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的“纽犹”

◎田朴珺 （北京）

我遇见的“纽犹”

◎田朴珺 （北京）

几年前，我刚到纽约读书的时候，就听说曼哈顿是个“犹太村”，当时还不太理解这个名字的来历，遇到几个“犹太人”之后才明白，那里的“统治者”注定是他们。

第一个犹太人是个“木匠爷爷”。我和他相识缘自一个书架。客厅太小，我想把书架挂在墙上。最开始的两家承制商，要么因为工期问题，要么因为诚信问题而没有合作，直到第三个人出现，也是我要介绍的第一个犹太人。

他是朋友推荐的。当我电话打过去时，却得到冰冷的拒绝：“现在是周六，周一早上再打给我！”我多少有些委屈，和我想象中的犹太商人不一样啊，既不热情也不精明。我马上跟朋友告了一状：“你介绍的什么人啊……”朋友想了想说，你的电话不是时候，正赶上犹太人的安息日，在他们看来，这一天不容打扰……原来如此。

周一再打过去时，对方判若两人，很快上门量尺寸，一口价，2800美元，两周交货。而之前的失败经历告诉我，一是钱不可能这么少——报价至少4000美元；二是工期不可能这么短——至少两个月。我将信将疑：“不是说要在墙壁上加装钢板，才能牢固吗？”而犹太人告诉我，他用金属探测器测出我的墙壁已有钢板，不用额外再装，把钉子打在上面就可以了。

两周后，书架如约出现，简直是奇迹。有了第一次合作的成功，我又请他做梯子，约期10天。但10天后犹太人告诉我，他对喷漆厂的工作不满意，晚两天交货。两天后，他沮丧地找我退还订金，说重做后效果还是不行。我说有这个态度，梯子做成啥样我都要。他抱歉地告诉我，做了40多年木匠，从没把不满意的货交给客户，“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不能欺骗朋友”，硬是把订金还给了我。之后，只要有纽约的朋友要装修，我都会主动跟人说：“你要做书架吗，我认识一个木匠爷爷……”

“珠宝大哥”是我见到的第二个“犹太人”。

去年陪闺密买婚戒，经一个犹太朋友介绍，认识了某品牌珠宝供应商“珠宝大哥”。大哥是个很好的人，问清闺密的情况后，我们约定第二天去他的办公室——曼哈顿著名的“珠宝大厦”。

大哥带我们到珠宝陈列处，那里有10颗宝石，他先拿出最贵的一颗：“这颗价格太高，不值得投资。”说完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最便宜的一个：“这颗无论成色还是价格，都值得投资。”接着，他拿出放大镜、荧光灯，开始讲述钻石的故事。

大哥一家曾是伊朗豪门。他平静讲述，我们静静倾听。一堂课后，闺密的老公毫不犹豫地买下第二贵的钻石，我能看出决定花这笔钱时，“密老公”表现出由衷的尊重和美好的心情。但付款时，“密老公”发现钱没带够，大哥说没关系，戒指在3天后做好，可以先取走，回国再付钱：“我们是做钻石生意的，在我们行业，握手就是信用，我刚才握过你的手，我信任你。”但闺密夫妇坚决不从，几番推让，还是让人从国内先打款，3天后取货。

半年后，偶遇大哥，我称赞犹太人做生意很有智慧，他笑说，他其实不是犹太人，而是穆斯林。我特别吃惊，一是我一直以为他是犹太人，因为是犹太朋友介绍；二是一直以来，全球钻石生意的最顶端都是犹太人，一个穆斯林怎么可能打得进去？大哥解释说，犹太人的生意经不是一个宗教问题，也不是一个种族问题，我遵照他们的方式做事，他们为什么不接纳我呢？

其实，“大哥”说的道理并不新鲜，犹太人的生意经其实很具普世性。如果好好翻书，看看中国历史，那些富可敌国的巨贾，哪个是欺瞒之辈，哪个会蝇营狗苟？

第三个“犹太人”是个“host”。

田朴珺在美国的图书馆

我刚到纽约时闹过一个笑话。有次朋友带我去一家中餐厅吃饭，餐厅位于一个住宅大厦顶层。电梯一开，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绅士，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自我介绍说“Hello , I’m Tom Lee , I’m your host。”“host”有3种解释：主人、主持人或招待。看这架势，我选择了第三种：招待。我客气地说“嗨”，把大衣递给他，径直走进客厅。

这家餐厅很别致，墙上挂着很多“仿”毕加索、莫奈、德加风格的画，我心里琢磨，餐厅老板的品位还行。名画一幅挨一幅，绵延到楼上，我随画上楼，瞟了一眼楼梯，上面贴满泛黄的黑白照片，都是女人身体的局部，锁骨、肩膀、臀部，细腻唯美。“host”默默跟着我移动，嘴角带笑。“照片是欧姬芙（美国著名女画家）吗？”“host”略带惊讶：“是的，都是原片。”我好奇：“楼下这些画也是真的？”“都是原作。”我心里一惊，都是真的啊，毕加索、莫奈……这些伟大的名字一个挨着一个，都是真的！

“host”端来一杯冰水。我礼貌地拒绝：“抱歉，我胃不好，只能喝温水。”很快，“host”端来一杯温水。第三层是“host”和一些名人的合影，克林顿、希拉里……我心想，这很正常，领导人去一家餐厅吃饭，和老板合个影也没什么，在国内也看到过，但仔细分析，照片中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有些亲密的表情只有朋友间才有，心想，这个“host”不是“招待”！回到客厅，两个朋友笑到不行，说这位“Tom Lee”在华尔街被称为“私募之父”，是“杠杆交易”的发明人，你把人家当成侍者了。Tom更开心，他说30年没受过这种待遇了。

聊天时我问Tom，为什么犹太人这么优秀，甚至被称为曼哈顿的“统治者”。他看出我不是恭维时认真地说：“因为我们注重教育。”

这些教育不仅仅是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还包括处世哲学，比如被称为“犹太人处世和经商的圣经”的《塔木德》，源自三千多年前的羊皮卷。据说，每个犹太人从15岁开始系统地学习《塔木德》……15岁的犹太孩子，还不知道世界为何物，父辈们就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塔木德》告诉犹太人“依靠自己的财产比依靠子女要好得多”；“如果父亲没有教给儿子谋生的手段，等于教他成为一个贼”；“如果不读书，行万里路你也就是个邮差”……这些被传承千年的法则，帮助犹太子民们在一批又一批虎视眈眈的恶邻中顽强地活下来，并成为诸多领域的主宰者。

之前只是单纯地觉得犹太人很精明很聪明，但上面3个“犹太人”却将这些印象具体化为真实的感知，超越所有文字，胜过所有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