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看世界:香草般典雅的诗性向往
2014-03-18徐肖楠
徐肖楠 北京人,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外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文化批评。担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新文学学会理事、中国小说学会理事。主要在《文学评论》、《外国文学评论》、《光明日报》、《文艺报》、《文学报》以及其他一些有影响报刊发表论文200余篇。
在香草世界中摇曳的心灵象征
东方莎莎的散文中流荡着一片片香草般的诗性心灵向往,东方莎莎的那些散文精华就是她培育的片片香草。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世界中,有高山小河,有田野人家,有城市阳光,有历史云烟,但其中不时闪亮的,总是片片心灵香草——心灵香草几乎成了东方莎莎的特定审美直觉的标志性象征。
这些香草是东方莎莎散文地图中的艺术向导,那些精华篇章,是一片片真纯与信仰、清澈与典雅、柔美与激情相交融的生命部落,那些如水的纯净、依依的眷恋和摇曳的风情引人向往,不但可以触及文学的悟性,也可以引发生命的遐思,随着袅袅的独特香气而漫步,可以享受到在美的感受中一种心灵的轻盈上升:“沿着西湖边踱步,看雨丝不停地落入湖中,荡起一个个涟漪,又一圈圈扩散开来。我就想这雨该是天与地的信使吧?它带着天际的问候扑向大地,而大地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来自苍穹的柔情。也或许这雨就是天之手呢,下雨就是天地之间亲密的抚爱。听细雨打在伞上的嘀嗒声,我的心中也涌出丝丝的柔情……” (《在秋天的西湖边读雨》)
如果说,信仰的敬畏与尊严的纯真为东方莎莎的散文提供了浪漫的灵魂,那么,激情的清澈与沉思的婉转就为其带来了现实的容颜,而与之水乳交融的,是一种典雅的风情。所以,在东方莎莎的香草散文中,花事、物事和人事一起风流,性情、感觉、写作与典雅共舞。
由此,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中,保持着一种真纯、细腻、沉静、精致、委婉的典雅诗性,这种典雅诗性像香草熏染一样飘溢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作品中。这种闻香看世界的嗅觉能力,就是东方莎莎对生命的感知能力,这里有意无意间隐含着一种反抗现实粗鄙的、具有女性浪漫意味的、典雅的审美知觉:“或许是一个早上,或许是一个下午,它那紫色的五片小花瓣就绽放了,如果说花瓣是它飘飘的裙裾,那中间黄色的花蕊就是它跳动的心脏。只要依附在泥土上,它的生命就格外旺盛。一点阳光,一点雨水,一点空气,它就可以生动一个春夏。”(《阳台上的野花》)
这种女性典雅与我为之命名的香草写作极为一致,也符合艺术的本来意义:艺术本来不是为人生存的粗鄙而发生的,艺术本来就是为从粗鄙中提升人、就是为了人生存得典雅而发生的,人们也应该被东方莎莎这样一种典雅的生命憧憬和艺术向往所鼓舞,而不被那些当代中国文学中四处流淌的粗俗文字所迷惑。
行走在富于东方莎莎个人特色的回忆博物馆和生活现场中,可以一面随着东方莎莎的描述而沉思于生命的旅途,一面在一种典雅的审美感受中勾勒出东方莎莎散文中的艺术地图。
像迷恋香水一样迷恋真纯生命
东方莎莎的香草散文和她对生活中香气的感知来自她真纯的心灵,并以这样的真纯心灵为人为文。波德莱尔在城市废弃物中捡拾碎玻璃而让其对着太阳闪耀出浪漫之光,东方莎莎不能像波德莱尔那样进行伟大的艺术创造,但她能安静地在当代中国平常街区中寻找真纯生命的种子而种植她的香草散文。
