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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边屯文化的传播与形成

2014-03-10

云南社会科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大理云南文化

张 佐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一个地方文明进步的标志,其发展和繁荣程度,对地方经济社会的发展有着深远影响。边屯文化是指迁徙屯居边疆民族地区的各族人民,千百年来在开发边疆、建设边疆、繁荣边疆、保卫边疆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以中原文化为核心,以边地区域文化为依托,融汇当地和周边各民族传统文化,具有典型屯垦戍边实民文化特点的一种综合性文化现象。云南汉族与各少数民族和睦相处,在长期的相互共存与交往中,共同开发建设云南,形成汉儒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圆融,各少数民族又保留自己独特文化的格局。

一、秦朝的统一为边屯文化的形成发展奠基了坚实的基础

云南和内地自古就有着经济文化联系,远在旧石器时代,云南境内的原始居民,已经与祖国其他地区的一些原始居民,有着某些文化上的共同因素。一是云南是中国最为地道的移民区,自古以来,云南就一直是民族迁徙与文化交流的大舞台。据尤中先生考证,在新石器时代,云南就与中国西北地区各族群之间进行着频繁的迁徙对流[1](P3)。据《尚书·禹贡》载,公元前841年以前,即夏、商、周时期,中国分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云南属“梁州”之域。春秋战国时期,云南的东北部和北部属蜀国,西北部受巴国支配。专家学者认为,吴起自魏入楚与爨襄自魏入蜀是云南文化发展的前奏,在战国初,各国失意的氏族大家,纷纷向西南侨居,其中爨襄和其子孙率宗族、部众南迁入滇,所率昆叟之众(即赤白狄和骊戎、渠叟诸部子弟),经略滇西、昆明的广大地区,这一批中原乔迁来滇的氏族大姓,成为西南边疆最早的开拓者,都在庄蹻、爨氏治滇之前[2](P40、P46)。

二是先秦时期云南已成为对外交往通道,据方国瑜先生考证,公元前4世纪中叶以前,已有由西南通往印度的蜀身毒道了[3](P44)。在战国至汉初时期,楚、蜀居民到西南活动的已很多了[3](P40)。公元前311年,在秦灭巴蜀以后,原来臣属于巴蜀的两个“西南夷”部落丹、犁,即开始向秦称臣,次年秦国又派兵征伐丹、犁,使其接受自己的统治[4]、[5]。据唐人的解释,丹和犁接近古代的滇国,其分布相当于唐代姚州都督府管辖范围之内[6]。说明远在公元前4世纪末,秦国的统治势力已经越过了金沙江,到达今云南北部地区。公元前285年,蜀郡太守张若又“取筰及江南地”。古代筰地有“摩沙夷”分布[7],摩沙夷是今天分布在丽江、宁蒗地区纳西族的先民。筰即今四川盐源、盐边和云南宁蒗一带,江南地是指这些地区金沙江对岸的丽江到楚雄一带而言。由此可见,到了公元前3世纪,今滇西北部分地区,已属于秦国所有,这样的史实说明云南既吸收了中原文化,也说明云南边屯文化并不只是一种“边沿文化”,在中华文化形成中较早扮演着元素角色。

三是庄蹻率众入滇创造了独树一帜的青铜文化。战国末年发生了著名的庄蹻率众入滇,促进了以滇池为中心的云南经济社会发展。庄蹻入滇究竟有多少人,方国瑜先生估计有2万之多[3](P50),在中国历史上,庄蹻是内地第一个开发西南边疆的重要人物,虽然他变服从俗,建立滇国,所率部队失去了军屯性质,但他把楚国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带到了滇池地区,加速了滇池地区的社会发展,在政治、经济上为秦汉时期在云南设置郡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对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与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庄蹻和他身边的将士成了内地汉族成规模进入云南的始作俑者,是开发云南的重要历史事件,把汉文化带到了云南,创造了中国西南独树一帜的青铜文化。

