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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关怀①

2014-03-11吴远稳吴正荣

玉溪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9期
关键词:比丘傣族佛教

吴远稳 吴正荣

(玉溪师范学院文学院,云南玉溪 653100)

·佛教文化·

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关怀①

吴远稳 吴正荣

(玉溪师范学院文学院,云南玉溪 653100)

南传佛教;生态观;生态实践

南传佛教的生态观是其对生命与自然的综合认知与践行的基础上生发出来的一种整体性、共生性的生态观。这种生态观的形成与其生活实践密不可分,有些认知直接是生活方式的一种践行和表达。在其影响方面,体现在其对生命的呵护以及家园环境的爱护行为之中;在其传承上,体现在其与南传佛教信仰地区信徒的渗透和互动上。因此,南传佛教的生态观及其生态实践在缓和人与自然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尖锐关系方面有很大理论实践意义。

当今世界,生态和环境问题日益成为全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生态问题正在成为人类社会所遭遇的十分棘手的“麻烦”。从某种程度上说,生态的恶化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场危机,是由于人类对自然不合理的开发利用,导致生态系统的破坏,从而威胁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目前很多学者都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紧要的问题。导致生态危机有两个重要的思想根源:物质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两个“主义”都造成人和自然环境的紧张关系。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理论包含着真如一体的宇宙统一论、因缘和合的世界和谐论和众生平等的生命慈悲观、戒杀素食的行为道德论、共存共荣的佛国净土论的命题。佛教的生态观和生态学理论对维护生态平衡、维护世界和平、促进社会文明具有不可取代的价值。佛教生态思想是当今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的观念来源之一。作为一种应对当前生态环境问题的思想资源,其整体生态观、因果报应的生态责任伦理、众生平等的生命价值伦理以及其戒杀、放生、素食的行为规范和行为实践,可以提供一种对现代价值观的扭曲以及自我欲望过度膨胀的反思视角,从而培养一种善待自然、爱护环境、保护动物的生态文明,倡导一种朴素、和平、和谐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

一、研究概述

中国佛教分为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和南传佛教支系。目前从生态与佛教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汉传佛教或者说是笼统佛教与生态方面,具体到小的支系的研究不算多,特别是南传佛教生态观的研究少之又少。国内学者的研究大多围绕“佛教与生态”这个大的主题进行,2008年10月25日,由上海玉佛寺主办的“佛教与生态”学术研讨与会代表围绕会议主题进行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主要研究范围集中于由“缘起论”、“众生平等”、“因果业报”、“戒杀、护生”等方面,其主要内容为众生平等、戒杀护生、心净土净等。具体到论文方面,以下的这些学者均从不同的角度对佛教生态观及其生态实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在《佛教的生态观》一文中,魏德东从佛教生态观的哲学基础、佛教生态观的基本特征、佛教生态观的具体内容和佛教的生态实践等四个方面做过比较详细论述①魏德东.佛教的生态观[J].中国社会科学,1999(5).。肖平汉在《佛教慈悲思想与环境生态保护》中指出,佛教的慈悲思想对净化人类心灵、提高道德水准、美化社会将起到积极作用②肖平汉.佛教慈悲心与环境生态学[J].世界宗教文化,2003(3).。慈悲思想体现出佛教对人类生命的珍惜,对自然环境的深切关注。张一方在《佛学为体科学为用——从佛教文化生态学和循环经济到现代社会》一文中谈到佛教强调缘起说,缘起说认为世间万象互为缘起,大自然对人类有天覆地载和养育之德,因此人类对大自然应怀感恩之心,反对无度的占有、浪费、破坏③张一方.佛学为体科学为用——从佛教文化生态学和循环经济到现代社会[J].香港佛教(549).。在实践上,佛教充满戒杀护生的慈悲思想,并把杀生戒作为第一大戒,同时极力称赞放生、护生功德。佛教要求信徒善待一切生灵,戒杀、放生,认为这样做会有极大的功德。其他相关的论文还有王雷泉在《佛教思想与生态哲学》、释传道的《菩萨社会关怀的两大任务——庄严国土、成熟众生》、释恒清的《草木有性与深层生态学》等。

