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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的生命忧患与休闲追求①

2014-03-11吴树波吴树堂

玉溪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9期
关键词:忧患神仙道教

吴树波吴树堂

(1.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旅游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2.武汉职业技术学院思想政治教育课部,湖北武汉 430074)

·休闲文化·

道教的生命忧患与休闲追求①

吴树波1吴树堂2

(1.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旅游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2.武汉职业技术学院思想政治教育课部,湖北武汉 430074)

道教;生命忧患;休闲追求

强烈的生命忧患意识是道教休闲的前提和背景。道教的生命忧患主要表现在对死亡或生死的忧患,对生之难得安逸的忧患,最终都体现为身与心的和谐统一。因此,道教休闲以人的身心和谐为追求目标。此一目标既作为终极理想而存在的神仙层次,也是对应于现实人生的世间层次。神仙层次旨在解决死亡或生死忧患,世间层次旨在解决欲望忧患。两个层次是目的与手段的矛盾统一。

在道教的理论与实践中,饱含着对生命的忧患,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死亡或生死的忧患,一是对生之难得安逸的忧患。葛兆光先生曾说:“一切宗教所以能够成为人们的信仰,被成千上万的信仰者如痴如醉地尊奉,原因固然很多,但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无论哪一种宗教思想都包含了对人类最深沉的、也是最原始的心理隐患‘死亡’的最终解决的允诺。”②葛兆光.中国宗教与文学论集[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8:178.道教自然也不例外,其理论与实践的出发点也在于对死亡的忧患意识以及超越死亡的企图。

庄子曾两次假孔子之口发出“死生亦大矣”的感叹(见《庄子·德充符》、《庄子·田子方》),然庄子对死亡自有其超越之法,其法不外两种:一是视死如生,一是视死如休。视死如生,即所谓“齐生死”。“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庄子·知北游》),“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庄子·天地》),“孰知生死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庄子·大宗师》)。显然,这是一种相对主义的生死观,即在主观意识中抹煞死生之区别,其要旨不出一个“忘”字。然而,作为有意识的生命主体,要想忘却死生之别又谈何容易。东晋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说:“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既饱含悲情,又冷峻清醒。视死如休,则是将死亡看作劳碌一生之后的休歇。《庄子·大宗师》云:“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庄子·刻意》亦云:“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视死亡为休歇,死亡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可怕,甚至还有些“可爱”了。这两种超越之法其实可归为一种,即通过转化对死亡的心理态度来超越死亡,具体的表现是顺生任死,“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庄子·德充符》)。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自我麻痹的、消极的生死观。

道教也如道家一样,视死亡为大事,却并不认同道家顺任生死的自然态度。《太平经》中说:“死亡,天下凶事也。”①王明.太平经合校[M].北京:中华书局,1960:297.葛洪认为庄子式的顺生任死并不能真正解决死亡忧患,“或复齐死生,谓无异以存活为徭役,以殂殁为休息,其去神仙,已千亿里矣,岂足耽玩哉?”他又说:“庄周贵于摇尾涂中,不为被网之鬼,被绣之牛,饿而求粟于河侯,以此知其不能齐死生也。”这即是说,连庄子本人也没有真正达到他所标榜的“齐死生”的境界。至于那些“背典诰而治子书”、“竞共张齐死生之论”的凡俗之人,就更是在“诡道强达,阳做违抑之言”②葛洪.抱朴子内篇:增订本[M].王明,校释.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151,253-254.而自欺欺人了。既然这样,顺应自然之生死的态度不足以实现对死亡的超越,则死亡的忧患依然存在,非另辟蹊径不可。道教的蹊径便是变视死如生和视死如休为逃死延生、永生永休,追求超越的路径虽与道家不同,致思与行动的出发点却仍是对于死亡的忧患。