四是云南成为中华文化的最早缔造者之一。秦朝统一中国后,跟着经略边境,为加强云南与巴、蜀及内地的联系,首开西南交通,先后派李冰及常頞略修筑四川宜宾至云南曲靖的“五尺道”。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载:“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史焉。”[8]即秦开通五尺道后,开始在云南派官置吏。西汉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说,邛筰地区(今四川西昌、盐源、云南宁蒗等地),“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9],这标志着中央王朝在云南开始直接统治,云南在秦时已正式列入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版图,加强了云南与内地的经济文化交往与联系,为云南边屯文化的萌芽、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西汉羁縻政策直接促动边屯文化萌芽

从公元前2世纪末汉武帝开“西南夷”设置郡县起,到公元2世纪末东汉将亡的三百年左右时间阶段内,两汉王朝在“西南夷”中不断扩大郡县的统治。一是实行羁縻政策和移民垦殖,基本上适应了当时“西南夷”地区的特殊情况,因而把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不一致,民族不同的“西南夷”地区统一在中国版图之内,使“西南夷”中的各民族群体与汉族有更多直接的交往接触,进行比较密切的经济和文化交流,从而对祖国统一和边屯文化萌芽起到了积极促进作用。汉武帝的羁縻政策,一方面实施郡县制,重二千石太守的职权,赋予领兵、治政、理财、用人四权;另一方面扶持以滇王为首的宗族大姓,以团结汉夷等各族人民。由于从战国时代起,六国若干宗族,及其所率北狄、西戎和三楚、巴蜀僰、濮之众陆续到达云南开疆辟土[2](P59),因而云南大姓在郡县制的扶持下获得发展,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间,大姓开始作为一种地方势力出现,像雍闿、吕凯以及最早投向蜀汉的李恢家族、李恢的姑父爨习家族之类的大姓,都是两汉时期汉族移民中的地主、商人乃至落籍官吏的后代[1](P82)。汉武帝开展移民垦殖活动,这是伴随着羁縻政策和郡县制而兴起的。据史料记载,汉文帝听从晁错建议,募民实边屯田,为民屯之始。汉武帝在西域屯田,汉宣帝时期在边郡屯田,为军屯之始。汉武帝为开西南夷道,招募富商大贾在今之滇东黔西屯田,官府收粮付银,应为商屯之始。汉武帝为开西南夷道,招募豪强在滇东屯田,西汉在云南设置益州郡后,曾募死罪徒及奸豪居于此,实行屯田戍守政策。

二是东汉奉行西汉边郡政策,继续开拓云南的西部地区,设置永昌郡,打通了中国内地经缅甸到印度达大夏的“蜀身毒道”,密切了中国与东南亚、南亚、中亚诸国的商贸文化交流,云南的西部疆域从此基本奠定,为中国西南边疆的最终形成打下了坚实基础。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统称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为“南中”,作为蜀国的一部分,魏晋南北朝一直沿用此称。公元225年,诸葛亮南征,演出一场七擒孟获的历史大戏,之后,蜀国为巩固对南中的统治,推行“西和诸戎,南抚夷越”的民族政策,蜀将李恢率军在味县(今曲靖)屯垦,南中出现了“诸夷慕武侯之德,渐去山林,徙居平地,建城邑,务农桑”的局面。

三是爨文化时代的开创。魏晋南北朝以来,由于派官置吏、移民、商屯等原因,使云南与中原内地的联系日益紧密,云南爨氏崛起。有史学家认为爨氏原籍山西忻县,而爨氏自认为是源于楚人。公元458年《爨龙颜碑》说,建宁大姓爨氏的祖先“耀辉西岳,霸王郢楚。子文铭德于春秋”[10](P115),即自认为是楚令尹子文之后,反映了唐宋时云南大姓对自己来源的看法。中原移民中迅速夷化的南中大姓,始显于蜀汉时期,强盛于东晋,治滇500来年。内地人民为避中原内乱,不断迁入云南,出现了一个汉族移民的高潮,产生了汉晋以来一个新的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的局面,既融中原文化与滇文化为一体,成为华夷团结进步的典型,又留下了“爨宝子碑”和会盟碑,被世人认为是最得汉晋真传的碑中神品,是汉晋以来云南与内地文化交流、相互融合的重要实物,开创了爨文化时代,这是以少数民族文化为主流的边屯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

