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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尔马契》体现的女性观

2014-03-12

宜宾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多萝西艾略特威尔

叶 梅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8)

乔治·艾略特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一位伟大而奇特的女性作家,她的一生犹如一部跌宕起伏的浪漫小说,让人惊叹不已。然而她笔下的女性人物并不像她本人那样离经叛道,大胆地蔑视世俗规范,女主人公的结局往往平庸而较为悲观。这一点为激进的女性评论家所诟病。正如凯特·米勒所说,乔治·艾略特“生活在罪孽之中”,一生都在挑战传统的婚姻制度,以自己的生活进行“革命”,但她并不赞成女性独立,在她的作品中也不体现这种主张。[1]94苏珊·科柏曼的措辞更为激烈:“一想到乔治·艾略特将她的主人公塑造的远不如她自己本人在生活中那么大胆就不由得感到愤怒。”[2]

然而,无论人们争论如何,艾略特的女性意识是非常明确的,其主要作品无不体现了女性凭借道德力量和独特的性格魅力改造男性世界,追求独立和实现社会价值的意识。在艾略特的笔下,她常将作品中的男性人物形象刻画成道德力量薄弱,甚至是有某种性格弱点的人物。而女性人物相对高大,作者赋予了她们崇高的品质。女性虽然表面上不得不屈从于男性权威,“但是她们能在有限的活动领域中获得心灵的成功”[3]。她们往往在男性世界中充当引导者的形象,利用其独特的女性魅力对周遭的男性产生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女性对男性命运产生引导作用,并以间接的方式引导男性主人公建立起完整的自我。关于女性引导者这一主题在艾略特的小说中非常普遍,如在《亚当·比德》中黛娜对亚当和其弟弟塞斯的引导,《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麦琪对费利浦的引导,以及《织工马南》中爱蓓对马南的引导,南茜对高德夫雷的引导等。在其代表作《米德尔马契》中,艾略特着重刻画了三位女性引导者的形象,她们分别是多萝西娅、玛丽·高思、布尔斯特罗德夫人。

一 理想的执著追求者——多萝西娅

女主人公多萝西娅与夏洛蒂·勃朗特笔下的简·爱有很大的不同,简·爱来自下层社会,贫穷而无社会地位,且没有令人惊羡的美貌。而多萝西娅一出场,作者便赋予她一个中产阶级小姐的身份,虽然她也像简一样是个孤儿,但是父母留给她的遗产已经足够她过上富足的生活。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的需要包括五个层次:生理、安全、爱、尊重、自我实现,每当一种需要得到满足,另一种需要便会取而代之。[4]作为大家闺秀的布鲁克小姐而言,她所追求的是较高层次的精神生活,即自我价值的实现。多萝西娅虽然很富有,但她与当时大多数中产阶级妇女追求个人享乐,奢侈的生活不同,她过着清教徒般节俭的生活,对物质的要求极低。她把钱财看做身外之物,并希望通过服务社会来实现女性的真正价值,一心想取得圣女特蕾莎般的成就。在婚前她就独立开办幼儿园,拟建村社改善田庄居民的生活条件,还常常出钱资助公益事业,捐助教堂、医院等。她渴望摆脱中产阶级女性平庸无聊的命运,渴望另一半是像胡克、弥尔顿那样的伟大人物。“我希望嫁的丈夫是在见解和一切知识上都超过我的人”[5]39。她向往的婚姻是那种能够帮助她“摆脱年幼无知的困境,让她自觉自愿地接受指导,走上庄严崇高的道路”[5]27。当年长她27岁的学者卡苏朋出现时,她仿佛看到了生活的意义,幻想着与博学的丈夫共同攀登知识的巅峰。但婚后却很快陷入了理想的幻灭之中,她既不能成为丈夫的助手和精神伴侣,还要受到自私狭隘的卡苏朋的猜忌。

在卡苏朋去世之后,经历现实磨炼的多萝西娅并未放弃自己的理想。此时的她对爱情婚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与威尔的交往中萌发了爱的激情。为了与威尔结合,多萝西娅做出了放弃卡苏朋财产继承权的决定,这一行为在当时是难以想象的大胆和叛逆。然而威尔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男性,在W.L柯林斯看来:“拉迪斯拉夫缺点很多,优柔寡断”[6]。他以自我为中心,崇尚自由,无拘无束,社会责任感较弱。多萝西娅对威尔的爱源于一种对弱者的同情,当她知道了威尔的身世之后,情感的天平便向威尔倾斜。她把对威尔的爱理解为对抗邪恶的行为,她自己则是“对抗恶的神圣力量的一部分”[5]373。“如果我过分爱他,那么这是因为别人待他太坏了”[5]753,她将威尔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用爱和信任将威尔由一个无所事事的艺术追求者转变为活跃的政治活动家。可以说,威尔的存在成为多萝西娅美德的一种补充。[7]100

