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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诗人方令孺与陈梦家的交游及其文坛影响

2014-03-20

关键词:散文诗人

张 文

(安庆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安徽 安庆 246133)

新月诗人方令孺与陈梦家的交游及其文坛影响

张 文

(安庆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安徽 安庆 246133)

20世纪30年代初,两位新月诗人方令孺与陈梦家在来往书信中表达了相互关爱和相互激励之情,传递着真挚的友谊。从他们共同喜爱的英国著名童话《彼得·潘》以及相互之间诗文切磋与交流诸方面来看,他们之间的友情总体上呈现出平等性和爱助性特征;两人的交游主要与南京文德里文艺沙龙、新月派刊物《诗刊》和《新月诗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这对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散文创作以及新月派诗歌有一定的影响。

方令孺;陈梦家;新月派;文德里沙龙;《诗刊》

《孟子·滕文公上》曾提出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1]88与其他人伦相比,朋友一伦包含着较多的平等因素、真情实感和普通人性,具有若干超越宗法等级和外在礼教的内在品格,因而为有识之士所看重。朱光潜在《谈交友》中说:五伦之中,朋友一伦的地位很特别,它不像其它四伦都有法律基础,它起于自由的结合,没有法律的力量维系它或限定它,它的唯一的基础是友爱与信义[2]239。方令孺(1896-1976),安徽安庆人,中国现代散文家,“新月派”女诗人。陈梦家(1911-1966),江苏南京人,后期新月派诗人、现代著名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20世纪30年代初,方令孺与陈梦家这两位新月诗人通过书信传递着真挚的友谊,表达相互关爱和相互激励之情。他们之间平等、纯洁的友情,已成为现代文坛耳熟能详的一段佳话。本文拟从他们两人的往来书信以及诗文交流着手,深入分析他们的交游与南京文德里文艺沙龙、新月派刊物《诗刊》和《新月诗刊》密不可分的关联,以期为我们研究中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初的散文和新月派诗歌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令孺与梦家友情的平等性特征