早期道教认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掉生命便不可复得,因而视死亡为绝大忧患。《太平经》中说:“夫人死者乃尽灭,尽成灰土,将不复见。”③王明.太平经合校[M].北京:中华书局,1960:340,298.因此,人应该恶死乐生,“上士忿然恶死乐生,往学仙,勤能得寿耳,此上士是尚第一有志者也”④参见:汤一介.早期道教史[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6:366.。不过到了后来,道教受佛教影响,不再主张人死不得重生说,也宣扬起三世轮回的观念来:“众生……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⑤《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道藏》第11册,第344页。“一切有形,皆悉浮假,念念灭坏,曾不暂停,苦恼轮回。凡夫不觉,三涂往返,万劫辛酸,生身受身,烦恼缠缚。皆由妄想颠倒,执见关心。汝等男女,灭诸妄想,妄想灭已,方会正真。”⑥《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卷十,《道藏》第6册,第126页。“无奈人狂颠。浑流无定止,甘心堕幽泉。轮回诸苦趣,长劫业火然。暴弃不自悔,执昧深可怜。”⑦《太上洞神三元妙本福寿真经·三元体妙章》,《道藏》第11册,第415页。“万劫千生得个人,须知先世种来因。速觉悟,出迷津,莫使轮回受苦辛。”⑧[唐]吕岩.渔父词一十八首·疾瞥地[M]//彭定求.全唐诗:卷八百五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60:9713.后引《全唐诗》版本皆同。这类说法在道教文献中举不胜举,所表达的思想多来自于佛教,无非是强调轮回之苦与得人身之难。显然,接受佛教轮回观点的道教对死亡的忧患已经转变为对生死的忧患。

道教生命忧患的另一方面是对生之不得安逸的忧患。这一忧患在很大程度上是继承道家思想而来。道家认为,人生之所以不得安宁,是由于贪求种种欲望之故。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子》第十二章)“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老子》第四十六章)《庄子·至乐》篇中说得更加具体:“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淮南子·俶真训》也说:“人性安静,而嗜欲乱之。”⑨《淮南子》本是杂家著作,以黄老思想为主,兼杂孔、墨、申、韩思想和神仙方术。盖因书中的道家和神仙思想为道教所认同,被收入《道藏》太清部。类似的表述还很多。《老子西升经·为道章》说:“欲者,凶害之根。”其《色身章》说:“人皆以声色滋味为上乐,不知声色滋味祸之太朴。故圣人不欲,以归无欲也。”宋徽宗分别注曰:“罪莫大于可欲,故为凶害之根。”“好色音声厚味,世俗之所乐也,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口不得厚味,则大忧以惧。殊不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是三者,身之大患。然目之綦色,耳之綦声,口之綦味,皆生于有欲。罪莫大于可欲,而欲者德之累,是以圣人欲不欲,而复乎素朴也。”(10)《太上洞神三元妙本福寿真经·三元体妙章》,《道藏》第11册,第503-504页。唐代道士杜光庭在其《墉城集仙录》卷一中也说:“盖由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声乱耳,使耳无听,五味乱口,使口厉爽;取舍乱心,使心飞扬;嗜欲无厌,使神流散;憎爱不泯,使心劳烦;不疾去之,则志气日耗,寿命日灭,可不戒哉!”①见《道藏》第18册,第166页。显然,这些说法都承袭了老庄的思想。

道教视欲望为乱性之因,除直接继承道家思想外,还与佛教的影响有关,如《常清静经》中说:“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②见《道藏》第11册,第344页。此处“六欲”与“三毒”均系借用佛家用语:“六欲”指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染著③金侯善渊注“六欲不生”:“眼观无色,神不邪视。耳听无音,声色不闻。鼻息冲和,不容香臭。舌餐无味,不甘酸甜。身守无相,不著有漏。意抱天真,不迷外境。”见[金]侯善渊:《常清静经注》,《道藏》第17册,第174页。;“三毒”指“贪嗔痴”,其中“贪”即嗜欲,尤为祸害之源。该经又言:“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除“真道”二字外,其余几乎全是佛家用语。由此可看出道佛二家在欲望观上本有的相似相通之处。不过,在讨论到欲望产生的根源时,与佛家强调欲望的心理根源(无明)不同,道家道教更强调欲望产生的生理根源——“有身”。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老子》第十三章)这是单纯以“有身”为大患。张伯端在《悟真篇·后叙》中说:“窃以为人之生也,皆缘妄情而有其身,有其身则有其患,若无其身,患从何有?”④见《道藏》第4册,第749页。虽然也提到了“妄情”,强调的却还是“有其身”。“有身”,便有诸种感官,以及诸感官对于诸种相应欲望的贪求。由于道教视“有身”为人生忧患之源,在忧患的对治上,如何解决“有身”的问题便成为其理论与实践的重要着力点。

