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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庄子原创美学及其美育期待

2014-03-22王凌皓姜殿坤

关键词:天地庄子美育

王凌皓,姜殿坤

(东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

论庄子原创美学及其美育期待

王凌皓,姜殿坤

(东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

庄子原创美学及其美育期待在先秦原创学术思想文化园林中独树一帜、影响深远。由于多年来国内学术界对此鲜有问津且考虑到庄子原创美学及美育思想的现代转换价值,笔者诚就庄子对美的系统观照、美感体现的独特人类精神境界及其艺术创造思维思想导向进行初步探索,以为丰富当今的美学及美育提供参考借鉴。

庄子;原创美学;美育期待

作为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杰出代表,庄子以其卓越的散文创作实践显示出其独特的原创美学及其美育期待。虽然庄子当年没有明确表达他的美育思想主张,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美学及其美育期待的深远历史影响。庄子不仅是中国古代,也是东方古代美学的杰出代表,其在世界文化发展中的大美学家地位毋庸置疑。对于庄子在美学和文学上的贡献国内外已取得较丰硕的研究成果,但对其美学及其美育期待的原创独特性却有待进一步探讨。本文仅就庄子对美的系统观照、美感体现的独特人类精神探寻和艺术创造的思维思想导向的确认三个问题略叙其要,同时关注其原创美学中透露出的广义美育,即大美育的特殊期待。

一、对美的系统观照

庄子没有老子那种消极保守的人生态度,他向往人类的独立自由、精神解放,心造人的主体自由驰骋的精神家园,幻想在宇宙中“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和“与造物者游”(《庄子·杂篇·天下》)的积极扩展的“逍遥”境界。基于此,庄子提出了对美的系统观照和独特的审视意向。这里从以下四个方面分别论析。

其一,庄子立足于宇宙天地之间,概括对美的独特原创看法:“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庄子·外篇·知北游》)。庄子显然以人类居于天地客观生态环境之间,以天地为大美,由情入理——原天地之美而知理,将“大美”与真善联结一体。对此,似可作如下解读。

一是庄子在两千三百多年前提出的“大美”这个中国古典美学的概念和范畴,为人类确立了一个恢宏的审美对象——“不言”的天地之美。庄子如是说:“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庄子·外篇·天道》)。如此恢宏的审美对象的确认,只有庄子这样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不受人间任何精神桎梏约束的思想家才能认识到。应该说,这个“大美”的发现是庄子对世界美学史、对人类主体性美育期待的杰出贡献,它肯定人类求美的心胸之宽广,张扬了人类独立地与宇宙深奥空间和谐互往的大美情操,至今启迪人类应很好地处理与大自然的审美关系,与大宇宙、大自然和谐共处,共美共存。

二是庄子确认了“天地之大美”的客观存在,告诉人们:大哉天地,善哉天地,美哉天地。庄子慨叹的“天地之美之大”超越了亚里斯多德的时空美论。亚里斯多德说:“一个非常小的活东西不能美,因为我们的观察处于不可感知的时间内,以致模糊不清”,而“一个非常大的活东西,例如一个一千里长的活东西,也不能美,因为不能一览而尽,看不出它的整一性。”[1]而庄子却较亚里斯多德有限时空观更胜一筹,他以超凡的想象力勾勒出广袤无垠的天地之大美,以宇宙万象为一体,用一种高度概括的整体观去体认宇宙自然的真、善、美,强调主体对客体的整体认知、体悟,既充分肯定了“天地之大美”的客观存在,又充分肯定了人的超凡审美能力能够充分认知、体悟“不言”的“大美”的真实存在。

三是虽说天地大美不言,但对人类的启示却是巨大而深远的,即“原天地之大美而达万物之理”,使人类从天地之大美中推究出万事万物发生发展的道理,宇宙自然按自身规律运行、自由平等地发展,既无人为强制,也无居功自耀,任自然之道治世育人,民众无为而有所为而“自化”,这样天地之大美便转化为人世间人格之大美,创造伦理美、政治美的境界。

其二,庄子界定了美的本质和特点是“朴素”,作出了“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庄子·外杂篇·天道》)的论定。他认为,“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庄子·外篇·天道》)。朴素既是天地大美的根本属性和品格,也就是天地自然大美的本质。他强调“朴素”自然状态之美是没有人工雕琢与文饰的鬼斧神工之美,是其他各种美“莫能与之争”的最高品位的美。在庄子看来,“朴素”是天生、天成的,一切听其自然,不做人工雕琢的原始的自然的美。

