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北京交控科技有限公司首席专家、副总裁牛英明 看不见的安全 看得见的信任

文 / 本刊记者 陈楠枰

专访北京交控科技有限公司首席专家、副总裁牛英明 看不见的安全 看得见的信任

文 / 本刊记者 陈楠枰

相比于“公司副总裁”的身份，牛英明更愿意被称呼为“首席专家”。直至北京地铁7号线开通，牛英明的微信朋友圈都实时更新记载着她的行踪。

从10分钟间隔ATO/ CBTC运行测试，到迎接3分钟运行间隔考验，牛英明和她的团队几乎日夜奋战在北京的地下，认真梳理并及时分析解决列车空载试运行时发生的问题，进行着一次次软件升级，备战三权移交……

11月27日，北京地铁7号线全线全天3分钟间隔31列车上线空载试运行考核后，回首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牛英明记录下自己当时的心情：“看到一列列车在ATS系统的自动监控下，像奔腾的巨龙高速、高密度自动运行，设想每列车可承载近2000名乘客，顿感科技与人结合的伟大，很神圣！”

“人防不如技防，技防是基础保障、人防是应急保证。”

在牛英明的记忆中，几十年前，北京地铁刚刚起步，人们谈起列车自动控制系统、自动售检票，都觉得毫无必要，更别说无人自动驾驶、安全门、综合监控了。“全靠电脑，人不就都得失业了？！”然而，现在回想起来，牛英明感到深深的庆幸，“若是当时不去引用自动控制技术，如今大流量、快速、高效、便捷的交通需求将更加难以得到支撑。”

以北上广三个特大城市的地铁日客运量为例，从几十万到上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日客运量，如果没有列车自动控制系统，全靠人工控制，不仅风险大，更无法实现高效、有序的运营。人工控制技能的不够娴熟和离散性，甚至无操作将导致列车旅行速度降低，从而需要配备更多的车辆和行车人员，带来能耗、维护成本增加增加一系列问题。因此，“应用先进的列车自动控制技术手段控制列车运行，操作必然更标准化且高效，更能保证行车和乘客的安全。”当自动化的技术应用得到普遍认可并进入良性循环，从整个运营服务指标到运营成本等方面，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收获。“智能化轨道交通势在必行。”牛英明说。

先进的信号系统可为运营管理提供巨大信息，支撑智能化轨道交通的可持续发展。一方面提高列车运行的旅行速度和线路的通过能力，从而节省旅客的旅行时间并且在运送同样的客流和里程的情况下，减少配备车组数和行车操作人员、管理人员。另外，通过分析列车运行数据可完善系统设计、优化计划运行图、运营管理规程、培训方案；通过分析系统设备运行情况，调整维修计划、备品备件存储数量。总之信号系统的大数据统计分析，会为运营管理奠定良好的基础，实现科学化经营。

人防不如技防。 “新的技术应用，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是安全、高效、有序运营的基本保障，而不是弄亮点，搞花活儿，或是追求政绩、炒理念。”牛英明认为，先进技术研发和应用须立足于广大的乘客、操作人员、行车管理人员、维修人员、企业管理人员，将每一项功能、性能设计做到更系统化、深入，形成闭环，尽量不要依赖于人工判断和操作。先进的信号技术可以使乘客的旅行安全更有保证、候车时间更短，使乘务人员、行车值班人员操作更加简捷、使行车管理人员工作有更充分的依据；为维修人员提供更及时、准确、清晰设备状态信息，有助于迅速处理故障；同时为运营管理人员提供全面、准确的分析数据，制定科学管理办法等等。

对于先进技术应用的态度应是科学的，注重实施的全过程控制和管理而不要走极端，既不要看不到风险而失控，也不要轻易被困难和问题吓倒。

先进技术的推广应用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还需要技术产业政策支持。2010年，中国推出首套自主化国产列车自动控制技术并在北京亦庄线得以成功示范应用。国产技术的应用打破了轨道交通在信号技术引进的被动局面，而且降低了建设和运营成本，促使老外的态度上去了、价格下来了、运营更有保障了。国产信号产品的示范应用是我国政产学研用相结合的成功范例，没有国家科技创新产业化政策支持就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功突破。“信号系统设备采购招标从最开始的每公里信号系统造价约1200万到现在每公里的800万左右，而且功能还较以前有所提升。这得益于咱们国产信号系统的推出。”

“积极不等于简单蛮干，认真不等于停滞不前。”

对于先进技术应用的态度应是科学的，注重实施的全过程控制和管理而不要走极端，既不要看不到风险而失控，也不要轻易被困难和问题吓倒。

以安全认证体系为例，信号系统作为一个直接涉及行车安全系统，必须通过产品和工程安全认证。目前国内的安全认证体系还没建立起来，必须请国外的安全认证机构。“我们请国外做安全认证，决不能流于形式，为通过认证而认证。不要只注重审查技术文件和工作流程，还要通过室内外检测，见证系统运行的安全性。在安全认证过程中，请真正的专家高手进行系统性的全方位的评估、测试、验证，以便发现系统存在的问题，确保系统控制安全。”牛英明认为，一旦系统投入运营，每天分分秒秒控制着几十列同时在线列车连续、高速、高密度运行，每列车一千多位乘客，若系统不稳定，心里不踏实。我们是工程技术人员，我们不能讲大话、空话，而应扎扎实实地实现系统的每一项功能、性能指标，经得起长期、连续、高密度运行的考验。”

