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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向心灵:邱华栋随笔一组

2014-02-12邱华栋

鸭绿江 2014年2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小说

邱华栋

散文

指向心灵:邱华栋随笔一组

ZHI XIANG XIN LING

邱华栋

文学的入超和出超

众所周知,在文化和文学上,套用一个外经贸的概念,我们还是一个入超远远大于出超的国家。最近三十年里,我们持续不间断地翻译外国现当代的优秀文学作品,规模是空前的,速度也是惊人的,这说明我们过去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和出版欠账比较多。像上海译文出版社、江苏译林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目前已经可以做到把最近一两年在国外引起注目的优秀文学作品以最快的速度译介到中文世界了。另外,人民文学出版社作为一家专业文学出版社,胸襟不凡,他们从2001年开始,评选年度最佳外国小说,给出了自己评判当下西方大语种文学的标准。他们约请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的专家,建立了严格的评审机制,连续十多年,评选出“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并且颁发了“微山湖年度外国小说奖”。此奖所颁发的作家,有的很快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全美图书奖等。一些朋友说,假如这个奖搞好了,也许会成为中国给外国作家颁发的一个小“诺贝尔文学奖”呢。当然,我想,要达到那样的影响力,路还远着呢。另外,假如你的外文足够好,在很多城市和很多地方,都可以买到新近在欧洲和北美出版的外文原版小说,可以说,今天的所谓世界文学,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或者我们汉语文学的写作,也成为世界文学的一部分。

而最近三十年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是离不开对外国文学的借鉴和学习的。我注意到我的很多作家同行的书柜里,摆放的大都是最近几十年来的优秀外国作品的译本。我们几乎每个卓有成就的小说家,都能说出一连串的外国作家和作品来。对中国作家影响比较大的作家,有福克纳、海明威、卡夫卡、米兰·昆德拉、加西亚·马尔克斯、村上春树等等数百位作家。比如,我就发现,《百年孤独》对多部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都有影响。只有在一个开放的文化环境里,广泛地吸取各个民族、国家的文学的精华,作家视野开阔了,胸襟扩大了,才可以写出无愧于这个时代的大作品,而只有成群的杰出作家的出现,我们的文化软实力才会提升,我们的文学的入超状态才会变成出超状态。虽然这些年很多中国作家的作品被翻译成了外文出版,但是在整个世界主流出版市场上占的比重很小,远低于日本和印度作家作品的市场占有率。因此,我们的作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到我自己阅读外国文学作品的经历,也很早。1980年,我十一岁的时候,读到一本没有封皮的外国小说,那还是邻居家大哥推荐给我的:“这可是一本很好的小说啊,你好好看看。”当时,我已经囫囵吞枣地读过了《红楼梦》和《三国演义》,对读书发生了很大兴趣,是见书就要读的。我记得,那本没有封面的书讲述了两个普通美国人的生活悲剧,其中,一个是从俄罗斯到美国的犹太人,他是一个雄心勃勃要创造新生活的人,结果却到处碰壁,倒霉透顶;另外一个是意大利移民,他本来要去抢劫那个犹太人的店铺,但结果却开始帮助那个犹太人了。小说细致地讲述了这两个男人在美国社会里的纠葛和挣扎,语言朴实、幽默,又饱含辛酸感。由于那本书没有封皮和扉页,我一直不知道那本小说叫什么名。十年之后,在武汉大学的图书馆里,我才发现,原来,那本书是美国犹太作家马拉默德所写的长篇小说《伙计》。

这是我最早的接触外国小说的经历。后来,我就经常阅读各类小说,既读中国古代小说,也读20世纪以来的现代汉语小说,另外,尤其重视阅读最近三十年翻译成中文的外国小说,还在报纸上撰写大量书评。久而久之,在我的脑海里,这些小说家的作品就形成了一幅在空间和时间上连续的图像,这些作家不断创新,形成了一股互相有联系的创新浪潮,在时间上从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一直到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前后跨度大概一百年。空间上,则形成了从欧洲到北美洲,又从北美洲到拉丁美洲,然后,又从拉丁美洲到非洲和亚洲的“小说的大陆漂移”,

邱华栋,1969年生于新疆昌吉市,祖籍河南西峡县。十六岁开始发表作品,十八岁出版第一部小说集,并被免试破格录取到武汉大学中文系。曾任《中华工商时报》文化部主任助理、《青年文学》杂志主编。在职文学博士。现任《人民文学》杂志副主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夜晚的诺言》《白昼的躁动》等十部,中篇小说《手上的星光》《环境戏剧人》等二十八部,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发表和出版。曾获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编辑奖等奖项。我就这样借助地理学上的“大陆漂移假说”理论,建立了我的世界文学的全景观。我也发现了很多作家之间的继承和彼此影响的关系,他们互相学习、互相借鉴,创造性地建立了一个个自己的文学世界,并形成了新的文学的历史。