庄子除对天地大美作出了本质特征的概括,还高度评价了原始社会的美。他把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原始社会称为“至德之世”,认为“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庄子·外篇·马蹄》)。庄子赞许原始社会自然状态的美景:民性淳朴敦厚,自然美与社会美都是“朴素”之美,同属大美的最高审美范畴。我们当然不能将现代社会倒退到原始社会中去,但庄子赞许的那种社会民风“朴素”的美育期待却是值得提倡的,因为美好的人生应该是以朴素的人格美为基础演绎升华的。

其三,庄子提出了“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庄子·外篇·刻意》)的审美原则和“纯素之道”(《庄子·外篇·刻意》)的人类精神境界美的追求。庄子的思维路径是将人类置于天地大美环境下陶冶其人格美,实现真人、圣人、至人、神人们的精神解放、净化、升华。他所说的这四种人,剥去其寓言的神秘外衣,一方面要求人类以自然美塑造自己的人格美;另一方面是将自然的大美之道转化为个人的精神力量,践行“纯素之道”,力作“真人”,展现人格美的风采,实现人伦道德的最高境界——真善美的统一。

“纯素”是庄子提出的人类最高精神目标。他说:“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野语有之曰:‘众人重利,廉士重名,贤士尚志,圣人贵精。’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庄子·外杂篇·刻意》)。庄子所说的真人即具有“纯素”精神境界之美的人,亦即具有“淡然无极”心态之美的人,将真善美一体化的人。

庄子“纯素”人格美的精神境界追求旨在实现一种超越某种艺术表现形式的效果,即以人为本体的高尚精神境界。他曾指出:“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庄子·内篇·齐物论》)。昭氏是春秋战国之际的大音乐家,以善于鼓琴闻名于世,其鼓琴艺术已达到较高精神境界,但庄子认为其艺术美毕竟借力于外物之琴,为了实现主体精神的高度心灵美化——“淡然无极”,不再鼓琴,而以人格美之修明,行“纯素之道”,才能“众美从之”。

二、美感体现的独特人类精神境界探寻

庄子既主张与天地大美精神往来,又对人类的精神体验感悟具体入微,深入透辟,因此能对人类感悟美这一独有的精神现象提出不同于先秦其他大家也不同于老子的原创性独特见解,构成了其美学特有的积极人文精神的美感论说,作为动态发展的美育,应当可以从中不断地获取启示和教益。这里从以下三个方面简要理析。

其一,庄子基于对人类生理、心理的精深观察与思考,对美感这一人类特有的精神现象的认知和分析,明确提出了人对同一审美对象历经惧、怠、惑三个审美过程的独特概括。他假托北门成与黄帝闻《咸池》之乐的相互问答,作出了“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庄子·外篇·天运》)审美三个阶段的著名论断。

“始闻之惧”说的是黄帝之臣北门成初闻《咸池》这一著名乐曲的震撼、敬畏状态。《咸池》为“至乐”(最好的乐曲),含天、地、人、德一体的宏大气息,演奏时,钟鼓齐鸣,如惊蛰雷鸣般震撼人心,使闻者惊心动魄、心生敬畏,即“惧”。这里所谓的“惧”,不似人体受到伤害的恐怖,而是一种悲壮的心灵颤动带来的亦乐亦悲亦惊的美感震撼。何以如此?原因在于作为审美对象的“至乐”《咸池》“流光其声”(《庄子·外篇·天运》)的艺术效果。庄子这一特殊美感论之所以特殊在于他体现了由艺术现象所引起的震撼、敬畏是与崇高相联结的特殊形态的美感,它区别于美感的普遍形式,也不同于审美过程中一般的心理反应,而是由艺术作品本身所具有的独特魅力对审美主体心灵所产生的特殊心理冲击而产生的特殊心理感悟。这对于提高艺术作品的艺术价值进而提高其广义美育的教育价值是有重大启发意义的。