目前,国内学者研究南传佛教的生态观方面的文章有两篇,一篇是郑筱筠《试论南传佛教的生态文明》④郑筱筠.试论南传佛教的生态文明[M]//觉醒.佛教与生态文明.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另一篇是高徽南的《南传佛教与传统傣族生态观》⑤高徽南.南传佛教与传统傣族生态观[J].海内海外,2009(10).。另外是两篇国外学者的文章,见于安乐哲主编的《佛教与生态》⑥安乐哲.佛教与生态[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一书,分别是唐纳德·K.斯威勒的《当代泰国的佛教生态诠释学介绍:佛世尊者与法藏长老》、莱斯利·E.施蓬泽尔、波拉妮·纳塔德查.施彭泽尔写的《泰国僧团促进绿色社会建设之潜在贡献的理论分析》。例外,许多南传佛教大师的著作也为我们研究南传佛教与生态提供了宝贵的材料,例如阿姜查禅师的《我们真正的归宿》、《以法为赠礼》、《森林里的一棵树》、《静止的流水》,摩诃布瓦的《尊者阿迦曼》,法藏长老的《泰国人与森林》,佛使比丘的《佛教徒与关爱自然》、《来自自然的呼唤》、《菩提树的心木》、《人类手册》等。佛使比丘生态阐释学的核心把“佛法”与“自然”视为同义词语,他认为自然就是显现佛法的自然,拥有令人解脱的能量,这种理念激励佛使在泰国苏拉塔尼省猜耶小镇边上建立了解脱自在园作为教学和修行中心。对佛使来说,他的森林寺院的自然环境就是个人转依佛法的环境。南传佛教世界观:生态整体论、没有暴力、心理调控、需要和存在、心智和成长、自我调解,最后形成生物多样性。

二、南传佛教的生态观

南传佛教在其长期的生活实践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整体、无我的生态观,这种生态观引导着他们对自然和生命的理解,同时根植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1.南传佛教的深层生态观

整体性 关于佛教的生态观,魏德东在其论文《佛教生态观》一文中指出,佛教生态观的基本特征是整体性和无我论。“在缘起论的基础上,佛教建立了独特的关于人与环境关系的理论,这就是佛教的生态观。其基本特征集中在两点:整体论与无我论。”①魏德东.佛教的生态观[J].中国社会科学,1999(5):107.南传佛教的整体观的哲学基础是缘起法。佛教常用“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来说明缘生缘灭的道理。

何谓缘起法?静音的阐述简洁明了:“所谓缘起法,即诸法由因缘和合而生起,宇宙万有都是由种种关系或条件-即因缘组合而成,事物与事物之间又是相互依存、互为条件的。若用现代语言来描述,即我们所处的地球,是由有情众生和无情的物质世界组成。有情众生包括人类和动物。人类、动物界和无情的物质,因缘和合,形成了世界的整体。三者不可分离,互为因果,互为条件。个体的命运与全体的命运休戚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②净因.尊重生命慈悲不杀(上)——“五戒的现代意义”系列讲座之一[J].法音,2000(11).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生活世界里面的任何一种事物都不可能不依赖于其它事物而独立存在。“尽管这些分离各别的构成元素既没有被空间中的弥漫质料联接起来,也未由时空上的连续性联系起来,但它们之间仍然存在某种联系。它在时间上和空间上的显现都遵循着确定的因果性法则。这些法则有一个总的名称:相依缘起。”③舍尔巴茨基.小乘佛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55.人与人、人与自然万物形成了一张相互依赖的生存之网,这张大网下面又有很多环环相扣的链条。这张网是一个整体性的存在,在这个整体里面,没有任何物种是孤立性的存在,任何存在都与他物的存在为前提。

共生性 共生性的生态观破除了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的对立。人与我们生存的环境是一个共同的、不可分割、生死相依的生存空间。我们不可能外位与环境而存在,我们只能在这个共同的空间中存在。美国学者小约翰·B.科布认为深层生态观强调生态系作为一个共生的整体,具有相互依赖和统一的特性。“价值存在于这个完整的体系中,而不是存在于每一个单个的造物中。个体是作为这个整体的一员存在的,只有它们投身于整体的复杂关系网中才是有价值的。顺从这个整体,一种强烈的圣神感会油然而生。若背离这个整体,便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④大卫·格里芬.后现代科学、生态学、科学和宗教:走向一种后现代世界观[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48.科布认为在理解人的位置这一问题上,深层生态观反对强调人与自然分离的观点,认为人类的自命不凡是一种错觉。共生是生态文明发展的一个特征,生态是一个彼此平衡、共同繁荣的状态,也是一种能够可持续的发展状况,体现的是一种“共生”的态势。这不同于工业文明中的“竞生”关系,这种关系突出了人与自然环境的对立,这种对立导致了今天的生态危机。南传佛教的生态观一开始就超越了这种人与自安然的对立状态,在其万物互为缘起、无我性空的思想导引下,南传佛教形成了一种平等共存共生的生态观,他们把自然看作是一个整体,人只是自然中的一份子,人并没有高于其他的生命体。在人与自然,人与其他物种面前,人没有任何特权。

