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hello树先生》的精神分析解读
2014-03-02周明豫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硕士生
□文/周明豫,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硕士生
电影《hello树先生》海报
影片《Hello!树先生》是由新生代导演韩杰执导,第六代导演贾樟柯监制的一部文艺片,本片以树先生由正常人变为“精神病人”为线索,将社会底层人民所生活的“小社会”展现得淋漓尽致,表现了孤独、寂寞对一个社会底层平民的伤害。《Hello!树先生》荣获2011年第十四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等许多奖项,片中充斥着各种精神分析学的理论元素:诗梦理论、人的精神层次、性本能等。
一、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意识、潜意识、本我、自我、超我”在电影中的运用
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弗洛伊德认为,童年的阴影会影响成年之后的世界观。树先生完全有理由像他的那些哥们儿一样活得风生水起,但是父亲与哥哥的创伤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所以树先生在影片中清醒与痴狂一线之间的生存状态,并不难让人理解,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心底的烙印。
在影片还没开始的时候,王宝强饰演的树就以一个蹲在树上抱着头的形象示人。在我们看来树先生一开始并不叫先生,只叫树。之所以被叫做先生,是因为他后来成了“半仙”,可以预知世事、掐算吉凶。
“幻想的动力是未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1]与影片里树经常做的梦境相比起来,整部影片似乎笼罩在一个更大的梦境之中。树在生活中无所事事,到处闲逛,表面上看起来,村里的人对树客客气气,人缘颇“好”:他在小孩子面前装牛耍酷,可面对二猪的戏弄却只有憨笑;他智力正常,可面对老板的辞退却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他在相亲时局促腼腆话也说不完整,却在医院里拉住女护士的手不松开;他喝酒得罪了二猪给人家下跪,却又在弟弟借不来车时动手扇人;他抽烟走路一副官样,却胡子拉渣、蓬头垢面。在村里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干活不沾、心眼不全、流流喝喝、游手好闲的废物。
个性上的诸多矛盾,让观众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树。仔细揣摩这个树,我们会发现半仙前的树就不算一个完全正常的人。用电影里三楞的话说就是“你的人格咋恁不稳定呢。”而在树的心里对这一点也很清楚很明白。这也造成树很多人性本能的欲望被压抑,面对厂长的辞退,他默默接受,这就是树最终成为精神障碍者的人格基础。
树很小的时候,哥哥被派出所当流氓抓了,父亲失手勒死了哥哥。自此,父亲严厉的形象一直在树的脑海里紧跟不放。从精神分析的层面上来讲,父亲的形象是树的内在超我的主要代表之一,树的父亲对树起着警示和惩诫的作用。很显然,父亲失手勒死哥哥的事件,从小就深深刺激了树,树始终生活在严父的怒视中,这对树成长产生了深刻影响。
这种影响在个人成长早期如果很严重,会导致一种心理障碍,叫做“自我同一性混乱。”指的是一个人不能有效的识别自我与他人,无法保持自我独立完整以及与他人的距离。树的外在表现,就符合上述界定。通俗的说就是在做人处事上,观念做法与众不同,会时不时表现出冲突和压抑、矛盾和苦闷。
精神分析理论认为父亲的形象极其重要,该理论创始人弗洛依德把人格结构分为三个部分,本我、自我、超我。其中本我是一个人本能的欲望,超我是成长过程中形成的规则总和,自我则是把控本我与超我,同时平衡现实可能的力量。自我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成熟起来的。如果超我过于严厉,自我就不能很好的成长成熟起来,而导致内部观念认知的混乱,并表现为外在行为的混乱和矛盾。父亲的形象是超我的主要代表之一。简单说,如果严厉父亲的形象始终盘亘在一个人内心的时候,使这个人的本我表达受到影响,就会面临严重的内心冲突,他在做自己与遵父命之间,面临着痛苦的挣扎,他将不是他自己。每个人都要在成长过程中,挣脱早期超我的笼罩式统治而成为他自己,挣脱的程度是个性形成的基础。如果一个人没有挣脱早期超我的统治,就会形成自我同一性混乱,严重时出现各种情绪障碍和人格障碍,甚至精神障碍。
影片通过描述树先生在一个漫长冬天的生活轨迹,借助这个精神障碍者的发展史,反映了现实生活,给人以震撼和感叹。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如何美好,我们都无法对发生过的桩桩往事予以忘怀,因为它记录了历史,记录了人们的精神挣扎。
二、“树”的彻底释放和蜕变:生死本能作用下的成长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体系中,力比多学说占据着核心地位,生存本能亦主要体现为性本能,“本能体现着作用于心灵的肉体欲求。”[2]