与佛教休闲主要追求心安不同,道教休闲追求的是身心和谐。无论是对死亡或生死之忧患的超越,还是对欲望之忧患的超越,最终都体现为身与心(或形与神、性与命⑤道教在谈及生命的构成时,使用的概念或范畴有多组,如形与神,精、气、神,气与神、性与命等,但无论怎样表述,皆不出身(物质生命)与心(精神生命)两大方面:精和气是构成形(身)的两种基本要素;仅神气并举时,气兼指精气(明伍守阳《天仙正理直论增注·本序并注》:“精在炁中,精炁本是一故也。”见《藏外道书》第5册,成都:巴蜀书社,1992年版,第777页);性命的概念多出现在内丹学中。)的和谐与统一。道教视死亡为“天下凶事”,无法如道家那样视死如生或视死如休,其超越死亡或生死忧患的路径便只有转向通过修炼实践以求得道成仙、长生不死。神仙境界是一种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绝对自由的休闲境界,神仙则是一种高度理想的身心和谐的生命存在形式。

“神”和“仙”的含义最初本不相同,虽然都具有神通广大、变化莫测和超越生死的特点,但“神”是天然就存在的,“仙”则是由人修成的⑥《说文》释“神”为“天神引出万物者也”,释“仚”(“仙”的古字)为“人在山上皃(貌)”,有轻举飞升之意。“仙”又作“僊”,《说文》谓“僊”乃“长生迁去”者。《释名·释长幼》亦云:“老而不死曰仙。仙,迁也,迁入山也。”。后来“神”“仙”并称,所指实即是“仙”,即通过自身修炼而实现长生不死的得道者⑦《汉书·艺文志》:“神仙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聊以荡意平心,同生死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神仙又常被称为“仙人”、“仙真”、“真人”等。。长生不死,便意味着形神永固,即身体与精神的持久而牢固的结合。生命是形与神(性与命)的结合体,二者相依相守,不可须臾分离,分离就意味着死亡。而且,长生不死还意味着形神俱妙,即身心升华到了一种较凡人更为高级的与道相合的神妙状态。“道”本来是人与天地万物的本源,故人皆禀道性而生,本应具有道的清静特性⑧《老子》第三十九章:“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一”即是道,“清”、“宁”是道本有的性质。,但人由于后天欲望的扰乱而常常与道产生了疏离。唐吴筠《神仙可学论》中亦说:“道不负人,人负于道。”⑨见《道藏》第22册,分别为第229、640页。失道、负于道者难保其形,因为“道无生死,而形有生死。……形所以死者,由失其道也”,“道不可见,因生而明之;生不可常,用道以守之。若生亡,则道废,道废,则生亡”(10)《太上老君内观经》,见《道藏》第11册,第397页。。只有生道合一,形神俱妙,方可长生久视。故《性命圭旨·真空炼形法则》说:“心空无碍,则神愈炼而愈灵;身空无碍,则性愈炼而愈清。直炼到形与神而相涵,身与心而为一,方才是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者也。”“身得道,神亦得道;身得仙,神亦得仙。”①见《藏外道书》第9册,成都:巴蜀书社,1992年版,第583页。