2.南传佛教自然观

自然是一个互为缘起平衡体,存在多样性和多层次性 一般地讲,自然被我们认为是一个客体对象,我们改造自然,利用自然。自然也有自然而然之意,强调的是随性随意。泰国的高僧佛使比丘对自然有独特的理解,他在其著作《法的社会主义》中说:“更有趣的是,佛使尊者视生命的这种互动关系为自然的本质(dhammajati)。本质上,自然是一种彼此间互为因缘的平衡状况,你也可以称它为‘本质’(Prakati)。根据佛使比丘的见解,Prakati有二层意义:一是本体意义,即自然或事物自然的真相——缘起法;二是道德意义。”⑤佛使比丘.法的社会主义[EB/OL].显密文库.http://read.goodweb.cn/news/news_view.asp?newsid=58933.佛使比丘认为自然(prakati)有两层意思:一是自然的本质,是以遵循自然法则为准则,例如要身体处于自然的状况,就要顺其自然地吃饭、站立、行走、睡觉、沐浴和排泄;另一种则关系到人类要以合作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人类应该互相合作,世事才能顺其自然地运行。归纳下来,自然就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自然自为的本质层面,二是社会层面的自然关系。

“对佛使比丘说来,一切都是法(Dhamma)一切也都是自然。他说过:‘法就是自然。它可以分为四个方面:一、法之本性自身(法性/法相);二、自然法则,真法/实法);三、一切命有情者依自然法则而来的责任义务(法式/法轨);四、遵循法则而得的结果,法果/见法/证法)。’在泰语中‘自然’一词意为‘那从自然秩序中生成者’。这同中国哲学中的‘自然自尔、自生自化’是一样的。整个地看它指‘自然(界)’,局部地说,它指‘自然中的事物’,本质地说,它指‘禀赋于自然之性’。”①宋立道.传统与现代——变化中的南传佛教世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56.佛使比丘的自然的概念来自于自己亲身的体验和实践,他离开曼谷,来到偏僻的家乡,住到森林里,从而对自然有最本真的体认,认知到生命相互依存的实相。只有把人放到一个自然之所,才能去掉我执的成见,就好像去掉隔离自己、反对他人的籓篱,使人豁然开朗。所以说在佛使比丘这里,自然包含了整体性的内容,也包含了德性的内容。自然不是一个单独的存在对象,而是一种互为因果的存在。自然既显示一种本质的存在状态,也显示一种存在的关系。自然性包含关联性和相互的依赖性,由此,佛陀达莎引出了人与人之间的、人与社会的以及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因此他才强调了社会和谐、自然和谐以及生态平衡的合理性必要性。

自然不是死物,自然在流动 自然是动的自然,是运用自然规则周行不止生生不息的自然。自然不是一个无作为的对象,它跟人类的道德、社会活动息息相关。在《解脱自在园十年》中佛使这样说道:“从智者的观点来研究道德时,就必须从更深的意义去理解它,也就是从正常的(prakati)身、口、意中去体解它。Prakati(本质、自然或正常)不是寂静无声、不言不语或静止不动,而是表示不与人(包括自己)冲突、不打扰清净的祥和状态,不与人起冲突就是不与别人冲突或不打扰别人平静的状态,这是根据‘道德法’去解释prakati(正常状态)。”②佛使比丘.法的社会主义[EB/OL].显密文库.http://read.goodweb.cn/news/news_view.asp?newsid=58933.在佛使比丘这里,自然的概念跟道家所讲的自然有共通之处,最基本的是指自然物或者是自然对对象,其次是自然法则。佛使比丘认为法即自然,自然即法。自然它代表着一种正常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是动态的存在,是发展变化中的正常状态。自然界的本质与平衡就是这种正常的状态,而其运行的法则就是自然。这里有一种还原的味道,可以这样说,自然就是它自己,不是别的什么,就是自生长、自运行的正常状态。如果个人的内部、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均处于这种自然滋长的正常状态,那就是平衡,就是人类的和谐。佛使比丘自1932年成立解脱自在园开始,至1993年圆寂为止,大半生都在森林中度过,他认为修法必须选择自然的环境,因为森林是心灵全新感受的泉源,森林是最自然的所在,在这里才能够融入自然之中。他对自然的体悟,充分表现在对自己生命的态度上。他在大自然中观察到万事万物本来如是,一切都只是缘起,包括生、老、病、死也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只是“自然”,只是“法”,他最常讲的一句话是:“如是!如是!”

