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坚守
——浅谈新时期的丁玲及其创作
2014-03-20龙敏君
龙敏君
(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工程学院文史室,北京 100072)
信仰的坚守
——浅谈新时期的丁玲及其创作
龙敏君
(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工程学院文史室,北京 100072)
“文革”结束,受尽委屈的丁玲平反后,不仅对中国共产党毫无怨言,还反复强调对中国共产党、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和信念,她讴歌人民、讴歌群众、讴歌共产主义,体现了作为一个正义优秀知识分子的社会批判良知。
丁玲;信仰;新时期
“文革”结束,受尽委屈的丁玲平反后,不仅对中国共产党毫无怨言,还反复强调对中国共产党、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和信念,被人所不理解,骂为“左”。比如王蒙在《我心目中的丁玲》中就提及有人私下对他说起丁玲的“不识时务、不合潮流”。大意是说她20世纪50年代,当大家都反右的时候,她却偏要“右”;80年代,当大家都反左的时候,她却又偏要“左”。确实,20世纪50年代,丁玲被莫名地指责为“右”;80年代,却又被莫名地指责为“左”。
那么,丁玲究竟是怎样的?王增如在《丁玲与“诬告信”事件》中说到晚年的丁玲不止一次地对人说:“五七年打我右派,还知道是谁打的;现在封我为左派,我连封我的人都找不到!”“我不管它‘左’还是右,我也不晓得什么叫‘左’和右,我只晓得现在骂我‘左’的人,都是当年打我右的人!”[1]137
是的,我想,无论是所谓的“左“,还是“右”,其实都是否恰恰体现了丁玲的正义与正气:不随流俗,不附权贵,不计个人得失和恩怨,执着于自认的真理?事实上,在一个信仰缺失、道德滑坡,善恶是非标准被遮蔽的物欲横流的时代,丁玲讴歌人民、讴歌群众、讴歌共产主义,是否恰恰体现了作为一个正义优秀知识分子的社会批判良知?正如王富仁先生所说:“知识分子的使命就是说话,呐喊。也许不能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至少能使这个世界不至于变得更坏。”
是的,哪怕声嘶力竭,哪怕如杜鹃啼血!丁玲,这个永远洋溢着生命热情的女人、女作家,她对理想、信仰的追求,是否有如杜鹃啼血?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共产主义作为自由、平等、和平、正义以及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等的理想社会而风靡全世界。“我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受尽旧社会的折磨、迫害,终于选择了革命的道路,变成使反动派害怕的人。回忆走过的道路,我感到自豪。我已看见了无产阶级在中国的胜利,我感到满足。风卷残云般的革命浪潮,证明我个人的理想和全国人民的要求完全相同,我感到无穷的力量。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和无产阶级永葆青春的革命事业联系在一起,那是无上的光荣!”[2]这是革命小说《红岩》中主人公许云峰临刑前向世界的告白,它所体现出来的人们对革命的无比虔诚和由此而来的满腔激情以及为其献身的精神,曾经怎样真实地代表了成千上万的共产党人。
然而,革命的过程事实上并非圣洁无瑕,丁玲是看到了的。当年在延安时,面对革命圣地所存在的问题,丁玲曾经写文章尖锐指出并批评;面对延安整风中险恶的人事关系,丁玲曾经历过内心深处的痛苦与郁闷,或许还有恐惧。此外,在《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五届二次会议小组上的发言》中丁玲谈农村(这个“农村”当然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村)中存在的问题;在1979年11月8日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上的讲话《讲一点心里话》中,丁玲对当时年轻人穿裙子、喇叭裤等个性化生活方式的理解和认同;王蒙在《我心目中的丁玲》谈到在一次全国短篇小说评奖编委会上,丁玲冲口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作品的艺术第一性,从而倔强地表达,或者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对当时过分强调思想、忽略作品艺术性的政治环境的反感。等等。对于一个曾经那么虔诚地信仰并献身于它的左翼作家,面对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这些问题,丁玲的内心是痛苦和复杂的。我们可以认为,几乎与赖雅、布莱希特和马雅科夫斯基等世界著名作家对共产主义运动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充满痛苦和矛盾的心理一样,她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因为否定它就等于否定自己,而对自己进行否定是一件多么痛苦、尴尬和不甘的事情!
