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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纳的生态危机理论及其启示

2014-03-25孙德忠鲁艳兰

关键词:奥康纳资本主义马克思

孙德忠,鲁艳兰

(武汉理工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3)

在20世纪70—80年代兴起于西方发达国家的“生态马克思主义”思潮中,奥康纳从马克思主义立场出发所建构的生态危机理论颇具特色。在当前世界性生态危机日益严重、人们生态意识不断增强的背景下,分析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的根据和得失,对于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一、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的两个来源

马克思的生态观以及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论是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的重要来源。奥康纳通过解读自然、文化、劳动三者之间的辩证关系建构起自己的历史唯物主义框架,提出了生态危机理论,实现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和对未来生态社会主义的构想。

作为当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奥康纳充分肯定了马克思经济与政治理论的当代价值,认为世界的发展正在不断证实马克思的预言: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文化、社会与资本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矛盾,而且这些矛盾更多地表现在“日趋多重化和交叉化的财政金融危机和政治文化危机上”[1](P3)。从奥康纳主要著作的价值指向和理论分析来看,他的生态危机理论大量汲取了马克思的相关思想:

第一,人与自然、社会(历史)与自然的内在相关性。在马克思看来,自然是人的活动的对象,更是人的“无机的身体”和“精神的无机界”。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2](P56)自然界的人的本质通过社会的人表现出来,社会是自然界向人生成的中介,也是人和自然之统一的最终完成,“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2](P83)奥康纳用“人类活动”、“人类生产过程”、“人类系统”等概念描述人类对自然界的依赖和影响,认为“人类历史与自然界(或社会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在最广义的层面上就是人类的物质活动本身”[1](P42)。

第二,关于生态危机的资本主义根源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不仅是经济危机的根源,而且也是生态危机的根源,资本主义制度必然对自然生态系统造成严重的破坏,“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3]奥康纳则从资本主义的现代发展中进一步分析了资本主义制度与生态危机之间的关系:生产条件的生产和分配不受市场规律而受资本主义国家本身的制约,资本主义控制了对劳动力、土地以及原材料的获得和使用的权利,对自然界的剥夺是永无止境的。

第三,关于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问题。马克思认为,消除生态危机也和消除经济危机一样,必须依靠“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4],即从根本上转变现有的生产方式,代之以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奥康纳强调,人类对自然界的利用不能建立在资本积累逻辑的基础上,而是一方面以个人和社会的需要为基础,另一方面以生态学的理性生产为基础。奥康纳从 “历史与自然”、“资本主义与自然”、“社会主义与自然”等方面展开了马克思的生态思想,力图以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之间的内在联系来寻求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

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思想是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的另一个来源。马尔库塞曾指出:“对自然的损害直接与资本主义经济有关……我们必须反对制度造成的自然污染。”[5]这对后来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具有方向性的指导作用;莱斯批评马尔库塞将科学技术作为资本主义生态危机根源的观点,认为其应归根于人类控制自然的观念,并在《自然的控制》中阐述了“控制自然和控制人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6];本·阿格尔用“期望破灭”来抵制“异化消费”从而自动消除生态危机,认为“人们对发达工业社会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商品的能力的期望破灭,最终会走向自己的对立面,即对人们在一个基本上不完全丰裕的世界上的满足前景进行正确的评价”[7]。奥康纳在整合这些观点的基础上认为,不能用生态危机替代经济危机,资本积累、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之间是相互产生、相互强化的。

奥康纳的理论目标不仅是简单论述生态危机,而是以此为基点“重构”历史唯物主义。但从奥康纳提出生态危机理论、“重构”历史唯物主义的深层基础来看,他事实上存在着对马克思主义的双重误读。

第一重误读:从“生产力”中独立出“生产条件”。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建构的主要依据是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对于“生产条件”这一关键概念,奥康纳认为马克思对此所赋予的涵义缺乏历史文化色彩,因此他重新定义了“生产条件”,将基础设施、劳动力、城市空间等归入其中。这种做法其实不妥。因为在马克思那里,生产力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整体性概念,“生产条件”是作为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内在于生产力概念之中的,是构成生产力的基本要素,而不是一般的外在条件。将生产力概念抽空会使历史唯物主义简单化、甚至庸俗化,正如国内有学者所指出的:“将‘劳动力、自然、市政设施’这些‘生产条件’从现实的生产力要素中抽离出来,这样,马克思的 ‘生产力’就只包含‘生产工具’以及体现在‘生产工具’上的‘技术’。同时,马克思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论断就随之变成了‘生产技术’决定生产关系。”[8]应当承认,这种看法颇有见地。

