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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述下的呈现:客家研究的身份内核
——兼论客家研究发展

2014-03-12杨丽娟

宜宾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客家人族群文化

杨丽娟

(成都信息工程学院,四川 成都 610225)

客家(Hakka为英语中的外来词)①,一个映照着移民史发展与变迁充满着艰辛的词语,一个恪守中原汉族传统文化并世代流传的族群,一个在当代海内外极具吸引“寻根热”的身份象征,其源流的形成、发展和变迁以及反映其服装、饮食、居住、游乐、婚俗、丧礼、耕作、教育、族谱、祠堂、信仰、传说、节日、语言、与他族的互动等客家文化都引起了学术界广泛的关注,硕果累累,并在21世纪成为了一门“显学”——客家学(Hakkaology)——一门运用科学的观点和方法去研究客家民系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并揭示其发生、发展的学问[1]。

以20世纪30年代,罗香林的《客家源流考》[2]和《客家研究导论》[3]为起点②,至今已有80余年的时间,客家学的发展也经历了从开创、发展到兴旺的迂回式前进阶段,黄杰明认为1919~1938年为客家学的草创与起步阶段,重点考察了客家的起源与分布;1939~1975年为沉默阶段,间或有国外学者对客家源流的探索;1976~1989年为恢复阶段,1988年世客第9次大会在美国举行,国内学者首次组团参加;1990至今为蓬勃发展并形成独立体系阶段[4],客家研究的内容得到前所未有的充实,除了客家源流仍然是探讨的热点,还出现了大量有关服装、饮食、居住、游乐、婚俗、丧礼、耕作、教育、族谱、祠堂、信仰、传说、节日、语言、与他族的互动的客家文化和客家人文性格的思想意识形态的探讨,并且女性在客家中的地位和作用开始受到重视,弥补了以往研究中的性别缺失。

一 客家研究回顾

客家学研究内容重点有四大块:客家源流研究、客家语言研究、客家文化事象和文化特质研究。

(一)客家的名称、源流形成

客家称谓研究:“客家”二字的来源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一是魏晋的“给客制度”,由罗香林在《客家源流考》中首次提出;其二是并非土著原住民的迁徙而来的“外来人”人之意,由王力在《汉语音韵学》提出;其三为“山客”之意[5],由房学嘉在《客家源流探奥》中提出,认为是对生活在山区环境中的古越族的称呼[6]。

客家的形成时期研究有多种说法:万陆在《客家学论纲》中归纳了有七种:一是魏晋隋唐说,王东林的《论赣南在客家民系形成史上的地位》;二是五代至宋处说,罗香林的《客家源流考》;三是宋代前期说,罗勇《客家民系形成的地域分析》;四是南朝说,吴炳坤《客家源流新探》;五是唐末北宋说,吴福文《试论客家民系形成》;六是明代说,蒋炳钊《关于深化客家研究的思考》;七是清代说,刘佐泉《客家历史与传统文化》[7]。

客家形成的结构研究主要有三种说法:一是传统说法——南迁说,此举为罗香林首创,认为客家乃中原汉族五次南迁而形成,甚至是“最纯正的汉人后裔。二是挑战说法——土著说,有趣的是土著说里出现了两大截然不同对立的阵营:北方土著与南方土著。北方土著说中的代表人物钟文典认为“客家本身就存在于北方,是生活在北方的土著居民,无所谓南迁以后才逐步形成”;南方土著说的代表人物是房学嘉,他认为客家人是“南迁的中原人与闽粤赣三角地区古越族移民混化以后产生的共同体,其主体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古越族人民,而不是少数流落在这一地区的中原汉人”[6]。三是新近说法——融合说,蒋炳钊、吴炳坤等都认为客家是南迁汉人和当地少数民族相互融合的文化共同体[8]。谢重光在详细比较了上述三种说法的立足点和弱点以后,认为融合说在南迁汉人、百越种族和南迁盘瓠蛮之间更能体现互动共生、相互同化,是一种更为成熟的学说[9],并被广为接受。

(二)从音韵学、文化学的角度考证客家语言

黄雪贞探讨了客家话的分布片区以及在语音、词汇上的异同[10];练春招从客家日常的谚语中总结分析了客家人的家庭观念和制度[11];颜森认为判断一种语言是否为客家话,可以有三个标准:一是客家人自我意识的标准,二是词汇上的标准,三是语音的标准。主要是看古次浊声母上声字今是否读阴平,这可以用“野尾有暖软冷”六个字作为典型例字来检验[12]。