四是官学私学在云南的开办。汉武帝末年,命郡县设地主官学,但云南官学的记载,则仅有东汉章帝时,王阜始立学校。私学在士人间的盛行,大姓出资培养的负芨游学,拜于名师之门的学经活动,则已蔚然成风。两汉时期司马迁写西南夷,亲自几次来云南调查,司马相如授业大理学生学赋、学经学,并有大理张叔首次办学,在云南中部有昆明许淑学五经,在乡办学,在东部朱提(今昭通)有孟琚学韩诗孝经,可见在汉代云南已开办了学校,对云南边屯文化都有创始作用。西汉、东汉和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云南形成以中原文化为主流的边屯文化重要萌芽时期。

三、唐宋时期云南相对稳定,促进边屯文化孕育渐兴

唐宋屯田又称营田,主要为军屯和民屯,但这一时期云南先后建立了南诏和大理国,云南成为多元文化交融之地。一是南诏时期边屯文化的汇融性。南诏统治期间,疆域远大于今云南,鼎盛时期其区域具云南全部、四川西部、贵州大部,东南接今越南、西南至骠国(今缅甸中部)、西北与吐蕃的剑川为邻,东北达戎州(今四川宜宾)。由于唐朝几番对南诏用兵,唐军兵败非死即俘,南诏将俘获士卒作为奴隶,形成了又一种极为特殊的汉民徙滇方式。南诏强大后,又数度联合吐蕃向唐朝发动进攻。据《新唐书·南诏传》载:“太和三年也,嵯巅(按,弄栋川节度王)乃悉众掩邛、戎、三州陷之,入成都还,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这些被掠的内地汉民被带到南诏后,传播了中原先进的纺织、铁器制造等工艺,使南诏纺织业、冶铁业发展起来。南诏推崇佛教,中晚期在洱海之滨,建盖规模宏大的崇圣寺,铸佛万尊。

二是大理国时期边屯文化延续发展。后晋天福二年(937年),段思平建立大理国,其疆域基本继承了南诏的版图,相传22代历经315年,大体相当于宋朝起讫时间。大理国时期由于较长时期无战争,社会相对稳定,与宋王朝的贸易往来更为频繁,宋王朝专门在邕州(驻今广西南宁)设置买马提举司,负责与大理国交易战马,大理国商人则从南宋商人手中购取“百家书之类”。大理国时期进入云南的汉民有记载的较少。不管宋朝有无汉民徙滇,但可以肯定正因为有了大理国时期的相对安宁,从四川和中原进入大理国的汉民仍不少,这是内地文化传播入滇的一个重要途径。据《云南买马记》载:熙宁七年四川人杨佐入大理国商议买马,有老翁见杨佐泣而言:“我乃汉嘉之耕民也,皇祐中以岁饥,来活于兹,今发白齿落垂死矣,不图复见乡人也。”杨佐至大理城,大理国统治者遣“头囊儿”来馆相伴。“头囊儿”为唐代以来迁入云南汉人的后裔,在大理国“都王世禄,多聪悟挺秀,往往能通汉语”[11](P253)。

