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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行政
——杨慈湖的政务活动及政治主张

2014-03-20隋金波

关键词:政务政治活动

隋金波

(中国计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以“心”行政
——杨慈湖的政务活动及政治主张

隋金波

(中国计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南宋时期“为斯文宗主”的杨慈湖的思想历来受到重视。在杨慈湖本人,思想与政务两者之间密不可分。杨慈湖所经历的如富阳行政、绍兴施政、两次被荐、乐平教化、进谏皇帝及温州善政等主要政务活动,都是以其对“心”的体悟、理解为基本前提的。杨慈湖的政治主张,因强调“心”的纯然之善的普遍推行而绝对理想化,在实际的政治生活中未能持久地发挥作用。

杨慈湖;“心”;政务活动;政治主张

作为陆象山的高第,杨简(1141-1226年,世称慈湖先生,字敬仲)一向以心学干将的形象为后世所熟知,人们集中关注他的师承、学术与思想,但对他其它方面的活动却较少提及。《宋史》论杨慈湖云:“杨简之学,非世儒所能及,施诸有政,使人百世而不能忘,然虽享高年,不究于用,岂不重可惜也哉?”[1]12299这一评价提示我们,杨慈湖的政务活动及政治主张自有特别之处。杨慈湖把他用“心”思考的成果付诸于政治实践,在当时有限的范围内产生了极好的效果,对我们如今的政治实践亦深具启迪。本文拟对杨慈湖的政务活动及政治主张作一番探讨。

一、杨慈湖的政务活动

乾道五年(1170年),杨慈湖登郑侨榜进士。此后,除了中间有十四年的时间赋闲在家外,杨慈湖一生都在辗转做官,但并未获任太大的实权官职。考察杨慈湖的一些重要政务活动,对于了解他的思想,尤其是他的政治主张是有益的,因为杨慈湖是将他的所学所思付诸实际政务活动中来检视其力量,而并非仅仅依照一般的政治活动原则来处理政事。

杨慈湖中进士后,时儒薛季宣在第一时间写信给他祝贺,但此时尚且不知慈湖将于何时何地做官,薛季宣说:“雨晦鸡鸣,乃今见其人矣。侨居荒僻,新除尚未知何地何日之官。有家侄便,可寄声,时蒙发药是幸!”①参见: 冯可镛, 叶意深. 慈湖先生年谱: 卷一[M].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 6.不久后,薛季宣的疑问就得到了澄清,杨慈湖授官迪功郎,主富阳簿,正式开始了为政生涯。对于这段经历,杨慈湖的弟子钱时是这样描述的②参见: 钱时撰.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十八.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 3.:

先生之至富阳也,阅两月,无一士来见......即日诣白宰,谓兹壮邑,于今为赤县,而土俗苶陋。学道爱人,宰其职矣,且僚佐系衔,例主学事,无以风动教化之弦歌,吾邑子坐靡廪稍,效尤俗吏,束湿程赋,役事笞捶,吾食且不得下咽,奈何?宰唯唯。遂破食补生徒,文理稍顺,即收之。先生日诣学,相讲习,又约宰凡称进士,优以示劝。秀民自是欣奋,恨读书晚。

我们通过钱时的记载得知,杨慈湖上任之初的这次行政活动是通过与人“谈心”的方式完成的。他首先使主事者明白,邑宰的作用就是“学道爱人”,兴学收徒是教化地方的必备步骤;接下来杨慈湖亲自作出表率,讲学县里,县人因此受到鼓舞,读书者增多,士风大振。杨慈湖由自我做起,践行儒家的行为规范,且方法与众不同:“先生诚以接物,众畏信之,相戒奉约束惟谨。走吏持片纸入市,可质数千。日讽咏《鲁论》、《孝经》,堂上不动声色,民自化孚。”①参见: 钱时撰.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十八.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2杨慈湖真正做到了“以身作则”,“民自化孚”恰恰是榜样的力量所达成的积极结果,富阳一地的社会治理成效为之一变。

在富阳为官期间,杨慈湖经历了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事件:他第一次见到了陆象山。出于在内心深处对陆象山的敬仰,在象路过富阳时,慈湖亲去迎见,二人相与讨论学问之余,慈湖仍不忘繁忙的行政事务,叶绍翁记此事曰:“慈湖第进士,主富阳簿,象山陆氏犹以举子上南宫,舟泊富阳。杨宿闻其名,至舟次迎之,留厅舍。晨起,揖象山而出,摄治邑事。”[2]这次见面成为陆、杨二人订立师徒关系的机缘,杨慈湖因与陆象山思想上的契合而信心大增,从此学问大进。