方令孺与陈梦家之间的友情首先呈现出平等性特征。朋友之间在社会地位、年龄辈分、职业部门、性格特征等等方面可以不同,但一旦建立起友谊,他们便立刻成为平等的伙伴,彼此互相尊重对方的独立人格。1930年方令孺与侄儿方玮德及其好友陈梦家的交游,使令孺的人生呈现出青春的亮色。被方令孺称为“小朋友”的人是比她小14岁的闻一多弟子新月派诗人陈梦家。他们经常在南京这个六朝古都漫步、吟诗,鸡鸣寺、玄武湖、台城等名胜古迹,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当时,陈梦家20岁,方令孺34岁。1930年5月至8月令孺与梦家之间的通信,实则是优美的散文,后来就成为她作为新文学女作家的处女作了。她的这部书信体散文《信》最早发表在1930年底出版的《新月》第3卷第3期上,在《信》的题目下,陈梦家写了简短的序文,并取了一个富有诗意的文题:《你披了文黛的衣裳还能同彼得飞》,正文分两部分,第一部是方令孺写的信,共五函,第二部是陈梦家写的信,共八函。1945年12月,经靳以的介绍,方令孺的散文集《信》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这本集子被列入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七辑。“文黛”(Wendy)与“彼得”(Peter)这两个名字来自于苏格兰小说家及剧作家詹姆斯·马修·巴利(James Matthew Barrie,1860-1937)的著名童话《彼得·潘》,其全名《彼得·潘:不会长大的男孩》(Peter Pan:The Boy Who Wouldn’t Grow Up)(1904)。童话讲述了一个小女孩的成长和冒险故事,出生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小女孩文黛,生活在一个不富裕的压抑的家庭环境里,整天被一个呆板顽固的父亲扼杀她童年的快乐和梦想。一天,文黛的姨母告诉她,她将会长大,嫁人。文黛对此感到很不习惯,非常迷茫。就在一个黑暗的夜晚,一个会飞的男孩彼得·潘,飞到了他们的窗前,说要教会他们飞翔,带他们去一个充满冒险的地方。文黛、约翰和迈克尔都高兴极了,于是,他们很快就跟着彼得·潘学会了飞。彼得给文黛和她的两个弟弟身上撒了魔粉,一起飞到了一个美丽的海岛——永无岛(Neverland),让文黛做了孩子们的小母亲……共同过着奇妙精彩的生活。1904年,这部童话剧《彼得·潘》在英国伦敦首演,100多年来,在世界各地,这部童话剧反复重演,被改编成若干部无声、有声、音乐电影。这部孩子们喜欢的戏剧也被称为成年人的童话。我们可以从巴利描述的奇妙的永无岛和不肯长大的男孩彼得·潘的童话形象窥见作家对自然、纯朴天性的热情召唤。令孺与梦家之间的来往书信里,文黛自然是指方令孺,彼得是陈梦家自指。在陈梦家的心里,宽厚善良的九姑方令孺正如一位小母亲,关心和体贴着他,给他烦杂的心灵以慰藉。梦家在《信》的第二部第一函中写道:“我想看‘潘彼得’,但是一忽我就走进‘永无乡’,我完全在幻想和梦的交界上徘徊于一个空漠的太空中。”[3]35-36在散文《信》里,方令孺这样描述道:“今年初夏,在玄武湖上看见你同玮德,都像春花一般的盛开在金色的黄昏中微笑,现在又常常从空中飘来你洁白的馨香的语片,我又静默了,又怕一出声这种愉快会消失,聪明的小朋友,你能理会?”[3]31童话故事吸引着顽童们的注意,打动的却是已不再年轻的心;它不仅满足着儿童们关于世界的好奇,同样也为深谙世态炎凉的成年人,提供着重温人性的契机。当年小飞侠彼得·潘的故事为令孺和梦家共同喜爱,因为“童年是人性的水”[4]15,滋润着世人的心灵世界。童话世界之所以如此美轮美奂,正是由于拥有一份最为纯粹的爱的氛围。与成人叙事中的爱以“欲”为根不同,童话故事里爱以“情”为本。它揭示了以“牺牲”而不是“享受”为基础的爱的实质,是人与人之间最彻底最温馨的体贴关怀[4]16。他们的友谊正如美国爱默生在《论友谊》中说的:“当我们的爱心增长时,我们的智力和活力也都随之增长,可当他有必要给朋友写信时,柔情就从笔下喷涌而出,遣词造句也变得自然流畅了。在我们真情涌现的刹那,世界改变了,严冬不再了:所有的悲剧,所有的无聊都荡然无存了。”[5]94-95

两个不同年龄的人,他们有着相仿的目标,他们都想飞,飞向远方,飞翔是他们共同的梦想。1932年1月17日,陈梦家在南京鸡鸣寺大悲楼阁写下《鸡鸣寺的野路》:“这是一条通往天上的路, / 夹道两行撑天的古树; / 烟样的乌鸦在高天飞, / 钟声幽幽向着北风追;/ 我要去,到那白云层里,/ 那儿是苍空,不是平地。”[3]110方令孺在《月夜在鸡鸣寺》中同样表达了自己渴望飞向理想世界的愿望,诗人于哀怨中有所激奋,有一种期待也许不会得到,但她不放弃她的渴望:“有一件惨痛的心思在捉弄我:/我伸开我的双臂,/现出这永不得完成的渴望!”[6]131-132事实上,他们都渴望借助彼得·潘的故事来抵御成长的烦恼,拒绝成人社会的枯索与虚伪。尤其是方令孺,她渴望从那种没有创造、没有喜悦、单调而无趣的生活中挣脱出来。所以,当方令孺在与年轻人的交往中重温青春,那喜悦是难以言传的。

