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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汉运动动词的图式结构比较*

2014-03-12江桂英

关键词:图式书房意象

江桂英

(厦门大学 外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意象图式”一词相继出现在Mark Johnson的TheBodyintheMind和George Lakoff的Women,FireandDangerousThings两本著作中,这是继二者于1980年合著MetaphorsWeLiveBy之后各自在认知语言学领域内里程碑式的又一力作。“意象图式”是他们用于解释人类意义和思维的体验源泉(the embodied origins of human meaning and thought)的一个关键部分,旨在解释人类为何能够进行精妙无比的抽象思维。它是“感知互动和运动活动中不断再现的动态结构”[1],它源自人类的互动、语言体验和历史语境并建构人们的理解和推理模式。该理论出现伊始就因其体验性和作为概念化的重要基元而成为认知语言学的核心。

Talmy和Langacker在1970年代期间的研究发现:(1)即使在近亲语言中,空间关系术语的意义差别也很大;(2)尽管有这些差别,可是语言之间的差异却仍然可以用一些共通的图式结构来表示,如路径、有界区域、接触,各种力以及这些结构的隐喻表达形式等。基于这些发现以及Johnson,Dodge和Lakoff的研究成果[2],本文拟重点分析英汉语言中运动动词图式结构,描述和对比英汉语言中提供路径信息和方式信息的运动动词的主要图式结构差异。

一、意象图式结构的体验性及其语言表达方式

Johnson认为,意象图式通过隐喻转化为抽象

思维,是动态的体验模式(dynamic embodied patterns);同时,它们还是多模态的体验模式而不仅限于视觉体验[1]。Johnson研究的一个出发点是容器图式中out在不同空间意义下的图式结构。Lakoff则对Brugman关于over 的图式描述作了补充并进一步分析了意象图式的语言表达方式。他列出over的六种基本空间图式结构,用幅射式范畴结构理论阐述这些图式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将图式结构细化。比如,对over一词所涉及的射体和界标(trajector/landmark)是否触及表面的考察就是一例:

(1)a.The plane flew over the mountain.(未触及)

b.He climbed over the mountain.(触及)

这一分析对意象图式的分类以及解释意象图式如何在语言、心理和人脑中互相联结的问题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意象图式可以独立于语言之外建构人们的体验,比如对容器的体验,从纸盒、竹筐到嘴巴、房间乃至世界,不一而足。Mandler指出,婴儿对“容纳”的理解早在一岁生日之前就已经有了[3]。据笔者观察,一岁左右的婴儿在学会说话之前都有一个先专注地观察大人将东西放入容器,并转向自己反复将东西放入容器并取出的探索过程。

意象图式是将语言和体验联成一体的关键要素。意象图式对由同一个词(比如介词)所描述的体验进行定义[2]62,这就提出了“意象图式是如何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这样的问题。意象图式的语言表达方式实际上是语言结构的一个重要特征。常见的意象图式的语言表达方式包括介词、后置词(postpositions)、动词、格,甚至还包括用身体部位表达的隐喻等等。

那么,我们在描述人的动作时可用哪些意象图式来表达呢?

(2)a.I walked to the study.我走到书房。

b.I walked into the study.我走进书房。

例中,两者都表明移动者相对于界标而言改变了位置,而这种改变只在图式意义上作了说明,从中可以推断出“我”一开始不在书房。而移动之后的结果是“我”在书房的外边或里面。句a和句b其实都可用“始源—路径—目标”图式表示。所不同的是,句b还包含移动者和界标之间的空间关系。into表示目标在书房里面,而始源在书房外;句a则粗略表明“我”移动后可能在书房内,也可能在书房外,或站在书房门口。

在这里,界标的图式结构表示移动者所在位置,书房则被看作容器。书房的墙(边界)将空间分为内、外两部分,和一个出入口,这就是容器图式所包含的几个要素。人们有意无意地用这些要素将大小不一的物体(如箱包、建筑物、山谷、湖泊)概念化。如例(3)所示,这一结构除了表示“移动”的概念以外,还可描述其他动作和活动,如跳进水库游泳或将鱼苗放进池塘养殖等。此外,同样的图式结构可用于描述相反的动作。

(3)a.他扎进水里。He dived into the water.

b.他浮出水面。He floated out of the water.