在接受了佛教轮回观念的道门中人看来,得道成仙者亦可超出三界而免于轮回之苦。如传为吕洞宾所作的《献郑思远施真人二仙》诗中说:“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身始觉飞轻。抛家别国云山外,炼魄全魂日月精。”②见《全唐诗》卷八百五十六,第9674页。全真道士马钰在《迷悟吟·赠凤翔府乐孔目及众道友》一诗中说:“养家堕轮回,学道免来去。”③参见:薛瑞兆,郭明志,编纂.全金诗:第一册[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315.在这类说法中,对死亡的超越已经转变为对生死的超越。道教贵生恶死,因此其休闲带有强烈的现实性特征,即注重此世的带有享乐色彩的休闲,而非像道家或佛教那样单纯追求心理上的安闲或将彻底休歇的希望寄诸身后。《抱朴子内篇·对俗》云:“人道当食甘旨,服轻暖,通阴阳,处官秩,耳目聪明,骨节坚强,颜色悦怿,老而不衰,延年久视,出处任意,寒温风湿不能伤,鬼神众精不能犯,五病百毒不能中,忧喜毁誉不为累,乃为贵尔。”虽然也谈到谈到心灵的超脱(“忧喜毁誉不为累”),但首当其冲的却是衣食名位等现实物欲的满足。又云:“笃而论之,求长生者,正惜今日之所欲也。本不汲汲于生虚,以飞腾为胜于地上也。若本可以止家而不死者,亦何必求于速登天乎?”④葛洪.抱朴子内篇:增订本[M].王明,校释.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52-53.原来,神仙家追求飞举升天的目的与“人道”并无本质区别,都是为了种种现实享受;神仙的休闲境界乃是世俗享乐休闲的延续与扩展。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问题:道教以长生不死作为对死亡或生死之忧患的克服,或可称之为超越,那么道教理想中追求神仙式的享乐休闲是否也能称之为对欲望之忧患的超越呢?道教中神仙所体所行之道是否还是先秦道家所说的“道”呢?按照马斯洛的理论,由超越性需要的满足所带来的超越性快感与存在价值相符契,位于快乐的最高层次上,远高于缺失性(匮乏性)需要的满足所带来的快乐。而神仙式的享乐休闲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在追求后面这种快乐,因此不能说道教之神仙超越了欲望。但笔者以为,既然道教的神仙以“做加法”的方式正面满足了欲望,欲望对神仙不再构成忧患,则言神仙理想旨在克服欲望之忧患也未尝不可(虽然这种理想终究只能是理想,甚至只能是幻想)。至于道教神仙所体所行之道,则已不同于道家之道,因为道家之道是超越了欲望的“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之道,是“做减法”所得的道,亦即“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老子》第四十八章)的道。此正如葛兆光所说:“道教奉道,只是虚晃一枪。……只不过是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与‘精神生于道,形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这样一种理论把人类关于宇宙的认识、神话传说和巫术连成一个庞大的宗教理论与实践体系而已,而它的终极目的,并不是去体验‘道’,而是去追求人的生存,人的享乐。”⑤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370.

成为摆脱一切有限性之束缚的神仙,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休闲享乐,这是道教的终极目的,这一终极目甚至比佛教之涅槃更为诱人,但却和涅槃一样因过高、过远而让凡俗之人常常只能望而兴叹,甚至怀疑是否实有。不过,如佛教一样,道教也自有其泽及凡夫众生之处。对于凡夫众生来说,道教的理论与实践或未必能使他们完全免于死亡之忧患,却在很大程度上能使之免于欲望之忧患,获得现实的身心和谐之受用——这是由于道教在修养和修炼实践中所奉行的道接近道家之道的缘故。道教的致仙目的和成仙手段之间存在矛盾——为了能最终得到神仙之享受,在修行中就必须克制乃至消除种种欲望,这一矛盾实际上是人的享乐欲与生存欲之冲突的体现。在实际修行和休闲时,道教秉承道家思想而提倡少私寡欲、知足常乐,以求得精神的宁静和身体的安泰。以葛洪为例,他肯定求长生成仙的根本动机是为了满足人的种种欲望,但同时又认为不超克欲望则无法成仙:“学仙之法,欲得怡愉澹泊,涤除嗜欲。”“修道之人,应以富贵为不幸,以荣华为秽污,以厚玩为尘土,以声誉为朝露。”葛洪十分强调要“知足”,认为“真知足”者方能享有心灵的真正休闲,因为唯“真知足”方能“动息知止,无往不足”,“常无心于众烦,而未始与物杂也”。去欲、知足者方能体悟宇宙之玄道,得无为之大乐,用葛洪的话说,即是:“泰尔有余欢于无为之场,忻然齐贵贱于不争之地。含醇守朴,无欲无忧,全真虚器,居平味澹。恢恢荡荡,与浑成等其自然。浩浩茫茫,与造化钧其符契。”①葛洪.抱朴子内篇:增订本[M].王明,校释.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17,15,3.此种休闲境界与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说的同存在价值相符契的“超越性自我实现”的状态十分相似②参见:马斯洛.Z理论[M]//马斯洛.自我实现的人.许金声,刘峰,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56–74.,其中包含的“泰尔余欢”属于马斯洛意义上的“超越性快感”,是一种巨大且持久的幸福感③马斯洛认为,快感论可以看作一个由低到高的层级,由超越性需要的满足所带来的快感称为“超越性快感”,它位于快感的最高层级上,是我们所知的最大的幸福。参见:马斯洛.超越性动机论:价值生命的生物基础[M]//马斯洛,等,著,林方。人的潜能和价值.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255.。

