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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公汉诗英译的文化诗性融合与流变

2014-03-20华中师范大学魏家海

外文研究 2014年1期
关键词:译诗原诗译者

华中师范大学 魏家海

一、引言

美国著名诗人和翻译家肯尼斯·雷克斯罗思(Kenneth Rexroth),笔名王红公,被称为“垮掉派”诗歌之父,翻译了大量的中国诗歌,包括:《汉诗一百首》(OneHundredPoemsfromtheChinese) ,《汉诗一百首续》(LoveandtheTurningYear:OneHundredMorePoemsfromtheChinese), 同钟玲合译的《兰舟:中国女诗人》(TheOrchidBoat:WomenPoetsofChina)和《李清照词全集》(LiChingChao:CompletePoems)。本文探讨佛教、道家思想、女性主义思想和中西画论对王红公汉诗英译的诗性、情感和文化的融合与流变产生的影响。

二、佛教道德教义对译者的汉诗英译移情的影响

王红公的诗歌创作和翻译具有异质同构性,二者互为“雌雄同体”。王红公的文学观深受释迦摩尼“涅槃”思想的影响,在文学上提倡并身体力行地进行英语诗歌创作的开拓创新,这种责任感驱使他更加关注美国诗歌的命运,对其诗歌翻译活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红公的诗学观,同20世纪60年代国际政治格局和美国社会的“反传统文化”运动分不开。由于二战对西方文明的打击,20世纪50年代在美国兴起的“垮掉派”运动,60年代的“雅皮士”文化反“潮流”运动,以及反对美国介入越南战争的反战运动,美国年轻人对西方文化的优越性产生了怀疑感和幻灭感,迫切渴望借助东方文化来医治“美国病”。从小受到中国文化影响的王红公,以“垮掉派教父”的神圣使命感和责任感,引领美国文学的“革命性”发展方向。他的道德观基因是在中国文化的熏陶下培养起来的,因而,他自然而然地会想到用中国传统宗教精神来拯救西方人迷途的心灵。他曾经到日本学习佛教和禅宗,尽管日本禅宗同中国禅宗有所区别,但他通过佛教和日本文学中有关心灵顿悟的启发,了解释迦摩尼“涅槃”前不忘告诫弟子,拯救大众心灵的精神,因此,佛教教义对他思想转型的影响,毋容置疑。正如Gibson所言,王红公的“道德观不是基督徒式的,而是革命性的,建立在全人类的责任之上,如同释迦牟尼佛宣布放弃涅槃,除非所有的人都进去”(Gibson 1986: 24)。换言之,王红公的“革命”是从基督教的上帝崇拜,转为佛祖释迦摩尼的“涅槃”精神的崇拜,其诗歌创作和诗歌翻译站在关系到人类命运的高度,借助佛教四大皆空和大彻大悟的思想,劝诫西方人不要贪得无厌,要静心顿悟,借此抚平西方人心灵所受的创伤。例如,

曲江二首(其一)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BytheWindingriver

Everywhere petals are flying

And spring is fading. Ten thousand

Atoms of sorrow whirl away

In the wind. I will watch the last

Flowers as they fade, and ease

The pain in my heart with wine.

Two kingfishers mate and nest in

The ruined river pavilion.

Since unicorns, male and female,

Guard the great tomb near the park.

After the laws of their being,

All creatures pursue happiness.

Why have let an official

Career swerve me from my goal?

此诗写于安史之乱之际,曲江又名曲江池,是唐代长安最富盛名的风景区,曲江的盛衰标志着大唐的盛衰。诗的字面似是写伤春,实则诗中有史有玄,在很大程度上抒发了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王红公醉心研究杜甫三十多年,身受杜甫关怀人民疾苦和国家前途命运的高尚人格的感染,引起自己对西方文明命运忧虑的共鸣,在《汉诗一百首》选录这首杜诗本身就表明,译者对杜甫道德观念和家国情怀的认同和同情,也是他自己的精神家园,并通过翻译成为杜甫道德思想在西方的代言人。他翻译杜甫,实际上在译诗中投射自己的精神寄托和责任心。王红公试图拯救美国“垮掉的一代”的精神世界的高度责任感,类似于释迦摩尼“涅槃”前不忘告诫弟子拯救世人的心灵,让渴望陷入精神危机中的美国人读一读中国古代士大夫典范杜甫的诗歌,以治疗心灵中的创伤。