二、令孺与梦家友情的爱助性特征

方令孺与陈梦家之间的友谊还具有爱助性特质,这种互相爱护与帮助体现在个人的成长、诗文的切磋、事业的成功等方面。他们互相诉说成长中的苦闷与烦恼并且相互鼓励。1930年12月,陈梦家撰写了自传体小说《不开花的春天》,小说由《自序》、《叙诗》、《信》(上)、《信》(下)四部分构成。作者用书信的形式叙述一对青年的爱情故事,曲折地反映了陈梦家苦闷的内心世界。文中的“茵子”有现实中梦家恋人的影子,还有浓厚的方令孺的影子。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以及情感世界里,有他对曾经的恋人的怀恋,也有他对令孺的依恋。当梦家向令孺倾吐自己初恋的烦恼时,令孺总会写信来安慰他。她在书信体散文《信》的第一部第一函里对梦家的初恋诗歌给予较好的评价:“在‘新月’看见你的‘一夜之梦’,与其说一句陈套语‘佩服’,不如说喜欢。你写的文字同你说的话一样有含韵的气味。少年的真,确是最可宝贵的。”[3]30“我想着,披上衣乘这一刻静穆的晨光写信给小朋友。近一个月来因为常常读你的信,教我淡忘了多少眼前的烦恼。这因为你有诗人的温存的性质,当你在那样忧苦不安的时候,写出的话仍是那样的蕴藉。”[3]31当令孺感到寂寞忧伤时,梦家也同样写信安慰她。1930年8月,他给方令孺写信:“那晚上,我们可再见了。那么你再有什么要说,你统统在那黑夜里倒出来。”[3]43

他们不仅相互安慰,相互鼓励,而且还共同探讨生命的意义。令孺说:“是的,我们爱的不是这固有的生命,我们爱的是这生存的趣味。我想,生存的趣味是由于有生命力。有一位哲学家解释生命说:Life is a permament possibility of sensation. 自然,我们爱生命决不是为这肤浅的感观上的愉快,要不是这生命力驱策我们创造,勇敢的跨过艰难的险嶂,就是生,又有什么趣味!迟钝的生命,就像一湾浊水,不新鲜,又不光彩。”[3]35陈梦家说:“我有勇气创造自己的世界,离开这目前的困难。于你,我把这自信的小模型放在你的跟前,你能领略这快慰:好像云游一个仙城。”[3]43

1931年夏,陈梦家应徐志摩之邀赴上海,负责编选新月诗派的主要代表作——《新月诗选》。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选出前、后期新月诗派主要诗人的代表作共18家80首,收录了方令孺当时的《诗一首》和《灵奇》。1932年1月,在失去恩师的悲痛里,梦家编完徐志摩的遗著《云游》之后,整理了自己1931年夏季后的诗稿结集为《铁马集》。这时,“一·二八”战争(淞沪会战)爆发了,梦家怀着满腔爱国热情,从南京来到上海。在上前线之前,他把刚刚结集的《铁马集》寄给了当时在北京的方令孺。之后令孺把《铁马集》寄还了梦家,她随诗稿还附信一封,今天的人们读来又会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二人的友爱和深情:

梦家:

从前元微之病在佛寺的时候,嘱人把他的诗稿寄给白十二郎;这回你从军去时把诗稿寄给我,梦家,我已领悟了往昔友朋的深谊,世界不能给我比这更多的了。

祝你在青岛好!

方令孺

二十一年二十二年十日北京[7]

方令孺引用唐代两位大诗人元稹和白居易之间的感人故事,来比照他们之间的友谊。微之是元稹,白十二郎是白居易。元稹二十五岁时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并结为终生诗友。他们倾心交往三十载,相互唱和九百章,可谓极一时之盛。加之两人的文学观十分接近,时人将二人并称“元白”。两人唱和频繁,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另一个“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还有白居易《与元九书》中那句“微之,微之!知我心哉!”让人读来无不为之动容。有此深情,才有《闻乐天授江州司马》《酬乐天频梦微之》和《蓝桥驿见元九诗》的传世。那么,令孺和梦家之间的通信,也如“元白往还诗”了。

