愿望的。整体上看,城市社会对于农民工是排斥的。农民工由此产生自我放逐并强化了与城市文化的对立。他们采取一种行为来保持自尊、对抗歧视。这样,农民工成了城市的“闯入者”,进而成为情感上的抗拒者。抗拒的直接表现便是文化的不兼容,因而越发处于被动的状态。他们在这种自我放逐式的行为中,内心积聚了一种焦虑、烦躁不安感,由此会采取一些失范行为来表达愤懑。当失范行为一经产生,必然会构成对城市既有秩序的冲击,城市人也越发与这类群体发生隔膜。

(二)缺场的“外来者”

网络作为当前社会生产和生活的重要的动力源,它实现了信息的无限共享,人类社会的生产和消费因为网络而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人和人、人和群体、群体和群体之间的关系不再受到时空的限制,社会关系由此被重新架构步入了“脱域”过程。所谓“脱域”是指“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从通过对不确定的时间的无限穿越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5]。

“脱域”机制会造成人身份的“缺场”,即一个人可以不在当事现场而完成某种工作的状态。在“外来者”者融入“异己”社会过程中,的确会出现一种“缺场”的事实。这一类“外来者”“并没有真实的出现在城乡冲突的时空中,但是却在网络中感受到两种文化的内涵,以及内在某种不协调。在这里,缺场的“外来者”并不是具体的农民工而是乡村文化自身。显然,即便在“缺场”的情况下,两种文化依然依托于网络而展开对话。乡村文化代表的是一种农业社会,这种文化是发展在农业文明基础上的,城市文化则是伴随着工业时代到来,城市迅速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它是现代工业社会的象征。起初,在研究农民工融入问题时,认为打破现有体制的束缚便可以实现农民工和城市的无缝对接显然是片面的,农民工融入的背后所体现的文化适应问题则是关键所在。

总之,当农民工在城市中生活,则携带者农业文明中形成的固有的文化、习俗,直接面对城市文化,于是产生了“在场”的冲突;而即便那些生活在城市之外的“缺场”农民,也会在虚拟的时空中真实地感受到来自城市文化的影响。就是说,无论“在场”还是“缺场”,文化的不协调已经有所体现了,文化调适的问题也走进了学术视野。

三、文化调适与农民工的城市融入

(一)农民工融城的困境

当农民工的认知被固定在城市文化的“外来者”形象时,其融入城市文化和生活的困境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身份符号化的结果

身份是指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自我认识,它是自我意识的产物:我或我们有什么特别的素质而使得我不同于你,或我们不同于他们[6]。身份的不同会造成个体对资源的占有出现差异,从而导致不同群体的出现。与此同时,伴随着人类社会的高速发展,对符号的运用已经无处不在,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一个符号化的时代,身份的符号化背后表现的是一系列权力和资源的交换。农民工群体的身份俨然是被符号化了。大多数人的眼中,农民工的形象被固化为春运火车站涌动的人群,肖像是满脸的泥灰和满手的老茧,衣服是最低廉的地摊货,住所是简易的工棚,是一群游走在城市边缘的“外来者”。这些被符号化的农民工一进入城市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随着符号化认知的固定,城市社会与他们产生了疏离感,他们的权益和各种诉求会被忽视。人们不再关注这一群体的行为,而是对“农民工”符号本身感兴趣,从而对这一群体要做出融入主流社会的愿望和为此做出的努力视而不见,这一群体一直被当作城市社会的异类,而不是被当作一个正常的社会群体,这样,想融入城市社会的愿望被自己身份的异化而禁锢。

2.现代化所带来的创伤

作为外来者,农民工无疑是社会现代化过程中受影响最大的群体。城市居民坐拥地域之便分享了现代化的成果,而反观农村社会由于自身具有深厚的乡土文化以及远离现代化中心等客观因素,未能很好的融入现代化的浪潮中,其发展出现了脱节的现象。

首先,城市化进程中人们身份的转变和心理的转变同样重要。农民工群体由于长期受到农村文化的熏陶,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文化模式,在陌生环境中有很强的防范意识,同时由于大多数农民工未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城市中他们生活和娱乐单一而相似,因而会自然而然地聚合到一起,寻找到群体的归属感。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我屏蔽,从而加深了与外界的隔阂。其次,工业化的加速发展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农村廉价的劳动力涌入了城市,走进了工厂,散布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相较于城市劳动力,农民工群体自我保护能力更弱,对于工作环境和报酬有要求,但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于是工业化过程中农民工群体出卖了自身廉价的劳动力,并且生活水平未能因工业化得到多少改观,甚至有的人因此付出了生命。

