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拟真”的“物象化”世界
—— 基于主体间性哲学的探寻
2014-02-12代蕊
代蕊
(首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北京 100089)
走出“拟真”的“物象化”世界
—— 基于主体间性哲学的探寻
代蕊
(首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北京 100089)
马克思早期的“异化”范畴带有浓厚的抽象人本学色彩,而后期的“物象化”范畴更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更能彰显当下的历史现实,即社会关系的全面异化。按照卢卡奇的逻辑,社会关系的全面异化呈现出更为深刻的意识形态性质,一个显豁状况是人的生存呈现为“拟真”的“物象化”世界。身体哲学理论所彰显的主体间性逻辑有力回应了新的意识形态批判课题,而马克思交往理论同样蕴含着主体间性哲学视域,为当代人类社会走出这种生存困境提供一条可能路径。
拟真;物象化;主体间性;身体;交往
一、“拟真”的“物象化”世界与主体间性维度的遮蔽
异化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极为关键的组成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异化是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核心范畴,其内涵标识着一种主体与客体、有尊严和人格的“人”跟无人格和尊严的“物”之间的对立与颠倒。马克思在创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期间,由于深受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思想的影响,对异化的这种理解带有浓厚的抽象人本学色彩。值得庆幸的是,马克思并没有止步于此,在后期的《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也经常使用这个词,而且“老年时代的马克思比青年时代的马克思用得比较节制谨慎的一个概念,便是‘异化’概念”[1]。随着唯物史观的逐步确立,马克思对异化问题的理解越来越深刻,并开始使用“物象化”范畴。这一范畴的用法具有比较明显的多义性,有时与异化接近,有时特意表示一种社会关系的特质。这种特质主要有两点:第一,本来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以物与物、事与事关系的形式表达出来。“物”与“事”成了人际关系的普遍中介,从而使得“物”与“事”成了
“人”的表征和符号,而对“物”与“事”的处置也就成了对“人”的处置。“人”退居幕后,当需要“人”出场时,都是“物”与“事”来担当和代表。第二,由于以物与物、事与事关系的形式表达,所以,这种关系变得日益客观化、标准化、程序化、法制化、形式化、精确化、自动化。很明显,在这样的社会关系中,尽管蕴含着进步的合理因素,但也带来人的个性的迷失。
马克思后期的“物象化”范畴已摆脱了抽象人本主义的影响,更加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因而也更加科学,更能彰显当下的历史现实,即社会关系的全面异化,从科技到文化体系,从劳动到消费领域,从人的思想到社会心理结构。总之,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都存在着严重的异化状态,社会进入了“拟真的超级现实”伪世界,只不过这里的“拟真”已经超越了鲍德里亚所说的社会消费领域的幻象而演化为全部社会关系的异化,并且在这个伪世界之中,作为虚假社会关系图绘的意识形态也消解了。
按照卢卡奇的逻辑,“物性化的结构会一步一步地,越来越致命地,越来越决定性地陷入到人的意识之中”[2],也就是说异化的结构会逐步积淀到人们的思想结构之中,人从意识上缺乏超越这种异化结构的倾向,反而将这种异化结构当作外在的规律和人的本来命运加以遵循和服从。“我存在,但并不拥有自己。我的存在之存在是内有的,而每一种内在的东西都包裹在自我的黑暗之中。”[3]人们完全失却了生存的目的,被现存无尽的欲望诱惑着,社会关系蒙上了一层物象化的面纱,主体的批判超越维度和交往维度,即主体间性维度被遮蔽住了。
但是,马克思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就已明确阐述过社会历史的客观性与主体性相统一的本质。生产力是一种既得力量,人们不能自由选择,因此生产力所决定的社会发展具有客观规律性,同时生产力也是人们实践的结果,它的发展及其所造成的社会关系的发展使得历史应越来越成为人类的历史,也就是马克思所论断的“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4]。人既是历史的“剧中人”又是历史的“剧作者”,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的发展和人的发展是有机统一的,任何割裂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倾向都是片面的、错误的。当代由“技术理性”到“意识形态”异化的深化正在走向脱离人的发展而把社会发展极端抽象化,并且这种极端抽象化已经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危机。“人类不断异化,社会生活愈发‘商品化’,我们的文化鼓吹贪婪、攻击性、不加思考的享乐主义和日益严重的虚无主义,我们正逐渐失去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5]。面对这种生存困境,主体间性哲学的兴起作为一种全新的理论自觉为走出现实的异化提供了可能路径。