因此,也和赖雅、布莱希特和马雅科夫斯基一样,丁玲选择了逃避。丁玲的逃避主要从两个方面:一是努力地去寻找资本主义社会的缺点,以此陪衬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或者说淡化社会主义的缺点;二是努力地发掘和强调共产主义思想中积极面、积极点,并使之成为人们生命中的一种精神信仰。
关于第一点可以《访美散记》为例。1981年9月至12月,应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中心邀请,丁玲赴美访问。回国后写出散文集《访美散记》。体现这个思想的主要有《安娜——访美琐记》《养鸡与养狗——访美散记》《超级市场——我所看到的美国·之五》《中国周末——我所看到的美国·之一》《曼哈顿街头夜景》《会见尼母·威尔士女士》《电影〈锡鼓〉及其它——我所看到的美国·之九》《保罗·安格尔和聂华苓》等。其中,臆想成分最多的是《曼哈顿街头的夜景》。在《漫谈散文》中,丁玲谈到写这篇文章前前后后“磨”了一年多,“在纽约时开了头,回来后写写停停、停停写写,过了一年多时间才写出来”[3]421。如此的艰难,恰恰说明了其臆造的严重。此外,作为著名的老作家,新时期的丁玲在各种场合的讲话中,也都提到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弊端和社会主义祖国的优越性。比如,1979年11月8日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上的讲话《讲一点心里话》等。
关于第二点,丁玲在延安整风之后尤其是新时期的创作中表现明显。延安整风后,丁玲虽选择了“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但却智慧地保留了作为一个正义知识分子的良心和个性:选择共产主义理论中为人民服务、为普天下劳苦大众谋福利的美好思想,使自己真正成为一个热爱、体悟和同情人民的人民作家。
在新时期,丁玲以各种形式继续强调、发掘和阐释共产主义理论中的积极面和积极点,并使它们成为人们生命中的一种精神信仰。
第一,写出《杜晚香》这样反映共产主义新人的作品。70年代末80年代初,“四人帮”倒台,新时期开始,当时充斥文坛的是以诉苦和控诉为主题的所谓“伤痕”文学。诉说“文革”时期自己所受的种种苦难,控诉“四人帮”之流的种种罪恶等。对此,丁玲是有自己看法的。1979年3月,在北京友谊医院住院期间,丁玲写了一组“伤痕”散文《“牛棚”小品》,后刊登在1979年9月出版的《十月》第3期,并在1982年获第一届“十月文学奖”散文奖。一次在与北京语言学院留学生的座谈中谈起此事时,丁玲说:“年轻人给我奖,我很高兴。但是我自己今后走的道路不是《‘牛棚’小品》,我只是偶一为之。粉碎‘四人帮’之后,我看了一些抒写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作品,我不十分满足,我便也写了一篇。我的经历可以使人哭哭啼啼,但我不哭哭啼啼。这样的作品可以偶然写一篇,但不想多写。我还是要努力写《杜晚香》式的作品,尽管有些人不喜欢。《杜晚香》发表在《人民文学》后,法国翻译了,日本也翻译了,国内外都有读者赏识,很使我高兴。”[3]292
的确,读过《“牛棚”小品》的人都知道,其中描写北大荒时期,被关在屋子里失去自由的丁玲,机警地躲开看管人员的监视,从窗户、窗逢中寻找、捕捉自己的丈夫、爱人和精神支柱陈明的身影的情节和情景,是多么的逼真、细腻和感人。它让人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出自一个70多岁的老人之笔,并且描写的是一个60多岁身陷囹圄的老人的爱情。
但丁玲不愿意多写这类作品。新时期以来,她在各种场合以各种形式反复强调,文学一定要鼓舞人,鼓舞人积极、向上,作家的作品一定要展示生活中的美好。比如1980年写的《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中对瞿秋白的《多余的话》中流露出来的极度消极消沉不认同。在《中国周末——我所见到的美国·之十》中对台湾作家白先勇作品中的伤感情调不认同,说:“我总希望作家能从怀旧的感情中跳出来,把眼光放大,写出更绚丽多彩、更富有生命力的文章。”[4]1980年,在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对青年作家的讲话《生活·创作·时代灵魂》中,她赞评美籍华人李黎的小说《天凉好个秋》给读者带去的健康、积极和明朗、充实的意义。