这一时期还有一件小事值得我们留意,《石鱼偶记》记此曰:“尝官富阳,始至钱塘,潮惟至庙山而止。他日,与同官俱出西郊,至看潮村,皆讶村何以得此名。越二年,潮忽过邑而西,喷浪如岸雪,声如震雷,宛然与钱塘相似,于是悟看潮村得名之由,古亦以此记异。”②参见: 冯可镛, 叶意深. 慈湖先生年谱: 卷一[M].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 10.尽管有繁琐的政事需要处理,但这并不影响杨慈湖对生活中一些具体事件的思考,一个小村子的名称引起他的兴趣,他花了很长时间方悟其原因,可见他是个生活中的“有心人”。

在政事与生活事务的交错往复中,杨慈湖的思想也逐步扩展开去,触及到更多领域。富阳一任以“心”行政的政务处理方式对杨慈湖来说至关重要,他在这一任上积累了将儒家思想落实于政治生活的经验,为日后绍兴施政、两次被荐、乐平教化及进谏皇帝等诸多重要政务的处理奠定了初步基础。

淳熙四年(1177年),杨慈湖三十六岁,自此任绍兴府司理长达七年。绍兴为官期间,他的行政风格与富阳期间的做法相比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变得更加勤政、事必亲躬与唯理是从。《宋史》载:杨慈湖“为绍兴府司理,犴狱必亲临,端默以听,使自吐露。越陪都,台府鼎立,简中平无颇,惟理之从。一府史触怒帅,令鞫之,简白无罪;命鞫平日,简曰:‘吏过讵能免?今日实无罪,必擿往事置之法,简不敢奉命。’帅大怒,简取告身纳之,争愈力。”[1]12289杨慈湖是如此地不畏权贵并秉公执法,让那些与他持不同观点的人也毫无办法。同样,另一位不同政见者也因杨慈湖据理力争而没有达到目的,反倒给慈湖赔了礼:“一宪使尝举职官,一日缘两造是非,压先生就己意,先生趋庭抗辩,捧还削,宪莫能夺,改容谢之。”①4我们并不知道这位宪使到底造了怎样的是非,要求慈湖怎样地屈从于他的意思,可以想见的是在杨慈湖眼里,这位宪使的要求一定是不合理的,故而遭到严词拒绝。慈湖之所以如此行事,并非是意气用事地固执己见,而是因为他的每个决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旦确定下来,就难得变更:“每白事上官,必从容陈述,有不合即退思,思之而审,坚守无所挠,或大碍不见听,则决去而已。”①参见: 钱时撰.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十八.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4杨慈湖对自己处理政事的方式有足够的信心,“不合则退”并不是一条官场上的一般原则,而杨慈湖在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坚守无所挠”,正可谓是信心满满的特立独行。

在四十一岁和四十二岁时,杨慈湖因为学问醇正、政事有声两次被举荐,举荐者都是当时的重要人物,一位是当朝宰相史浩,另一位是大学者朱熹。获得这些人的举荐,足以证明杨慈湖在当时已享誉士林。关于史浩举荐杨慈湖一事,有文曰②参见: 冯可镛, 叶意深. 慈湖先生年谱: 卷一[M].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12:

太师史越王荐引诸贤,而先生居第二,谓性学通明,辞华条达,孝友之行,阃内化之;施于有政,其民心敬而爱之。得旨,任满都堂审察,仅一考,即移注。先生不欲,文安公书来勉之不可;亲庭有命,乃不敢违。差浙西抚干。