除了威尔,对利德盖特以及费厄布拉则牧师,多萝西娅都伸出了援助之手。当利德盖特为布尔斯特罗德利用,面临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时,她以真诚的心关怀他,用坦率的语言安慰她,不但给予他经济上的援助,还在精神上给他一种信任感,并且四处忙碌为他洗刷罪名。当她了解到费厄拉则牧师的家庭处境时,便努力为他争取到了洛克伍的牧师津贴,并使他放弃了惹人非议的慧司特牌。多萝西娅就是这样一个圣母玛利亚似的女性人物,自始至终散发着爱的光芒。她向往的是最公正无私的善和正义,具有一种基督徒的博爱精神。“我们活在世上,想到别人的痛苦,那种心如刀割的痛苦,只要我们能帮助他们,我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5]742艾略特试图通过多萝西娅对威尔的引导,对利德盖特,费厄布拉则牧师的积极影响,让女性尽量发挥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证明自己的存在,实现自己的价值。正如艾略特所说:“她那醇厚的天性,使别人从她对他们的信任中得到了鼓舞,看到了自己的理想,这是女性的伟大力量之一”[5]722。

二 婚姻家庭中的天使——玛丽·高思

维多利亚时期一位有名的艺术评论家约翰·拉斯金:曾宣称男人是做事者、创造者、发明者;而女人则是好看的,供人欣赏的,供陈列用的,供赞美吹嘘的。[8]玛丽·高思颠覆了这一传统看法,她是一位自立自强的新女性,也是艾略特心中完美女性的典范。玛丽相貌平平,但勤劳、正直、诚实。她做过家庭教师,做过费瑟斯通的管家,但却不像他的亲戚那样觊觎他的财产。她既没有像多萝西娅那样想入非非,也没有罗莎蒙德自私虚荣,而是非常理性和实际。她和米德尔马契市长的儿子弗莱德从小两情相悦。弗莱德本性善良,但性格软弱,由于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加之母亲过分溺爱,他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且迷恋上了赌博。他总是幻想着以费瑟斯通姨夫的遗产作为自己未来生活的保障,而不想依靠自己的劳动来生活。玛丽对他是爱恨交加,她说:“我的家庭是不喜欢向人祈求的,弗莱德。我们情愿干活挣钱”[5]242。在爱情问题上,她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能够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当弗莱德向她求爱时,她说:“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没有男子气概,不能自立的人,一个游手好闲,蹉跎岁月,指望侥幸得到别人恩赐的人”[5]246。玛丽将“自立”作为做人的基本准则,并以此来要求弗莱德,表现了她不仅要改变女性自身的现状,还要改变男性的愿望。由于弗莱德继承遗产的愿望泡汤,父亲逼着他做教士,但弗莱德并不喜欢教士的职业,在玛丽看来弗莱德的性格以及生活习惯根本不适合做教士,即使勉强做了也不能成为一个好教士,到头来只能弄虚作假,成为别人的笑柄。于是,在玛丽的鼓励下,一直深爱着玛丽的弗莱德最终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放弃了教士的职业。与玛丽结婚后,弗莱德已彻底改变过去的不良习惯,从事着自己感兴趣的农活,最终变成了一个脚踏实地,远近闻名农业家。

在弗莱德面前,玛丽似乎扮演的是一位强硬的女性角色,她自始至终保持着女性的优越感。她对弗莱德的理解、指责和鼓励都是使他最后走向成熟的关键。她对自己的父亲说“丈夫是较低一级的男子,他们需要别人管束他们”[5]774。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个成功的女性,因为她不仅实现了自己的婚姻理想,而且在改造弗莱德的过程中实现了她的人生价值。她用她那富含母性的女性之爱以及在任何情况下都毫不动摇的坚定品质,将弗莱德由原来的纨绔子弟变成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子汉。弗莱德的转变体现了女性的爱在改造男性方面所起的巨大作用。这也体现了艾略特不仅意识到女性在经济上的独立是实现女性社会价值的重要方面,同时也认识到要真正实现女性的解放,妇女还应担负起改造受传统偏见影响的男性,这也是时代赋予女性的使命。