“复闻之怠”的“怠”不是倦怠,是指震撼、敬畏的渐趋平静,是北门成闻《咸池》之乐审美第二阶段美感的进一步提升。其主要表现是心情趋于平静、快适。这也是音乐演奏的艺术效果所使然。据庄子《天运》篇描述,序曲之后,乐曲呈现阳光绚烂景象,乐音在山谷间回荡,演奏者、观赏者都被陶醉了,人们心情愉悦,与音乐融为一体,艺术魅力与人格魅力同体,惊惧全无,快乐美感充溢全身心,进入出神入化的下一个审美阶段。

“卒闻之而惑”的“惑”不是迷惑、疑惑,而是“荡荡默然,乃不自得”的入迷境界。《咸池》是按照自然规律进行调整的,第三奏与一二奏“至乐”不同,是“天乐”,不闻其声,不见其形,如老子所说“大音希声”,庄子所言“大美无言”,北门成在这个审美阶段就进入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入迷境界,完全被乐曲征服了,其美感达到极致,“自我”完全融入音乐之中了。甚至如庄子所言:“吾丧我也”(《庄子·内篇·齐物论》)。“卒闻之而惑”不仅指明了审美的终极要求,也指出了艺术创作的最高标的——忘我。

就艺术创作或审美过程而言,庄子所言“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也应是艺术创作或审美、育美之人的全过程追求——忘我。

其二,庄子在否定“俗乐”的基础上,提出了“至乐无乐”的命题和美感范畴。他指出:“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吾又未知乐之果乐耶?果不乐耶?吾观夫俗之所乐,举群趣者,誙誙然如将不得已,而皆曰乐者,吾未之乐也,亦未之不乐也。果有乐无有哉?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庄子·外篇·至乐》)。“至乐”即最好的音乐,它不形于声色,“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庄子·外杂篇·天运》)。从而使人感到“至乐无乐”。这种“至乐”乃庄子所谓“无为”之乐,“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为相合,万物皆化”(《庄子·外篇·至乐》)。庄子指出,以“无为”为至乐,亦即天乐。“整万物而不为戾,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寿,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朽,此之谓天乐”(《庄子·外篇·天道》)。庄子的至乐、天乐,似乎是不可捉摸的,但他归结为“无为”和“体道”,又是可以理解可以想象的,即从有形声色中体现无形声色的无为、体道的音乐精神,这是欣赏音乐者需要把握,进行美育者需要关注的。

其三,庄子意识到审美主体的个性差异,审美标准、情趣因人而异,因而提出至今为人所大体认同的观点:对同一审美对象,有人视为神奇,有人视为腐朽,神奇和腐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在道家那里,无所谓绝对化的美丑之别,因为宇宙和世间万物归一于道。庄子说:“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庄子·外篇·知北游》)。

庄子认为“所美者为神奇”,“所恶者为臭腐”,是说审美没有通用的标准,每个人的认识、好恶不同,各美其美,各恶其恶,审美主体对审美对象感受不同,对美丑评价不能完全一致,必然影响到各自美感的有无及其限度。如果无视审美的这种复杂性,就会将复杂的审美问题简单化,这是在美育中应该特别加以注意的。

庄子指出“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这一美丑可以相互转化现象,表现出其美学观念的深刻性、审美思维的辩证性。古往今来,美丑在一定条件下由于某种动因,经过量变到质变是可以转化为对立一方的,即美变丑,丑变美。这既表现在审美对象上,也表现在不同审美条件下艺术创造中艺术家的匠心独运上。这两种情况,在事实上是屡见不鲜的,其例证可以说不胜枚举,于此不赘。庄子可贵之处是两千多年前指出这一点,为后世的各种艺术创造,包括每个人的心性修炼指点了一条爱美、践美的人生路径。对于人们同时求真、向善的心理动向的促进作用显而易见。

至于庄子所言“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贯穿着他的“万物齐一”宇宙观,正是根据庄子“万物齐一”宇宙观,庄子根本否定人世间一切是非、善恶、美丑的区分,例如他认为生死乃自然规律,爱生恶死、生美死丑是人的自扰。对此,庄子认为常人不能理解,只有圣人才能崇尚这种“通天下一气”的“道”,这是他美学体系中不可解的矛盾,构成其审美文化的一个冲突。但是,如果我们回到前述的“朴素”、“纯素”之体现道治天下说,又不难理解庄子倡导的人类精神解脱一切是非、善恶、美丑困扰,领悟“天地之大美不言”足矣的大美育观。这在物欲横流、伦常失序、道德滑坡的战国之际是有特殊精神解放意义的。

