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行长》（缩写版）

付颀

郑跃进对傅宇光的到来虽然心里窝囊，但并不怎么担心，他知道傅宇光是个外行，说来说去，城北支行的主要业务基本上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只是有一件事他心里有点不踏实。

郑跃进有个老同学叫李大军，曾经也是银行的信贷员，几年前辞职，跟着几个朋友闯深圳，据说是赚了大钱。海南开放之后，他又转战海南搞房地产开发，现在是海南亚龙至尊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裁，正在海口建一座规模不小的旅游酒店。

前些日子郑跃进和郭行长暗中较劲那会儿，为了躲清闲，曾经跑到海南玩过几天，李大军全程陪同，热情接待，同行的还有李大军的助理彭小姐。彭小姐是个年轻漂亮且风情万种的女人。她身材颀长，一头柔软的披肩长发，漂亮的脸庞上有一双秋波荡漾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嫣然一笑，微露雪白的牙齿，特别迷人。

躺在亚龙湾的沙滩上，李大军苦口婆心地动员郑跃进给他融点资金过来，说自己的工程资金缺口很大，日子有点难过。郑跃进思前想后，觉得把钱拆借到海南来有一定的风险，就没有点头，李大军颇有些不悦。

吃过晚饭，李大军建议大家一起去泡温泉。三人换好了泳衣，来到酒店后边的椰树林，踏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走到一个石块砌成的温泉池，池子里的水微微冒着热气，水面上撒了一层粉红色的花瓣。

李大军脱掉浴衣，慢慢走进温泉池。郑跃进和彭小姐也跟着走了进去。彭小姐穿了一件橙色的比基尼泳装，很小的三块布，遮住身体的部分很有限。彭小姐性感的身材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迷人。郑跃进瞥了一眼彭小姐，心里忽然像触电似的动了一下，赶紧走到池子的深处坐了下来。

郑跃进还是头一回在露天泡温泉，他抬头向天空望去，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光下的椰树林，在海风的轻轻吹拂下沙沙作响。郑跃进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飘在天上的神仙一样惬意。

李大军好像看透了郑跃进的心思，拍拍郑跃进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要是能把资金给我弄过来，拿到的回扣，能让你天天过这种神仙般的生活。”

郑跃进冷冷地说：“一旦资金出了风险，我就天天过上吃牢饭的日子啦。”

话不投机，李大军有些扫兴，独自到温泉旁边的娱乐中心去了。

彭小姐笑着说：“大军就是那个德性，你别理他。对了，我朋友前几天送我一张外国影碟，听说不错，我们一起看看吧。”

郑跃进对看影碟没什么兴趣，但是他此时很想到彭小姐的房间去坐一坐，听一听她悦耳的声音，闻一闻她身上的香气，看一看她迷人的面容，于是他痛快地点头同意了。

郑跃进回自己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换好衣服来到彭小姐房间。彭小姐的房间香气袭人，显然她也是刚刚洗了澡，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浴衣半躺在沙发上。她起身为郑跃进倒了一杯红酒，亲热地说：“喝点酒，聊聊天，看看电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郑跃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怪怪的，和以前喝过的所有红酒都不一样，他觉得血流加快，心里涌现出一种异样的冲动。

几杯酒下肚，郑跃进有点飘飘然。电视里的片子竟然是一部A片，看着看着，郑跃进开始感觉内心深处有些躁动。这时彭小姐坐到郑跃进的身边，亲昵地说：“看人家外国人真会玩啊，这才叫人性解放、享受人生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像是随意地搂住了郑跃进的胳膊。

彭小姐滑腻腻的皮肤贴在郑跃进身上，郑跃进的脑子里轰地一下子，热血忍不住往上涌。他情不自禁地也伸出胳膊，搂住了彭小姐的腰。

彭小姐忽然推开郑跃进的手，坐直了身子，好像刚想起什么似的对郑跃进说：“对了，大军让我问问，融资的事情你想好了吗？到底做还是不做呀？”

像是一个突然的急刹车，让郑跃进一愣。他隐约地意识到这或许是李大军的一个圈套：温泉、红酒、伟哥、A片都是设计好的局。但他这会儿已无法控制自己，他语无伦次地说：“噢，做，要做，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好吧？”