(二)农民工融城的文化调适

破除农民工的融入城市问题仅从政策制度上进行努力远远不够,其背后则是乡村文化和城市文化的调适问题。纵观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社会文化有一个不断丰富和发展的过程,生活于其中的人有一个不断适应的过程,这一过程本身是一个文化调适的过程。人们在文化适应过程中,不是消极被动,而应积极地做出有效的回应。社会文化的发展与人对文化的适应常具有不同步性。在不同的社会中,社会文化有的文化也可能消失在历史中,有的发展趋于多元化。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要实现良好的调适就要注意以下两方面:

首先,从农民工自身来看,要摒弃乡村文化中糟粕的一面,积极主动地建立城市文化生活模式。城市文化在调适中逐渐取代乡村文化落后的一方面这是我国社会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毫无疑问城市文化无疑在两种文化相碰撞的过程中占据着话语权的优势。城市社会在中国社会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城市文化也逐渐成为社会文化中的强势方。因为发展的不平衡,我国一些地区的农村仍然处于一种封闭或者半封闭状态。乡村社会已然和现代社会发生了脱节,失去了自我良性发展的自然循环机制。当更为先进和充满活力的城市文化汹涌而来之时,乡村文化会越来越边缘化,显得势单力薄。因此,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社会过程中,这一群体势必要摒弃乡村文化中糟粕的一面,逐渐的培养起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城市。

其次,政府和其他社会组织要积极主动地引导城市和乡村文化融入发展。实现城市文化和乡村文化两者之间很好的适应,两者各取所需,互相补足,共同创造并维持着一个健康的社会文化系统。在文化进化的过程尤为重要的是文化适应。文化适应是指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社会成员通过相互接触,给接触的一方或者双方带来文化模式改变的一种社会心理现象。[7]农民工进城使城乡两种文化之间的交融不断加强,以现代工业文明为特征的城市文化和以传统乡土文明为代表的乡村文化开始了其碰撞、交融和自我整合。在这一过程中,政府应当积极弘扬传统乡村文化的精华,引导乡村文化不断的自我发展和创新,使得其在和城市文化相接触的时候,绽放出更大的魅力和文化自信,从而为农民工文化融入城市生活创造一个好的文化生态环境。

总之,当乡村社会的“外来者”进入城市社会中,由于文化的差异性,必然导致诸多不良反应。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现在的“闯入者”未来必将成为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个人作为文化的载体,既传播文化,又在与异质文化的交流中建构新的文化。无论自身所拥有的文化传统在文化的交流中结果如何,都应该有一个良好的心态面对之。在变革的社会中,只要不自我迷失,看上去弱势的文化,也能在所谓的强势文化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综上所述,作为“外来者”的农民在进入城市时的双重身份以及认同感的荒诞性,由此导致,无论其存在于“在场空间”还是“缺场空间”都会感受到强势文化的压迫感。城市文化和乡村文化在彼此不得不面对时,它们一定会发生交融适应。交融适应的过程是一个妥协包容的过程,也是新的文化产生的过程。外来者的农民工是社会转型中城市不可避免出现的一个群体。他们无力选择自己的身份,也无法逃脱闯入的荒诞。面对陌生化的世界和人际关系网络,他们正遭受文化进化带来的挫折感,既在改变着自身的文化,也在改变文化的本身。

[1]《中国农民工战略问题研究》课题组.中国农民工现状及其发张趋势总报告[J].改革,2009(2):6.

[2]米歇尔·福柯.必须保卫社会[M].钱翰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28.

[3]阿尔贝·加缪.西西弗的神话——加缪荒谬与反抗论集[M].杜小真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6.

[4]杨春华.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思考[J].农业经济问题,2010(4):81.

[5]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8.

[6]赛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M].程克雄译,新华出版社,2005:20.

[7]孙进.文化适应问题研究:西方的理论与模型[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45.

I207.42

A

1673-1794(2014)03-0034-04

高源,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学、发展社会学;王云飞,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副教授(合肥230601)。

2014-02-21

李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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