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爱玲的《半生缘》中反思女性价值
2014-03-14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郑州451191
⊙王 丽[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 郑州 451191]
从张爱玲的《半生缘》中反思女性价值
⊙王 丽[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 郑州 451191]
张爱玲的《半生缘》以现实的表现手法成功展现了顾曼桢、顾曼璐、沈太太以及石翠芝等颇具时代特征的女性形象,并对她们的生存困境进行了细腻的刻画,它不仅从时代层面透视了女性的悲惨命运,更从生命本体层面展示了个体生命的不堪一击。本文主要以顾曼璐这个典型的人物形象为例,从时代背景、女性心理以及文化舆论三个方面着手,对女性价值问题进行了反思,分析了她扭曲人生形成的原因。
《半生缘》 女性价值 原因 反思
张爱玲的长篇小说《半生缘》以苍凉的笔调成功地塑造了顾曼璐这个既让人怜又让人恨的女性形象,剖析她的人生历程,时时让读者的情感处于纠结之中。父亲早逝,她为了养活家人,不惜放弃自己的爱情去做了舞女,成为父权宗法社会中的牺牲品,后来随着年长色衰嫁给了祝鸿才,本以为嫁人之后会得到幸福的婚姻,但是,面对丈夫在外“拈花惹草”的不良行径,她为了挽留丈夫,又设局毁掉了自己亲手培养的妹妹——顾曼桢的幸福。顾曼璐由为家人牺牲自己的幸福到为自己牺牲妹妹的幸福,由受害者到加害人等一系列的转变,不仅仅呈现的是一场爱情悲剧,更是生活在父权宗法社会里的女性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本文将从时代背景、女性心理以及文化舆论三个方面着手对顾曼璐这个极具矛盾的人物形象进行剖析,分析其扭曲人生的形成原因,以期为女性价值研究问题提供参考依据。
一、时代背景削弱了女性的反抗意识
文学创作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在《半生缘》中,张爱玲将顾曼璐这个颇具悲情的人物形象置于20世纪40年代的旧上海,整个社会都充斥着浓重的男权色彩,女性极力被灌输“为人妻”“为人母”等观念,以适应父权制家庭稳定和维护父权、夫权的需要。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女性在男权高于一切的社会中,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婚姻中始终都要谨小慎微,屈服于男性的统治,从而逐渐成了男性的附属品,失去了自身的反抗意识。
顾曼璐在父亲逝世后,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沦落为舞女,实属无奈之举,后来随着妹妹曼桢参加了工作,家庭经济状况好转,加之自身姿色衰退,她终于决定远离风尘之地,由于受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为人妻”成了众人眼中最好的归宿。但作为一个曾有过舞女经历的她,能在男权色彩浓重的社会找到一个好归宿何尝容易,迫于奶奶、母亲以及众人的压力,她在明知祝鸿才本是一个好色之徒的情形下依然选择了与他结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曼璐选择婚姻就是对封建礼教的一种屈服,她试图以婚姻的形式摆脱世俗嫌弃鄙视的眼光,却不料正是这段不堪的婚姻为其一生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婚后,祝鸿才色性难改,在逐渐厌倦曼璐之后,便到处寻花问柳,天天不在家,在家对她也是极为冷淡,爱搭不理,甚至对她拳脚相向,而此时的曼璐本着“三从四德”中既嫁从夫的思想,只能忍气吞声,无限制地放纵着祝鸿才的不良行为。曼璐对祝鸿才无条件的妥协,助长了他的邪恶念头,使他最终提出了占有曼桢的荒谬条件,而曼璐由于长时间受尊夫意识的熏陶,使她不惜将自己亲手培养的妹妹送入了祝鸿才的魔掌,从而使她最终从受害者变为了加害人。纵观曼璐的婚姻历程,她始终处于弱势、服从和迎合他人的地位,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以及男权占主导地位的时代背景,使她独立自主的反抗意识大为削弱,最终丧失了反抗力量,并沦为男权社会的“帮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曼璐的悲剧事实上是在男权高于一切的封建宗法社会中女性求生的悲剧,而时代背景削弱了女性的反抗意识正是导致这一悲剧产生的直接原因。
二、女性心理特有的敏感性加剧了心理扭曲的进程
在《半生缘》中,张爱玲对顾曼璐有这样一段描写:“头发乱蓬蓬的还没有梳过,脸上却已经是全部舞台化妆,红的鲜红,黑的墨黑,眼圈上抹着蓝色的油膏,远看固然是美丽的,近看便觉得面目狰狞。”她以冷酷的笔调第一次将顾曼璐在现实中的真实面貌呈现在读者面前,完全颠覆了之前曼桢口中那个忠厚伟大的姐姐形象。而事实上,在浓妆艳抹的妆容下凸显的是女性内心所独有的自卑与焦虑,当诸多负面情绪不断地在其内心交织,便加剧了其心理扭曲的进程,造成了其从无私美丽到心狠毒辣的彻底转变。
为了生计沦为舞女的顾曼璐,在社会夹缝中求得生存时变得异常敏感。当顾母劝说曼璐到了“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话道:“他们都大了,用不着我了,就嫌我丢脸了是不是?所以又想我嫁人!”她刻薄的话语不仅是对自身现状的嘲讽,更突显出她对自己舞女身份所产生的焦虑。后来,曼璐权衡左右决定嫁给祝鸿才,而当祝鸿才向她提出低调结婚时,她更是生气地说:“怎么太招摇了?除非你是觉得难为情,跟我这样下流女人正式结婚,给朋友们见笑。是不是,我猜你就是这个心思。”她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反问祝鸿才,并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称为“下流女人”,这些细节描写都从侧面反映出了她对自己未来的生活缺乏安全感。婚后祝鸿才原形毕露,曼璐感到越来越不能控制他了,为了保住传统观念中所谓的“名分”,便想以生一个孩子的方式拴住祝鸿才的心,但是造化弄人,之前的堕胎经历已经使她丧失了生育能力,这更加剧了她的不安全感。