1930年前后,以陈梦家、方玮德几位新诗秀为核心,在南京文德里集合了一批诗人结成小文会(沙龙),经常在一起切磋交流,创作新诗。1930年秋天,闻一多、徐志摩以及方令孺的姨侄宗白华此时也正在中央大学哲学系任教,再加上吴宓等学界名流,一时间在南京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文艺沙龙[8]12-13。陈梦家在《玮德诗文集》跋中说:“其时,志摩先生每礼拜来中大讲两次课,常可见到;玮德的九姑令孺女士和表兄宗白华先生也在南京,还有亡友六合田津生兄,我们几个算是个小文会,各人写诗兴致正浓,写了不少诗。”[3]1551931年是陈梦家文学活动最为繁忙的一年。早在1930年初夏,他就与方令孺、方玮德商议,拟继当年《晨报副刊》的《诗刊》后,再办一个《诗刊》。梦家说:“十九年的秋天我带了令孺九姑和玮德的愿望,到上海告诉他我们再想办一个《诗刊》。”[3]1411931年1月20日,《诗刊》季刊在上海以“诗社”名义出版。在这样一个充盈着生命趣味、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文学空间里,方令孺与陈梦家的友情日渐笃深。

三、交游对文坛的影响

方令孺与陈梦家之间的交游对19世纪30年代初的中国文坛产生过一定的影响,他们以南京文德里文艺沙龙为中心,以南京中央大学学生为主干的南京青年诗人群作阵营,以新月派核心刊物《新月》《诗刊》《新月诗刊》以及文化生活出版社的主刊之一《文学丛刊》为载体,在散文的文体风格和后期新月派诗歌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进行了深入探索,为丰富、发展散文的艺术形式和新诗理论,也为促进南京地区文学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方令孺与陈梦家之间的友情主要是通过书信体散文《信》传递的。令孺写给忘年交“小朋友”梦家的《信》是现代书信体散文中的精品。1945年12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被列入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七辑的散文集《信》,是她生前出版的唯一一部作品,其中收录了八篇散文:《信》《你们都是傻子啊》《家》《琅琊山游记》《游日杂记》《南京的古董迷》《悼玮德》《忆江南》。当时卢焚(师陀)长篇小说《马兰》、巴金散文诗集《龙·虎·狗》、曹禺话剧《北京人》、李健吾《咀华二集》等名作亦同收入该辑《文学丛刊》。文化生活出版社的《文学丛刊》,一贯以求真立人、创新求异为编辑宗旨,十年间(1935—1945年)先后出版一百六十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席位,是现代文学史上影响最大的一套丛书。方令孺虽然作品不多,但思想艺术水平较高,散文集《信》在那颠沛流离的抗战年月能得以出版,足见其作品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魅力;再者,从1980年台北洪范书店出版的《方令孺散文集》、1982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方令孺散文选集》以及1992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方令孺散文选集》来看,这三部散文集全部收录了《信》中的八篇散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证明方令孺散文的质量和学术价值。方令孺创造了多种多样的体式,敢于尝试不同文体,开拓了抒情散文发展的宽广天地,她的散文显示出极强的开放性。散文集《信》中的八篇有书信体《信》、悼文体《悼玮德》、回忆体《忆江南》、文艺随笔《你们都是傻子啊》、山水游记《琅琊山游记》和旅行游记《游日杂记》等,几乎是一篇一体式。在《新月》 杂志上以“你披了文黛的衣裳还能同彼得飞”为题发表的书信体散文《信》,她始终以大姐的口吻向小弟弟梦家娓娓诉说自己的爱心柔情,这就树立了率真恳切、平易可亲的抒情形象,突出体现了与读者平等对话、相互沟通的时代新风。陈梦家撰写的自传体小说《不开花的春天》于1931年9月由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后被收录在《梦甲室存文》,他同样采用了书信体形式。孙玉石先生曾说:“这些才华横溢笔致优美的散文,当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9]14“五四”时代是一个激进的时代,各种思潮现象纷杂,而小说创作需要构思且不成熟,散文形式多样,自由灵活。这一时期的散文体式众多,风格各异。有抒情、叙事、纪实、日记体、书信体,或华丽,或冲淡,或杂糅古风,或欧美气度。有不少作家借用书信体形式创作抒情散文,把公众读者视为知己,向他们交心,即便是写给某个具体收信人,也是作为一篇文学作品来写,并且公诸报刊,为广大读者所阅读,如周作人的《山中杂信》、郁达夫的《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等。一般来讲,衡量散文的价值有三个标准即人格色彩、真诚和自然流露,令孺和梦家着重描写个人生活成长经验、内心欲求以至于私人感情虽然涉及内容不够宽泛,却是自然真情的流露,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人们往往称散文是“轻骑兵”、“世态画”、“随笔”、“信史”、“闲话”、“心史”等等,说明它具有真切自然地反映时代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艺术功能,具有比其它文体更直接显示作者“真我”的艺术价值和魅力。我们把文品与人格紧密地联系起来思考,把握散文的体式与作家和时代的内在联系,并对此做出历史的审美的评价,这对我们探寻散文在各个历史阶段的发展规律有一定的价值和意义。 钱理群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中写道:“30年代散文的功能多项发挥,散文创作五光十色,流派纷呈,将‘五四时期’所开创的现代散文推上了成熟的阶段。”[10]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方令孺式和陈梦家式的书信体散文的贡献。