写出香草一般感受的散文一定要有真纯的心灵,因为,迷恋香气的人各有不同。当东方莎莎在她的散文中追忆逝水年华时,如果细心品味,更多看到的,是在她生活中的真,然后才是她的文:“我欣赏玫瑰花的妩媚,因为她展现出爱情的甜蜜;我羡慕向日葵的生机,因为她折射出生活的美好;我惊叹牡丹的雍容,因为她代表着生命的丰满;我赞美牵牛花的进取,因为她表达了努力的乐趣。而我,一棵小小的红柳,却选择了茫茫的戈壁滩作为生命的摇篮和搏击的战场。”(《我孤独地开放——红柳这样说》)从她的作品中流溢出的,是一种真纯心灵与散文情趣、语言风格水乳交融的感受,这里最吸引人和打动人的,是她作品中和生命中的真纯。
东方莎莎在她的散文中坦然自若地说她十分喜欢香气,说她收藏过上千种香水。可以在她的散文中看出:她既是一个如此真纯喜欢香气的人,自然是喜欢像香水一样真纯生活感受的人,而迷恋香气的审美知觉,自然也会迷恋香水一样的真纯生命。她的散文与此密切相连,真纯成为她的散文之根。
要强调的是:东方莎莎那种迷恋香气的审美知觉和诗性特质中,必须包含着那种产生艺术直觉的真纯心灵,这自然与功利性和欲望性对香气的爱好不同。如果对香气的爱好偏离生命的诗性品质和生活的美的感受,就会像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中的主人公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那样,梦想以气味主宰人类世界,或者,仅仅像一次T形台的时装表演一样,成为一种当代中国时尚生活的奢侈性炫耀。
当东方莎莎这种被香草象征的、真纯的文学写作行为发生时,就会让生命和写作变得更有意味:“身姿纤长秀美,摇曳在寒风中;色彩粉绿娇嫩,辉耀在荒漠上。你以热烈而欢快的节奏,在沙漠中翩翩起舞;你用清亮而优雅的旋律,在草原上引吭高歌。你把狂风当抚爱,你把沙暴当亲吻,你把干旱当拥抱,你把孤寂当乐趣。你将一米的根茎深深扎进土地里,让它们因吸取大地母亲的营养而变得粗壮坚韧。你把两米的身姿高扬在狂风中,让它们因荒漠的残酷而变得外柔内刚。”(《芨芨草的舞步》)这样的散文并非单纯是写出来的,它是语言、写作与生活、心灵一起构造而成的,因此,这样的写作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而不是用语言砌起来的。它们揭示了东方莎莎对世界、自我、他人的感知以及自己的成长和状态,实际上,告诉了人们她的心灵历程,告诉了人们她的经历、才华、机遇、教养、环境是如何融成她的心灵和写作的。
让香气般的典雅透澈到底
没有真纯生命品格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发现生活的典雅,因为典雅是一种美,粗鄙既与典雅无关,也与美无关,炫耀粗鄙的文学自然也不会有审美感染力,无论中国的古典生活还是当代生活都是这样。endprint
追寻香草般的生存意境,就会有一种美的生活的向往,也会有一种典雅的生存向往。在屈原向往的香草美人世界里,被香草和美人所隐喻的生命品格散发着典雅的幽香和清纯,而对于东方莎莎,香气既是生命也是生活,在散文中嗅出生命和生活的香气与美,与努力寻找一种生命和世界的典雅是一回事:“朝天朗笑的飞檐,娇俏婉转的回廊,雕花绽放的门窗,木楼梯踩出的羞涩的节奏,构成河舫街建筑的古朴雅趣。当胡庆余堂飘飞的旗幡映入眼底时,那阵阵的药香唤起人们对往昔的思念与回味。在这河舫街上步行,得宜的不仅仅只是眼睛和双脚。”(《行走与步行街》)
作为一种典雅的审美直觉,当这种闻香看世界的嗅觉能力表现在东方莎莎的具体写作行为中时,就是一种生命态度和生活风格的典雅追求,其中对优雅、高贵、尊严的追求是核心意识。在这样的典雅天空下的日常生活和写作中,看不到小情小趣的津津乐道,却看到激情如水的透澈明朗。
说这是典雅的审美知觉,是因为东方莎莎的散文中不对香水和香气作粗俗性、欲望性的判断与描写,因而也不对世界的粗鄙浑浊进行揣摩,而是如清流般对美的生活进行富于典雅气息的清澈描述,这与那些迷恋粗俗卑琐、琢磨小情小趣的日常生活描写的作品不同:真正的典雅之气虽然关注日常生活,却飘荡回环着美的生活之气、端然大方的生命之气。