王红公的翻译责任并不局限于对原诗形态的责任,而主要是对中国诗歌情感的尊重,特别是对诗中所蕴涵的中国传统文化伦理道德观念的尊重。杜诗“一片花飞减却春”的意境,意味着以“花”喻“人”,“花”的衰败,就是“春”的“减少”,就是“人”的伤害,“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使人类受到伤害”(邓小军 2011: 56),译者把“减却春”译为spring is fading,充分理解了杜甫从落花“减春”所联想到的国家衰弱、繁华不再的忧思,再现了杜诗的永恒的道德境界和人类共同的精神价值。“风飘万点正愁人”,表明春的消失,象征“安史之乱”的胡人野蛮势力毁灭盛唐文明的悲剧,Ten thousand /Atoms of sorrow whirl away/In the wind,虽然字面意义同原文有所不同,但sorrow一词足够译出了诗人对辉煌文明毁灭的悲伤心情,译者在翻译中无疑受到感染,也折射了译者对诗人伟大人格的赞许。

之后,译者用the last/Flowers as they fade译“欲尽花经眼”中的全部落花,译出了从目睹伤春全过程,到目睹国家个人悲剧的全过程,是译者和诗人悲愤情感的共同升华,表明译者关心西方文明的命运同诗人关心国家社会的命运,形成了共鸣。诗的最后一句“何用浮荣绊此身”,译为反诘句Why have let an official/Career swerve me from my goal?意为诗人自己尽管享受快乐,但不能背离关怀和牵挂国家民族命运的为官本分。可见,译者同情诗人的人格和道德情操,在翻译过程中,体现了或者契合了佛祖释迦摩尼关怀人类命运的“涅槃”精神境界。

三、道家思想对译者的汉诗英译审美取向的影响

道家思想的核心是强调“出世”,从儒家社会生活的等级森严的尊卑关系和名利羁绊中解脱出来,反对用语言把上下尊卑和特权关系固定下来,实质是对儒家政治文化话语的重构。“道家的精神投向,既是美学的也是政治的。”(叶维廉 2002: 1)也就是说,道家思想有某种“非儒化”的倾向,王红公在汉诗英译中,其“同情”翻译思想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

王红公认为“诗歌翻译是一种同情行为”(Rexroth 1961: 19),即把他人的情感视为自己的情感,把他人的话语转化为自己的话语,这是他的翻译基本原则。“翻译对他而言如同全部的艺术创作,一种神圣的沉思的行为,一种化身的同情仪式,一种普遍的自我为守恒的能量形式的转换”(Gibson 1986: 97)。他反对原诗和译诗的二元对立,“反对区别原诗和译诗,因为它们都来自世界上与古今诗人相同的想象互动”(Gibson 1986: 96),重在译出诗歌的情感,特别是把儒家的思想情感置换或淡化为道家的情感。

王红公的汉诗英译,在某种程度上同诗歌创作相互共鸣,无论是翻译选材,还是翻译策略,都不按常规出牌,而是敏锐地捕捉时代的脉搏,在吸收中国文化的同时,亦创亦译,刻意淡化中国封建文化,回避帝王和王侯将相的描写,过滤掉儒家忠君的愚忠思想,有时刻意把儒家色彩“道家化”。例如,杜甫的《倦夜》(ARestlessinCamp):

竹凉侵卧内,野月满庭隅。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

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

万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

In the penetrating damp

I sleep under the bamboos,

Under the penetrating

Moonlight in the wilderness,

The thick dew turns to fine mist.

One by one the stars go out

Only the fireflies are left.

Birds cry over the water.

War breeds its consequences.

It is useless to worry,

Wakeful while the long night goes.