第二重误读:资本主义存在“两种不同类型的内在矛盾”。奥康纳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同时存在着两大基本矛盾: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即经济危机;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即生态危机。保罗·伯克特对奥康纳关于资本主义存在两种不同类型的内在矛盾的观点提出了质疑:“资本积累的经济危机和以生产条件为核心的生态危机,它们只不过是一个复杂整体的两个方面,即资本主义成为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合并在一起的矛盾的方式。”[9]根据马克思的观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是社会的基本矛盾,这对矛盾是一切社会生活的结构性基础,它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过程的始终,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和基本动力,是不能消除也无法消除的。而奥康纳关于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只是作为生产领域存在于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之中,只是出现于社会发展的某个特殊阶段,是人类力图加以克服和超越的。因而,将此矛盾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相提并论,并取消社会基本矛盾的另一维度即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这实在是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历史唯物主义的严重曲解。

二、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的发生逻辑

奥康纳从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等方面全面分析了生态危机的发生逻辑。

首先,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是生态危机发生的根本原因。奥康纳指出,“出现第二重矛盾的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从经济的维度对劳动力、城市的基础设施和空间,以及外部自然界或环境的自我摧残性的利用和使用。”[1](P284)他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批判主要集中在资本积累和经济危机上。资本积累如何作用于自然并导致生态危机?经济危机如何贯穿其中并加剧生态危机?在奥康纳看来,利润是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唯一目的和基本手段,资本主义的本性使得资本积累建立在剥削工人劳动以及剩余价值(本质上是相对剩余价值)生产的基础之上。资本的无限自我扩张无视自然资源的有限性,通过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或降低生产成本来获得更多的利润,必然引起一连串不可逆的后果:资源开发与资本积累速度加快,为资本带来了更高的利润和更大规模的积累,在高利润的诱使和高积累的惯性下,资本不断挑战自然资源的底线,从而导致生态环境枯竭甚至崩溃的危险。而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亦使剩余价值的再生产过程中断并引发经济危机。尽管这种“危机给资本提供了一个机会,使它能够对自身进行重新整合,使自身理性化,以便使它能重新获得剥削劳动以及资本积累的能力”[1](P262),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进行整合的只是生产的条件:生产力条件或条件再生产的社会关系方面。这样,受到经济危机冲击的资本为了维持或恢复利润必然把更多的成本外化到生产条件上去,为了在流通领域中实现剩余价值而对自然界进行更加肆无忌惮的开掘和破坏,由此引发其它资本的成本提高、自身生产利润的降低以及自然界的强力“反抗”。可见,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是相互纠缠、相互强化的。

另外,奥康纳还从资本积累对于技术和能源(主要是石油)的依赖分析了生态危机的必然性。他将技术分为生产性技术和消费性技术,并分析了二者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生产性技术使劳动专门化,提高资本积累,加强对劳动力的统治。例如技术中威力最大同时又最危险的核技术,不仅加强了资本对雇佣劳动的直接控制,更造成了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消费性技术为资本主义社会带来了更多的消费品,影响了城市的生产条件和持续发展能力,同时在跨国公司的控制下,“脆弱的市场引导着单个资本尽力越来越快地销售消费品,降低资本的周转时间,并以此来维持利润。这样,消费主义社会的普遍化以及生态上的破坏和浪费就与之如影相随了。”[1](P329)关于能源(主要是石油)对资本积累的作用,奥康纳认为,“今天,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活动以及战争机器都是建立在石油的基础之上的。”[1](P195)石油参与了资本、价值、剩余价值生产和流通的全过程,对劳动生产力提高以及剩余价值增加的作用超过了其它任何一种商品,堪称为“黑色黄金”。充裕、稳定以及廉价的石油供给和巨额的石油收入对于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来说其重要性都无可比拟,石油已经成为全球资本主义积累的基础,“离开了石油,就不会有生产力、市场、利润等,也就不会有用来支撑起世界金融体系的石油美元,也就不会有五角大楼。”[1](P343)而无论是资本主义的政府还是任何一个跨国公司,都对石油这种化石能源的漫长“生命周期”漠不关心,对各种化石能源的枯竭所引发的生态灾难置若罔闻,这种整体活动层面上生态意识的全球性匮乏造成了包括战争在内的迫在眉睫的毁灭性生态威胁。