三、艺术创造思维思想导向的确认

闻一多先生曾说魏晋以降“中国人的文化上永远留着庄子的烙印。”[2]这种烙印即指魏晋至今艺术家艺术创造的形象思维与理性思维两相结合的导向。庄子原创艺术创造论表述其独特的艺术创造见解,并在后世发挥突出影响。庄子的原创艺术创造论既包括他的直接论述,也有间接引用典例的隐喻性论述。这里略述其劳动技艺技巧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艺术创造者的真情实感在艺术创造中的作用,以及庄子哲学对其艺术创造的美学启示三个方面的基本论点。

其一,庄子提出“技”、“神”、“道”等范畴,论述了劳动技艺技巧、创造精神等在艺术创造中的重要作用,指出艺术创造始终运用着技艺,如雕塑的刀工、绘画的笔法、乐曲的演奏,都要全神贯注,追求并达到“道”的最高艺术与哲学精神境界。

“技”指艺术创造中艺术技巧的运用。庄子通过“庖丁解牛”等寓言故事,喻指高超技艺技巧的把握、运用,对于艺术创造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及启示:艺术创造的技艺依靠顽强意志的坚持,反复历练的精熟,长期经验的积累,只有像庖丁那样十九年练得一身高超技艺,才能使艺术创造出神入化,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神”指艺术家在艺术创造中具备并发挥的高超智慧和创造力。庄子认为,欲达到艺术创造中“神”的境地需要有两个方面必备的心理素质:一如庖丁解牛时的“凝神”,二如梓庆削木为鐻时的“气足心静”。“凝神”即从事特定创作任务时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有无这种聚精会神的注意力是艺术创造成败的决定性条件。创作时只有“凝神”专注,“气足心静”,才能使艺术家的生命力、创造力、个性特质贯注于作品之中,使见者赏心悦目,受到激励和感召,从而发挥艺术作品的育人功能。

庄子释艺术创造中的“道”有三重含义:一为深刻认知、熟练把握和运用创造的一般规律;二是艺术创造的特殊规律;三是艺术创造成果所体现的精神境界。艺术创造者要以体道之人创造体道之作品,体现庄子哲学精神:思想自由,精神解放。

其二,庄子提出“真”的美学范畴和“法天贵真”的艺术创造原则,论证了艺术创造者的真情实感在艺术创造中的重要作用。庄子假托渔父与孔子的对话,这样表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庄子·杂篇·渔父》)。庄子强调,艺术创造过程是生命力、创造力、想象力,即艺术创作个性的贯注与发挥,它蕴涵创造者的真情实感,真情出自内心,实感来自客体,二者有机结合,即表现为艺术的真实美。对此,庄子将“真”与“伪”对举,将“真”落实在创造主体的真情实感上。

“真”与“伪”相对而言,真之“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自然天成,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是客观存在,伪饰非真。庄子告诫:艺术创造应反映客观实在、尊重客观规律,接近客观真理。“真”在艺术创造中要求创造主体有真情实感。“真在内,神动于外”,有发自内心的真情,才有“神动于外”的美好艺术创造。艺术创造贯注真情,自然就会有强烈的感染力。

“法天贵真”是庄子艺术创造的主导性原则。他要求创作主体将自然、社会真实与艺术真实有机结合起来,把握好对客观真实的认知转化为艺术品创造的艺术化真实。“法天贵真”是将自然本性和人的情理世界的“真”情统一结合起来。在哲学上“法天贵真”才能闻道体道,在艺术创造上“法天贵真”才能创造出有强烈壮美感染力的优秀作品。