3.南传佛教的生命观

生命是开展一切活动的根基,是一切存在得以呈现的前提,生命的重要性无须赘述。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生命,这在任何时代都是至关重要。通常我们关注的生命都指向人的生命。魏德东认为佛教生命观的基调是“众生平等,生命轮回”③魏德东.佛教的生态观[J].中国社会科学,1999(5):111.。在这一基础上,佛教提出不杀生的生命实践。佛教的生命观对当代生物保护运动颇具启迪意义,佛教对生命的理解十分广泛,佛教的众生平等不仅是不同个人、不同人群、不同人种的平等,而且超越人的范围,是宇宙间一切生命的平等。魏德东将佛教生命观与施韦泽的“敬畏生命”主张相联系,施韦泽认为不仅对人的生命,而且对一切生物的生命,都必须保持敬畏的态度。这种对生命的敬畏的认知与佛教从不杀生的戒律、尊重生命、爱惜生命的精神有内在的一致性。

佛教在关爱生命、尊重生命这方面有更多的借鉴意义,他们关注的生命范围更广,不限于人的生命,他们眼里的生命是众生,众生平等。这在很多宗教经典中都有体现,戒杀是南传佛教五戒之一。《四分律》卷二、《十诵律》卷二、《善见律》卷十、《摩诃止观》卷九以及《杂阿含经》卷第二十九都记载了一个故事,那就是在佛陀静修期间,有些比丘在修不净观时,他们见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无常、肮脏,由此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惭、厌恶,觉得生不如死,再加上外道魔神的诱惑,“极厌患身,或以刀自杀,或服毒药,或绳自绞,投岩自杀,或令余比丘杀。”有些比丘来到鹿林梵志子所,对鹿林梵志子说:“贤首!汝能杀我者,衣钵属汝。”在魔神的鼓动下,“鹿林梵志子即以利刀杀彼比丘,次第乃至杀六十人。”等佛陀从静修中出来,于十五日为诸比丘说戒时,发现出席布萨的比丘人数明显减少,“比丘转少、转减、转尽。”这是佛经典籍里记载的一次比较严重的自杀事件,其背后是对肉身的忏悔和放弃。肉身是生命的载体,也是意识的家园,这种异常的自杀现象引起了佛陀的惊觉,佛陀因而制定了“不杀生”戒:“若比丘手自杀,人断其命,是比丘得波罗夷不共住。”“南传佛教《律藏·附随》中有很多相关规定,对于挖掘土地、砍伐树木、在草地上倾倒有生命的水、烧火取暖、饮用有生命的水等行为,因为均会伤害到生命,因而都要求向清静比丘忏悔。因为水中除了细菌外还有比较高等的生命,所以佛陀要求比丘喝水前需用滤水囊将这些微生物过滤掉。”①陈红兵.佛教生态哲学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211.静音在其《尊重生命,慈悲不杀——五戒的现代意义系列讲座之一》中梳理了五戒的“制戒因缘”,任何比丘,如果故意自杀、杀害他人,或者劝导他人自杀,就犯了不共住之罪。戒律订立之初,不杀生戒仅是对人而言,即不杀人。随着人类文明的向前发展,不杀生戒被扩展到不杀动物和毁损植物,现在更是把生命的范围扩展土地、水文等周遭事物上,万物皆有佛性,都有生有灭。在巴利文《中阿含》第九十八经Vasettha Sutta中,佛陀把生命存在的形态分为三种:植物、动物和人类②净因.尊重生命慈悲不杀(上)——“五戒的现代意义”系列讲座之一[J].法音,2000(11).。

这种生命观是一种整体性生命观,并没有把人的生命和其他的生命对立起来,是一种破除主体客体二元对立的生命观。它乃是生态思想的哲学基础。这涉及到关系的改变,把我它关系变为我我关系。以这样的关系成为看待人与万物的关系,这是一种对自然对象充分的理解和尊重。