原诗的题目新颖蹊跷,暗示诗人忧国忧民,彻夜未眠,身心疲惫。译诗译为ARestlessinCamp,尤其restless抓住了“诗眼”,暗指诗人疲倦的心。译者用“同情”的心态,设身处在诗人的地位,感受着一颗不眠疲倦的心灵同乱世国运的无言对话,将诗人的慨叹之情同自己的“同情”之心融为一体,译者没有死译诗题,正是译者的合理移情的结果。原诗的前六行是写景,后两行是抒情。写景中以竹、月、露、星、萤、鸟意象,同侵、满、重、稀、自、相等感觉性词语搭配,虽然这些意象组合以搭景为主,但景中有情,暗示诗人因国难当头而夜不能寐所感到和听到的景象。“情融乎其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其外远且大”(谢榛《四溟诗话》),诗人以“情眼”观景,融情于景。“意象之‘意’融有感情,意象之‘象’入眼光耀”,“产生了意义和境界上内深长而外远大的审美效应”。(杨义 2001: 606)

译诗以“情”观景,译出了景中情,如penetrating damp点出了竹凉的穿透性,Under the penetrating/Moonlight in the wilderness中虽无“庭隅”,但从方位词under可推知,且penetrating以通感方式译“满”,把视觉感觉化了,fine mist(雾状的水滴)理解透彻,One by one the stars go out/Only the fireflies are left/Birds cry over the water三句译得很直白,但也译出了审美对象的意象之视觉和听觉的情感意义,透露了诗人转辗反侧,无法入眠的痛苦之情。War breed和useless to worry可谓抓住了抒情的主线,译者之情融入诗人之情后,再移情于译诗之中,是一定程度的创新,因为“‘同情’能使译者走进作者的情感世界,了解体悟原作的精神和精髓;‘同情’能把译者体会到的原作的精神和情感传达给读者,使读者接受和喜爱译本”(郑燕虹 2009: 141)

以上可见,译者在翻译中道家审美倾向很明显,基本上是“以物观物”,大大淡化了杜甫的儒家审美色彩。又如,王维的《酬郭给事》(TwilightComes):

洞门高阁霭余晖,桃李阴阴柳絮飞。

禁里疏钟官舍晚,省中啼鸟吏人稀。

强欲从君无那老,将因卧病解朝衣。

Twilight comes over the monastery garden.

Outside the window the trees grow dim in the dusk.

Woodcutters sing coming home across the fields.

The chant of the monks answers from the forest.

Birds come to the dew basins hidden amongst the flowers.

Off through the bamboos someone is playing a flute.

I am still not an old man,

But my heart is set on the life of a hermit.

译者把“洞门高阁霭余晖”中有关皇宫(“洞门高阁”)和皇恩普照(“余晖”)的隐喻过滤,彻底清除帝王等级象征的痕迹,译为the monastery garden,变成了西方的修道院,虽然是明显的文化误读,但正好反映了译者的自由主义思想,让读者产生一种宗教的敬畏感和同情感,译文里twilight只保留了“霭”字的指称意义,第二句里the trees grow dim in the dusk同twilight很配合,带有庭院深深的意境。原诗中的前四句是赞扬郭给事为官清正娴静、恭谨侍奉皇上的谀词,但译者却完全改写为野外樵夫的吟唱和树林里的僧侣唱着赞美诗相互对唱的情景以及鸟语花香、竹林笛鸣的牧歌景象。作为诗人的译者,在进行文化归化的同时,吸收和融入了中国古诗中“情景交融”、“景中有情”和“情中有景”的道家美学追求。

最后两句译诗基本译出诗人归隐的主旨,hermit意为“隐居修道院的隐居者”,尽管同中国古代的“隐士”概念大为不同,但更为西方读者所理解。这两句译得相对忠实,原因之一是原诗的最后两句属于“理式”的抒情,具有抽象性,强调思辨性,同“英语抒情诗侧重于通过对客观外观世界的描述来揭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强调理性的思辨”(从滋杭 2008: 49)的思维模式相共鸣,所以翻译起来没做大的改动。可见,王红公的创译反映了他排斥中国古代的帝王和官吏等级思想,实质是以“译”行“创”,把“译”作为诗歌创作的媒介,是地道的翻译本土化,表现了他的诗学观念。