使人向上,给人鼓舞,是丁玲及其作品追求的目标。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丁玲写了《杜晚香》,并以此作为一个沉埋了20多年的作家重新复出时,献给祖国和人民的第一份礼物。杜晚香是一个大公无私、纯净纯粹的共产主义新人形象。丁玲坚信这样的人在生活中是存在的。品格高尚的人大有的是。比如1975年8月20日,在从山西长治市郊嶂头村写给儿子儿媳蒋祖林、李灵源的信中,丁玲向他们谈及这点,并向他们详细谈及杜晚香及其原型邓婉荣。在《根》中,丁玲谈及在她落魄时,即使是同类的知识分子阶层,对她友善的好人也大有人在。此外,尤其震动、感染和影响她的品格高尚的人是马克思、恩格斯这两个共产主义理论创始人。
1970年,丁玲被监禁于北京秦城监狱。1975年5月,谴送到山西长治。在秦城监狱,丁玲整整呆了5年。正是在这5年,丁玲有机会、有时间通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也正是在通读了之后,丁玲才震惊地发现这套书原来是多么的好,马克思恩格斯的无私、纯净、纯粹和崇高深深地打动和感动了她,以至于她在以后的不同场合无数次情不自禁地、真诚地向人介绍、宣传和推荐。比如收录在《丁玲全集》第8卷中的《生活·创作·时代灵魂》《如何能获得创作的自由》《我的命运是跟党联在一起的》《和北京语言学院留学生的一次谈话》《从创作要有情谈起》《迷到新的社会生活里去——在文讲所同青年作家谈创作》《致蒋祖林、李灵源的信》《致蒋祖慧、周良鹏信》等中都有表露。
可以说,秦城监狱的阅读经历,使丁玲真正懂得了马列主义,懂得了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理想;也是这一经历,进一步促使丁玲完全地透悟了人生,生命从此达到真正的超脱、无我和自由。以磨难为经历,以经历为财富,健康、积极,明朗、豪迈,纯净、纯粹……丁玲从此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这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其一,她在各种场合,不断地提及“愉快”“明朗”“豪迈”等词。早在延安时期,丁玲就懂得了愉快、明朗,简单、坚定是多么美好的品质,并且对于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比如《秋收的一天》中明朗明亮的基调。1954年,在致陈明的信中谈读苏联作家法捷耶夫的小说《青年近卫军》的体会时多次提到“豪迈“一词;同在此信中谈写作《在严寒的日子里》的构想时说:“我不能把人的理想写得太高,高到不像一个农民。可是我又不能写低他们,否则凭什么去鼓舞人呢?”[5]120
《在严寒的日子里》50年代初写,80年代重写。按丁玲的意思,“我原就不打算写真实,而是以(拟写)一个区小队,主要还是一个村的一群人在严酷的阶级斗争中成长”[5]172。的确,《在严寒的日子里》虽然没有写完,但从已有的,我们能感觉到一种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在李腊月、王桂英、刘万富、万富娘等人身上,我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二元对立的阶级斗争理论下,穷苦人们身上的简单、明朗和纯净、纯粹。这种感情,丁玲甚至常常禁不住以无限的深情直接抒发出来。
其二,她在各种场合,不断地表达“作家没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的思想。延安整风后,1949年,在批萧军时,丁玲就借批萧军,以无比郁闷的心情强烈表达了“作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思想。新时期复出后,70年代末80年代,丁玲在各种场合的讲话中,不断地重复这一观点。面对自己五六十年代到底层劳动改造的遭遇,丁玲反复表达:“毛主席也说过,一个共产党员要能上能下。我心里想,我就是要能下嘛!我能够当作家,能够坐在北京城里,在作协当个副主席,那末为什么我就不能当个农民呢?为什么不能当个工人呢?我们国家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农民、工人嘛!”[3]66这是一种多么自由、通脱、超然物外的人生境界!