三、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

以上我们论述了南传佛教的生态观,它为人类充分认识生态环境的重要性,解决当代生态危机提供一种精神资源,生态问题也为佛教与现代社会的融合开辟了崭新的通道。持有什么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非常重要,但对于促进我们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人类社会发展中遇到的各种难题而言,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这一部分的内容其实主要探讨信仰南传佛教的教徒在生活中如何身体力行他们的生态环保观念。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主要指的是其生态环保的实践,包括了生活起居、生产等方面,具体指向其生活方式、生活环境、生产方式、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内容。在生活方面,宗教生活主要是禅修、持戒、布施等。以下从几个方面分别论述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

1.珍爱生命、尊重生命

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质生活逐渐丰富,我们的基本生存问题得到解决。可是另外的社会问题出现,自杀、凶杀等一系列的问题日益凸显。这种问题的背后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和不珍惜的表现。戒杀是佛教徒的戒律,体现在其修行中对生命的的珍爱和呵护。戒律是对生活中不去做的强烈规范,反面的要求就是对生命的尊重和珍爱。这种行为体现在南传佛教生态实践中就是其日常生活中护生、放生和素食主义的践行活动。持不杀生戒是出于对我们自身的一种保护。换句话说,保护动物和植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不杀生戒的第二个方面要求我们不杀动物。香港野生动物基金会南茜女士编写过《生命之树——佛教和自然保护》一书中引用了泰国“白庙”的故事:离曼谷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佛教寺庙。每逢秋冬之季,便有数千只鹳来这里越冬。它们拉下的粪便,把森林和寺庙都涂白了。但寺庙的和尚本着慈悲的信念,并不厌弃它们;鸟类爱好者“爱屋及乌”,也很喜欢这一特殊的景观。结果这种泰国特有的鹳类在别的地方都已经绝迹,唯独这里的却得以保存和繁衍下来。后来进一步知道,因为有了这种鹳,才有效地控制了食稻蜗牛的危害,有效地保护了农业。否则,必须使用农药来消灭蜗牛。这是生态平衡的一个典型案例。另外是一个相反的例子,美国著名的生态学家卡逊写过一本书叫《寂静的春天》,里面写人们为了杀死农田里的种子而大量的使用DDT,结果这些虫子的尸体被鸟吃了,把周围的鸟全部给杀死,从而形成了“寂静的春天”这种死寂的现象。春天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可是因为杀死虫子这样一个行为,其实也严重的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平衡,把春天也给杀死,其最终很可能把人类自身也给杀死,这是一个严重的恶性循环。两相对比,我们可以看到爱护生命的重要性。这种意义上说,佛陀是世界上最早、最伟大的生态学家。佛教徒不杀生,护生的慈悲行为,不仅保护动物界和自然界的和谐,同时也保护了人类自身的生存。

2.爱护自然环境、建设和谐家园

爱护自然环境和建设和谐家园其实是一个问题,自然环境是我们大的生存空间,是大家,而我们的家园则是相对小的生存空间。自然环境一旦被破坏,我们将无处安身。笔者曾在泰国呆过两年,泰国只有雨季和旱季两个季节。雨季雨水不断,旱季持续不雨。在这种气候下,如果自然环境遭到破坏,那将是泰国人生存的灾难。泰国百分之九十的人信奉佛教,在自然环境保护方面有很多可以称道之处,每到一处,都会见到郁郁葱葱树木,特别是寺庙周围,绿树与寺庙依稀掩映,给人自然和谐之感。泰国自然环境保护的成功,有其气候方面的原因,但是其环保生态理念与其信仰的南传佛教有很大的关系。

“南传佛教戒律中有很多规定都体现出佛教对大自然的慈悲思想。例如,《律藏·附随》中有很多相关的规定:对于挖掘土地、砍伐树木、在草或泥上倾倒有生物的水、烧木取暖、杀害动物、饮用有生物的水等行为属忏悔。虽然伤害的对象不是人,但无论是杀害动物;还是因某种行为,间接伤害到动植物,都属于杀生的行为,都归为忏悔罪,犯者必须向清净比丘忏悔。”《泰国大藏经律藏·戒律纲要》对此就有很多规定。他们在佛教徒的日常生活中的很东西如“资具”、“坐卧具”方面有严格规定,比如说禁用动物皮来坐皮鞋。例如,“第十二品 资具 禁用狮子、虎、獭、猫、鹿、麝、鸱等皮镶鞋缘。禁饰禽羽,孔雀羽。禁令(鞋尖)耸起如羊角,蝎子钩。坐卧具 坐卧布:即坐卧褥,美饰者不许用。毡毛长四指量者、羊毛制者、绣者、有纹者、有花者、有兽形者、纯白者、毛耸立者、广大可容十六无姬者、金与丝混织者、纯丝者、柔毛者、麝皮者、上有架之卧床披象背布、披马背布、敷车座布、皆不许用。”“第十八品 细行 非行四、毁壤物品,如无故焚烧林木。”①郑筱筠.试论南传佛教的生态文明[M]//觉醒.佛教与生态文明.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这些细致的规定落实到具体的生活实践中,对自然环境的保护无疑具有非常大的作用。