其次,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是生态危机产生的重要推手。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条件的供应以及/或者资本对这些生产条件的获得途径不仅被官僚化了,而且也被政治化了。”[1](P243)作为资本的总代表,资本主义国家通过一系列的冲突和斗争来实现资本家的总体利益,这些冲突和斗争在一定程度上必定影响国家对生产条件的生产或管理。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和管理体系,只会通过自身整合获得重新剥削劳动以及资本积累的能力,加强对劳动力的有效控制和压榨更多的剩余价值。因此,资本主义国家不仅缺乏人民性,而且缺乏对自然的关怀。因为资本主义对生产条件的调整“都是以个体资本内部及其相互之间、国家内部、资本与国家之间的新的、直接的或间接的协作形式为前提的。协作性或规划性的程度越高,由此而导致的生产过程的社会化程度也就越大,同时,对商品及资本的拜物教,或者说资本和资本主义经济的‘自然性’特征的颠覆就越彻底。”[1](P262)这样,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对生产条件的调整,固然可以对本国范围内的生产活动进行生态约束,甚至引导个别企业的自觉生态追求,但是在资本主义世界范围内,资本增值的绝对目的和资本竞争的不二法门却总是引起喧闹吵嚷的生态无政府主义。

资本主义政治秩序上的不平衡是破坏生态环境的直接诱因。奥康纳以化学以及石化工业为例分析了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的生态互动。奥康纳认为,大多数化学和石化工业生产的有毒物泄漏和废弃物在空间上都非常集中,它们对人类和自然系统存在严重威胁。然而资本为了寻求获利,将这些不平衡发展的社会经济体以非正常的形式联合起来,即发达国家通过全球性商业银行和跨国公司在“新全球经济”的模式下,把他们的技术、工业化管理、劳动分工与对欠发达国家劳动的超额剥削结合在一起,使“工业、金融以及商业资本在某些领域要比其他领域以更快的速度进行积累,结合成更大的集团或联合体,以及拥有更大的政治力量。”[1](P302)这种建立在不平衡基础上的超级联合在为发达国家赢得了更大的资本增值空间的同时,也恶化了欠发达国家原本已相当脆弱的生态环境,发展的生态环境代价被转移和加剧了。有些资本主义国家无视这种污染的转移和扩散,甚至主张“其他的跨国公司可以通过把子公司、合作伙伴以及各种经济和技术的协议隐藏起来的办法,来彻底逃避因在全球各地从事有毒害性的生产实践而必须担负的责任。”[1](P315)这种生态问题上的极端利己主义态度最终必然会祸及施虐者自身。因为在面临生态灾难时,没有谁——无论是穷人或富人、穷国或富国——能够独善其身。

最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是生态危机产生的催化剂。奥康纳认为,不管是传统的生活方式,还是那些熟悉的景观,迟早都会服从于资本的逻辑。市场、金融以及生产过程的全球化侵蚀古老的文化和本土的环境,“一种独特的资本主义的自然与文化,包括时空观念以及对美好生活的理解,最终都将在利润的驱动下被生产和开发出来。”[1](P143)整个社会日益成为由消费者、商品的生产以及一个由无数商品所构成的世界市场,过去那种文化与自然之间的统一性被彻底瓦解。湖泊、海岸、森林等自然系统由于工业、金融资本主义以及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而被转换成了一种使用对象、一种虚拟的财产、一种取之不竭的资源库和任意排泄废弃物的垃圾场。自然的对象化、物化和商品化与社会生活中的个人主义、拜金主义、消费主义等价值观念相辅相成,不断挑战自然和人性的底线,激化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破坏自然自身的内在平衡。

在资本主义文化中当然也存在对“一般利益”的诉求,但这种诉求不足以消除生态危机。奥康纳认为,“资本主义国家必须竭力完成两个基本的、常常是相互矛盾的任务——积累和合法化。”[10]这意味着,资本主义国家必须竭力维持或创造条件,使有利可图的资本积累成为可能,同时也要竭力维持和创造社会和谐的条件。但是,资本主义“国家机构是不可能公开地以资本或资本家集团的利益为基础来合法地行使其职能的,它必须把自己建立在‘一般利益’或福利的基础之上。”[1](P246)因此,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总是把自己打扮成“以全体人民的名义来行使自己的职能”,以“一般利益”来解释国家的实质和国家政策,分析国家行为的动机。但是,“一般利益”的存在,使得社会各党派之争引起了家庭主义的价值观念、传统以及宗教的回归,他们为其自身对生产方式的获得和使用找到了合理性的辩护,即使这种生产方式对自然环境产生了一系列破坏,他们也能为自己找到足够的理由。由是,资本主义的“一般利益”既是虚伪的,也是从根本上漠视自然的,因为“一般利益”这一范畴是“在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即20世纪晚期的资本主义、‘经济增长’、‘自由企业’以及‘个人主义式的自由’等语境中被建构起来的。”[1](P247)