位置的改变均可归结为“始源—路径—目标”的意象图式。“出”是把外部当成目标,“进”的目标则是内部。两者都同时表达了容器图式和“始源—路径—目标”图式,不同的只是两者的结合方式改变了。这一看似简单的分析方式隐含的理论意义是:一种语言中,相同的意象图式成分能用尽量小的语言形式变化来表达相反的意义。In和out是一对反义词,同样地,“扎进”和“浮出”也是一对反义词。

动作描述不仅因其所表达的图式而改变,而且还随着该图式的语法表达形式而改变。前文例(2)、(3)中动词“走、扎、钻、浮”表示“移动”,介词to, into,across和“到、进、出”等表示移动者和界标之间的图式空间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英语不少动词本身就可以直接表示空间关系,如:He entered the room中,enter(走进)就同时包含动作和路径;类似的结构如he exited/crossed the room。这类结构在汉语中却几乎找不到,因为汉语的运动动词是典型的“动词+路径附属词”[4]结构。表达同样意思的汉语句子是“他走进/走出房间;他穿过那个房间”。

二、英汉运动动词的图式结构异同

对运动句式的分析表明该类型的句子具有多种图式结构,其中“始源—路径—目标”图式可表达移动者位置改变时的时间系列,不同的界标图式结构要素则可用于进一步明确移动者的位置。英、汉两种语言都可以用动词和介词两种语法形式表示空间关系的图式信息,即表明移动者位置的改变。同时还可以表达其他信息。比如:

(4)a.She sprinted towards the end point.

b.He trudged over the hills.

c.We strolled around in the garden.

这些句子目的不在表明移动者的所在位置或所往何处,而是表明移动者的运动方式。Stroll表示“闲逛”,包含方式信息的类似的汉语动词有“散步、溜达、遛、遛弯儿、转悠”等; trudge表示“(艰难地)跋涉”,汉语里还有“蹚、涉”等包含方式信息的动词;sprint表示“快跑”,类似的汉语动词有“快步、疾步、直奔”等。这类动词或描述“走” 的不同步态 (walk走, march阔步, saunter漫步, amble缓行, pace踱步, tramp踏), 或描述不同的跑姿(run跑, jog慢跑, sprint疾跑, trot疾走), 或表示不同的跳跃方式 (jump跳, hop单脚跳, skip蹦, gambol雀跃, leap跳跃),同时还可以表明运动方式、运动时的费劲程度或速度等。显然,它们并不能具体量化移动者的运动速度或所花力气,因此,这里的速度和力气都是用抽象的图式结构表示的。

此外,英、汉语的方式动词还可用图式结构表示运动中所使用的身体部位:多数用腿脚,可也有用手臂或手脚并用的。如英语的crawl, climb和汉语与之对应的“爬行”和“攀爬”。概括地说,构成上述运动动词图式结构的要素包括:移动者、步态、速度、力气和身体部位。Dodge & Lakoff将其统称为“自动运动图式”[2]。

在英语中,提供方式信息的句子中往往会出现slowly,effortlessly,hurriedly等副词或on foot, at a run,with ease/difficulty等短语。这是由于,英语动词可提供方式信息或运动路径信息,但一般不同时提供两种信息;而句子则可以表达路径或方式,甚或同时包含两种信息。由于每种信息和不同的意象图式结构相关,这些动词或句子所表达的意象图式也必然不同。汉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方式。如:

(5)a.他蹒跚地沿街走去。

b.他猛地跨过那道篱笆。

可见,英、汉语言中,关于运动的词汇化结构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由动词表达路径信息,而有选择地用其他语法成分(如副词)来表达方式信息;另一种形式是用动词表达方式信息,并有选择地用其他语法成分(如介词)表达路径信息。实际上,每种语言中都有一种这样或那样的词汇化形式占主导地位:其中,英语、俄语和汉语中,两种形式都存在,而以方式动词的形式为主;而西班牙语、日语和土耳其语则以“路径”动词为主。

三、结语

本文以Dodge和Lakoff的研究视角为出发点,考察了英汉语言的运动动词的图式结构。研究表明,运动动词主要包括两方面的信息,即路径和方式,而不同的意象图式则和不同类型的信息相联系。Dodge & Lakoff指出[2]72,尽管以往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列出意象图式的清单,可它却回答不了深层次问题,即“普适的基元意象图式从哪里来?”Johnson的体验式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探讨了这个问题,我们却有必要更加深入考察人脑是怎么计算基元意象图式的,以及它们是如何在不同语言中构成更加复杂的图式结构的,这是因为,只有人脑才是解释认知语言学结果的重要基石。尽管这一话题已经超出本文所能涉及的范围,但却恰好为意象图式理论的研究走向深入指明了方向。

【参考文献】

[1] Johnson M.The Body in the Mind: The Bodily Basis of Meaning, Imagination, and Reason[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1987:xiv.

[2] Dodge E,Lakoff G.Image schemas:from linguistic analysis to neural grounding[C]//Hapme B,Grady J E.From Perception to Meaning:Image Schema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Berlin & New York:Mouton de Gruyter,2005:57-93.

[3] Mandler J.How to build a baby:III.Image schemas and the transition to verbal thought[C]//Hapme B,GradyJ E.From Perception to Meaning: Image Schema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Berlin & New York:Mouton de Gruyter,2005:137-164.

[4] Talmy L.Towards a Cognitive Semantics[M].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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