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诗选

简介：李浩，1984年生，河南息县人。1999年开始诗歌写作，曾获2008年度宇龙诗歌奖，北大未名诗歌奖（2007）等。著有诗集《风暴》《消解之梯》（2007.自印）等，有作品译介国外。现供职于《河南诗人》编辑部。

第二十四个生日

灵魂和肉体始终无法相遇。

精神是一座高楼里的

第七个生灵。看得见，

黎明是从苹果树的

身体里渗出的。看得见，

你从七楼高的绝望中飘然坠下：

那一片片黑色的树干，

从你的胸口内长出；

你眼里的余光是你抓不住的树枝，

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抚弄阳光。

你在茫茫的黑夜里，

流淌着自己。你不倦地

向着朝天空竖起的马路努力，

你紧紧抓住歌唱的瓢虫

白色的大衣。你说“谦卑寻找，

必得寻见。”来自天上的爱，

便将你完全照临。

你面前飞舞的天使，

结成长队如同一盏路灯。

主啊，求你俯听

我知道你的气息充满天地 你的爱

照耀着我们的村落。我知道唯有你

是我的拯救，唯有你战胜了

我们灵魂中的荆棘与死。

我知道你是我的生命。

我知道你的话语你的恩典能够治愈

我心灵中暗流不息的疼痛。

我知道我们生活在这个有墙壁和肉欲，

有残酷和金器叠加的偶像之国里，

我知道是你的能力保守了我

救我脱离了从这地上来的种种凶恶。

主啊，我在这里，头枕在岩石上，

当我长久地仰望，当我将天上的白云

看成了那唯一的一道窄云之时，

我发现我这里的每一颗晨星，

都伴随着无骨的凉风，掠过云层，

进入一个莫名的大湖之中，燃烧起来。

那个昏睡的大湖，那个一片火红的大湖，

高悬于天上，高悬于大地所有的生灵之上。

主啊，你让狮子从火湖中飞出。

主啊，我看着狮子口中喷出的火球，

我听着阵阵惊人的咆哮，主啊，你使我不再哭泣。

我用我断断续续的祷告，我用我寒光闪闪的母语，

数着森林的上空沙沙 熄灭的明星。

主啊，求你怜悯我。主啊，求你将我

从人的肉体和诗歌中，

释放出来吧。

死者的黄昏

雨在洗刷死者的黄昏。我靠近主人

和墙壁，面向火器，等待它，

炸开鳗鱼，让江水翻腾。我进门前，

他稳卧于蛇皮藤椅上，如同空寂。

他双目紧闭，他的脸上寂静的

如同溪水中的大理石截面。

我小心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清理茶具 收拾垃圾 看看股市

和报纸。我在他的脸上，

探不出高冈上，墓碑的心脏病情。

我泡好一壶茶，用纸巾擦擦手，

准备去处理堆在桌子上的，双休的

预言和波澜。深夜的井口，和此时的

眼睑，仿佛海面微微张开。我起身，

将昨天收到的邀请函递给他。

他没有说。我坐在那里，看着火葬场的

烟囱直到白烟升起。我看着脚戴

镣铐的海鸥，在呼喊上帝。我看着

沙滩上，那些被海潮带回大海的

一行又一行的醉蟹。我没有问，

他没有说。我靠近窗口，

从西山倾泻下来的黄昏，笼罩着

我们的器皿。我偎依着墙壁，

看着最后的余光，都在向躺下的

尸体聚拢。他说“老虎的斑纹，

从不惧怕星星。”他说“鲮翅上挂起的

紫色黄昏，终将会晤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