(三)以日常生活为事象的客家民俗文化事象的研究

客家服装研究:肖承光、刘勇勤指出客家服色中的蓝色情结源于对稳定生活的渴求[13];柴丽芳从“客家”民系的迁移史、地理资源环境、民风等历史文化背景进行了介绍,并总结其对了“客家”传统服饰的风格特点的影响:如节俭、礼仪、实用、劳作[14]。

客家饮食研究:王泽巍从客家饮食中显性特征:味道、选料、刀工、烹饪分析了客家饮食文化的隐性特色——继承中原传统、融合地方特色[15];冯智明、倪水雄分析了贺州客家人祭祀饮食符号的象征隐喻:祈福禳灾[16]。

客家建筑研究:分为两大类型——民居与会馆。肖承光、金晓润认为客家传统民居是集家、堡、祠于一体的天井式民居,客家传统民居的形成是特殊群体在特定时空下的必然产物,承载着客家人独特的生存情感[17]。丘峰分析了在“华侨时代”和“华人时代”两个时间段中,东南亚客属会馆的特征、地位和作用[18];刘正刚详细论述了明清社会不同区域的广东会馆的形成、发展和变迁,是一部地方性会馆的专题研究。[19]

客家婚俗研究:赵剑以方志和田野调查为依据,驳斥了房学嘉关于“二婚亲是客家妇女生活中极少数的典型”的论断[20];郭志超从族谱、史料等角度翔实分析了畲族和客家人的婚姻互动,驳斥了客家与畲族不通婚的谬论[21];刘大可通过对闽西武北村落的田野调查,分析了客家村落的通婚网络影响因素有经济、家族关系和实力、祖宗遗训、风水、“出丁”、姓氏等[22]。

客家丧礼研究:黄诗结认为赣南客家的葬俗保留了中原汉文化的丧葬礼俗[23];张海元以粤东梅州地区的“圆坟”习俗为研究对象,探讨了祭祀“圆坟”的仪式中的文化信息和稻作的关系[24]。

客家教育研究:周雪香、陈支平以科举及第人数为样本,选择客家的大本营——闽粤赣结合的三江地区,探讨了从唐到清的客家教育的时空差异[25];刘大可以闽西武北村的田野调查为基础,指出科举对传统客家村落社会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举凡传统村落的乡塾村校、社会结构、对外交往、社会观念、社会风俗都打上了科举的烙印,渗透着浓厚的科举色彩[26]。

客家族谱研究:覃慧宁通过分析桂江流域黄氏船民中传承的黄氏族谱的失真情况,分析了失真的原因来自黄氏船民为摆脱社会对弱势族群的歧视,编纂了与史实不符的家族历史,以求得强势族群的认同和社会的尊重[27];曾晓林以石城温氏族谱为例,分析了客家族谱中常体现文化认同、制定规约、办学育人、营造朴厚民风等内容,认为一系列的规约和奖惩办法体现客家文化的价值取向,从而获得法人类学意义上的民间自治[28]。

客家祠堂研究:林晓平认为客家祠堂是敬祖、宗族教育的凝聚点,也承载了婚丧、娱乐的民俗功能[29];赖瑛、杨星星从祠堂规划、建筑形制和装饰特点分析了珠三角地区的广府和客家两大民系的祠堂特色差异[30]。

客家信仰研究:刘丽川认为客家的多神、杂神崇拜是客家信仰的最大特征,并明确指出来此特征源于封建王朝中的南朝文化[31];罗勇指出客家社会中的民间信仰能有效地调控祖先崇拜对传统社会的负面影响,从而给社会带来和谐与安宁[32];周建新在梳理了粤东地区三山国王信仰的起源、神明形象、神明身份和信仰活动的基础上,认为其所反映出了客家和潮汕族群意象的分野[33]。

客家仪式研究:彭兆荣认为在福建省宁化县石壁村“客家祖地”的公祠建设和公祭仪典上所表现出的符号系统,实为一种“想象的共同体”的典型,揭示了族群认同的价值以及作为族群生存策略的基本方式[34];徐义强就客家萨满通灵的途径和仪式进行了分析,并与台湾的神媒如乩童、鸾手、查某佛等逐一做了比较,最后反思了一直以来对萨满认识上的简单化,强调应该以文化的角度来看待它,并且认为萨满是透视解读客家文化和客家社会的一个窗口和媒介[35]。