主体间性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新兴生长点。主体间性哲学在继承了主体性哲学强调人的主体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原则的同时,更加关注主体间的关系问题,即个人与个人的关系,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基于主体间性哲学内在逻辑的启示,人类走出当前困境既要凸显人的主体性,重塑人类批判、超越的理性自觉,又要强调交往理性的重要性,实现交往行为的合理化,建立人格关系的共同体。
二、重塑“身体”,迈向解放政治的第一步
相对于传统社会中人对他人的依赖关系,现代社会中的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自我的主体性,但这种主体性依然是不全面的、不自由的,是“建立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而且随着技术理性、意识形态的全面异化,人的主体性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因此,扬弃异化的首要前提就是继续凸显人的主体性,而凸显主体性的第一步就是解放“身体”,重塑一种对现实的批判和超越意识,恢复批判虚假社会关系的意识形态,即“它必须冒出来看自己,发现自己是什么以及自己周围存在着什么”。
哈维曾在其解放政治学里将“身体”作为“特殊场所”,并以“积累策略”和“政治抵抗的场所”强调“身体”的重要性。在现实的历史中,身体是被动性与主动性、个人性和社会性的统一体。“人的身体不仅是生物学过程的结果,也是由不同的意义符号和体系在社会化过程中空间地建构而成的。作为个体自身的空间性单元存在的身体,既是处于社会过程和社会关系之中的物质性空间,也是替代性话语及政治学想象能够诞生于其中的空间。物质实践、权力关系、社会制度、文化再现使身体成为各种力量彼此掣肘、交互斗争的场所,使蕴含个体激情与创造力的身体成为解放政治空间构想的原初起点。”[6]
然而,在当前异化的状态下,人的身体是完全被动的,缺乏独立思考能力,成为机器的纯粹附属品。幸而身体又并非处于绝对被支配地位,“内在化身体之中的物质和社会过程的力量赋予身体变革的能力”,也就是说身体是可以变革的,是充满无限创造的可能空间。因此,人们完全可以以人的尊严的普遍权利为中心建构从事批判的个人身体。在这一过程中,要求人们对个人的活动空间进行另一种想像,想像与当下完全不同的劳动方式、财产制度及政治安排,简言之就是在人类的现存与未来之间建立起一种超越的维度,重塑批判意识。“就批判而言,我们指的是一种理智的、最终注重实效的努力,即不满足于接受流行的观点、行为,不满足于不假思索的、只凭习惯而接受社会状况的那种努力;批判指的是那种目的在于协调社会生活中个体间的关系,协调它们与普遍观念和时代的目的之间的关系的那种努力,指的是在上述东西的发展中去追根溯源的努力,是区分现象和本质的努力,是考察事物的基础的努力,简言之,是真正认识上述各种事物的努力。”[7]这样才能全面恢复人的个性和主体性,迈向人的自由自觉的生存方式,推动社会的正义化进程。
三、解读马克思和哈贝马斯的共同话语,以主体间性逻辑扬弃异化
全面的主体性是人类社会进化发展所追求的目标,但如果主体性只是单个个人、个体主体的独立性、自主性和自由,每个人都成了绝对化的主体,相互间不能有适当的联系和结合,那么社会就会离散。同时,一个绝对意义上的主体必定会把其他一切都当作客体,甚至把他人当作等同于物的客体。这样,极端的主体性会把人和社会推向绝境,其结果只能使人从根本上丧失主体性。因此,要超越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主客体关系,以主体间性取代极端的、狭隘的主体性,关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交往关系(生产关系)是马克思理论中非常关键的基本范畴,它和生产力作为物质资料生产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构成了社会存在与发展的基础。“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8,p115]。在马克思那里,生产是第一位的,交往关系决定于生产,是第二位的。对于这一点,哈贝马斯并不赞同。在哈贝马斯看来,技术异化的根本原因在于在现代发达工业社会条件下,以科学技术为背景的劳动的“合理化”导致了交往行为的“不合理化”。劳动主要是一种工具行为,一种“目的理性活动”,是一种强调行为目的、行为手段与行为结果之间内在一致性的行为。这种作为目的理性活动的劳动组成了社会的生产力,其价值指向是特定理性目标的实现。与此不同,交往行为是指主体间遵循有效性规范,以语言符号为媒介而发生的交互性行为,其目的是达到主体间的理解和一致,并由此保持社会的一体化、有序化和合作化。就人本身的发展而言,合理和平等的交往与理解具有更为重要的人本学价值,它代表着人类进步的方向,同人类解放的目标是一致的,因此要以交往取代劳动在人类社会和社会历史理论中的核心地位,哈贝马斯称之为“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
尽管马克思和哈贝马斯对交往关系的定位不同,但二人的共同话语都已凸显了交往在社会结构规划和进化中的重要作用。因此,随着“技术理性”“意识形态”加剧异化和普遍化,人们要继承马克思和哈贝马斯的共同意志,真正确立以主体间性结构为核心的交往活动的社会中心地位。
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实现了对以往旧哲学世界观的彻底颠覆,创立一种以“历史”为解释原则的全新世界观。“历史”就是指“现实的个人及其活动”。从现实的个人出发,以此作为历史运动的主体就必然逻辑地引出主体间的交往问题。从现实的个人及其间的交往出发,就必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即社会“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8,p320]。因此,强调交往理性的重要性,实现交往行为的合理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社会运行机制和国家结构体系,为扬弃当前的技术理性异化和意识形态异化奠定基础。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活动也像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活动一样,必然是有意识、有目的地进行的,即在某种程度上是自觉地进行的。目的性或自觉性、意识性是主体间交往活动的基本规定或特征。当人们正视到当前的异化状态,自觉地在社会交往机制中注入新的元素,突出主体价值就必然能够削弱或抑制异化规划的全面冲击。