文中谈到杨慈湖居被举荐者的第二位,同时被举荐的,据《宋史·孝宗记》载,还有陆九渊、叶适、袁燮等人,但都排在了慈湖之后,想必史浩是认为杨慈湖是可以担当重任的。然而杨慈湖本人对于举荐的事情却并非刻意求之,这种性格特点自他从政以来一直如此,钱时尝言乃师“自入仕,固未尝祈人举,亦不效尤称门生求脚色,状例逊谢不敢答,而诸公争推拥若恐后,辄从部中得去,剡章辐集,溢数削返之。”①5尽杨管慈湖不以举荐为意,但是他良好的政声和高尚的人格还是赢得了时人的广泛赞誉,“大抵守官且以廉勤爱民为先,其它事难预论。幸四明多贤士,可以从游,不惟可以咨决所疑。至于为学修身,亦皆可以取益。熹所识者杨敬仲、吕子约,所闻者沈国正、袁和叔,到彼皆可从游也。”[3]朱熹告诫弟子说杨慈湖是“可与从游”的人物,因此只要机会适合,朱熹同样不遗余力地举荐杨慈湖:“朱文公持庾节,荐先生学能治己,材可及人,居无何,关升。”②13朱熹推举杨慈湖的理由,与史浩的着眼点基本相同:杨慈湖学问可敬、政声可闻。朱熹与杨慈湖之间的交集,还有一事,时儒黄震记之曰:“朱子为浙东仓,有继母接脚夫,破荡其家业,子来诉其情,朱子遂委杨敬仲。敬仲以子告母不便,朱子告之曰:‘父死,妻辄弃背,与人私通而败其家,不与根治,其父得不衔冤乎?’”②13朱熹与杨慈湖对同一事件的态度并不一致,他们的出发点粗看起来均本于儒家之伦理纲常,然若细究,我们不得不说朱熹的主张更能够从根本上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杨慈湖处理政事的出发点与他对“心”的体认有莫大的关系,他四十四岁任浙西抚属和五十二岁知饶州乐平县时的两次为政活动颇可说明杨慈湖的这种倾向,这两次活动也是杨慈湖将思想落实于政治事务的重要尝试。关于杨慈湖任浙西抚属,有文记曰②15:

先生雍容立决,的中腠会,莫不服为神明。畿甸灾意忷忷叵测,白尹宜戒不虞,遂委督三将兵,接以恩信,得其心腹,出诸葛武侯正兵法调肄习之,众大和悦。先生于是益信人心至灵,至易感动,亿万众之心,一人之心也。徒恃诈力相笼络,若虎豹然,日忧其将噬,大不可。故每论元帅当以四海为一家,抚士卒如室中人。习正兵,不可败,先生之规模也。

关于杨慈湖宰饶州乐平,亦有记曰②22:

宰饶之乐平......每谓教养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诲之谆谆不倦,铲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其言坦易明白,听之者人人可晓。异时汩于凡陋,视道为高深幽远,一旦得闻圣贤与我同心,日用平常无非大道,而我自暴自弃,自颠冥而不知,有泣下者。入斋舍昼夜,忘寝食。远近为之风动。

这两次政务活动中杨慈湖所展示出的出色行政能力及收到的良好治理效果自不待言,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活动,杨慈湖对“心”的认识以及对自身思想的确认在这些过程中逐渐加强了。其所谓“人心至灵”、“本心本自无恙”等说辞,类通于儒家“仁政”但又有所不同。“仁政”旨在要求统治者认识到“仁”是人内在固有的属性,抛弃政治措施中“恶”的方面而转向“仁”并由此出发实施政治治理,自然民心大悦而天下治。但在这个过程中,“仁”固然为人所本有,“恶”的方面却并没有被消除从而在理论上存在着被重新拾起的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仁政”往往难以收到实效的重要原因。而在杨慈湖,“人心至灵”则无渣滓,“本心本自无恙”则无过错,就是说,人“心”在杨慈湖这里是本然纯粹之善,“恶”甚至“恶”的可能性并不被包含在人的本质之中。故他说若是从“亿万众之心,一人之心也”的这个人心之“正”出发,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处理好。

因此当杨慈湖终于有机会将他的所思向当朝皇帝当面陈述时,他宣讲的内容仍然是要皇帝“发人心固有之妙”。有文记曰①参见: 冯可镛, 叶意深. 慈湖先生年谱: 卷一[M].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29:

宁宗即位之初年也,既赴监,讲《乾》爻,反复数千百言,发人心固有之妙,欣欣然人自庆幸,谓先圣赞《易》后未之闻也。御笔遵孝宗成规,复三年之制,先生奏:“陛下此举,尧舜三代之举;此心,尧舜三代之心。顺此心以往,则尧舜三代之盛复见于今日。但臣深恨上行而下未效,群臣衰服之余,常服则紫绯绿,大非礼。虏人曩日尝叹孝宗复古,且谓金主亦欲依仿而行。今陛下顺圣心行之,破群臣非礼久例,亦当溥及四夷,心悦诚服,岂不益光明伟特,为万世法欤!

