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论古——解读文言文的关键
2014-02-13钱正昂
文言文的教学,一直纠结于文与言。单方面的重言(文言文教学古代汉语化)或重文(文言文教学古代文学化)固然是不对的,先言后文(文言文教学英语化)和先文后言(违背认知逻辑)其实也很糟糕,所以有人提出文言并重。笔者查阅知网上的论文,什么《文言文教学必须文与言并重》、《问题点穴——破解文言并重难局》、《由语言之径,入文学之堂奥——文言文教学摭谈》、《言文统一的切入点》之类的文章很多。但是笔者认为,对于文言文的教学,文与言只是表面现象,要教好文言文,核心思路是以古论古。所谓以古论古,就是站在古人的立场,考虑古人遣词造句方式、行文习惯、行文对象。
首先,古人写文章使用的是繁体字,在教学中,要让学生识记一些繁体字。实际上,在文言文教学中,很多字如果不知道它的繁体写法,理解起来就很困难。简单举一例,“报”,会意。从帇,从阜,金文字形,左边象刑具形,即“帇(niè)”;右边象手按人使之跽跪意,即“阜”,读fǔ,组合在一起表示治人罪之意。本义:断狱,判决罪人。如:报囚。——《后汉书·鲁恭传》。因此,如果某一个字有繁体形式,可把它写出来,分析其部件,讲清其本义,使汉字的学习上升到一个文化的高度,然后通过例句列举其引申义等,这样系统地讲析,才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是因为,首先,从接受心理学角度来说,年轻人对新鲜事物往往更乐于接受,学生对繁体字感觉较为新鲜,对所讲的繁体字的意思会记得更清楚。其次,学生对一个知识的记忆要想牢固,必须对这个知识有真正的理解,而对一个简体字,如果讲清了其繁体形式,讲清一个字的来龙去脉,会对学生增进理解有很大帮助,同时还可以使学生受到文化熏陶,加强文化修养。虽然在整个社会中完全反简复繁已不可能;但在基础教育阶段进行繁体字教育,使繁体字和简化字的学习相互促进,可以弥补简化字文化内涵缺失的不足,能使学生对母语的文化内涵理解得更深刻。只有让学习者进入到相应的语境中去,才能真正掌握该语言的含义,从而感受它的内在魅力;只有进入到一种语言的原生态中,才能唤起学习者的激情和兴趣,也才是合乎人性的语言学习。
其次,古人遣词造句有他们独特的方式,在教学中,要让学生理解古人的遣词造句方式。对于是遣词,汉语中一个词属于某一词类,基本上是固定的。这就是“词有定类,类有定职”。但是,古文中有一部分词,用法却很灵活。它们在实际语法结构中,超出了本职范围,而临时充当别的职务,取得另一类词所具有的语法功能。比如名词作动词,名词作状语,数词作动词,动词的使动、意动、为动用法等。另外,虚词也是古今殊异。古文中的虚词,数量虽然不如实词多,但是使用的频率却很高,用法又相当复杂,向来认为“实词易训,虚词难释”。所以辨别古今虚词的异同,又是读懂古文的关键。
对于造句,古文的造句结构,跟现代白话文基本是一致的。但是也有区别,具体表现在古文中句子成分的位置、句子成分的省略和一部分句式跟现代汉语存在一些区别。比如古今词序的差别,最突出的表现在宾语的位置上。“古之人不余欺也”其实是“古之人不欺余”,“沛公安在”其实是“沛公在安”,“唯利是图”其实是“唯图利”。其他还有定语后置,状语后置,主谓倒置等等。还有在句子中省去某些成分或某些词,是古今汉语都存在的现象,但是古文中的省略现象不仅多而且情况复杂,有不少是现代汉语不允许的。如: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史记·项羽本纪》)。“入辕门”的主语是诸侯将,承上宾语省略,这在现代汉语中是不允许的。类似的不一一举例。另外古文中有一些固定句式,需要记住,掌握这些固定句式,就能收到举一反三的效果。如:“何以……为”、“无乃……乎”、“……孰与……”“如……何”等等。
