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都讷·黑林子·天德和当》考析

杨子忱

（长春作家协会，吉林 长春 130000）

《伯都讷·黑林子·天德和当》考析

杨子忱

（长春作家协会，吉林 长春 130000）

典当业是清代人们经济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东北三省的典当业在当时十分兴盛。伯都讷原是扶余市的旧称，在今吉林省松原市境内，“伯都讷界·黑林子街天德和当五百文钱票”私贴由天德当发行，因其幅面大、背书、正面签字多，保留了明显的时代特征，浓缩了东北近代劳苦民众生活的状况，而成为钱币爱好者的收藏珍品，具有重要的史料与收藏价值。

伯都纳；黑林子；天德和当；典当业；东北三省

一

我的拙文《昭武通宝说》，刊于《吉林钱币》2011年4期。正因如此，有幸读到胡学源先生为配同期封底天德和当票说明而刊的《伯都讷界·黑林子街天德和当五百文钱票》（见图1）一文，收益不小，获些私帖知识。随即，也引起我的兴致，由该文引发，作了一些涉猎。亦算作对该文的补充吧，遂将其刊于这里，以飨读者。

胡先生文章中说：“本张私帖是当铺发行的，发行地本应是今天松原市境内，因伯都讷是扶余市的旧称，而黑林子街又置今天公主岭市区北偏东21公里……初名赫林子，后谐音为今名。”读到这段文字节，感到其伯都讷方位所指是正确的，而黑林子街位置所指却有误，尚不明晰。其实，“黑林子街”，即黑林子镇，今置榆树市稍偏东南向，说成正南亦可，过了秀水镇便是，相距不足百里。榆树，古称大孤榆树屯，清初隶属伯都讷厅。后来，即清光绪三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906年，大孤榆树屯由伯都讷厅析出，也是发展所致，而称为榆树了。榆树所辖的黑林子镇，即黑林子街，当年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地方。而其大名，盖出于其所辖小村太平川屯。

说来话长。太平川屯，旧称柳条川。清嘉庆年间，有农户于龙川，携妻带子，举家逃荒，自山东省瀛州潍县（即今潍坊市）小东庄，来到太平川屯落居。于氏自此靠耕读发迹。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有叔父辈于凌辰，兄弟辈于观霖、于荫霖、于衡霖、于钟霖，先后五人考取进士，二人授翰林院编修与学士，所以素有“叔侄五进士，兄弟两翰林”之誉，且其官居要职。于凌辰官至工部主事签分都水司、内阁侍读学士、大理寺卿，位于河北易县清西陵北宁山下的道光帝慕陵，即他主持修造；于观霖官至工部主事；于衡霖官至直隶束鹿、涞水、万全县知县；于钟霖授翰林院学士，官至记名御史；于荫霖授翰林院编修，累官广东按察使、云南布政使、台湾布政使、河南巡抚、都察院副都御史。1900年，即清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之变”时，英法等八国联军进入北京，慈禧太后偕光绪皇帝西逃途中，身在河南巡抚任上的于荫霖，曾受到诏见。那是那年农历九月十七日事，在河南行宫，于荫霖有日记记载。还值得一说的是，于氏七兄弟中，另外三人也都是举人出身，堪称“七子登科”。更值得一说的是，这登科“七子”之父于凌奎，竟是一个地道农民，曾挑担肩卖瓦盆；其母赵氏，脚大，面麻，脸黑，被誉为“黑老太”，典型农妇。就是这两个农民夫妇，一手将其二弟于凌云、于凌辰，以及七子于观霖、于荫霖、于衡霖、于钟霖、于若霖、于藻霖、于蔚霖，先后培养成才。于家发迹，前后历百余年，直至民国初年，吉林省教育厅首任厅长于慕忱，亦其本家后人。其家发达后，便在黑林子街太平川屯，修筑了占地十万余平方米的宅院，称“于氏庄园”；在榆树市谢家乡东南天德申屯花园山，修筑了占地一百余公顷土地的陵园，称“于氏陵园”。因清旧制有进士及第者，其家宅院及陵园可树立旗杆，以壮其家威，昭示皇恩浩荡，礼仪千秋。因此于家自于凌辰之后，在其宅院与陵园，分别树四对九米高红松旗杆，配以穿孔夹杆石，立于通道与神道两旁。由此可见其家风显赫、家声隆重之盛况了。