“我们常聊到要以积极、认真的态度做事，但有的时候，容易走极端，一说‘积极’就把事想的特简单，一说‘认真’就吓得寸步难行。我们对待任何事情都应以科学的态度个观分析，同样一件事可以做好也可以做坏，关键看态度、做事的方法。积极不等于简单蛮干，认真不等于停滞不前。

信号系统的安全性、可靠性、可维护性和可用性直接影响着列车运行秩序。在列车调度中心的显示屏上，一个个的红光带代表着一列列高速运行的列车，一旦运行间隔不均匀，红光带连成一片，很难识别在线列车的运行状况。“调度指挥多难啊！作为信号系统供应商，必须把系统做好，并真正发挥信号系统应该发挥的作用。”

“信号系统技术应用需要得到理解。”

先进的信号技术发展和应用，使得信号系统设备成为运营基本保障设备，行车和客运组织越来越依赖于信号系统，同时对于信号系统的功能和性能也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不足10年前，轨道交通新线开通，关键看车轨电三大专业是否具备条件。至于信号系统，只要有基本的联锁设备，能够人工办理进路、控制信号，中心有表示就可以了。换句话说：行车安全交给了行车人员，更别提行车效率了。而现在则截然不同了。智能化轨道交通发展至今日，要求轨道交通新线开通运营前，列车自动防护系统必须投入运行并通过安全认证和运行考核并已列入国家强制性标准。

城市轨道交通发展将对自动控制化水平提出更高的要求。实现城市轨道交通以行车为核心的综合自动控制和无人自动运营，会进一步提高轨道交通的安全性、效率和服务水平，降低运营成本。

左四为牛英明

2007年以后开通的线路基本实现了列车自动防护，甚至列车自动运行。但不解的是，一旦在信号系统故障退出控制的情况下，因人工控制失误而造成行车事故，不是全面总结经验教训，而是更多地指责信号系统故障。甚至将信号系统的RAMS指标误解为允许信号系统故障，管理不作为。实际这种不理解会影响信号系统技术发展，从而使得运营失去保障。

如果我们从技术角度多为运营考虑，努力进一步提高自动化程度和系统性能，能为行车人员多承担一些；同时从管理角度加强培训和应急演练，避免扩大影响，才能做到人技完美结合。

说到信号系统故障率，牛英明说：近些年先进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不但使城市轨道交通实现了行车指挥自动化和列车运行自动化，而且大幅度提高了信号系统的可靠性，故障率明显下降。当然距离日益增长的行车、客运需求，还有不小的差距，必须不断努力，进一步提高信号系统的性能指标。“信号系统首要的是应保证安全可靠运行，尽量不故障，避免频繁的故障增加行车人员的压力，将本应系统承担的责任转嫁给行车人员，同时避免不必要的人工介入操作带来的次生问题。信号系统设计一方面尽最大可能提高可用性，另一方面做到一旦系统设备故障须确保故障导向安全，退出控制，同时给出告警信息，提示行车使用人员和维修人员出现了什么状况，下一步该怎么办，并且做到易于修复。”

总之，如今看到了先进技术应用为日常运营带来的保障，就要鼓励继续精益求精，不断提升系统功能、性能。

“轨道交通可持续发展，应做好技术储备”

谈到轨道交通可持续发展，牛英明提出几点想法。

互联互通正逐渐成为一个实际需求。牛英明认为，所谓互联互通并不是将线网所有线路都实现混合运营，而是根据线路特点和客运组织需求，在有条件的线路实现互联互通。实现互联互通是一种运营需求，涉及因素很多，当然信号系统兼容性是实现互联互通的关键因素。信号要满足互联互通的需求，首先要做到系统设备兼容互通互换。信号系统兼容，实现互通互换是一个庞大的、长期的、成本巨大研发项目，需要国内供货商的积极响应。某个城市的号召力不足以让所有供货商响应，宜由国家相关负责部门统筹考虑，以便调动、优化配置资源、制定标准、促进长期发展。

城市轨道交通发展将对自动控制化水平提出更高的要求。牛英明认为：目前城市轨道交通设备系统的自动化程度已取得重大发展，但由于集成度不够，时效性还显得欠缺。因此，实现城市轨道交通以行车为核心的综合自动控制和无人自动运营，会进一步提高轨道交通的安全性、效率和服务水平，降低运营成本。

进一步促进自主化国产信号开发应用，形成信号系统设备的产业化。牛英明体会，国产设备必然在运营及客户需求贴合度上好于国外同类型产品。“毕竟咱们更了解国情和运输特点，一旦国内企业掌握了信号核心技术，就会主动为运营多做些，让运营尝到甜头。牛英明强调说：搞国产信号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运营，不能因鼓励国产信号应用而因系统不稳定，让运营吃苦头。所以从事国产信号的企业应立足于服务运营，高标准要求，在功能和性能上达到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国际水平。但如果国产信号做的不好，还向政府请求政策支持，那就不可以了。”

最后，牛英明欣慰地说：由于轨道交通新技术应用环境越来越好，先进的列车自动控制技术得以越来越充分应用并取得了令人骄傲的成绩，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