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摄影，想说几句说几句

侯德云

说摄影，想说几句说几句

侯德云

1

很多年前，我像很多人一样，对摄影持有某种程度的偏见，觉得这是人人可为的事情，既然人人可为，怎么就……不错，现在我仍然觉得，摄影人人可为，但要把摄影提升到艺术高度，乃至思想高度，就一定不是人人可为。艺术不可能是大众化的行为，思想也不可能，它们只能由杰出的小众呈现出来，为普通的大众服务。而那些小众，我们习惯性称之为艺术家，或者思想家。当然，有些时候，艺术家和思想家，是合二为一的。

现在我当然知道，就摄影艺术而言，在每一个瞬间的精彩背后，也都有一个精彩的创作故事。这话，我说了不算，还是让美国著名摄影家乔·麦克纳利替我说吧。他说，“与众不同的机位”；他说，“让光听话”；他说，“用好关键五分钟”；他说，“别急着收起相机”；他说，“坚持己见”；他说，“大胆创意”；他说，“图片要自己能讲话”；他说，“勇于尝试”……他对摄影说过很多话，而在每句话之外，都有几张精彩的作品作为证据，来支撑他的论点，让你深深感到，这精彩，的确来之不易。

2

摄影是叙事艺术，也是抒情艺术，当然也可以是批评艺术。如果我们还想区分得更为详细一点，就不妨遵循英国作家兼摄影师玛丽亚·肖特的思路，来鹦鹉学舌一番：之一，单纯描述外观；之二，留念，有一点唯美的倾向；之三，完全唯美；之四，讲述故事；之五，以社会评论的面目出现；之六，扭曲现实，比如大量的商业摄影。从这个视角来说，我们平常阅读的很多摄影杂志，比如《中国摄影》，大多是以唯美的风光和讲述故事的纪实摄影为主。这是国内的摄影家，最为动情的摄影题材，也是为他们赢得过很多荣誉的摄影题材。他们中的好多人，为这样的题材，多年孜孜不倦，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种行为本身，就值得我们尊重。当然，从一个更高的层面来要求，我还是衷心期待他们，能不断拓宽自己的视界，以更丰富的内涵，来展示摄影的独特魅力。

3

就我本人的欣赏兴趣而言，我对风光摄影，一直保持着高浓度的敬意。这敬意跟风光摄影卓越的历史和现实有关。安塞尔·亚当斯的时代，已相对遥远，让我们把目光对准当代的西方，比如英国，你会发现，有那么多摄影家，乔·科尼什，戴维·诺顿，戴维·沃德，查理·维特，等等，为我们奉献了那么多让人为之动容的风光摄影，唤醒了我们对大自然的无限向往和我们沉睡已久的生态观念。尤为让人敬佩的是，乔·科尼什和戴维·沃德那些人，不仅仅是风光摄影的实践者，同时也是理论的创建者，他们甚至把风光摄影细化为彼此相关的几个方面，诸如，“风光的精要：光线的捕捉与雕刻”；“风光的内在：摄影师的洞察力和灵感”；“风光的境界：扩展视域与风格”；“风光的超越：摄影的审美探索”等等，有理有据，不由人不服气。

4

我对作为社会评论的摄影，也同样保持浓厚的阅读兴趣，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当下的摄影家，真正可以大展宏图的领域。只可惜，这样的作品，在我的视线之内，相对数量较少。而即便是相对数量较少的这些作品，也大多出现在西方摄影家的名下。这或多或少让人觉得有些气馁。不过细想起来，这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它跟技术无关，跟思想却形影不离。没有敏锐的观察力，没有切入社会肌理的解剖能力，没有高超的捕捉关键性瞬间的能力，你想做也做不出。说这话不是想气谁，是我真的觉得，它很难。这么说吧，它不是摄影家的活儿，而是，思想家的活儿。

至于商业摄影，我不想多说。往甜里弄就是，往搔首弄姿里弄就是，往不着调里弄就是。不过，在这个商业时代，没有商业摄影，还真就不行。

船·2

5

我本人有时也舞舞乍乍，摆出摄影家的姿势，在大地上走来走去。仅仅是摆个姿势而已。我从不奢望哪一天，自己能成为一个公认或者不那么公认的摄影家。我只是把照相机当作诱饵，引诱自己，多在大地上走走。我觉得这样很轻松，同时也不必肩负摄影家的社会责任或者别的什么责任。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对摄影这件事就掉以轻心。我还是蛮认真的，读很多摄影书籍，翻阅很多摄影作品，同时对摄影技术，也想方设法了解一二。这是必须的。

既然不想担负责任，既然想在摄影的同时享受轻松，我的拍摄兴趣，自然也就落在风光上面。时间长了，我发现，热衷于风光摄影的人很多，而那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喜欢往著名的风景区里集结，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就是“千万里，我追寻着你”。难怪国中那么多摄影家的作品，看起来是那么相像。我很纳闷，相关理论早就说了，摄影是光的绘画，怎么，你的家乡，就没有光么？

船·12

海魂·10

我得说说戴维·诺顿。他的拍摄空间遍布世界各地，但他最受欢迎的一幅作品，却是在小时候玩耍过的一片沙滩上拍摄的。他在连续多年的远行之后，回到故乡调理疲惫的身心。让他惊喜的是，清晨的阳光和古老的侏罗纪海岸，联手送给他一份大礼，他把这份大礼取名为《杜德尔门，英格兰多塞特》。这幅风光杰作行销世界各地，挂在无数家庭的壁炉上方。

我想提醒国中所有的风光摄影家，注意一下乔·科尼什的风光照，这些优秀作品中有相当数量的画面上，都矗立着一座山峰，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它就是罗斯伯里山。这座山离乔·科尼什的家不远，只有一英里半的路程。而乔·科尼什的拍摄之旅，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围着这座山峰打转。他的成功经验暗示我们，拍摄你熟悉的风景，你才能卓有成就。

6

还说风光摄影，说其中最微小的一种，细节风景。我在戴维·沃德的风光摄影中，看到过很多数量的细节风景，岩石的纹理，苔藓的图案，或者，沙滩上精巧的水纹，等等，都那么精致，那么神秘，那么令人震撼。我时常为戴维·沃德对美的敏感而惊叹。

也许针对摄影家而言，罗丹的那段话更有力度：“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承认，戴维·沃德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我喜欢细节风景。喜欢的原因在于，它能够把常人很难看见的风景，呈现在大众面前，让他们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也拍摄过很多细节风景，至今乐此不疲。我承认，拍摄这样的作品，不需要多少技巧，但不能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由此想到，一个爱好摄影的人，最重要的事情，也许就在于，必须知道，你的镜头需要对准什么，然后再按下快门。咔嚓！就这么快，你的成就感瞬间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