当东方莎莎的生命感知、生活风格、审美知觉与对香气的典雅感受融为一体而婉转流动在她的作品中时,东方莎莎想要的生活就浑然一体、含蓄玲珑地呈现为一种典雅之美的风格:“我怕因为我的不小心,那些花朵会跌落到黑黢黢的泥水里。尽管它们来自污泥,还有像大伞一样的荷叶在下面保护着它们,我还是对花儿们小心翼翼。我深信每朵花里面都住着人家,蜜蜂蝴蝶就是他们的信使。如果他们要相互走动,一定是像荡千秋一样,从花中出来,从茎滑到叶子上,从一片叶子荡到另一片叶子上去。”(《莲花上的香巴拉》)这样,东方莎莎的散文里,没有厚重历史,却有浪漫情思;没有风花雪月,却有日常凝重,它们会引发人们的激情向往或者深沉叹息,就是因为一种典雅情思婉转逶迤地透彻其中。
这些作品含有的典雅诗性特点是:既激情如水,又沉思如水;既有中国古典风情意味,又有欧洲文明气息,这种品质来源于东方莎莎生命过程中被中西文化的典雅不断熏染的过程。这其中,柔美与激情同在,东方莎莎敏感的女性触觉和激扬的艺术情思共同融成了一种格调和情趣,其酣畅大气接近于男性气质,而想象的轻灵、思绪的连翩、情感的细腻、语言的精细却富于女性气质。所以,可以简洁地概括为:激情如水、沉思如水。
激情与沉思共同形成了东方莎莎的典雅性特点,而且,是一种极有气质性的女性典雅,那些流淌的文学感受中,处处泛出这种女性典雅的水波:“天下的雨可能都大同小异,但因了景物的不同,心情的不同,就觉得这雨也是不同的了。就像我在故乡嘉陵江边品雨,在我居住多年的珠江边品雨,和在这与母亲家族有关的杭州西湖边品雨,感觉都是截然不同的。”(《在秋天的西湖边读雨》)也许,这种女性典雅的意味中包含着香草与美人的一致性,而香草与美人自古春秋和古希腊就一致性地象征着美的生命与生活。
美的生活向往中心灵的上升
东方莎莎的散文中始终保持对美的生命与生活的向往,这让我再次想到:文学无法阻止邪恶,但文学可以阻止我们做邪恶的人。发现一种美的生命气息,就会判断一种美的生命价值,或者反过来,当判断一种美的价值时,就在发现一种有理想主义感受和价值判断的生命气息:“我从粗糙、板结、干旱、碱重的沙石地里吐出嫩芽,在风暴中将自己磨炼,在沙尘中将根茎深深地扎进土地。我用身体将沙石紧紧裹住,不让狂风把它们带走。夏秋两季是我最动人的时刻,因为我将淡红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开满枝头,为了无生趣的戈壁滩带来一丝浪漫。我还结出满含种子的小小蒴果,蒴果成熟后落下来,种子便又开始发芽,我们的生命才得以生生不息,让死气沉沉的戈壁滩感受到生命的气息。”(《我孤独地开放——红柳这样说》)
东方莎莎将香气与美的品质相连而对生活进行发现、辨认、追寻,因此,以香气来象征美的生活是对她很自然的事。美所具有的本质香气隐约流淌穿行于她的作品中,并成为她的作品的精神向导。美可以引领我们上升而不致下坠,就像歌德在《神秘的和歌》中说的那样:永恒的女性引我们上升。这样,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世界中,芬芳的美无处不在地引导她前行,也引导着读者进入一个蒙眬氤氲的世界。
东方莎莎似乎在一种香草的执迷中走入一个内心深藏的美的世界,并将这种内心的美外化于周围的外在世界,又吸收外部世界的美转化为内心的梦想和憧憬。不论她对父母的依依深情,还是对异国相识的回味,都充满这种美的向往和想象,有时给人一种逃离现实而飞往理想的浪漫之感,就像古希腊神话的代达罗斯想要逃离现实中囚禁他的迷宫一样。
这样,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中,让人目眩神迷的,并不是奇情异事,而是一种单纯的美的憧憬、一种普通人情怀中美的生命感受。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中,我们能看到生命单纯所产生的魅力、能看到美的生活的不同情景,这些情景都很平常,没有浮华炫耀和眼花缭乱:“香樟树球形的树冠在天空中划出优美圆润的弧线,它们和直立的盐井架相映成趣。香樟的特殊香味和盐巴的咸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在兴奋中有些虚幻之感。好日子不期而至,甚至令人不敢立即相信。但缥缈是短暂的,因为盐巴的气味在吐纳间渐渐让人气息稳定,回归踏实。”(《血脉》)这与那些记叙描述日常生活时把玩现实、故作身姿、把常情常事弄得矫情做作的散文不一样。