图1

如此之家，如此名门望族，想象可知，其家乃相当富庶，资产乃异常丰厚了。其家发展到鼎盛时期，有土地三万余垧，买卖无计。仅有名上数的买卖字号，就有九个“天”字号、十二个“德”字号的店铺，号称“九天十二德”。其中，就有天德和当铺、天德盛烧锅等。天德和当铺，即在黑林子镇，也就是当时的黑林子街。这家当铺至光绪中期还相当繁盛。天德盛烧锅，在今舒兰市天德乡。今矗立于长春市欧亚商都东侧工农大路上的“天德盛高梁酒”吉林宾宴名酒宣传广告牌，即指当年于氏烧锅所遗下的佳酿而言。其广告内容，盖由我提供详实资料撰写而成。过去民间曾有俗语：“一家饱暖千家怨”，确实。于家发达开来后，曾遭一些人嫉妒怨恨。他们编织的故事说，于家所居住的太平川，原为柳条川，由于于家人怕柳条川（穿）于（鱼），犯忌讳，而改称为太平川了。后来，又有人将“太平川”中“太平”二字的三点，移出来，加到“川”字三竖的中间，即变成“大干州”了，意在将鱼（于）困死。果然，在清光绪二十七年，即1901年，于家曾遭一位名叫汤文硕的“刀笔邪绅”的诬告，说他家宅院修筑违制犯上，因而被参。自此于家家道中落。但是，其天德申屯陵园旗杆，直到东北光复，榆树解放，即1947年春，方由榆树县光明区政府工作队来人，将其放倒。自此于氏陵园也再无人看护了。以前，即从光绪中期起，于氏陵园由天德申屯霍亮一家相袭守护。霍亮的父亲为最后一位守陵人，1988年时他已经是66岁的老人。

人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样详细呢？原来，本人除偏好文史，厚重乡里，喜欢调查，勤于笔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的老家距榆树黑林子镇甚近，相距仅45华里，东过松花江，经大坡镇便是。我自幼听得于家耕读起家的故事，对自己鼓励甚大。后来，我又以于家耕读起家的故事，勉励自家与亲友子弟勤恳读书，求取上进。待我能够执笔写作后，于氏家事，又成了我的文牍素材。后来我又参与编史修志，自然方便多多，见识广广。对于这个于家，我先后写出并发表系列文章《于氏家传》多篇，其中包括《勤于治学的于凌奎》、《居官清正的于凌辰》、《厚重乡里的于凌云》、《吏治颇著的于荫霖》、《喜于田居的于观霖》、《直言敢谏的于钟霖》、《勇于进取的于藻霖》、《于若霖于蔚林于衡霖合传》、《家风朴厚的黑老太传》等。这些文章，均收入我的《关东奇人》书中，以及综合成传稿后又收入我的《老长春·上中下三部》，2000年12月出版面世，藉以流传颇广。

不过，尽管如此，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农历五月初一签发的“伯都讷界·黑林子街·天德和当”之“凭帖取钱五百文”，并注明“天字七百二十五号”的私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为此，多谢胡学源先生的指点与展示。我所以志此，亦为着收藏界，特别是钱币与古票据界，增添一些应有乐趣矣。

二

读过彭信威教授《中国货币》1958年第二版的泉友会发现，该书第113号图版是天德和当铺的五百文钱票，即是我们吉林省早期一张私帖。虽然我们没有看过实物，但我们见到的是一片清代东北人闯关东的风貌。

本张私帖是当铺发行的，发行地本应是今天松原市境内。因伯都讷是扶余市的旧称，而黑林子街，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吉林卷》记述又是今天公主岭市区北偏东21公里，清乾隆年间形成屯落。初名赫林子，后谐音为今名。如今在松原境内笔者没有查到黑林子地名存在。笔者推断，可能黑林子街当初是伯都讷边界的一个镇吧。这就是此张私帖供后人研究历史地理变迁的意义所在。