客家歌谣研究:王予霞从历史学、文艺学的角度探讨了20世纪30年代土地革命时期,赣南、闽西等地的客家歌谣发挥的重要的社会作用——成功地解决了苏维埃政治意识形态、知识分子的外来文化、民间文化三者之间的贯通,同时客家歌谣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内在叙述模式实现了自身的现代化历史进程[36];魏启清以客家传统情歌为研究对象,分析了体现的多种婚姻形态和忠贞的爱情观[37];唐群认为客家童谣反映了客家地区的文化背景、风土习俗和审美情趣显示了极为浓厚的地域色彩[38]。

(四)客家文化特质

吴勇章认为客家文化是二元一体的文化,以中原文化为主体,融合了南方少数民族的瑶、畲等文化[39];周建华指出儒学发展到特定历史阶段的表现形态,在继承以往“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儒学思想基础上,吸取佛、道思想而构成为一个新的思想体系,这就是客家文化的内核——宋明理学[40];谢重光在详细论述了客家的多种文化事象后,总结出客家文化在相当程度上是南迁汉人文化与闽越文化交融的结果[41];彭兆荣从中心/边缘的文化价值观视野探讨了闽西三村客家社会在家庭、宗族、信仰、居住等日常生活事项中建构的边缘性[42];江金波认为客家文化的二元性是其正反双重属性的统一:思想的保守与急进、自负又自卑的个性、质朴与虚荣的共存、宿命与使命处世观等,而这种矛盾式的二元性来源于地理环境的封闭性与小农经济的惯性造就了客家文化的传统性;而消极的宿命、迅速的经济发展和改革思潮对原始性造成的震荡,衍生了其过于前卫的特性[43]。

二 身份问题:呈现的研究内核

在包罗万象、纷繁复杂的研究内容中,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个的焦点问题,即身份问题。而对于身份问题的追溯,也是文学、哲学上对人的本质追问的永恒话题。客家的称谓、源流形成的时间及结构、客家的概念对等回答的是“我是谁”、“我来自于哪里”、“我究竟是民族还是民系”;客家文化事象和文化特质回答的是“我怎样”:服装——我怎样穿,饮食——我怎样吃,建筑——我怎样住,婚礼——我怎样结婚,丧礼——我怎样安葬,族谱、祠堂——我的祖先怎样来的,信仰——我怎样寻找精神寄托,教育——我怎样传承。

(一)散布在研究内容背后的身份脉络

从最开始客家的称谓、源流、形成时间的探讨中就已经开始彰显其身份意识:是“土著”抑或“外客”,有“悠久历史”还是“形成较晚”……在长期“大汉族中心主义”、“中原中心主义”的思潮中,种种争论的最终的意义指向即是客家是一个有着先进文化的身份还是一个蛮夷文化的代表,也即在比较视野中的身份层级该如何定位。

那么客家究竟是什么?对客家的概念界定的争论是要探讨它的话语权力的合法性根基在哪里。认为客家是民族的说法已经被学术界所摒弃,目前客家的概念界定主要有集中在民系说抑或族群说,这两大学说论争的焦点是客家文化究竟是以“文化的普同性”为主还是“文化的差异性”为主。黄向春分析到:“把从不同时空层面抽取出来的文化现象人为地整合为一个普同的‘客家文化’并以之界定‘客家民系’时,显然过于强调文化的‘客观性’,也过高估计了文化的规约力,人成了文化的奴隶。实际上,即使在赣南闽西粤东这一‘客家大本营’内,‘客家文化’也存在着丰富多彩的地方性,人们早已注意到这种地方性差异似乎并不是以‘民系’为界线,而是以地域之别为转移。这些地方性差异更生动地反映了族群活动的历史”[44]。概念的论争其实是从内部真正发现客家文化强大的张力和生命力,并通过在各地域的“在地化展演”勾勒出客家的坚韧的族群性格,从文化的差异性中发现了客家身份认同的内在凝聚力。

在生活中由于客家话保存了大量的中古语音,于是在客家被长期“边缘化”、“野蛮化”的过程中,迸发了以罗香林为代表的“族群中心主义”③研究,其中语言往往成为被视作判断客家身份属于中原士大夫后裔即“精英化”的依据,成为了“血统论”的强力支撑。语言研究也是客家研究中最早被视作重点的研究对象,它是作为不同族群区分最外显,最容易感知的要素之一,更一度成为标志客家身份的有力证据。