三 完美人格的代言人——赫莉欧

乔治·艾略特的女性主义观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她倡导女性应该实现道德上的自我完善,“将力量,智慧与女性的柔和,圆滑以及居家生活的经验结合起来”[9]。凭借自己的道德力量和人格魅力来影响和改造男性。在小说中作者对布尔斯特多德夫人(赫莉欧)身上的笔墨并不多,但她却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是一个普通的并未受过正规的教育的妇女,但勤劳、善良、诚实,为家庭忙碌操劳。在邻居眼里,布尔斯德太太很得人心,她“一向心地善良,像白天一样光明正大”[5]。在男人们眼里,她是“温柔漂亮的妻子”。她一直很信任和尊敬自己的丈夫。当布尔斯特多德在25年前独吞前妻女儿的遗产而发家的丑闻暴露之后,得知真相的布尔斯特多德夫人并没有像外人想的那样离开她的丈夫。相反,她没有被巨大的打击所摧垮,而是宽恕了自己的丈夫。声名狼藉的布尔斯特多德最终在妻子宽容的怀抱中忏悔了自己的罪恶,最终在伟大的女性情感中找到了宽恕。赫莉欧用她那忠于誓言的,仁慈的同情心将她的丈夫从遭人唾弃的耻辱中拯救出来,同时也挽救了自己的婚姻。

根据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学说,即人的心理人格有自我、本我、超我三部分组成。本我代表人与生俱来的各种本能,自我是审慎和理性的象征,它遵循“现实原则”。超我是人格结构中的最高层次,即道德化的自我。[10]当超我战胜本我时,人作为完整的个体将获得人格的升华。从表面上看,赫莉欧是男权社会中忍让顺从的女性,在家中丈夫占用绝对的统治地位。但当声名狼藉的丈夫被击垮时,她人格中超我的坚强宽容战胜了本我的软弱怨恨。她回到了不幸丈夫的身边,跟他一起承担耻辱,分担他的忧虑,谈论他的过错。经历了人格升华的赫莉欧由两性关系的弱者变成了家庭的支柱,她身边的布尔斯特多德先生在她完美人格的映照下反而变得干瘪了。

结语

但丁在《神曲》中呼喊道:“永恒的女性指引我们飞升”。这也正好契合了乔治·艾略特的女性观。在乔治·艾略特这个男性化的笔名之下,作者表面上似乎屈从于男性文化,接受传统的角色和义务。但她笔下女性人物的经历本身实际上就是对父权体制下女性命运的解构和颠覆。根据康妮斯的分析,女性反对父权独裁主要有两种形式:公然反对当时主流社会的准则和隐秘削弱男性权威。[11]在《米德尔马契》中,多萝西娅、玛丽以及布尔斯特多德夫人即采用了隐秘,间接的方式来削弱男性权威。她们借助男性,用无私的爱和奉献引导男性,间接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在艾略特看来渐渐改变这个世界的正是这种“温和,间接但却无可估量的影响”[11]。艾略特让女性走进社会,不仅向传统的社会观念提出了挑战,而且也是对妇女能够为社会做出自己贡献的鼓励。她通过自己笔下的女性们所做出的成就,以事实说明了妇女不仅能造就家庭幸福,对周遭的男性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也能为社会服务,并从中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正如亨利·詹姆斯所说:“认为那些把妇女发展作为未来希望的人应该为乔治·艾略特立一座丰碑”。[1]可见,艾略特的女性观具有一定的超前性,她实际上促进了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

参考文献:

[1] 马建军.乔治·艾略特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2] 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M].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94.

[3] Patricia Lorimer Lundberg,George Eliot.Mary Ann E-vans’s Subversive Tool in Middlemarch[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9:272.

[4] 亚伯拉罕·马斯洛.动机与人格[M].许金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5] 乔治·艾略特.米德尔马契[M].项星耀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6] 柯彦玢.威尔·拉迪斯拉夫与窗户意象[J].国外文学,2010(3):92.

[7] Karen Chase,George Eliot:Middlemarch Landmarks of World Literature[M].Cambridge: Th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1:64.

[8] 戴维·罗伯兹.英国史:1688年至今[M].鲁光桓译.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278.

[9] 伊莱恩·肖瓦尔特.她们自己的文学——从勃朗特到莱辛的英国女性小说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100.

[10]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11] 颜蓓蕾.从女性哥特角度解读《米德尔马契》[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12(11):10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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