典当业在清代是人们经济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东北三省，是大量闯关东穷人流入的地方。人们生活遇到拮据就要借助当铺“帮助”。而典当业发行的信用货币的事大概很普通，客户典当物品时，它们当时不付现钱，而付予可以随时兑现的钱票。信用好的当铺，所发行的钱票自然能在

市面流通。本文所叙“天德和当”的钱票从票面的流通签字可知，转载流通过几十家，算是信誉尚佳的当铺。另据孔经伟主编的《清代东北地区经济史》所载：“至光绪十九年（公元1893年）吉林所居地界共有当铺245座，其中有239座是光绪十八年以前开设的，伯都讷厅共有当铺26座。据该书记载，早在同治十三年（公元1873年）在黑林子屯就有“天德当”之设。

伯都讷城，即今吉林省松原市所辖，在今城北10公里伯都乡。伯都讷初为站，清楚八旗兵驻防于此，它是清代吉林边外五城（即宁安、伯都讷、三姓、阿勒楚喀及珲春）之一。康熙三十一年（公元1692年）在伯都讷驿南二十里处建砖城，曰“新城”。同时，添设伯都讷副都统驻防。1811年（嘉庆十六年）设伯都讷厅，置理事同知，治所设于伯都讷新城。清代东北对当铺的开设有严格的手续。据吉林省档案馆代号42001号案卷载，光绪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为商民林荣欲在本屯开设天德当一座，“无帖不敢私开”（此处的“帖”是指营业执照），吉林分巡道知府孙堪洋呈报公文中，在公文后面还要附业主的出生籍贯、体貌特征、年龄，如韩国士年五十岁，身中，面白，无麻，有鬚，系吉林府诚信社四甲一拉溪屯人。领有资本中钱三万吊，拟在永智社下七甲法特哈门地方开设天德当一处，当物以二十四个月为满，照章纳课，理合登明。营业地点资本金数额，业主身貌特征都登记清清楚楚。

通过这张私帖，我们看到了伯都讷由于是当时清廷联络北疆的一个交通枢纽，因而开发较早，其经济已发展到比较可观的程度。因为人口的繁衍，土地的开垦，当铺起到了银行（钱庄）不可替代的作用。众所周知，吉林省最早的一家私立银行——功成玉银号，就是在清光绪十五年（公元1889年）由伯都讷厅大孤榆树巨商姜维清（山东昌邑人）在吉林省城财神庙胡同开设的，1933年改名功成银行。可见，历史上伯都讷是一个经济较发达的地区。

这张吉林清代当铺私帖能被货币史学家彭信威教授采用，而留存在《中国货币史》中，不仅仅因其幅面大，背书，正面签字多，更因它是东北近代劳苦民众生活的缩影。每张（枚）钱币都保留一个时代的特征，这才是收集钱币爱好者的历史功绩所在。清代钱币学家戴熙曾在《古泉丛话》中说，“藏钱以足补史传之缺者为贵”，故钱之可考者上也，无可考者次也，……本文所叙伯都讷界黑林子街私帖是吉林地方史志的又一证物，笔者旨为引玉研究家乡钱币同好所共勉。

［责任编辑：杨晓丹］

Anylysis on Boduna,Heilinzi and Tiandehedang

YANG Zi-chen
（Changchun WriterAssociation,Changchun 130000,China）

The Pawnbroking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economic life of the people in Qing Dynasty,the three northeastern provinces of the pawn industry was very prosperous.Boduna is the old name of Fuyu in Songyuan of Jilin Province.The cheque of Boduna and Tiandehedang was published by Tiandedang.Because of its width,endorsement and its character,it describes the the modern conditions of life,and become a collection of treasures for coin lovers.It has important and historic value to the collection.

Boduna;Heilinzi;Tiandehedang;pawnbroking;northeastern province

F831.9

A

2014－08－20

1671-6671（2014）05-0036-04

杨子忱（1938－），男，满族，吉林九台人，长春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