此外,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中的主客体理论一方面认为主客体关系归根到底是由生产力发展水平决定的,另一方面认为主体间的交往关系作为主客体关系的中介对于主客体对立的解决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当前的异化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就表现为主客体的对立,这种对立解决的前提就是科技进步,生产力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但生产力高度发展后,主体间消极的交往关系,如个人奴隶般地屈从于技术理性,也会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因此,在坚持“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加快科技发展与创新的同时,还要建立平等、公平、尊重主体性的人与人、人与共同体的交往,这样才能为生产力的跨越发展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走出当下的异化规划,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
基于主体间性哲学的启示,探究走出“拟真的超级现实”伪世界的理论自觉,虽然不能成为现实的替代性方案,但可以作为范导型的思想展望,它将极大地改变人们关于社会历史运行逻辑的传统看法,能够为缩短和减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痛苦提供富有启发性和建设性的路径。
[1] 柏拉威尔.马克思和世界文学[M].北京:三联书店,1982: 541.
[2] 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100.
[3] Frederick Copleston. A Philosophy of the Futurelessness [M]. New York: Image Books, 1970: 21.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32.
[5] 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北京:新星出版社, 2011:4.
[6] 董慧.身体,城市及全球化:哈维对解放政治的空间构想[J].哲学研究,2011(4):20-27.
[7] 麦克斯·霍克海默.批判理论[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 255.
[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81.
(责任编辑、校对:孙尚斌)
Out of the “Real” World “Reification” Based on the Inter-subjective Philosophy
DAI Rui
(School of Maxism Education,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Marx’s early “alienation” category is highly humanistic, while the later “reification” category is better in line with the principl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t can better reveal the historical reality, namely, the alienation of social relations. According to Lukacs’s logic, a much more profound ideological nature can be presented comprehensively through the overall alienation of social relations. A clear and bright condition is that human’s living takes on a “true” “reification” world. Inter-subjective logic in body philosophy is regarded as an effective response to the criticism of new ideology. This inter-subjectivity philosophy is also contained in Marx’s communication theory, which might provide a way for the contemporary human society to get out of this living plight.
“true”; “reification”; inter-subjectivity; body; communication
A81
A
1009-9115(2014)04-0085-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4.04.023
北京市教委项目(SM201110028010)
2014-01-07
代蕊(1985-),女,回族,河北沧州人,硕士,中教二级,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