王红公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译文中的自然意象,或多或少同现代美国诗歌的自然主义倾向有些契合,自然主义的创新精神、文学思想态度、文学审美观念、创作的思维方式在文学中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并融合在王红公的译诗中。

四、女性主义思想对译者创译的影响

王红公身处西方文化和社会思潮的前沿,不可能不受到当时的社会文化运动的影响。20世纪60和70年代,美国女权运动如火如荼,妇女追求地位平等和自我身份构建,并在政治和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开启了女性主义的文化批评高潮,后来渗透到翻译研究领域,甚至对女性主义文化思想认同的男性作家和翻译家都产生了积极作用。

例如,王红公和钟玲合译的《兰舟:中国女诗人》(1972)中有一首明朝著名女诗人黄峨的散曲《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

俺也曾娇滴滴徘徊在兰麝房,

俺也曾香馥馥绸缪在鲛绡帐,

俺也曾颤巍巍擎他在手掌儿中,

俺也曾意悬悬阁他在心窝儿上。

谁承望,

忽喇喇金弹打鸳鸯,

直楞楞瑶琴别凤凰。

我这里冷清清独守莺花寨,

他那里笑吟吟相和鱼水乡。

难当,

小贱才假莺莺的娇模样;

休忙,

老虔婆恶狠狠做一场!

Tothetune“TheFallofaLittleWildGoose”

Once upon a time I was

Beautiful and seductive,

Wavering to and fro in

Our orchid scented bedroom.

You and me together tangled

In our incense filled gauze

Bed curtains. I trembled,

Held in your hands. You carried

Me in your heart wherever

You went. Suddenly

A bullet struck down the female

Mandarin duck. The music

Of the jade zither was forgotten.

The phoenixes were driven apart.

I sit alone in a room

Filled with Spring, and you are off,

Making love with someone else,

Happy as twofish in the water.

That insufferable little bitch

With her coy tricks!

She’d better not forget…

This old witch can still

Make a furious scene!

这首散曲中的女主人公大胆追求性意识和男欢女爱的心理直露无遗,体现了反抗性别压迫和男性支配的自主精神。译诗同原诗不仅叙述方式有所不同,而且性心理的描写更为直露,突出了自然主义的创作特色和审美创新倾向,也反映了译者对女性主义思想的认同。Flotow (2004: 44)认为: “女性主义翻译强调差异,非领域化(文本脱离其领地),置换(文本流放入其他文化)和拼凑(原译和译语的交汇),而不是忠实或等值,这是符合逻辑的。”因此,译者一定程度上的“拼凑”,虽然不很忠实,但表现了译诗的女性主义色彩,女性主义和自然主义可以集于译者一身,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两种思想相互配合,创译一体化。

译诗中的seductive,together tangled,A bullet struck down the female/Mandarin duck,That insufferable little bitch等表达法比原诗中委婉的说法露骨得多, 性心理和性意识强烈得多,尤其是Making love with someone else 更是性意识的直接流露,毫无遮掩,创作的成分很重,这种创译是典型的“边界写作”,抒写了女性情感的真实想法,西方人更能了解中国古代怨女的内心孤独的苦处。正如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家Simon所言: “翻译和写作作为一种创作实践在文本中相遇,使翻译成为‘边界写作’形式” (Simon 1996: 152),因此,译写是跨界的行为,是两种文化模式和文化身份的融合。

五、中西画论对译者汉诗英译形式变异的影响

王红公创作了十多种形式的现代英语诗歌,其中有些直接得益于汉诗英译,翻译的经验触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受亚洲文化,包括中国古代的道家和佛禅思想的影响,特别是中国画意中的色彩、意象和意境审美观念的启迪,在诗歌翻译中糅进了中国画意中的画面美的审美形式,染上了中国古诗的语言特点,人物尽量不介入译诗,诗歌形式在翻译中产生了变形。同时,他在早年学过绘画,甚至和他的前妻合画过立体派的油画作品,立体主义流派的绘画技巧渗透入其创作和翻译技巧之中。中西绘画理论和技巧为他提供了翻译诗学的源泉,催生了不同的翻译诗歌的变异形式。王红公的中国文化情结,加上庞德的意象叠加式翻译策略的启发,画面的静态性诗学观显现在译文里,具有符际翻译的特征。例如,

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杜甫《对雪》)

Tumult, weeping, many new ghosts.