三是南诏大理国时期边屯文化的世界性。南诏大理国由于是当时东亚西南部最强大的力量,与邻近的中南半岛各国都有交往联系,东亚大陆的农耕文化与西太平洋渔猎文化在这里交汇,许多少数民族区域性质不同的山地文化在这里发育生长,而又有多种类型的古代民族在这里迁入迁出,伴随着以南诏“佃人制”为特点的奴隶制经济瓦解,封建农奴制经济兴起,云南成为世界文化交汇地:东南亚文化从南边来此沉积,吐蕃文化从西边来此沉积。迁入云南的中原汉族在和各民族的相互依存、对话交流中,为边屯文化的发展既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也由于南诏和大理国对唐朝和宋朝怀有强烈的文化认同感,这是大理国历代统治者一再入贡,并希望与宋朝保持臣属关系的一个重要原因。因而大理国文化受汉文化影响的痕迹十分明显,大理国像南诏一样通用汉字,《南诏德化碑》说阁罗凤“不读非圣之书,尝学字人之术”。《旧唐书·南诏传》说异牟寻“颇知书”,《新唐书·南诏》说隆舜“遣问客《春秋大义》”,说明南诏在文化上是和内地很相似的。

四是宗教文化的传入与分布。在大理国时期值得一提的是,佛教文化在大理国时期出现一个传播的新高潮,在今大理地区广建寺院,大量铸佛,从宋朝购买和求取大量经书,嘉泰二年(1202)一次就求取大藏经1465部,收藏于五华楼内。由于大量中原书籍流入云南,使云南各民族教育文化得到进一步发展,形成了一种云南各民族进步始终与中原文化紧密相关的深层次交流。由于隋唐时期云南始终与中原文化紧密相关,源于印度次大陆的佛教及后来途经西南区域的伊斯兰教由这里向东扩散,中原儒家文化又从这里向南继续播化,由于自然宗教等因素存在,印度佛教演化成中国汉传佛教、南传上座部佛教和藏传佛教。因而这一时期可以说是以中原文化为主流的云南边屯文化重要的孕育、渐兴时期。

四、元朝屯边实民促使云南边屯文化兴起

公元1253年蒙古大军在忽必烈和兀良合台统率下,三路大军渡过大渡河,至金沙江边“乘革囊及筏以渡”,很快占据云南,对边屯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一是云南行省建立为边屯文化的兴起奠定了坚固基础。元军的构成以蒙古兵为主,其次是色目军(即回回军),再次是汉族构成的汉军。为巩固和扩大对云南的统治,仿蒙古族内部的军事组织,在云南先后设置了19个万户府,在其下又分设千户、百户所。至公元1274年任命赛典赤·赡思丁到云南建立行省,行省以下设路,路领府州县,并把行政中心从大理迁至中庆(今昆明),“云南”从此成为省一级行政区划的称谓。建立云南行省是云南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极大地削弱了地方割据势力,使云南与中央王朝的联系更加密切,从此成为中央王朝直接统治下的一个行政单位。赛典赤抚滇期间,在发展生产、安定民生、推广儒学、倡导文化、改善民族关系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要措施。

二是少数民族移居及屯田已遍及整个云南。值得一提的是13世纪东迁来云南的西域回回(信仰伊斯兰教的中亚各族人及波斯人、阿拉伯人)成为云南回回的重要来源,蒙古军中的色目军带来了伊斯兰教。据考证,仅元宪宗三年,忽必烈、兀良合台就率蒙古军和西域回回亲军10万人,此后70余年间,回回军人派驻云南者达10余次之多,每次多以万计,少则数千人。除回回军士及军匠外,一些回回上层人士如赛典赤·赡思丁及纳速剌丁等,其随员、亲属及其后裔相继落籍云南[12](P7)。元代在云南的军民屯田已遍及云南整个靠内地区,据《元史》记载:元朝在今大理、鹤庆、楚雄、昆明、昭通、曲靖、澄江、寻甸、会泽、建水等地区设置民屯与边屯,主要集中在滇中、滇东一带。屯田者除部分蒙古边户、畏吾尔军和汉军之外,多为当地农民和士军。元朝时期新进入云南的蒙古、回回、汉族军户,“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亦军亦农;商人们则来往贩运于各城镇乡村之间。其中的很大一部分,由于种种原因,都逐渐地定居云南,成为云南境内的世居民族之一。

