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宽松究竟如何生效?
2014-03-04程实
程实
曾有经济学家说过:“火、轮子和中央银行,是人类有史以来三项伟大的发明”,和火一样,中央银行这个发明本身没有善恶好坏的价值判断属性,关键是对它的使用是否适度、合理。没有火,人类还生活在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用火过度,人类也会自受其苦;没有中央银行,经济发展可能难以摆脱市场失灵的长期阴霾,中央银行行为不慎,实体经济则会遭受不必要的无妄之灾。和火不同的是,中央银行这个发明本身就具有超强创造力,因此它带来贡献或伤害的威力要远远超过其他事物。
因此,经济学家对中央银行究竟该“有所为”还是“有所不为”一直存在较大争议,一部分经济学家认为,中央银行应尊重经济周期,克制自身行为,严守通胀目标,遵从单一规则,将自身对实体经济的干扰程度降到最低。这种洁身自好的建议从理论层面尚不足以说服所有同行,更关键的是,它不符合危机时期的政治需要和民众诉求。因此,更多的人倾向于认为,中央银行相机抉择,在危机时积极行动是有益的。
事实上,这种理念已被全球主要央行付诸行动。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各主要央行均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政策工具创新,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美联储推出了三轮QE。从结果来看,QE使美国经济走出衰退,并呈现出加速复苏的态势。但是,经济学家很难确定这种强势复苏是经济自身韧性使然,还是归因于美联储的有所作为。
答案十分重要,因为这一方面将对未来各国货币政策在危机中的反应提供借鉴,另一方面也决定了2013年末开启的QE退出对2014年美国经济走向产生何种影响。遗憾的是,正如美联储三号人物Dudley在2014年初美国经济学会/美国社会科学联合会(AEA/ASSA)年会上所言:“经济学家们还不完全了解QE如何奏效。”
虽然没有形成统一、确定的答案,但还是有经济学家对QE的作用机制进行了细致研究,西北大学Arvind Krishnamurthy教授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说到Krishnamurthy教授,他对“非常规货币政策的传导”的研究已经受到广泛重视,在著名的2013年度Jackson Hole会议上,组织者就把最重要的环节设置为他的发言。
那么,Krishnamurthy教授到底做了什么研究?为摈除新闻的干扰,笔者仔细研读了Krishnamurthy及其合作者Annette Vissing-Jorgensen的重要论文《QE政策对利率的影响:渠道和政策含义》。这篇论文结合诸多经济学家的前期研究和QE1与QE2的实际经验,详细剖析了QE政策的传导机制。
在论文中,Krishnamurthy教授发现,由于QE1和QE2资产购买的结构不一样,其对利率下行的作用机制也不尽相同。有三种机制同时作用于QE1和QE2:一是信号渠道(Signaling Channel),不管QE是否包含购买高风险债券的内容,QE本身都会被视作未来基准利率下降或维持低位的“信号”;二是安全溢价渠道(Safety Premium Channel),央行的购买会减少国债的有效供应,在市场主体对无风险资产存在习惯性偏好的背景下,国债收益率的相对降幅会更大;三是通胀渠道(Inflation Channel),QE推升通胀预期,进而导致实际利率的下降幅度要大于名义利率。此外,另有三种机制单独作用于QE1,分别是风险溢价渠道(Risk Premium Channel)、违约风险渠道(Default Risk Channel)和流动性渠道(Liquidity Channel),和QE2只有纯粹的国债购买不同,QE1包含了高风险债券购买的内容,进而产生了降低违约风险、深层改善市场流动性的额外作用。
学术论文的研究结果读起来总是有些生涩,但其蕴含的经济思想却不枯燥。Krishnamurthy教授对QE传导机制的先期研究为人们更好地理解QE奠定了基础,也为美联储未来更平稳、更有序地退出QE提供了帮助。但必须强调的是,Krishnamurthy教授的研究毕竟还是忽略了QE3这个样本,其提出的六种作用机制也许并没有涵盖QE生效路径的全貌。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未来QE3的退出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特别的案例,退出的过程将对后续研究搞清楚QE作用机制的全貌提供宝贵信息。当然,这需要更多经济学家的努力,更重要的是,还需要时间来去伪存真。
或许,要真正搞清楚量宽政策的作用机制,还要再等上五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