方令孺的创作契机与南京文德里文艺沙龙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其创作生涯是孕育在新月派的摇篮里。方令孺1929年回国后,居住在南京成贤街文德里14号堂兄家,方令孺在文德里的寓所成为当时新月派作家的聚会之地,她与徐志摩,陈梦家,闻一多,宗白华,吴宓、方玮德等相聚谈诗论文。方令孺的文德里文艺沙龙与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厅”以及英国“布鲁姆斯伯里团体”类似。林徽因家所在的东城北总布胡同是一个富有吸引力的“公共空间”,聚集了当时北平一大批对文学、艺术和学术有兴趣的文人、学者,其“太太的客厅”也成为现代文学史的经典记忆。在这个“客厅”中出现的有徐志摩、沈从文、金岳霖、朱光潜、胡适、钱端升、张熙若、陈岱孙等诗人、作家、哲学家、政治学家和经济学家。20世纪英国艺术界具有世界影响的精英沙龙“布鲁姆斯伯里团体”(Bloomsbury Group) 在当时独树一帜。一群年轻艺术家、批评家、作家、经济学家等组成的松散而富有个性的小团体,以维吉尼亚·伍尔芙姐妹在伦敦戈登广场46号的家为中心,经常组织聚会,终夜聚谈,品味艺术经典。这一批具有卓越才华和深刻思想的人组成的文艺团体为英国现代文化史留下了精彩的一笔。方令孺的文德里文艺沙龙与其说是中国式文人结社的现代延续,不如说是近代欧洲启蒙运动时期的沙龙等公共空间的“东方版本”。1931年的1月,新月主刊《诗刊》创刊号上汇集了后期新月派的强大阵容,孙大雨、朱湘、闻一多、饶孟侃、方令孺、陈梦家、方玮德、梁镇、俞大纲、沈祖牟、李惟建、邵洵美、徐志摩、梁实秋等,到第2期时,又增加了卞之琳、宗白华、曹葆华、林徽因、梁宗岱等人,第3期、第4期也都有新人的出现。因为诗人们的努力,新诗一时出现了盛况。后期新月派是前期新月派的继承和发展,其基本成员除前期新月诗派的徐志摩、饶梦侃、林徽因等外,有陈梦家、方玮德、梁镇、沈祖牟等南京中央大学学生为主干的南京青年诗人群和后加入的卞之琳、曹葆华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学生为主干的北方青年诗人群。

