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弗莱德金：一名可能成为大师的导演

张宇欣

威廉·弗莱德金（1935-2023）美国，导演

回顾威廉·弗莱德金的导演作品时，我不免惊讶于多年前使用DVD机观看的《法国贩毒网》（1971），现在看仍如此紧凑、精彩。法国毒枭和缺钱的演员合谋，贩卖大宗毒品到美国。两个直觉不太准的纽约警察在跟踪一位可疑人物时嗅到线索，在一片反对声中决心咬住这个跨国贩毒网络。

电影贡献了不少经典桥段，其一是在纽约市大桥下轿车追轻轨的戏份，拍得十分粗粝、真实；二是警察和毒枭的追逃戏，让人忍不住想鼓掌——观众不知道毒枭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尾巴，代入警察视角，一度以为这次追捕大有成功希望，结果毒枭把警察好好玩弄羞辱一通再甩掉。

《法国贩毒网》太过干脆利落，全片几乎没有废笔。弗莱德金凭本片捧回了第4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奖、最佳影片奖。那时他才36岁。

两年后弗莱德金又交出了《驱魔人》这一恐怖片力作，该片在这一类型片领域的至高地位毋庸置疑。故事发生在一个中上阶层家庭里，离异的名演员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芮根。芮根觉得她的床莫名摇晃，医生诊断她有青春期问题，无人相信芮根被恶魔附身。她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并且力大无穷，口吐绿色液体。她会伤人，似乎还杀了人。演员在绝望中找神父驱魔。影片详尽呈现了驱魔的过程，两位神父都搭上了性命，才换回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驱魔人》获得10项奥斯卡提名，斩获两个奖项（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音效奖），全球票房超过4.41亿美元。但现在看来最突出的成就还是弗莱德金几乎不动用特效拍出了小女孩被恶魔附身的恐怖。

《驱魔人》上映，弗莱德金还没到不惑之年。如果一切顺利，他本可以成为一名电影大师，至少是类型片大师。

但弗莱德金没有。他不拍作者电影，没有时间思考电影本体论。巨大的成功之后，翻拍自《恐惧的代价》的《千惊万险》（1977）票房口碑不复《驱魔人》，阿尔·帕西诺坐镇的《虎口巡航》（1980）表现亦不出彩。到1980年代，弗莱德金已经失去了大师光环。

回顾他的一生，因为起点太不平庸，所以不免对他后来的几十年岁月扼腕。他之后称得上好作品的可能只有警匪片《威猛骑兵》（1985）。他的电影风格总体上很模糊，常有灵光，也时常失灵。也许他不想自我重复，只是他没能再创奇迹。有影评人假设，弗莱德金是这样的导演：比起给他自由让他漫无边际地探索，在约束之下，他或許能发挥得更好。2013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弗莱德金自己也假设，如果处于1950年代及之前的好莱坞制片人时代，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导演。

2023年8月7日，弗莱德金在洛杉矶去世，享年8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