的确,人最本质和最重要的,是生命和生存本身。不是为了当作家而生活、生存;而是为了生活和生存而当了作家。不是为了从事某一职业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而是为了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而偶然从事上了某一职业。从根本上来说,作家也只是生存职业中的一种而已。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之类的,实在是清高、腐朽、自欺欺人的儒家思想糟粕。因此,在特定境遇下,为什么不可以放弃作家头衔,而去当农民、或者去养鸡呢?
事实上,丁玲当上作家起初就纯属谋生的偶然。20年代,青年丁玲为了谋生闯荡北京、上海等地。她曾经想过当画家、电影演员、私人秘书等,甚至还想过去法国。但都没有付诸行动或者没有成功。而当作家的梦想之所以成功了,还是因为偶然幸运地遇到了一个慧眼识才的编辑伯乐叶圣陶。叶圣陶当时在上海办杂志《小说月报》。1927年,丁玲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尝试着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梦珂》寄给《小说月报》,却意想不到地被刊用。之后,叶圣陶连续地在自己的杂志上发表了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暑假中》和《阿毛姑娘》,使丁玲一举成名。从此,丁玲就成为了一个作家,并且是著名的作家。从此,丁玲一生就以著名作家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因其荣,也因其辱。为此,1979年,当被贬入底层20多年的丁玲重新回到北京时,她没有忘记去看望叶圣陶这个影响了自己一生命运的朋友。据说这年的5月26日,看望叶先生时,75岁的丁玲忽然感慨道:“要是那时您不发表我的《梦珂》和《莎菲》,我也许就不会走文学创作这条路,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1]46而85岁的叶圣陶听了也百感交集,禁不住填词一首,以赠丁玲。
第二,智慧地理解和阐述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政治”“革命”“党”等术语。比如,什么是“政治”?政治不是人们所曲解的打棍子、打人整人。政治也不只是政策、条文、报告、决议等。政治是社会生活、人民斗争等等总和起来的,它讲的是人民生活的各种关系。文艺为政治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实质上也就是为人民服务。什么是“革命”?革命,简单直白地说,就是指走在时代最前面的一股力量,是代表时代的东西,无论其理论、思想还是实践。革命就是政治。作家本身就是政治家,脱离了政治,作家的生命就完了。什么是党?(共产)党,作为一种信念和信仰,就是大公无私,就是为大家,就是从人民那里吸取意见,作出总结,然后再拿到群众中去。
以上是从丁玲的各种讲话和谈话中概括出来的她的思想。有了如此对“政治”“革命”和“党”的阐释,革命作家与它们保持一致,在丁玲看来也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丁玲认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必须、可以也应该写自己熟悉的。写自己熟悉的和写工农兵群众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同一件事情。写自己就是写自己最熟悉的、最受感动的,也就是写广大的劳动群众,因为自己就是“人民”中的一分子。这就叫政治。如此写出来的东西也就会是非常深刻的政治化的东西。能够启发人,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提高感情、品质、风格,这就是作品的政治意义。因此,只有政治性高的作品才更富有艺术生命,艺术生命是跟着政治思想来的;政治与艺术在文学中往往很难截然分开。政治性高的作品,也就是具有人民性的作品,也就是符合党性的作品,也就是革命的作品。在《和北京语言学院留学生的一次谈话》、1982年6月在天津文艺界座谈会上的讲话、1981年8月上旬在延边文联举行的欢迎会上的讲话、1983年应邀在《文学报》与陕西抗大联合举办的“文学创作与中文教学讲座”开讲大会的报告中等,丁玲都表达了这样的思想。
也是在有了上述对“党”“革命”和“政治”的阐释之后,丁玲开始毫不隐晦、毫无畏惧地在各种场合鲜明地表明她对中国共产党、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和不竭深情。新时期,丁玲还写出直接歌颂中国共产党的长篇组诗《歌德之歌》。
因此,如王蒙《我心目中的丁玲》所说的,新时期的丁玲被人们认为“左”的同时,也如王蒙最后的一句:“那么丁玲是真的‘左’了吗?”反问的句式,其寓意是:其实丁玲并没有“左”,并不“左”。
是的,丁玲并不“左”。她是把马克思主义当作了一种宗教、一种信仰,也以此来作为支撑自己生命的信仰和精神支柱,反抗绝望。
因此,1982年10月30日上午,在临澧县县直机关干部会上《我是人民的儿女》的讲话中,当丁玲说“美国有人把我看成是一个虔诚的宗教徒,说我把党当作宗教。这是挖苦我的话”[3]313的时候,是否恰恰表达了她自己的心声?也即:我丁玲就是把党当作宗教!我丁玲就是一个虔诚的宗教徒!