三是元朝成为云南各民族交流融合的重要时期。进入云南的元军不仅有中原的汉民族,也有蒙古的蒙古族,还有来自于中亚的色目人及后来的回族。进入云南定居的蒙古族、回族和汉族人口,其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最初还保持着原来固有的状况。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族和回族都在吸收汉族经济、文化的某些方面的情况下,逐渐地发生了不同的变化。新进入云南的蒙、回、汉族人口,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活动,对土著的云南白、彝、傣族等,都不同程度地产生了影响。促进了这些民族政治上的统一,经济方面如农业、手工业生产技术的提高,商业的发展等等,这些变迁都与这部分新进入的蒙古、回、汉族人口的活动分不开[1](P295~296)。元末农民起义军红巾军曾进入云南并进驻昆明,之后又撤出云南[13](P74~75)。此外元代疏通了云南通往内地的交通,标志着云南与内地交往的加强,无孔不入的内地商人迅速进入云南从事商品贩运。这一现象使“中华民族”这一概念在云南超越了“汉人”的界限,而具有普通性和共同性。

四是云南儒学的大力倡导与推广。唐宋时期,迁入云南的汉族人口,与当地的土著相比较,仍然只是占少数,而在长期与土著相杂居的情况之下,都融合到土著中去了。到元朝,这一格局虽然还没有根本性改变,但是这一时期云南大兴儒学。至元十二年(1276)赛典赤在昆明首建文庙,是云南正式兴办学校之始,并在昆明和大理两地设儒学提举,成为地方上管理文化教育的机关。由于赛典赤实施“创建孔子庙、明伦堂、购经史、授学田”等一系列措施,使云南省“文风稍兴”,其后忽辛出任云南行省右丞,又在全省“诸郡邑立庙学,选文学之士为之教官。”[14]经过赛典赤父子的大力倡导和努力,中原儒家文化在云南全省范围进一步广泛传播,元朝在所置诸路和部分府州建立正式学校,中原文化不仅在中庆(今昆明)、大理等较为先进的地区广为传布,还普遍影响了居住在山区和边陲地区的少数民族,对改变当地的落后习俗,促进边疆与内地文化方面趋于一体,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就充分说明以中原文化为主流的边屯文化在元朝已有相当发展,因而这一时期是边屯文化在云南兴起的重要历史时期。

五、明朝洪武调卫促成云南边屯文化兴盛

明朝建立后,对云南少数民族地区进行大规模移民,通过各种形式,把大量汉族人口从内地迁入云南进行屯田垦殖,实行寓兵于农、屯垦戍边卫所屯田制。一是明朝对云南进行大规模军屯,主要通过三种形式:军屯、民屯和商屯。从军屯来看,明朝一开始便对元朝时期的兵制进行改革,划出一部分人为世籍军户,分配驻屯于全国各地,负责镇守地方和保卫边疆。洪武十四年随傅友德、蓝玉、沐英平定云南的以汉族为主的军队,便都留下来屯戍云南,而且至洪武十七年,朱元璋便命令把这些留戍的军属,全部从内地送到云南。据《云南百科全书》资料介绍,明初在云南设有卫所36个,屯田军队约29万人,仅军屯面积就达130多万亩,约占当时全省总耕地面积的42%。万历《云南通志·兵食志》载,有军屯人数约33万人(包括旗军、屯军、舍丁、军余),军屯田土面积1320632亩(包括职田、屯田)。当时布政司所掌握的全省在籍官民田为1788450亩余,加上军屯及职田数,则全省耕地总面积为3109092亩余,军屯田土地面积约占耕地总面积的42%。