Heartbroken, aging, alone, I sing

To myself.

以上译文看起来似乎在英诗里很少见,但是它是典型的意象平铺和画卷的静态写意,没有流动感,丢掉了英语语法的逻辑性和连贯性,生发了不同于常规语言的英诗形象。尽管王红公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他的翻译实验无疑验证了庞德开辟这种汉诗英译方式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并借入英诗创作中,他的创译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影响了英诗的非逻辑化的写作实践,继承和发展了庞德的翻译诗学实践,促进了英诗的形式变异。

不仅中国绘画艺术对王红公的汉诗英译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且西方的立体主义绘画艺术也影响了他的诗歌翻译策略。例如,杜甫的绝句二首(其二)(AnotherSpring):

江碧鸟愈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White birds over the grey river.

Scarlet flowers on the green hills.

I watch the spring go by and wonder

If I shall ever return home.

原诗的前两句的译文分别是White birds over the grey river和Scarlet flowers on the green hills,加上了介词over和on的连接,虽然译诗仍具静态性,但译诗的立体性明显增强,具有立体主义画派技巧的影子。王红公早年作画的风格在译诗中显现出来。立体主义画派注重对形体的特别处理,“它把形体拆开,分解它,再把各个部分用不同的方式连接起来,它简化了形体,使之与周围空间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雷诺兹等 1994: 216)。毕加索的绘画艺术对王红公的绘画和诗歌创作的语言风格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画面的立体性和层次性,分解性和合并性,同王红公诗歌创作的风格互为观照,具有一定的同构关系。

王红公认为“诗歌即想象(vision)”,“想象即爱”。(Gibson 1986: 33)此话道出了“想象”在诗歌中的情感审美功能,因为它是“情感与抽象,非语言与文学,个人与人际”关系的整合。显然,这种“想象”是跨越时空边界的审美体验,有立体绘画派的拼合特征的影子,构成其诗歌创译的支点之一。情感的想象渗透了译者的想象,译诗形式变异不仅不可避免,而且变动幅度可能大得面目全非。例如,王昌龄的《闺怨》(ASorrowintheHarem):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

Withered flowers fill the courtyard.

Moss creeps into the great hall.

On both sides everything was said long ago.

The smell of perfume still liners in the air.

译诗几乎完全是对原诗的改写,主人公彻底缺场,只有背景“前景化”了,大概是想借原诗的主题进行情感的想象,增加诗歌的意境,他在汉诗英译中,“不拘泥于字词的对应,甚至不惜对原诗做较大的改动,其主要动因就是追求再现原诗的‘诗境’”(朱徽 2009: 136)。从总体上看,译诗是绘画意境与人物分离后的单向度拼合。诗歌以创译的方式实现对中国诗歌的本土化,以践行中国诗与英语诗的跨文化和跨时空的对接和拼接。尽管这种“翻译”方式为不少学者所诟病,但这种“中国式法则”为其英诗创作提供了灵感,达到了“译”“创”双赢的效果。

六、结语

王红公在翻译中国诗歌方面是一个“另类”,但他善于吸收中国文化元素和保留西方文学的传统,其创译思想是中西诗歌灵感和文化的融合与流变,是译者结合中西文学传统创新思维的检验,“译”“创”互补,其创译的汉诗在英语世界广为接受和传播。所以,对汉学家的汉诗英译,我们不必苛求其忠实性,而是考虑到历史和诗学的语境,只要是译诗能在西方传播,就是对中西文化交流所做的贡献。同时,他的创译翻译思想也为中国翻译西方文学作品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如西方儿童文学汉译也可使用本土化的创译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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