三、奥康纳生态危机理论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奥康纳在分析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探索未来社会发展方向的过程中,提出解决生态危机的可行性方案就是走生态社会主义的道路,使社会的经济发展与自然环境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尽管奥康纳立足于西方发达国家的背景,但是他的某些思想仍然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首先,关于马克思主义在解决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奥康纳认为,在生态危机的问题上,“马克思主义谱系中的理论要比自由主义以及其他类型的主流经济思想更有发言的机会。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者拥有一种能够对资本主义的矛盾做出阐释的经济危机理论。”[1](P298)他奉劝人们要充分关注马克思主义所具有的理论和实践上的洞察力,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强有力的方法,勇敢地面对资本主义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对生态危机的根源做出真正深刻的阐释。这就提示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在解决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中的理论自信,进一步发掘马克思主义丰富的生态思想,包括马克思资本批判的生态维度、马克思共产主义理论的生态内蕴等。

其次,关于生态学和社会主义有机结合的问题。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以追求利润为主要目的的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存在的双重矛盾使得资本主义制度调节生态危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社会主义的本质恰恰能够满足生态要求。生态学的地方特色和交互性,能有效区分资本对自然的抽象估算和生产对自然的统筹计划,使得区域的、国家的、国际的生态危机不再混为一谈;社会主义的民主计划和人类社会间的相互交换,作为某种计划机制能充分统一、联合各地方,解决生态问题。因此,生态学因其对多样性、有机性和平等性的推崇而具有社会主义的内蕴,社会主义超越资本逻辑、有计划按比例地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要求也内在地呼唤生态学理念。所以,我国在生态文明建设过程中,应在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基础上,将生态学与社会主义结合起来,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努力保持“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11],切实推进我国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的一体化发展。

再次,从“分配性正义”到“生产性正义”。奥康纳指出:“资产阶级的正义是‘分配性正义’,不是‘生产性正义’。”[1](P535)他认为,“分配性正义”是以当前视域中的市场,以及根据市场对人的生命和健康的估价所作出的相关核算为前提的。然而随着日益社会化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体制的发展和劳动的分工及专业化,分配性正义已无法拥有一个具体可靠的标准去计算成本和利益。相反,“能够使消极外化物最少化、使积极外化物最大化的劳动过程和劳动商品(具体劳动和使用价值)”[1](P538)的“生产性正义”却越发可能和必要,“生产性正义将需求最小化,或者说,彻底废止分配性正义,因为,分配性正义在一个社会化生产已达到高度发展的世界中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因此,正义之惟一可行的形式就是生产性正义。”[1](P538)奥康纳关于废止“分配性正义”、将“生产性正义”绝对化的看法无疑有失偏颇,但这也启发我们,在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中,在关注“分配性正义”的同时,也要尤其重视“生产性正义”,将生态指标列入国家和企业的发展规划之中,合理引导人们的需求,使经济建设与生态环境实现有效结合,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环境效益协调、平衡、并举的生态发展道路,真正改变先富未带动后富、社会差距逐渐扩大的现实境况。

复次,关于科学技术与生态危机之间关系的看法。奥康纳反对生态中心主义者将全球性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归结为科学技术,他认为生态危机是由于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方式造成的。这就启发我们,在推进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过程中,不能盲目追随一味批评科学技术的某些后现代主义者,而应当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如何更好地发展科学技术以及如何合理地运用科学技术上。毕竟,我国的科学技术在总体上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差距,科学精神、科学方法和科学文化在我国一般公众中还并未深深扎根;而离开科学技术的充分发展,既无法解决生态危机,也无法建设生态文明。

最后,还要看到,奥康纳关于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缺乏充分的现实操作性,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以及对生态危机的实证分析上,并没有提出解决生态危机的具体可行性方案。例如克沃尔就把他的生态学社会主义看成是一种改良性质的方案,并认为改良的生态社会主义并不能解决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反而导致生态危机的进一步恶化,因为资本只能“增长或灭亡”的存在本质使得“资本通过重组或是改良自身来确保积累的方法是不可能修护生态危机所带来的伤害的。”[12]另外,奥康纳将“全球性地又是地方性地思考和行动”寄希望于国际合作和“第五国际”的解决方式,不仅夸大了呼吁保护全球环境的国际力量,也夸大了国际组织的实施能力,难免使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陷入空谈。这些都使他的生态社会主义构想具有或深或浅的乌托邦色彩。但是,奥康纳在这个问题上富有探索性、建设性的思路和方法却是值得我们认真对待的。

[1][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唐正东,臧佩洪,译.江苏: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552.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926.

[5][美]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M].任立,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29.

[6][加]威廉·莱斯.自然的控制[M].岳长龄,李建华,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6.

[7][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滇之,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91.

[8]冯颜利,周文,孟献丽.生态学社会主义核心命题的局限——评詹姆斯·奥康纳“生产性正义”思想[J].中国社会科学,2011(5):114-120.

[9]Paul Burkett.Fusing Red and Green.Monthly Review,February,1999.

[10][美]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北京:三联书店,1989:288.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5.

[12]Jovel Kovel.The Enemy of Nature.Zed Books Ltd.200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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