如果人性天然地一半是神,一半是兽;如果人类文明的目标是和平而不是斗争,是人性善的不断弘扬光大,而不是人性恶的放纵与泛滥;那么,共产主义将作为一种道德宗教或道德理想,永远指引着人们向神性的、善的领空不断提升。马克思主义将永远是人类最高的宗教。
德国人威廉·魏特林在《共产主义是什么?》中写道:
共产主义是某一社会组织的状态,在这一状态中,一切人力,即一切手、脑和心的运用,一切能力、一切智力和一切感情的运用都是为了使每一个人(按照人人平等的关系)能够尽量充分满足自己的需要、欲念和希望,换句话说,尽量充分享受自己的个人自由。
由此,每个人都具有这种道义上的动机:为了上述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思维和感情的财富。
但是这个动机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它有一个竞争对手——处处为自己谋取巨大私利的利己动机。两者在一个人的心胸之中不断争斗,但谁也杀不死谁。每个人都有某种程度的利己主义和牺牲精神。[7]213
人与人之间,无论相貌和力量、思想和感情,都不一样。拥有任何一种优势,都容易扩大自己的个人自由,容易滥用个人自由而游手好闲、挥霍浪费和追求权势,损害其他天赋较差的人。这是社会不平等的泉源,但这个泉源不能堵塞,任何英明和理智的措施都不能使她干涸,这样做对社会也并无好处,因为它同时又是人类知识进步的泉源。这一点正是社会平等和平等的个人自由不断受到威胁之所在,正因为如此,这恰恰又是共产主义原则和任何共产主义体系必须明确的一点。甚至一个社会组织的任何体系,不管它体现什么样的原则,如果它不是一团混乱的话,本身必须在这一点上明确。在这里,真理与谬误必须分清。人心是试金石。一个人,如果他的一颗心为最普遍的目的及其维护者而充满牺牲、爱情、勇敢、同情等一切高尚的情感,他必定是一个共产主义者;一个人,如果他的理智从内心深处维护共产主义,爱护和培植那些高尚的感情,他必定尊重共产主义的学说。
凡是这样的人,他们身处优越的生活地位,他们可能由于共产主义的实现而丧失这种地位,却仍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尽些力量,我称之为共产主义者。
凡是这样的人,他们并不指望靠实现共产主义来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他们关心千百万贫苦人生活状况的改善更重于关心自己生活状况的改善,认为只有实现共产主义才有可能改善贫苦人的生活,因而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努力奋斗,我称之为共产主义者。
凡是这样的人,他们变得堕落不堪或者从来就是堕落不堪的,却有勇气公开地夺取他人过多而自己缺乏的东西,并且骄傲自豪地在法庭和众人面前为自己的行动辩护,我称之为共产主义者。
……共产主义是一种心的事业,是一种激发情感的信念……[6]
以此标准以及丁玲投身革命后的实践历程来介定,她是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
那么,我们可以再一次以本文开头的一段话来作为新时期丁玲及其创作的结语: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丁玲讴歌人民、讴歌共产主义、讴歌群众、讴歌美好,恰恰体现了作为一个正义优秀知识分子的社会批判良心。
是的,哪怕声嘶力竭!哪怕如杜鹃啼血!
丁玲,这一个永远洋溢着生命热情的女人、女作家,其对共产主义理想的追求,就恰如这杜鹃啼血。
[1]王增如.无奈的涅槃:丁玲最后的日子[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
[2]罗广斌,杨益言.红岩[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602.
[3]丁玲.丁玲全集:卷8[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4]丁玲.丁玲全集:卷6[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194.
[5]丁玲.丁玲全集:卷11[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6][德]威廉·魏特林.共产主义是什么?[M]//威廉·魏特林.现实的人类和理想的人类——一个贫苦罪人的福音.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213-214.
(责任编辑:田皓)
I2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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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9014(2014)05-0094-05
2014-05-26
龙敏君,女,江西永新人,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工程学院文史室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