力比多也可以称作是“欲力”、“性力”、“心力”,是精神分析的术语。弗洛伊德1905年在《性学三论》一书中首次提出,指一种与性本能有联系的潜在能量。他把性欲与自我保存本能做了对比,并用力比多一词指性欲或者性冲动,这个词后来扩展为一种机体生存、寻求快乐和逃避痛苦的本能欲望,是一种与死亡的本能相反的生的本能的动机力量。弗洛伊德把它看作是人的一切心理活动和行为的动力源泉,是性欲、性本能冲动。而力比多定力则指的是:一个人的力比多(性的欲望)是有限的,如果他或者她将力比多用在一个人身上,那么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的就会减少。
男主人公树从简单的树哥变成观众眼中的“树先生”的历程,其实可以按照性心理的五个阶段去划分。电影开始呈现给我们的树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整日在街边瞎逛悠,在他的生活里,除了简单的工作外并没有什么大的追求,母亲是她的唯一的亲人。穷困的生活和少年时候父亲的阴影,让树对于口腹之欲并没有什么追求,我们在影片中能看到的就是树的嘴边经常挂着的多半根烟,以及到处混口酒喝。故可以看出的是树口欲期的力比多并没有得到完整的释放。在他工作受伤后,住进医院的树在有意无意间调戏了护士,可以说这是一种性的欲望和一种想要释放的冲动。再后的某天中,树碰到了朋友的表妹张小梅,一见钟情,这可以说是树的性蕾期以及后来的潜伏期。即便是在后来的相亲中,他发现小梅是个聋哑女孩,这也并没有阻隔他们的爱情。在去城里打工的同时,看似傻帽的树,通过短信跟小梅传情,最终决定与她结婚。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在婚礼上和自己的兄弟因为婚车的事情打了起来,结果树被弟弟打晕,魂也丢了。树的内心的混乱导致外部的困顿,外部的困顿又加剧了内心的冲突,树的精神状态自此发生了质变。即便是丢了魂的树仍然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严厉的父亲,看到被勒死的哥哥和哥哥的时髦女朋友,如同附体一般。
影片中的树经常梦到自己的哥哥是真实存在着的,不止一次地梦见父亲在打自己的哥哥,梦到自己的哥哥睡在自己的身旁。“在弗洛伊德看来,梦是潜意识冲动或愿望以改头换面的形式出现在意识中,所以梦其实有两层:一是被我们通常称为‘梦’的东西,即梦的内容或外显的梦;二是隐藏在梦背后的东西,称为梦的思想或内隐的梦。由内隐到外显,遵循的是梦的运作机制:凝缩、转移。”[3]
观众在影片中看到的树的哥哥和哥哥的时髦女朋友之间的形象,仅仅是存在于树的脑海之中,“在他的回忆里给我塑造的是这样的一种形象,我们可以注意到哥哥的打扮,发型是当年最流行的披头士发型,蛤蟆墨镜,加上有些浮夸的动作,这在现在给人一种浪荡青年的感觉,却也很可爱,但这在八十年代却是非常令人诟病的,这也反映两代人意识形态上的代沟及当时社会发展下的阵痛与伤疤,树的哥哥便是社会发展下的牺牲品。在树长大之后,跟他一起长大的有几个混得还不错的,有的成为了民营企业家,有的开办了自己的补习学校。而这些人,各自存在道德上的缺陷,或是张扬跋扈,霸道蛮横;或是风流放荡,对妻子家庭不忠。”[4]这些又从侧面揭露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表面风光之下的阴暗,批判社会风气的堕落与腐朽。树表面上在村里跟谁都搭得上话,其实却没有什么朋友,他是边缘而孤僻的。村里的人多少都沾亲带故的,所以大家表面上对待树还是比较客气的,也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罢了,这就是中国社会的“面子文化”。光头因为树不小心踩了他的鞋子故意为难他,甚至逼他下跪的事的发生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树在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树一直被边缘,被歧视,却只能忍着装作毫不在意。
树夹杂在对父亲的敬畏,对哥哥的惋惜,对生活的不满和无奈之中,然而就是在这种负载的情绪和混乱的思维里,树得到了最终完全的释放,并因此将“自我”完全牺牲,在自我与超我间拉扯,最终走向灭亡,成为父性权利下的牺牲品。
结语
弗洛伊德说:“心理活动的最后目的,就质说,可视为一种趋乐避苦的努力,由经济的观点来看,则表现为将心理器官中所现存的激动量或刺激量加以分配,不使它们积储起来而引起痛苦。”[5]
本片中树先生的人物形象非常的鲜明。影片的结尾,树先生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神经病,但此时树先生臆想着小梅怀着孩子回来找他,而且开口说话了:“咱们回家吧。”这其实是树先生对美好生活的一种期望,导演设计了这个桥段作为影片的结尾,其实也是对这个社会的一种期待吧。
[1]弗洛伊德.创作家与白日梦[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138-143.
[2]阿兰·瓦尼埃.精神分析学导论[M].怀宇,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173.
[3]车文博.弗洛伊德文集第四卷[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8:655.
[4]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赖其万,符传孝,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88.
[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