这种状况在云南的西双版纳及其他信仰南传佛教的地方也很常见。西双版纳是云南生态环境保护比较好的地方,西双版纳有中国唯一的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气候温暖湿润,树木葱茏,蔓藤盘根错节,可以说这里就是动植物的天堂。傣族谚语说:“森林是父亲,大地是母亲,天地间谷子至高无上。”“毁林三年,山秃穷几代。”“这种朴素的生态观,铸就了傣族敬畏自然、崇尚自然、尊重自然、爱护自然的心理特质和文化,使其能够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始终与自然和谐相处,使得西双版纳这片热带雨林得以保存。至今,整个西双版纳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生态系统,堪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典范。”②刀世勋.弘扬傣族生态文化观,建设生态文明的和谐家园——浅谈傣族生态文化观对促进生态文明建设的作用[M]//云南大学贝叶文化研究中心,西双版纳贝叶文化研究中心,等,编.贝叶文化与傣族和谐社会建设:第3届全国贝叶文化研讨会论文集.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5.良好健康的自然环境是人类生存的一个前提,有这个前提,人类建立和谐家园、建设生态文明的梦想才可以成为可能。

和谐家园的建设主要指向信仰南传佛教的地区人与自然、社会的和谐关系的建立,这些地区受南传佛教生态自然观的影响,构建起一种和谐的关系。“南传佛教的生态观,塑造了傣族民众敬畏自然、爱护自然的精神品质,实现人和自然的共生共荣。我们常常引用的一句傣族格言‘有树才有水,有水才有山,有田才有粮,有粮人类才能生存’,在贝叶经中就有多处表述,强调这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规律。人和自然的关系,就是这样密不可分。贝叶经中还说到“人要爱护动物,不要把小乌捉来关在笼子里,说不定将来有一天,鸟也会把人捉来关在笼子里”。这很精辟地说明了人如违反自然规律,必然要受到大自然的惩罚这一真理。类似的记载还很多,它可以使我们看到傣族民众是如何与自然界和谐相处的。”①秦家华:南传佛教与傣族社会和谐[M]//云南大学贝叶文化研究中心,西双版纳贝叶文化研究中心,等,编.贝叶文化与傣族和谐社会建设:第3届全国贝叶文化研讨会论文集.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11.

3.生态文化传承

任何一种宝贵的思想文化,都必须经由教育得到巩固和继承,从而形成一种良性循环、一种良好的文化传承。南传佛教的信徒除了正式的僧人以外,还有其他的民众,这些民众的日常生活与南传佛教密不可分。这些地区信仰南传佛教的民众从生到死,都与佛教打着交道。比如说与南传佛教关系密切的傣族,过的几乎是“半僧半俗”的社会生活。

“傣族男孩在7岁时就要入寺做‘嘎比’(学僧),届时由父母带到佛寺,向长老说明来意,若被准予,则由比丘剃度。”吴之清先生对学僧的生活有着细致的描述:“当学僧期间,食宿均在寺庙,身穿俗服,日食三餐,主要学习傣族文化、佛教知识、信仰礼仪,做早晚功课,并负责挑水做饭,打扫卫生,劈柴种菜等杂事。”可以说这是一种寄宿制的正规教育生活,其教育的环境就是典型的寺庙生活环境。小孩子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熏陶,佛教的思想观念不但通过文字传颂的方式深入他们的内心,而且同时体现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面。这些信仰南传佛教的地区的人对孩子的教育、成长以及“出家”等环节持严肃态度。一般他们都将“受佛教洗礼”视为人生重要一课。“德宏傣族对孩子(男孩)的重大教育,就是慎重对待他们的‘出家’,否则,他们就‘成不了人’,儒家讲‘子不教,父之过’,所以父母身感责任重大,直到将自己孩子送进寺庙受完教育之后,才会松一口气,否则就认为自己没有完成父母职责。”②吴之清.贝叶上的傣族文明——云南德宏小乘佛教社会考察研究[D].四川大学博士论文,2006:73-75.