道教休闲奉行的是少私寡欲的精神:“吟啸苍崖之间,而万物化为尘氛;怡颜丰柯之下,而朱户变为绳枢;……含醇守朴,无欲无忧,全真虚器,居平味淡。”④葛洪.抱朴子内篇:增订本[M].王明,校释.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2-3.这种少私寡欲的生活态度不仅能带来精神上的清虚宁静,还能带来生理上的安康健朗。道教养生学认为:“理身者,以心为帝王,脏腑为诸侯。若安静心王,抱真守道,则天地元精之气纳化身中为玉浆甘露,三一之神与己饮之,混合相守,内外均合,不烦吐纳,存修各处。”⑤[唐]杜光庭:《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二七,《道藏》第14册,第443–444页。这是说,如果能安定心神,抱真气守大道,则精气神三者自然能均一调和,内外相守,即使不行吐纳之功,也能对身体起到存养修持之效。安心之要,寡欲为先。寡欲便可知足常乐,此乐非感官享受之乐,乃清静无为、恬愉澹泊之乐,而“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庄子·刻意》),自然能全形益生。

综上所述,道教休闲的前提和背景是强烈的生命忧患意识。道教的生命忧患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死亡或生死的忧患,一是对生之难得安逸的忧患(欲望忧患)。无论是对其中哪一方面的超越,最终都体现为身与心的和谐统一。相应地,道教休闲以人的身心和谐为追求目标,此一目标又可分解为两个不同的层次,一是作为终极理想而存在的神仙层次,一是对应于现实人生的世间层次。神仙层次旨在解决死亡或生死忧患,世间层次旨在解决欲望忧患。这两个层次是目的与手段的矛盾统一。虽然神仙层次虚无缥缈,其无限美好的休闲享乐生活却诱使不少慕仙求道者在世间层次中自觉遵循少私寡欲、知足常乐的理念,因而在内在养心和外在养生中均呈现出清静、淡泊、闲适的特征。

On Taoist Anxiety of Life and Pursuit of Leisure

WU Shubo1WU Shutang2
(1.School of Tourism,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of Forestry and Technology,Changsha,Hunan 410004; 2.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Wuh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Wuhan,Hubei 430074)

Taoism;anxiety of life;pursuit of leisure

A strong sense of life anxiety is the prerequisite and context of Taoist pursuit of leisure.The Taoist anxiety is mainly about death,or rather life and death,and the scarcity of leisure in life.To transcend the anxiety is to attain the harmony of body and mind.Therefore,Taoist pursuit of leisure is aimed at the body-and-mind harmony,which can be achieved at two different levels:the immortal level as the ultimate ideal,and the worldly level in practical life.The two levels are the unity of opposites between ends and means.

吴树波,博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宗教休闲文化、休闲美学。

B958

A

1009-9506(2014)05-0007-05

2014年7月24日

湖南省教育厅科研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14C1168);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引进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5—0064);中南林业科技大学青年科学研究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3—0616)。

吴树堂,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思政教育、休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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