客家各种民俗事象的研究梳理,可以看出对客家服装、饮食、建筑、婚俗、丧礼、教育、族谱、祠堂、信仰、节日和歌谣的探讨都经历了由表象到内在的转换过程。初期重点是对其外显的表象的描述,“是什么”;后期重点分析在这种表象之下所内隐的客家文化本质的分析,“为什么”;“为什么”如何建构起一种与“他族”不同的“是什么”的“我族”的身份表述。

而对客家文化内隐的深层特征和结构的探究的热点领域客家文化特质的研究更是从“形而上”的角度借助儒学、释学、道学等思想体系,结合客家族群的发生和发展,在历史、国家、社会多重进程中探讨客家族群内在地思想特质,一种能在内在区分客家和“他族”的本质。

(二)被呈现的原因

1.方法的转向。研究方法上早期多历史考证,资料以历代官方文献和家族文献为主,如史书、地方志和族谱。此时虽然民俗事项的实地调查,但其只是萌芽,不系统,不全面,仅被少数学者(如罗香林等)④所重视,并没有形成规模。依靠带有主观建构的文献法为主的研究方法带来的缺陷“不仅仅是导致长期以来客家文化研究徘徊不前的根本原因,同时也制约着长期以来客家学其它许多问题,诸如客家源流问题,客家方言问题等的研究。因此,只有转变观念更新方法,才可能真正走出客家文化研究这种徘徊不前的困境——如推展‘田野调查’的研究方法,引鉴现代文化人类学的理论成果”[45]。周建新也再次强调“客家的称呼由‘民系’变为‘族群’,姑且不论正确与否,但这一学术话语变化的本身就说明目前客家研究学科背景的转变和研究内容的更新。文化人类学扮演的正是这个转变过程的关键角色”[46]。所以,在研究的后期特别是的人类学的方法逐渐受到重视并被广泛引用,如以彭兆荣、刘大可、周建新、罗勇等为代表。而这一方法的转向,把焦点更易聚集在“客家人”——客家文化的发明、传承者——上,从而使得客家研究中的身份问题得以更加清晰。

2.地域的均衡化。从研究地域上看区域研究成为热点,而造就热点的原因来源于客家文化研究中的困惑:其目的是为了探讨文化的普同性还是文化的差异性,在长期反思后,认为“应从‘地方性’视野出发,强调地方性文化对于客家民系的普遍性、历史性、现代性的整合经验”[47]。并且,客家文化是一个动态的文化,它在迁移中和迁移后,还在不断地生长和调适,与当地文化结合进行文化再生产,繁衍出适宜自己生存的带有地方特性的独特的文化系统。因此,为强调由区域环境而产生的文化差异性而从不同的地理区域探析客家文化的“地方性”就成为了学术浪潮,并且对于迁徙达到的“新乡”的关注开始成为焦点。由于在“新乡”中“他族”的映照、互动和挤压下,客家族群身份表述系统中最核心的要素被激活,并被选择和保留,担当起建构“我族”身份标识的重任,“新乡”的边缘性成就了客家检验“我族”文化根基和身份认同的临界点,“在族群关系之中,一旦以某种主观范准界定了族群边缘,族群内部的人不用经常强调自己的文化内涵,反而是在族群边缘,族群特征被强调出来。因此,边缘为观察、理解族群的最佳位置”[48]。

3.研究者身份的多样化。其一,“客家”与“非客”。这是指研究者是否为客家人。客家人研究客家与非客家人研究客家构建出“局内人”和“局外人”的并存格局。客家人研究客家容易进入一种自然的顺应状态,因其在“我者”文化之中;非客家人研究客家易敏锐觉察到客家文化与其他文化的差异,因其在“我者”文化之外,二者并存的优点有:壮大研究队伍,数量上升;共同探讨,去除遮蔽,形成互补。这种多样化更加容易凸显客家族群独特的性格。其二,研究团体的出现。“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客家研究机构已经遍布于客家大本营粤闽赣三省以及北京、上海、四川等地,其中又以大专院校和科研机构为主,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华东师范大学客家研究中心和广东嘉应大学、赣南师范学院、江西师范大学等高校的客家研究所、福建省社会科学院客家研究中心等。进入21世纪,先后成立四川社会科学院客家研究中心、北京大学历史系客家研究所、华南理工大学客家研究所、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客家研究所等”。[46]如此众多的研究团体以高校和研究机构的身份出现,可以看出客家学的学术地位的提升与重视。