这使每个家庭中的男性都能通过佛寺直接学习佛教知识。对于女性,则通过做赕、雨安居等活动及家庭内男性成员的潜移默化,间接地学习佛教知识,实现了教化的全民性。另外,除了子女的严格的寺庙教育以外,南传佛教信仰者还把自己获得人生意义、功德的方式与南传佛教联系起来,他们认为“俗人获得功德的方式基本上有三种:赕(有功德的供奉)、特信(持守戒律)和巴瓦那(坐禅,巴利语bhavana)。三种做功德的方式当中,大多数西双版纳傣泐村民最热衷的也许是赕,赕是作为大众化的佛事。”③谭乐山.南传上座部佛教与傣族村社经济——对中国西南西双版纳的比较研究[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77.

“赕”是巴利语D·na的音译,汉译为布施、施舍、供奉,是佛教的十波罗密之首或六度之一。在傣族频繁的宗教庆典中,被冠之于“赕”的集体性的佛事活动有11个之多,赕新年、赕关门、赕开门、赕星、赕坦、赕岗、赕帕这七次是必须做的,内容都与寻求“供奉”、“赎罪”、“造业”相关联。每次做赕,都是到佛寺中接受一次佛教文化的再教育。“‘赕’是南传佛教的专用名词,是傣族所有敬佛活动的总称,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主要包括拜佛、祭献供品、听佛爷讲经等。从为佛寺、和尚作‘赕’到为村落、为民众做善事,从宗教到俗世,‘赕’的思想赏穿了傣族全部的社会生活。‘赕’是信徒与佛寺的特定联系方式。”④田玉玲.人、神、自然的和谐共聚——西双版纳傣族传统村落空间格局研究[M]//云南大学贝叶文化研究中心,西双版纳贝叶文化研究中心,等,编.贝叶文化与民族社会发展,云南大学出版社,2007:137.这种对南传佛教思想虔诚的践行,对于这些地区的民众的思想观点有突出的潜移默化的作用,因为这些都深入他们日常生活之中,变成了一种行为习惯。此外,佛教僧侣作为傣族掌握文化、传承文化的代表,也将反映人对自然的认识以及持续利用自然的指导原则著成贝叶经书《坝兴麻版》①“傣族学者把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以及持续利用自然的指导原则著成贝叶书《坝兴麻版》,由傣族中掌握文化、传承文化的代表阶层——佛教僧侣,通过佛教节日一代代传播,对傣族整个社会的影响很大。同时,家长也通过家庭教育对子女进行生态保护的教育。因此,无论在平坝还是在河谷,凡是傣族居住的地方,都把保护生态环境看得与生命同样重要,普遍重视环境建设。”参见:黄映玲.生态文化[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6:44.,通过佛教节日传播下去,让蕴涵其中的生态观为人们所认识和接受。佛寺中的和尚接受的是长时期的佛教文化教育,当他们还俗后,还要在每年的雨安居时与村民们一起到寺中听佛爷讲经、说故事,其效果是一年一度对全体民众(无论是还俗的和尚还是女性)实施定期培训。这种入佛寺当和尚长期学习与例行定期的雨安居培训及不间断的、短暂而频繁的做赕相结合的安排,实现了教化的连续性。

南传佛教对傣族地区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形成了傣族的生态文化的多样性,包括生态行学观、生态宗教观、生态经济观、生态生活现、生态审美观等方面。傣族认为人类与自然是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的整体,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离不开自然,且依赖于自然。

四、南传佛教生态实践关怀的现代意义

王亚欣在著作《宗教旅游与环境保护宗教文化旅游与民族地区生态环境保护研究》的第一节“佛教文化中的生态观和生态实践”中谈到:“在传统佛教生态实践上,佛教形成惜福、节约、素食、放生、绿化环境等生活方式,这对今天的生态环境保护,仍然不失其价值。”②王亚欣.宗教旅游与环境保护宗教文化旅游与民族地区生态环境保护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8:17.其实这些生态实践,不但不“失其价值”,而是对我们今天所面临的的生态危机的解决有重大的价值。可以说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关怀为当下的生态危机的解决提供了解决的思路。生态危机的实质是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的恶化,而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恰恰有助于改进这些关系。南传佛教的生态观彰显了其对生命自然的特殊理解,与其相一致的实践关怀走出了一条人类社会和谐发展、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文明之路。面对当下的危机,南传佛教僧侣更加活跃,积极的行动,对现代社会中的诸多问题作出有力的回应,力求改善当下的一些不利于人类发展的状态。这些回应包括积极帮助失学儿童、看望贫困患者、帮助贫困群众、积极捐款援助受灾群众,积极参与生态环境保护宣传活动。面对当下的社会问题,南传佛教僧侣们并没有“独善其身”,而是积极行动,为解决当下的社会问题,呼吁奔走,积极尽力。