其三,关于庄子哲学对艺术创造的美学启示,这里有必要作如下简要论说。

第一,庄子哲学与老子哲学思考的重点都在人生哲学,区别在于老子有追求“小国寡民”“无为而治”的政治哲学特点,庄子则侧重探究人类的精神现象,追求人类的精神解放。比较而言,庄子哲学较老子哲学对艺术创造的美学启示更大更深远。体现了“中国古代的学术观点是在‘相争相融’、‘想灭相生’的氛围下发展的。‘相争相融’、‘想灭相生’互逆统一,是人类理性的辩证法”[3]。庄子从战国时代的社会现实出发,从横断面对人类精神苦闷及其解放深入思考,特别是对生与死、有情与无情、入世与出世这三个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进行研究,理性思维与形象思维结合,作出了显示庄子思想特征的回答,他对人类精神现象的艺术化描绘和道家哲学论证展现出其哲学对艺术创造的样板示范和启示。艺术创造作为人类精神生产的形式之一,必然艺术地反映人类被净化被提升了的精神境界,在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典型艺术形象比较中,张扬美与真、与善的统一。庄子哲学特殊观照的三个人类精神现象问题,始终是文学艺术创作的永恒性主题。扩展开来看,美学和伦理学从来都构成哲学的两个侧支组成部分。求真去伪、扬善抑恶、鉴美弃丑,将成为哲学主导下美学、美育、伦理学、德育屡证不衰的课题。

第二,庄子哲学及庄子对人类精神现象的探究,既来源于自然与社会的现实,又试图超越现实,摆脱不合理的社会桎梏,幻想人类主体精神自由、个性解放,乃至梦想与天地精神往来,与造物者游。其中既有对人类精神境界的理想探寻,也有虚构的甚至夸大化的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幻想。但是,庄子哲学在庄子美学中的渗透,表现了庄子独一无二的既源于现实又超脱现实、形象思维与理性思维结合的独特思维方式,跃动于文字间的庄子的丰富想象力:虚构与创造,写实与隐喻、暗寓,都对后世各种形式的艺术创造产生深远影响。庄子文章独创的艺术风格美、“汪洋辟阖,仪态万方”[4]的气势与文辞美皆为历代师法和称道,在世界文学史、美学史上独领风骚。

第三,庄子在思想上追求无穷无极,追求人类精神解放,追求人类精神生命的永恒价值,对于艺术创造的启示也是至深致远的。人世间是否有永恒的艺术难以断言,但艺术创造完全可以揭示、探索人生真谛,表现人的价值观,艺术地确立人类的新价值取向,乃至引领社会美德风尚,展现人类心灵美,塑造“最美”各行各业人们的人格典型形象。在中外艺术史上,庄子的无功、无名、无己的育人之美期待,超脱、飘逸、恬淡、清静、朴实、纯素、生死任凭自然,愤世嫉俗,抨击时弊等等人生态度,无不深刻影响历代艺术创造。庄子知道和体道所表现的中国艺术精神的主体性更是值得后来人认真领悟和大力弘扬。对此,徐复观留下了十分中肯的评语:“庄子所追求的道,与一个艺术家所呈现出的最高艺术精神,在本质上是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艺术家由此而成就艺术作品;而庄子则由此而成就艺术地人生。庄子所要求,所期待的圣人、至人、神人、真人,如实地说,只是人生自身的艺术化罢了”[5]。可以这样认为,徐复观这番概括指明了庄子美学对美育的期待,只需将庄子待望的四种人置换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四种美德的社会主义新人就是了。

[1]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古希腊罗马哲学[M].北京:三联书店,1957:38.

[2] 闻一多.古典新义.闻一多全集:第2卷[M].北京:三联书店,1982:281.

[3] 王凌皓,杨冰.先秦原创性教育思想的创生机制探析[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259.

[4] 鲁迅全集:第8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1957:271.

[5]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沈阳: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49.

[责任编辑:何宏俭]

On the Original Aesthetics of Chuang-Tzu and Its Expectations of Aesthetic Education

WANG Ling-hao,JIANG Dian-kun

(Faculty of Education,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Chuang-tzu original aesthetics and its expectations of aesthetic education create a separate school in the original academic culture during the pre-Qin period,which is widely accepted to be of profound influence. Since few scholars at home are attracted to this issue,and considering its modern value conversion,this paper makes an attempt to discuss Chuang-tzu’s explanation on aesthetics,and the unique spirit of human beings as its manifestation,as well as art-oriented creative thinking,aiming to provide references and lessons for current aesthetics and aesthetic education.

Chuang-Tzu;Original Aesthetics;Expectations of Aesthetic Education

2013-11-26

全国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课题;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一般课题(BAA100014)。

王凌皓(1963-),女,吉林松原人,东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姜殿坤(1978-),男,黑龙江北安人,东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研究生,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

G40-014

A

1001-6201(2014)05-02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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