彭小姐甜美地笑了，顺势倒在郑跃进的怀里。

一阵疾风暴雨之后，郑跃进大汗淋漓地躺在彭小姐的身边，这时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已经埋下了祸根，弄不好将来会因此而毁了自己的前程。但是，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郑跃进侧过头去看看彭小姐，彭小姐此时也还处在兴奋之中，呼吸急促，面如桃花，被香汗浸湿的几缕头发贴在脸颊，更显出几分妩媚。彭小姐脉脉含情地看着郑跃进：

“跃进，想什么呢？是不是有点后悔了？你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又想尽兴，又怕担责任，是不是啊？”

郑跃进赶紧辩解说：“你想哪去了？我是在想，既然答应了帮李大军融资，就不能食言，但是，怎么才能既把资金打过来又不让我们行里的人知道呢？”

彭小姐翻了一个身，神秘地盯着郑跃进的脸问道：“嗨，有一种资金营运的方式叫做‘体外循环，你听说过吗？”

“体外循环？什么意思？”

彭小姐说：“我认识海天支行的吴行长，他是个金融界的老油条，跟全国十几个大城市的银行都有资金往来。有一次，他请我吃饭，当时他们支行正在接受审计部门的检查。我问：你私下做了那么多笔资金拆借，你的账做得那么干净？能让检查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吴行长得意地说：放心吧，妹妹。实话跟你说，我做的那些业务，根本就没从我们支行走账。”

“没从银行走账？什么意思？动了银行的资金怎么可能不走账呢？银行只要发生业务，就一定会在账上留下痕迹的啊。”郑跃进疑惑地问。

彭小姐说：“是啊，当时我也有点奇怪。吴行长说：既然不能让上边知道，银行账面上就不能留一点痕迹。吸收的存款不能入银行账，要先在一家小商业银行开个临时户头，把企业的资金暂存在那里，然后直接划转给用款人。资金返回的时候也是走这条通道，反向操作就是了。整个资金运作的过程都是在本行体系之外进行，所以也叫‘体外循环。你想啊，资金从存入到拆出都跟我们行不发生任何关系，那检查组怎么能看出破绽呢？”endprint

郑跃进还是不明白：“吸收企业的存款不入账，怎么给人家开存单啊？没有存单人家怎么可能放心把钱存到你账上啊？”

彭小姐说：“你也是行长，这点事你还没办法吗？”

“不会是开白条吧？”

“傻瓜，开白条人家能答应吗？”

“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

“除非是——私下搞一本空白的大额存款单，吸收存款后给人家开具这样的存单，盖上银行的公章，人家就放心了。然后资金不入账，直接打到外边的秘密账户去。”

彭小姐笑道：“对啦，就是这个操作模式啊！”说着彭小姐在郑跃进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真聪明！将来一定能够做大事、赚大钱！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郑跃进又仔细琢磨一番，觉得这种方法很隐蔽，只要资金能够按时收回，存款人能够按时拿到利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一般人是绝对查不出来的。既然自己答应彭小姐要帮李大军运作资金，看来也只有冒险干一回了。

就这样，郑跃进从海南回来后，凭着自己这些年做行长的关系网，从几家熟悉且资金雄厚的企业筹集了五千万的对公存款，按照“体外循环”的模式，拆借给海南的海天支行，经吴行长又转到了李大军的账上。

一股“活水”流进了李大军几乎快要干枯的账户里，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几天后，李大军托人给郑跃进送来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郑跃进趁没人的时候打开文件袋一看，里面另有一个密封的小信封，信封里有一张信用卡。郑跃进在网上银行系统查了一下，不禁吓了一跳：卡上的金额竟有十万元！

从此，郑跃进便开始不断地给李大军的房地产项目提供短期拆借资金，借新还旧，滚动着维持李大军的资金链。

起先，郑跃进认为有李大军的那座在建的大楼作抵押，不会有什么风险。但后来他才知道，李大军四处借债，那座大楼早就重复抵押给好几个人了。郑跃进心里不踏实，多次催李大军尽早还款，但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要回来可就难了。

傅宇光来之前，是郑跃进主持全面工作，手下有几个亲信，维持着这个“体外循环”基本没有问题。但现在傅宇光来了，作为一把手，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现这笔违规拆借，一旦他向分行告发此事，后果就会很严重。郑跃进心里忐忑不安，连着几天给李大军打电话商量对策，可李大军的手机一直关机，彭小姐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郑跃进一点办法也没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