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子诗选

简介：森子，上世纪60年代生于哈尔滨呼兰区。著有诗集《闪电须知》《平顶山》，散文集《若即若离》《戴面具的杯子》等。与友人创办《阵地》诗刊，与人主编《阵地诗丛》。曾获刘丽安诗歌奖、诗东西PEW2013年度诗歌奖。现居河南平顶山。

北窗所见

冷的相对论，毛绒绒的外语，

或是说暖翻译了冷，

浪漫的写实更悲愤，

不如走下台阶，吸一口凛冽，

抓住主义的衣领。

雪压着雪，爱如被褥层叠，

一部分不思想，另一部分

被角落的老鼠咬着。

这是记忆的大片，收拾着山外山，

在羊群中走着单色的岩画。

你可能是一只手的冻觉，

在日记本上写：“雪是意识形态。”

（天气本来就很坏）

雪飘着北窗，南窗也是，

到处是是非，划火柴的灵魂。

嘀嘀嘀，汽车也敌意，

你坐在轮胎上，取暖，交费。

现在，你又说到现债，

二十四只大眼睛将对面的楼掏空，

再无热泪。

你嘀咕，废了，时代和性格，

空洞和陷阱，没人性，却打着优雅

诱人的先进招牌。

呸，呸，呸，呸是一种命运。

你不是在写雪，你是说

冷酷脱掉它的外套，

在什么什么处子之境，看雪无花的人。

半生句

雨，不迅猛，

整个下午无拥抱，陪坐雨。

想写首爱情诗，

失败了。

时代揽你入怀，

不管你撇嘴还是露出犬齿。

这些年写了很多“不”诗，

连自己都讨厌，

就是说非要和讨厌鬼拉上关系。

这样说，有劝诫

门外汉摸不到把手的意味。

不勉强，也不够暴力，

上楼和下楼，提着重物，

喘粗气。换气，

因为身体已经不新鲜了。

雨水转过街角似蹒跚的老妇，

心里住着一位姑娘。

但你不能直接同那女孩打招呼，

你只能将高压电转换为220伏，

拧亮自己的脖颈。

清明焦山晚醒图

鸟鸣引领我的分头，

树丫缓缓从一个缺口探出

——光头大众。

连翘的细枝滑落更多苦舌音，

茱萸还要一个夏天的加热

才会憋红你想要的

——肉和子弹。

“我有一个被羁押的未来。”

拐棍拄着一行崎岖的盲文。

反爱情诗

思考成癖好，如同杜尚与裸女下棋，

专注——不让步。

有人博爱青草，却不吃，

与我和牛不同。

不说爱情游戏，

整个宇宙戏谑，银河似莎乐美的托盘。

修正的过程就是写诗的过程，

伤心不是蓄水池，

不罢休……

我们不仅是器皿，

还是铅字酿造的粮食酒，

一喝多就长胡子。

“爱贵虚而不在于崇有”，

从形体的劣迹挣脱，

虽然肉体多爱肉体，但皮肉不是万能胶，

只在拐弯抹角处——闪烁。

在枯井中栽繁茂的云，

在松鼠的六个巢穴里回忆，

千百颗种子总有些被催眠，失忆催生了嫩芽。

吃是一种轮回，口吃是一位高级教父，

站在辞令的顶端。

开始，开始。

你批评她用了太多的开始，

处女一般的时间，

还有某年中旬的病句。

为什么爱诉苦的都是女人？

男人没工夫，还是他们被时间颠覆了？

后者的表述不令人满意。

卖鱼的小贩另有一番见解，

“都是养殖的，不是野生的，都是……”

先于抵达

—— 5月29日在李笠家喝茶

扫落叶的人蹲在树上

不肯下来，这早衰的时辰，

一杯咖啡和茶对两个胃说话。

客人隔断了房间和地图上的近远，

故国像一台耳朵里的风扇。

操心的当代在草坪上踱步，

喜鹊偶尔来确认一下乐观。

谁翻动了一页书，就知道纸的反应

不亚于皮肤过敏。

我们，嗡嗡，因倾吐而自鸣，

草地上的耳朵，就是你写的小白兔。

迟到者优先看到泳池，

而我已经放弃了在牛奶里游泳。

我想起戴维·霍克尼，忘了同你说，

那束坚挺的水花不在水中。

一场风暴自报家门，带来

扫帚、雨点、七星瓢虫和瑞典人，

跳下浓密的泡桐。嗡嗡，

自耳鸣、放不进一把尺子的肉身。

民间捕蛇人

巨石推动险峻，苍鹰发明现状，

翅膀拉伸如手风琴，

这短促的一幕，催促你离开。

蕨类挤出古老的绿巨人的笑，

不行，再重来，

擦着新概念的裙边。

希彬说，那厮在水浒中沸腾，后来在酒会上

耍赖，精彩的述说，余味

在红辣椒上打滚。

这时，乱石休止符的波间跳出三具肉身：

一人手提鱼皮袋，另一个小胡子上卷，

最醒目那位手臂缠绕蟒蛇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