第三,古人行文很讲规矩,有一定的章法,在教学中,要让学生掌握古人行文章法。由于社会因素的影响和修辞的需要,古人写文章有一些表达上的习惯手法。这些手法在当今社会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但是从阅读古文的需要出发,却应该让学生掌握。比如,古人说话写文章有很多顾忌,所以,常常不把要说的话直接说出来,而是采用一种委婉曲折的说法,拐弯抹角地说出来,这就是所谓的“用词委婉”。在李密的《陈情表》中,文中用了不少婉词,比如不说“父死”,而说“慈父见背”,不说“母亲改嫁”,而说“舅夺母志”;又用“猥以微贱”“犬马怖惧”等典雅谦恭的语言,恳切真挚的语气,多方表白自己的心迹。还有,古人行文喜欢援用古事来证实或者说明自己的观点。“臣生当殒首,死当结草”出自李密的《陈情表》,“结草”,出自《左传》,晋将魏颗不以父亲爱妾殉葬而让她改嫁,妾父的鬼魂在晋秦的一次战斗中,结草以绊秦将,使魏颗获胜。这里只用“结草”二字点出,用来表示自己报恩的诚意。古人还喜欢引经据典。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中“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怨不在大”意思是说:怨恨不在于大小。是删《尚书·康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一句而来。“载舟覆舟”则是压缩《荀子·王制》中“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而来。这样的例子也不胜枚举。另外,古人行文还喜欢割裂词语和避讳改字。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这里的“杨意”,就是荐举司马相如的杨得意,“钟期”就是春秋时的俞伯牙的知音钟子期,各被割去中间一个字。至于避讳改字,实在是太多了,这里也不赘语。
第四,古人写文章讲究“合为时而著”,在教学中,要让学生明白古人的行文背景。唐朝的白居易响亮地提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口号。“文章合为时而著”,这既是古训,又是历代文人富于历史使命感的一种集中概括。“为时而著”的“时”,即时代之意。“为时而著”,对于读书人而言,它意味着自己对时代的一种关注,对现实社会的一种关切,对改造社会、促进社会进步的一种责任和使命。古往今来,做到“为时而著”的虽不乏其人,但可以肯定地说,更多的是虽有“为时而著”之心,却未必有真正的“为时而著”之“文”。究其原因,就在于要想真正做到“为时而著”,就必须倾听时代的足音,呼吸时代的空气,把握时代的脉搏,让自己的心合着时代的节奏一起跳动,真正用心去感悟时代、体验时代,为时代而唱。比如韩愈的《师说》,如果不懂韩愈写作的时代背景,很多内容就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里的“师”,不是指学校里教课的老师,是指给社会上学业有成的士人或者学者做老师,或给当官的当老师。唐朝的时候,反对这样的老师,认为有人敢于做这样的老师,是狂人。只有韩愈不管这种风气,不怕人家的耻笑,敢于做这样的老师。为了反对这种风气,批驳这种耻笑,他写了《师说》。了解了这些,就能理解文章中很多看似矛盾的句子。如韩愈在文中一会儿说“师道之不传也久矣”,一会儿又说“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这明显是矛盾的句子,但是如果知道了韩愈写作所指对象,就不会产生疑问了。
另外,古人行文向来重“气”。韩昌黎说过:“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所以学习古文可以因声求气。古人行文个性鲜明,比如宋人李涂曾说:“韩如海,柳如泉,欧如澜,苏如潮。”说的就是韩、柳、欧、苏这四大家的文章风格各有异趣,韩愈之文雄奇奔放,柳宗元之文雄深雅健,欧阳修之文委婉含蓄,苏轼之文汪洋恣肆。其他优秀的作家都有自己的特色,学习文言文如果能够抓住“这一个”特色,无异于抓蛇之七寸。
综上所述,学习文言文,如果能够以古论古,那就真正的与古人对话,肯定受益匪浅。
(钱正昂 浙江省象山县第三中学 3157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