东方莎莎的散文中,不论是温馨的还是坚韧的,不论是个性的还是常情的,不论是时尚的还是经典的,总有种让人进行美的想象和回味的情愫:在一种追寻美的理想主义的平常生活中,清醒敏感的头脑生发出生活现状思考、叩拜自然的情怀托起生命崇敬、细品人生的情意流溢着沧桑往事……
浸润着诗性信仰的审美直觉
经历了诸多人事沧桑和生命风华后,东方莎莎的作品仍能保持一种执著追求美的生存的品性,是因为东方莎莎的作品和生活中保持着一种诗性信仰。我说东方莎莎的散文是香草散文,是因为这些散文的精华散发出对香气的精细辨别力和审美直觉,而这种香气辨别力和审美直觉的核心是对美的生存的诗性信仰:“但我的反叛也好,斗争也罢,不是电闪雷鸣,也不是刀光剑影,那种浓烈或许是我心灵深处向往的,但我更知道敬畏,或许这是我从小细读一片树叶、一朵小花、一块泥土所得来的经验,大自然是人类最为伟大的父母,崇天敬地永远压倒了我由自卑引起的自负,由微弱引发的狂妄。我在大自然面前是真正卑微的,这种卑微感和出生所带来的那种卑微之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沙沙》)endprint
正因为东方莎莎让自己的生活和生命浸润着美的信仰,才能产生生存的诗性感受和散文的审美直觉,才能去培育散文的香草感受。因此,东方莎莎的散文只描写美的生存,避开邪恶的气息,这样描写中的诗性,如绛珠草滴滴还泪于生命般的痴情……这才使她的散文精华如同片片香草引人向往。
由此,那些东方莎莎的散文精华透露出,她不是将散文作为职业对象去写作,而是作为心灵的梦幻、作为生命的信仰去描述。这与那些铺张而喧哗地记述一时一地景物和事件的散文不同,也与只为将自己的感受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散文不同。
能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中看到的是,那些她最好的散文就是她生命信仰的一部分,与她的生命不可分割,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将她的散文精华称为她生命的香草,而她似乎一直沐浴在这些香草的天空下:“就在我种下的名花一株一株离我而去之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颗不知名的种子,竟然扎根在我阳台的一个花盆里。一场雨水就让它吐出嫩芽了,我看到一只小手在向我挥舞。慢慢地,它的绿枝拔节地向上生长,足足有半米高,太阳一露笑脸就让它的枝干上一层一层地长出嫩枝,然后鼓起一个个小花苞,只有芝麻大小,但我知道里面蕴含了生命的张力。”(《阳台上的野花》)
于是,在东方莎莎散文的大多街区中,都有置身于与某种诗性信仰隐约相连的浪漫感受,在这些散文中徜徉,有时就会为了寻找某种信仰的依托而去精神漫游。对生命和生活的美的信仰,是东方莎莎的散文灵魂,那些与美的信仰共生的典雅风情,在东方莎莎的香草丛上如晨雾般蒙眬浮动,吸引着写作者和阅读者流连徘徊,而那种与美的信仰一起飘飞的思绪,吸引着人们仰望星空而栖息于其中。
这种香草一样散文感受的独特性,即这种作者自己香草一样生命信仰的独特性,并非是用一些文字能堆砌制造出来的,没有生命中那种信仰贯穿其中,就没有那种简洁流畅的文学整体性,也没有那种香草般的审美感受。在当代中国文学状态中,可以看到有一些散文的文字或者语言显得华丽炫目,但那也只是文字在散文现场,而生命不在散文现场。