4.“新客家运动”(“New Hakkas Movement”)的兴起及推广。20世纪80年代,台湾的“还我母语”运动拉开了“新客家运动”的序幕。“还我母语运动”是由台湾“客家权益促进会”和“客家风云杂志社”(今《客家》杂志)联合举办的全岛客家乡亲的万人游行请愿运动,也是台湾客家乡亲第一次大规模的有组织地为客家母语权益所进行的抗争。运动的口号是:“还我客家话,尊重客家人”“和平奋斗救客家”运动的目的主要是要求当局修改对方言客家话的限制,并且从官方扩大客家话在公共场合、媒体等的使用权,并希望建立多元化的语言政策。之后,还进行了多次诉求“话语权”的“母语运动”,并把对象从客家话拓展到音乐、信仰等多个文化事项上,与此同时,各种客家研究机构、客家运动团体相继成立,形成了有组织、有规模、有影响,可持续的操作模式,甚至客家人复兴客家话的政治机构——行政院客家委员会——的成立,更是标志着“母语运动”的阶段性胜利——政府的认可和支持。

“母语运动”产生的背景却是源于自身族群认同危机的产生。历史上由闽客械斗导致的“义民”与“不义之民”族群解读的激烈论争;传统的山地农耕带来经济上的落后;国民政府为了巩固统治,防止“台独”事件的发生,对台湾的土著文化、移民文化大肆的丑化和打压,客家语言和文化的生存空间受到重创。经济、文化、政治上的弱势使得客家人发生了“隐形人”甚至“入闽脱客”的现象,大规模的个人的“去客家化”的生存策略选择却引发了集体的“族性危机(crisis of ethnicity)”[49],台湾客家族群走到了是存续还是消亡的关键时刻,终于爆发了以索要话语权为肇端的“母语运动”。“隐而不显”的族群性格已经得到彻头彻尾的改变。他们这种迥异于祖辈的做法,也为自己赢得了美誉“新客家”。“新客家人的建构与论述,唤醒客家意识,注意客家文化的传承,逐渐成为客家人的集体意识。”[50]“新客家运动”中所标榜的“新”正是一种在全球化和现代性挤压的过程中,处于在经济、社会地位处于弱势的客家人的一种呐喊,一种新的身份认同诉求的现实版,本来是族群文化的建设,但后来甚至被应用在了政治领域中。“在以‘民族-国家’为主要表述形式的现代性指示价地”的公祠建设和公祭仪典的符号系统的典型性,与近几十年在世界许多地方兴起的‘新客运动’相对接,诠释了族群认同的当代喻义以及作为族群生存策略的基本方式[34]。客家这一“想象的共同体”[51]终于把族群意识从书斋中运用到了实际生活中,也通过客家学将客家“形而上”的族群认同与“形而下”的文化实作[52]紧密相连,并借此为自己在“多元一体”的民族国家中建构了“我族”生存的合法性。

结语

客家研究的学术脉络正是客家族群孜孜不倦寻找、确认自我身份认同的“民族志”书写之路,透过在书写的“文本”与实际生活的“本文”的互动,从边缘到中心,从原乡到新乡,目前在各个场域中的探求与分析已经建立起一整套比较完整的客家族群形象,而继续前行的客家研究也将和实践中的客家族群一道“在路上”[53],继续谱写客家族群的新形象。

注释:

①英文的发音是来自于客家话的发音,音近为:哈嘎。

②最早的文献记载可以追溯到1815年的徐旭曾的《丰湖杂记》,用千余字介绍了客家的源流和风俗,但是由于其缺乏理论研究的自觉意思,又为一般的记述,并且对后代的客家学研究无影响、无回应,所以一般以20世纪三十年代罗香林的《客家源流考》和《客家研究导论》为发轫。参见张应斌《21世纪的客家研究——关于客家学的理论建构》载于嘉应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

③虽然罗香林以“血统论”为突显的“族群中心主义”由于加入了过度的个人感情色彩和主观价值判断而影响了学术研究的客观研究和评述,一直被学者所提醒和批判,但是也有学者认为,罗香林的此种观点其实与当时的社会情境和评价标准有关,并深刻揭示了客家人自我认同的地域范围。可参见黄志繁《什么是客家——以罗香林〈客家研究导论〉为中心》,载于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版),2007年第4期。

④罗香林在其《客家研究导论》中所描绘的在广州用体质人类学方法采集的关于客家人形体的数据以及在粤北的客家区域所调查收集的实地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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