“顺此心以往”与杨慈湖乐平任内所谓“一旦得闻圣贤与我同心”的主张在内在思路上是一致的,即把圣、凡同具的人心纯然之善无限推展开去,使之在生活过程中不断表露自己,整个世界便会逐渐变成一个光明洁净的世界。这便是杨慈湖由己“心”出发而得出的主张和具体的政治治理措施,“得君行道”的意味甚是明显。事实是,杨慈湖这样的主张尽管有他自身的经历和为官期间“远近为之风动”的实际政绩作为基础,但仍然“不究于用”,此后他几乎再无机会推行自己的主张。五十五岁时杨慈湖因为宰相赵汝愚被斥而上书抗辩,落得个被贬的下场:“会斥丞相赵汝愚,祭酒李祥抗章辨。简上书言:‘昨者危急,军民将溃乱,社稷将倾危,陛下所亲见。汝愚冒万死,易危为安,人情妥定,汝愚之忠,陛下所心知,不必深辨。臣为祭酒,属日以义训诸生,若见利忘义、畏害忘义,臣耻之。’未几亦遭斥,主管崇道宫。”①31自此,杨慈湖闲居在家长达十四年。十四年里,他将主要精力放在了读书撰文上,几乎注遍了五经,这种读书态度在心学家中颇显特别。期间也曾几次上书朝廷,对当时的一些政治事件发表看法,但多数时候其言论都不被采纳,并且遭到更为严厉的打击。

杨慈湖七十岁出知温州:“杨简知温州,善政毕举,采士民善行集曰《乡记》,镂版于学以劝民。”①11“《遗书》续集有《知温州到任谒社稷文》,又有《谒宣圣文》、《到任谒诸庙文》,又有《诸庙祈雨文》、《祭社稷文》、《奉安圣水文》、《祭海神祠山文》、《永嘉季春祈雨碧玉醮青词后雨作改用文》,《禳火青词》、《上元设醮青词》诸作,俱守温州时事。自《到任谒社稷》、《谒先圣》、《谒庙文》外,皆不能定其年。”①12温州任内事务结束后,杨慈湖直宝谟阁,主管玉局观,此后门人愈盛:“其领玉局而归,门人益亲,遐方僻峤、妇人孺子亦知有所谓慈湖先生,岿然天地间,为斯文宗主,泰山乔岳,秋月独明。始传《古文孝经》,传《鲁论》而厘正其篇次。”①21杨慈湖八十六岁时授敷文阁直学士,累加中大夫,仍提举鸿庆宫。不久以太中大夫致仕。死后赠正奉大夫,荣享高年。

二、杨慈湖的政治主张

杨慈湖的主要政务活动如上,他的政务活动与其政治主张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慈湖既以其政治主张来指导其政务活动,同时其政务活动本身又加强了他对自己政治主张的认同,从而更加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尽管其主张并未得到广泛认可。概括地说,杨慈湖的治道,是以他对“心”的分殊理解为基本前提的,人人都有“心”是一个基本的存在事实,而对“心”的本质及其功能的了解并非只有统一的意见,杨慈湖的理解,与众人不同。按照他的意思,人人都有“心”,因此“合天下人之心,则合天心”,政治活动若是能够从这个“心”出发,就会无往而不胜,实现政治之“常”。杨慈湖说道:“人心即道心,心本常。故合乎天下之公心而为政为事,则其政可以常立,其事可以常行。不合乎天下之公心而为政为事,则其政不可以常立,其事不可以常行。”①参见: 杨简撰. 家记二·论《书》、《诗》[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八.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 40.此处所说的“公心”,其最初的构成即是个体之心,“公心”是对个体之心共同价值的抽象,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只要合乎一切个体之心的政治活动,就都是可以体现“公心”的政治活动。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并非所有合乎个体之心的政治活动的结果都是善的,都是值得追求的。杨慈湖说:“为政之道,无出于德。”“政事不出于德,非德政也。政非德政,苟非安即危乱矣。”②参见: 杨简撰. 家记四·论《论语》上[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十.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10若不仔细分辨,我们便会以为杨慈湖在这里是主张“德治主义”,然而杨慈湖所理解的“德”亦与常论有别,在杨慈湖这里,“德”的伦理道德的意义并不明显,而被解释为“天下同此一心”的“心”,前面说过,杨慈湖之“心”纯善而与“恶”绝缘,因此他说的“为政之道,无出于德”则还是从“心”出发来处理政事。人心既然纯善,则基于此的一切政治活动就无有不善。杨慈湖说道:“得其所同然者谓之德,同然者,天下同此一心,同此一机。治道之机,缄总于人君之一心,得其大纲,则万目必随一,正君而定国矣。”②11“心之所同然”本是孟子的命题,梁启超释之为“同类的心”,以为人人若能将之扩大而充量,则人格遂普遍圆满[4]。此处杨慈湖之意,是将君心之“正”扩而充之,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个体人格修养。杨慈湖不惟探讨了“君心”问题,他也讨论了人君如何行权的问题。他对历史上“王道”与“霸道”之分提出看法:“本霸、王道杂之,自汉迄唐一律也。本以霸道,本以利也。以利为本,虽杂以王道,人心岂服?人心不服,危乱之道也。诚纯于王道,则人心毕服,四海之内仰之若父母矣,夫谁与之敌?”③参见: 杨简撰. 家记十·论治道[C] // 慈湖先生遗书: 卷十六. 张约园刊《四明丛书》本. 23.在杨慈湖看来,行“霸道”而杂以“王道”并不是长久之计,甚至还是危乱之道,因为人心不服。只有“纯于王道”才能无敌于天下。所谓“纯于王道”,实际上还是要求“心”作为纯然之善的普遍实施。杨慈湖的这种政治主张,既是最安全的,同时又是最危险的。如果真的有仁君,或者君心真的“正”了,则这一思想无疑会发挥出最大的效率,但是过往历史的事实却似乎总是儒家知识分子难以“得君行道”,君心不正或者说事实上在政治活动的实践中人君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如实地表达他的“心中之正”,则杨慈湖的这一思想便无有落脚之处。因此,杨慈湖在此所主张的基于人“心”的没有诸多道德条目加以限制的“德”之政,是一种抛却了外在制度建立与布置的从“心”之绝对之善出发的理想安排,忽视了个体之人更是社会群体中的一员而需要外在的制度性约束这一基本事实,故其得到实行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了。