文学现场是语言与生命同在的,更深地说,就是文学与生命信仰同在。因此,从一个人的文学作品中可判断其是否有信仰、判断其生命品质,进而可判断其文学的意义和价值,即所谓文如其人,生命信仰就是文学风格:“他们留下的无形的爱的力量仍旧感染着我。我沿着那爱的足迹感受这温情。我知道这细雨是在浇灌着这足迹,在润泽着这足迹,这足迹就像一颗爱的种子已经在西湖边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生生不息,永不泯灭。”(《在秋天的西湖边读雨》)
在生命思考中写作
东方莎莎的闻香看世界不仅仅是在闻和看,而且是一种生命思考:如果能撒出一片生命的浪漫幻想,荡漾出美好生活的独特气息,那就意味着嗅出世界的正邪善恶,就是判断生活的高低贵贱、粗精俗雅。
游历东西方和转换不同生活角色的经历,使东方莎莎思绪敏感、情趣独特,但又保持冷静和坚守,不被四处的生活恶俗所淹没,也不因见多识广而玩世不恭,因此,她的散文毫无轻飘之趣和浮华之感,而是始终保持对生活的独立立场和沉静思考:“西藏,那庄严的布达拉宫,那轻灵的格桑花,那圣湖边虔诚的祈祷声,那华丽的唐卡,那挺立的喜马拉雅山,那神秘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当然是无比圣洁的。但是,我更要说,那些个被称为“世界工厂”的地方也是圣洁的,因为它们牺牲了自己曾经田园般美好的环境,承受了本该属于世界各地的乌烟瘴气。它的圣洁在于它的承担。”(《莲花上的香巴拉》)
因此,这些生命遐想是对生命圣洁的崇敬之思。东方莎莎不时被普通的生命活动所感动:草木、大地、亲人、友情,但这些人事风华又与历史、他人、自我、人性、高贵、尊严等紧密相连、深度融合而反思生命。所以,这里并非奇闻轶事的集锦、搜奇猎艳的迷恋、猫情狗趣的把玩,而是以生命融入写作,以思考叩知天下。
这样,在东方莎莎的散文中,我看到的是生命中的思考时间,而不是职场中的写作程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实际上会目不暇接,但是否会有感想、有思考,关注什么,写作什么,怎么关注、怎么思考、怎么写作,却是大有区分的。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不时会遇见象棋和动物这样的普通事物,但想法却会大有不同:“为了将帅,所有棋子都可以牺牲。上下五千年为君王的霸业魂飞魄散的士兵又有多少啊?在刀光剑影中血流成河的场景又有多少啊?那真是战火连天苍生苦,一将功成万骨枯。由士兵鲜血和白骨筑就的成功是属于君王的,失败也是由士兵最先付出宝贵生命。像项羽这样失败之后宁死不屈的将帅有不少,而保命投降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曾浴血奋战的那些士兵的阴魂被这种玩弄愤慨得久久不愿散去。”(《读象棋》)在象棋中,东方莎莎看到生命与历史;在人与兽的区分中,东方莎莎批判人比兽更过分。在这里,我看到的是东方莎莎的思考知性和文学直觉,写作与现实的联系靠这样的知性和直觉去建立,这里包含着生命立场与审美立场、生活风格与写作风格的同时实现。
于是,在东方莎莎所描述的生活中和她所显示的写作中,是一片安静和单纯,不装腔作势、不假扮鬼脸、不矫情撒娇、不家长里短、不街谈巷议、不庸俗委琐;避开喧嚣与混乱、欲望与权力、占有与享受:“腊梅并没有鲜艳的色彩,也没有惊艳的外表,它无声无息连着那深褐色的枝条开在阴冷的日子里。它没有叶子护着,只有光秃秃的枝条给它立身之地;它没有怨言,只悄悄给四周以香气;它没有去和百花争宠,只静静地在这寒冬留下生命的痕迹。这不就是母亲的化身吗?”(《血色腊梅》)
东方莎莎正是我所希望的那种生活与写作都一致地具有某种精神方向和理想主义立场的人。东方莎莎的散文简洁、干净、雅致,这既表现了她的生命风格,也表现了她的文学风格,所以,她虽然注意用笔的分寸和行文的结构,但显然不是那种熟练工匠的粗制滥造或者有意雕砌,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一片纯情。
责任编辑 高 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