南京诗人群的形成,成为后期新月诗派的先声。文德里文艺沙龙曾经促进了南京地区文学艺术的发展,浓厚的文艺氛围直接培育了在南京的一部分新月派后起诗人群,最突出者有陈梦家、方玮德、方令孺、梁镇、沈祖牟、孙毓棠等人。方令孺《诗一首》在内容上“不仅是一些平凡的描摹与感慨”,并且吸收西方现代派的创作经验,更是将“哲学意味溶化在诗里”,所以“令孺的《诗一首》是一道清幽的生命的河的流响,她是有着如此样严肃的神采,这单纯印象的素描,是一首不经见的佳作”[11]27-28。陈梦家给予令孺如此极高的评价也的确不为过。之后方令孺另一首《灵奇》发表在1931年《诗刊》第3期上,《幻想》《她像》《枕江阁》《任你》均发表在1932年《诗刊》第4期上。方玮德也发表了《悔与回》《幽子》《风暴》《我有》《古老的火山口》等诗歌。梦家评价“玮德的诗是我朋友间所最倾爱的,又轻活,又灵巧,又是那么不容易捉摸的神奇。《幽子》《海上的声音》皆有他特树的风格,紧迫的锤炼中却显出温柔”[11]28。梁镇的《想望》《默示》“给人一种最美最回肠的情调”[11]29;沈祖牟的《瓶花》《港口的黄昏》等追求技巧的精湛和感情的纯真;孙毓棠,后期新月诗人,1932年和1933年在《新月》上发表诗歌《灯》《船》《东风》,其代表作史诗《宝马》,蜚声当时文坛;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陈梦家当时已成为新月诗派的一员主将,1931年陈梦家在新月书店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梦家诗集》,出版后很快销售一空,几个月后,诗集经增选后又再版发行。同年,陈梦家应徐志摩的邀请,在上海进行编选新月派的主要代表作品《新月诗选》,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陈梦家先后编选出了新月派前后期主要代表诗人的代表作18家80首。陈梦家寄给方令孺的第三本诗集《铁马集》,1934年1月由开明书店出版,它收入1931年秋至1933年的梦家诗歌创作40篇,有序诗,末附九姑(方令孺)的信、俞大刚的序、方玮德的跋,以及附印后记。《铁马集》大大扩充了社会内容,诗人已开始从以前对“爱”、“美”、“梦想”的抒写走向社会,面向人民,面向民族,格调显得昂扬热烈,体现了他对生命带有积极意义的哲学思考以及对生命向度的开拓。后期新月派诗歌创作较前期新月派而言虽然传承了其“带着镣铐跳舞”的主张,但新月后期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创作上都表现出了鲜明的现代主义倾向。南京诗人群都践行了陈梦家《新月诗选·序言》里的诗学主张:诗歌应“本质的醇正,技巧的周密和格律的谨严”,同时更应和了其诗论《诗的装饰和灵魂》中的诗歌理论,即诗“是美的文学”,“诗应当是可以观赏的歌咏的思味的文学”,因此,“诗必须具有其独具之形象与灵魂”。陈梦家的诗美追求有着重要的美学价值和广泛的社会影响,其新诗理论,纠正了前期新月诗派偏于强调形式因素的倾向,给较为沉闷的新诗坛吹进一股清新的风,有力地促进了新诗创作的繁荣。可以说,在中国新诗史上,后期新月派诗人上承格律诗派的余绪,下开现代诗风的先河,在诗歌创作的探索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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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陈梦家.新月诗选[M].上海: 上海新月书店,1931.

责任编校:汪孔丰

2014-05-23

教育部英语国家级特色专业项目(TS12154);安徽省级教学研究重点项目(2012jyxm348)。

张文,女,安徽安庆人,安庆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

时间:2014-10-28 14:19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4.05.003.html

10.13757/j.cnki.cn34-1045/c.2014.05.003

I207.25;I207.65

A

1003-4730(2014)05-0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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