二是民屯的大规模兴起。明王朝在实施军屯的同时,还广泛地发展民屯,民屯是军屯的一种补充形式。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初,在内地人口稠密的地方即进行移民就宽乡,以调整土地的分配,并开发荒芜地带。民屯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凡移民垦田,招募流民或罪徙者垦种皆称为民屯,归所属州、县管理;另一类是所谓的商屯,明代中期主要是商屯。因而在明代,民屯规模更大,从江南、江西、湖广、四川等地迁来移民入滇开垦荒地,屯田实边人数达百万。《滇系·事略》说:“洪武十七年(1384),移中土大姓以实云南。”《滇略》说:“高皇帝既定滇中,尽迁江左良家闾左以实之,及有罪戍者,咸尽室以行。”这就是说除《滇系》所说中土大姓的地主富豪被迁移云南之外,闾左贫民及有罪窜戍者也被移入云南屯垦。《滇粹·云南世守黔宁王沐英传附后嗣略》说:“(沐)英还镇(按,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携江南江西人民二百五十万余万入滇,给籽种、资金,区别地亩,分布于临安、曲靖各郡县。沐春镇滇七年(1392~1398),再移南京人民三十余万(入云南)。”[1](P357)

三是招募商人入滇屯垦。《明史·食货志一》说:“明初,募盐商于各边开中,谓之商屯。”明朝最初平定云南之时,即因军粮不足,募盐商于云南屯田,实行中开之法。内地招募汉族佃户前来云南屯田,人数虽未见详细确切的记录,但有一部分汉族人口以商屯的形式进入云南垦殖,则是可以肯定的。他们比军屯、民屯户的数量少,但却如同军屯户、民屯户一样,就此落籍云南,成为当时汉族移民中的一部分。

四是汉儒文化开始居于边屯文化主导地位。通过军屯、民屯和商屯三种形式,把大量的汉族人口迁移到云南来屯田垦殖,其结果对于云南地方的开发、民族关系的改善、政治上的统一和边防的巩固,都起了相当大的作用。由于形成明初汉族向云南移民的高潮,改变了长期以来汉少夷多的状况,汉族逐渐成为云南的主体民族,并在经济文化的发展中起着主导作用,边屯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影响着全省绝大部分土著兄弟民族居住的地方,使整个云南的经济文化日趋于繁荣,在这一点上是明朝以前的任何一个时期所不能比拟的,因而进一步加强了云南各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亲密关系,促进了云南的开发和文化的发展。因而,明朝是云南边屯文化进入以中原汉儒文化为主流的一个重要鼎盛时期。

六、清朝兴衰带来云南边屯文化起伏

清代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巩固的一个重要时期。一是边疆地区各民族的融合较前代有所加强。清朝定鼎北京后,先后平定了准噶尔部的分裂活动和回部大小和卓的叛乱,册封了西藏宗教首领和派出驻藏大臣,加强了对边疆地区的控制与管理,这在客观上既加强了边疆与内地的联系,又有利于边疆各民族间的融合。各族人民在共同的反清统治和抗击列强入侵中,增强了彼此间的凝聚、交往和融合。清后期由于统治日益腐朽,列强纷纷染指中国,狼烟四起,边患频仍,民族危机加深。在内忧外患交相逼迫的情况下,在患难与共的斗争中,促进了中华民族的觉醒与联合,加强了各民族的凝聚与融合。

二是清代汉族人口迁入西南边疆的应当不少。南明永历帝于顺治十三年,在农民起义军将领李定国的护卫下退入云南,继而又向滇西节节败走,最后到了缅甸为缅人所俘,实际上也是一个相当规模的移民过程,史载永历帝从昆明动身到滇西时“从之南者数十万人”[15]。有的文献更明载:“滇官兵男妇马步从者数十万人,从古奔波,未有若此之众者。”看来随永历帝西行的数十万人中,汉族军民是不少的。这支庞大队伍随永历帝到达缅甸的只有646人[16],除了部分自然减员外,大多数当是流落到沿途少数民族地区了。乾隆年间云南总督张允随上奏:“昭东各属,外省流民佃种夷田者甚众。”[17](P679~680)西部边疆的永昌府,嘉庆年间因为灾荒,外地“流民襁负而至者以万计”[18](卷24,祥异)。滇东南的广南、开化两府,自嘉庆年间始,湖广、四川、贵州等地的汉族流民,“每日或数十,或百余人,结群前往该处,租夷人山地,耕种为业”[19]。