于是,她在经过了各种思想斗争之后,便生出了“借腹生子”的错误想法,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妹妹。她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不仅是为了满足丈夫占有曼桢的欲望,更重要的是出于女性独有的嫉妒心理,她在无意识之中嫉妒将要与自己曾经的恋人张豫瑾结婚的妹妹。当曼桢被祝鸿才强暴之后,她前去探望,曼桢一气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的牢骚更饱含了她担负起养家糊口重任期间所承受的各种压力,道出了她内心的苦闷与辛酸。诚如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所言:“人永远不能排泄干净他的原始欲望。人总是要在替代对象中寻找他的第一宣泄。”而曼璐心理的扭曲是长期精神压抑的结果,从而使她眼看自己的婚姻将不复存在时,女性心理特有的敏感性,使她对周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变得嫉妒、痛恨起来,进而形成报复行为,产生强大的破坏力。从心理研究的角度而言,曼璐这一矛盾形象产生的内在原因正是女性心理特有的敏感性,加剧了她内心世界的扭曲进程,最终导致其人格彻底分裂。
三、文化氛围给女性造成的精神压力
不同的时代背景就会催生出不一样的文化氛围,在《半生缘》中,张爱玲所描绘的20世纪40年代的旧上海正是中西文化相互碰撞、相互融合下的畸形产物。没落的黄昏、嘈杂的弄堂、封闭的公馆、无爱的婚姻、扭曲的人性无一不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反映。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女性由于受到传统思想和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逐渐分化为旧时代女性和新派女性两个派别。其中旧时代女性以沈太太为代表,宁愿一生一直与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也不愿意放弃无爱的婚姻,而新派女性以曼璐为代表,她渴望拥有自主的人生,但是强大的文化氛围逐一摧毁了她所有的人生希望,最终又沦落到做男性附属品的地步。她由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放弃,无不说明由于受文化氛围的影响,女性所有的挣扎最终还是被孕育她们的文化所扼杀。
当曼璐决定放弃舞女生涯的时候,她也想过找一个像张豫瑾那样的男人托付终身,但是受世俗文化的影响,她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男人了。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找了一个虽然穷困潦倒却感觉自己能“靠得住”而且“拿得住”的男人结婚,没有让自己的婚姻依附于任何的物质条件,而是追求精神上所谓的安全感。从这一层面来说,曼璐对自己婚姻的选择也算是做了一定的坚持,但是无奈传统文化根深蒂固,她的坚持有很大的不彻底性。之后,她和祝鸿才结婚时坚持要一个正式的婚礼,婚后知道他曾经有过婚姻的时候,她便想为自己的婚姻争取一个合法的名分,这可以看出她对于婚姻所抱有的期望。但是,在传统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自己不能生育更使她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和舆论压力,传统的文化氛围对其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从而导致她为了帮祝鸿才传宗接代,保住自己的名分,不惜采取卑劣而狠心的手段,亲手毁掉了曼桢的幸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曼璐处在中西文化相融合的时代,她内心对于自由、自主、美满婚姻的向往与现实生活中自卑、自怜、无爱的婚姻形成了鲜明的对此,最终导致其因无法承受重大的精神压力而走向被人痛恨的地步。从深层次来讲,文化氛围对女性造成的精神压力正是导致曼璐扭曲人生形成的外在因素。
通过从时代背景、女性心理以及文化舆论三个方面对曼璐扭曲人生形成的各种原因进行深层次的剖析,可以看出这个被称为“粉红骷髅”的顾曼璐,她的一生始终是人性与魔性相互对抗并存。她由最初单纯、善良的女孩沦落为泼辣、风流的舞女,继而转变为心狠、毒辣的恶人,一步一步地走向罪恶的深渊,不仅是其个人的悲哀,更是生活在以男权为主导的封建宗法社会中所有女性的悲哀。因此,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应当加强对女性价值问题的研究,充分重视女性在社会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这不仅要求女性应当从自身树立自力、自强、自主、自尊的独立意识,而且也要求整个社会的广泛参与和关注,为女性价值的实现提供良好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从而促使女性价值的实现从可能变为真正的现实。
[1]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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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鹏飞.《半生缘》——张爱玲最独特的一部作品[J].长春大学学报,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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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丽,本科,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语文教学。
编 辑: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