在泰国,一部分学者、高僧表现的特别活跃,他们对社会中的一些现象提出了批评意见。宋立道在其《传统与现代——变化中的南传佛教世界》详尽分析了泰国佛教界对现代社会问题作出的激烈的回应③宋立道.传统与现代——变化中的南传佛教世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8.,比如佛陀达莎(Putthathat Phikkhu)的佛教运动。佛陀达莎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泰国南部的差耶(Chaya)度过。他在那里有一个静修园供他讲学冥想,组织他的学说体系。佛陀达莎的一些居士弟子在泰国已经形成了一个宗教社团,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当今泰国的著名自由知识分子素拉司瓦·拉差(Sulak Sivaraksa),他是著名的佛教传统的维护者,也是它的批评者。针对现代的价值观,他一方面抨击了西方的以消费主义为核心的生产观、生活观。另一方面肯定了南传佛教的宗教伦理精神对于处理人与社会、自然方面有重大意义,尤其是其生态观、环境保护意识等等,都是人类应付现实问题所不可或缺的。

郑筱筠在《内敛与外显:全球化语境下的当代中国南传佛教》一文中谈到南传佛教在已有的传统生态实践之上的的突破,第一是突破自身理论体系限制,积极从事社会慈善事业,在发展中完善自我;第二是仿效东南亚禅修中心,举办中国南传佛教禅修中心,满足世俗社会的需要,这是对南传佛教固有的布萨羯磨制度和禅修制度的突破,显示了南传佛教在新的社会形势下对自身提出的更高的要求。这些应对和突破同样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显示其实践意义。她在文中总结了当代中国南传佛教弘法利生宗教慈善实践活动的意义,认为中国南传佛教在宗教教理上开始有所调适,逐渐适应社会的发展,根据社会和时代的需要来发展自己。“它标志着南传佛教僧侣开始从追求自我解脱的境界转而为社会服务,为芸芸众生服务;它标志着南传佛教更趋于理性思考,不断地完善自己;它表明中国南传佛教不再囿于自身区域性的限制,而是主动走到全球化、一体化的社会中,去主动地寻找自己与外界交流、沟通的发展轨迹。”①郑筱筠.内敛与外显:全球化语境下的当代中国南传佛教[J].佛学研究,2010:382.

随着社会的发展,南传佛教的生态实践的内涵不断丰富。在一个生态还不构成严重的社会问题的时候,南传佛教教徒及其信徒们的生态实践活动也仅只是一种生活态度和一种生活方式,然而当社会经由农业文明进入工业文明、进而向生态文明过度的时候,其简洁人性环保的生活态度在缓解人与自然环境的尖锐关系的重要作用得以凸显出来。并且,南传佛教积极参与到社会生活中来,不断扩大自身在生态实践关怀的影响,在很大的范围获得了人们对其理论与实践方面的认可与赞同。

The Ecological Mindfulness of Theravada Buddhism

WU Yuanwen WU Zhengro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Yuxi Normal University,Yuxi,Yunnan 653100)

Theravada Buddhism;ecological view;ecological practice

Flowing from a synthesized knowledge about nature and life and flowing from the practice of the knowledge in real life,the ecological view of Theravada Buddhism is holistic and symbiotic.This view is indivisible from Theravada living practice and some of the view is lifestyle itself,such as the inclusive compassion for all beings and the tender care of the environment.The holistic and symbiotic qualities are also manifest in how Theravada is carried on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how it spreads,and how followers from different regions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Their ecological view of nature and life ha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 that can be exploited to alleviate present serious conflicts among people and between man and nature.

吴远稳,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实践哲学。

B948

A

1009-9506(2014)05-0022-09

2014年8月30日

①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项目《南传佛教的人文关怀实践研究》(项目批准号:13YJA730004)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吴正荣,教授,主要从事佛道生命哲学、美学、文学及修炼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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