三、余 论

杨慈湖政务活动及政治主张的情况大略如此。显然,仅从政务活动来说,杨慈湖并没有经略过国家大事及重大事务,他所经历的事件并不能在中国政治史上产生重大影响而被人们铭记。杨慈湖的政治主张,也很容易因忽略了他独特的“心”思而被误解为一般意义上的“仁政”。杨慈湖在这两个方面的影响远没有他的哲学思想本身给人的印象深刻。事实上,人的生活在本质上应该展示为思想与行为的统一。以思想来指导行为并由行为的实际效果来强化思想,是我们人生在世经历生命过程所最宜采取的处事方式,在一定意义上说这就是实事求是。从这个角度来说,杨慈湖在处理政务时以思导行并由行返思,恰为我们提供了“知行合一”意义上的极好示例。在重点关注对杨慈湖思想及学术的诠释以外而对这些方面给以一定的注意并将思行结合的方法在生活中实践出来,或许是杨慈湖展现给我们的另一种启示。

[1] 脱脱. 宋史[M]. 北京: 中华书局, 1977.

[2] 叶绍翁. 四朝闻见录[M]. 沈锡麟, 冯惠民, 校 北京: 中华书局, 1989: 6.

[3] 朱熹. 答滕德粹[C] // 朱在.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四十九 // 朱杰人、严佐之、刘永翔. 朱子全书: 第二十册.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2 : 2278.

[4] 梁启超. 先秦政治思想史[M]. 北京. 东方出版社, 1996: 105.

To Handle State Affairs via Mind Theories——On the State Affairs and Political Views of Yang Tz’u-hu

SUI Jinbo
(College of Marxism, China Jil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China 310018)

Yang Tz’u-hu was known as Refined Suzerain during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his thought has been attached much importance. And there was a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his thoughts and the state affairs on himself. In his whole life, he experienced many state affairs such as undertaking administration in Fuyang and Shaoxing; being candidate twice; civilizing instruction in Leping; paying remonstrations to the Emperor and taking kind governance in Wenzhou. All of the above was premised on the experience and comprehension of his “mind”. Yang Tz’u-hu’s political views are not adopted because he stressed much on the pure benevolence of mind and put it to an ideal situation. Therefore, his Mind Theories are not in a position to play permanent roles in actual political life.

Yang Tz’u-hu; Mind Theories; State Affairs; Political Views

B244.99

A

1674-3555(2014)04-0093-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4.015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朱青海)

2014-04-09

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浙江大学宋学中心项目(11JDSX02YB)

隋金波(1980-),男,内蒙古赤峰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宋明理学,中国哲学,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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