三是流官制助推边屯文化发展。清朝对云南的统治基本沿袭了明代的做法,即在官吏的任用上实行流官制,同时沿用明代的土司制,即土流结合。由于实行这一制度,从省巡抚、总督到府、州、县各级官员都由外省籍人员充任,只有管教育的县教谕、州学正、府教授由本省籍人员充任,亦不得在本籍府、州、县。省提学亦多由外省籍人员充任。除此之外,绿营兵的协镇(亦称副将)、守备、千总、把总等中下级武官可由本省籍人员充任。这种大范围的流官制是各省各地相互交流、相互交往、相互学习,促进全国社会经济进步的最佳方式。流官制与历代徙居云南的大量汉民形成一个更大范围、更大群体、更长时间传播中原文化的强大力量。

三是大规模商屯现象的产生。清朝前期,资本主义在云南矿冶业中已开始萌芽,在其他商业中也有较大发展。大理的三月街、丽江的骡马会、普洱的茶市、永北(今永胜)的茶马市都非常活跃,云南铜政在清朝前期成为要政,闽浙、皖赣、湖广、川黔、陕西、河南等省的民众亦有大量入滇开矿、经商、定居,形成了一个移民高潮。据史书记载,乾隆四十五年(1780)云南人口320万人,道光十年(1830)已增加到655万人[20],50年的时间里云南人口翻了一番。据有关研究认为,清代云南、贵州和四川西部各府厅的移民总数在300至400万之间[21],并且汉族人口在西南地区的分布由聚居点、交通沿线扩展到面上,已深入到从前汉族很少去的边疆地区。

四是云南边屯文化发展到反侵略的重要时期。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国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面对腐败的清王朝,云南人民被迫多次举行了反清起义,进行了一系列反文化侵略和反洋教运动。由于云南是一个文化碰撞的特殊区域,中原道家学说在这里滋生出门徒众多、声势浩大的道教组织,西方基督教则在川、滇、黔的彝族、苗族地区发展出同当地原始宗教相结合的信仰。总体上来讲正因为有边屯文化的浸润,也可以说边屯文化是当时云南较为先进的文化,这正是云南人民战胜重重困难的基因来源,正是在边屯文化精神的激励下,各族人民奋勇抗争,坚决反对外来经济文化侵略,为云南、为国家、为民族建功立业。中原文化在与边疆各民族传统文化的融合发展历史进程中,云南各民族吸收了内地先进的中原文化,而汉民族亦吸取了少数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互融共生,守望互助,最终形成了一种既不是纯中原文化,亦不是纯少数民族文化,而是由云南各民族共同创造的典型边屯文化。

通过对边屯文化萌芽及渐兴、发展的回顾与考察,可以看到伴随着西南边疆地区的开发进程,边屯文化在不同发展阶段的进步和影响,形成了中原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的融合发展过程。一方面中原文化被少数民族所吸收,改造着少数民族的文化,另一方面被少数民族所吸收的中原文化,也在被少数民族的文化所改造,而且这种相互融合和改造的具体形式和情况,又因具体历史情况和少数民族原有文化的不同而不同,同时也创造了各族人民共同拥有的传统文化,在边疆民族地区这一传统文化就是边屯文化,因而边屯文化的形成使中原文化和兄弟民族文化形成相互影响、彼此吸收、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关系,并最后促进中华民族文化向着更丰富更高级的程度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并进行民主改革之后,边屯文化的传承与弘扬,走上了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相结合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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