所以,强调对世界文学、对世界任何一个语种的优秀作家的阅读,怎么都不过分。最近十年来,我经常在一些大学讲课,我发现,很多与语言、文学专业有关的学生,读书的劲头和热情、读书的范围都不大,不广。我是觉得很忧虑的,一些20世纪作家的作品,都应该是基本的文学常识了,可是很多大学生都不了解。另外,我当文学刊物的编辑,平时接触很多作者,发现这些作者的阅读量也很成问题,他们基本的文学技巧、语言、结构都不过关,文学创作经验也很少。因此,我就觉得,很有必要把我的阅读经验整理出来,和朋友们分享,也给那些文学专业的大学生提供一个关于20世纪小说的基本情况和印象。

20世纪的小说和20世纪的人类社会一样,是最为丰富和复杂的一个世纪。百多年来,小说的发展令人眼花缭乱,五彩纷呈。我有意地选择了五大洲的66个小说家,为此,我曾经写了三卷本《静夜高颂》读书笔记,内容涉及全世界66个小说家,就是为了给读者提供一个20世纪小说发展的脉络。就是这些作家,构成了20世纪人类小说发展的山峰的山脊线,构成了人类小说发展和创新的连续性的、波澜壮阔的画面。在三卷本的书中,大陆作家我只收录了莫言一个人,并且预言他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果然,2012年他就获得了这个奖。为什么我的预言很准确呢?因为世界文学的发展,绝对是潮汐般的,一波一波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是需要互相激发和影响的。而我早就看出莫言是世界文学发展目前很重要的一环,就是1980年代之后亚洲作家的兴起。他代表了一个环节,是亚洲文学和欧洲、美洲文学形成了对话关系的作家,因此,莫言自然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还有人问我,现在的小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是不是太边缘化了?似乎纯粹的文学越来越虚弱无力了?我的回答是,现在中国当代文学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在80年代文学具有的代言人的性质在今天已经几乎消失了,作家甚至只是代表他自己。当代文学不仅没有虚弱无力,相反,呈现了非常丰富的多元景观,各种各样的美学圈相交、相切甚至相离,这都是文学本来就应该具有的面貌。而且,我们的一些优秀作家,通过自己这些年的写作探索,已经和西方几个大的语种的文学,比如法语、西班牙语、英语、德语、意大利语文学的水平拉近了距离,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来看,其创作的水平也丝毫不亚于同年龄的其他国家的作家。所以,别看现在我们如此大量地翻译、出版那些优秀当代外国文学作品,它们进入我们的阅读视野的直接后果,就是会很快拓展中国作家和读者的视野,刺激中国作家的蓬勃创造力,增强我们作家的自信心,培养出有着更高文学欣赏水准的读者,终于有一天,我们的文学作品也能够像今天西方大语种的一些作家的作品那样,全面“出超”,在全世界流传,这样的日子,可以说已经不远了。

而且,以莫言为首的作家,正在逐渐地改变着世界文学的版图,正在使中国文学以各种译本被翻译出去。我在他家里,看到他的上百种的外国语种的译本,感到的确很振奋。这样的作家,今后在我们中间,会越来越多。我想,在现在这个多媒体的时代里,文学的传播手段会更加多元。今后的作家将尝试更多的文学传播的手段,比如杂志刊登、出版纸介书籍、网络发表、报纸连载、改编影视、电子出版,甚至可以制作衍生成游戏软件,这样,一部文学作品的流通范围就会更大了,所以,对文学来讲,今天多媒体的互动和撒播,只要在知识产权保护得力的情况下,倒是一个有利的生存条件。

文学会死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们还在使用着语言,而文学就是语言的艺术。语言讲述各个国家和民族各种各样的人和故事,保持一个民族的特性、心灵世界、生活景观和想象力,除非语言死了,文学的末日就来了。那样,一个种族也就灭亡了。因此,还是让我们继续对文化、文学保持敬畏和起码的兴趣,去认真地阅读吧。

天天摸书

天天摸书,却觉得书是越读越少的,这是我的一种十分真实的感觉。可难道书不是每天都增加的吗?现在,据说我国每年都要出版十万种以上的新书,怎么能说书越读越少呢?其实,读书三十多年,到现在,我发现,大部分出版物都是一些经典作品的衍生物而已,品种多了,可是绝对的质量增加很少,只是版本的不断翻新。

我读书经历了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或者说读书的第一重境界,就是见书就读,什么书都读。这是一个人刚开始接触书的时候,他就像一张白纸,他什么都吃进,他求知欲极强,他非常想也非常需要读书,他必须读书,于是他见书就读了。我在小学、中学和大学时代都是这样,很少有我不读的书,凡是我见到的、感兴趣的,我统统去读。不加鉴别,没有太多选择,凡是应该读的书都去读。大约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读完了四大名著:《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和《红楼梦》,这都是古文的。我半懂不懂、连蒙带猜地读完了它们,有些地方还配合小人书看。这样看起来就更好懂一些了。我现在记得阅读过的书,还有《中国动物故事集》、加拿大作家西顿的《狼王波洛》等等。此外还有大量的童话,像《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应该都是那个时候读的。而不删节的《金瓶梅》,更是到了大学时代才读完的。中学的时候我还读了很多当代文学杂志,对王蒙以降的一百多个当代作家发表在80年代的作品,我大都阅读过。后来,我经常遇到他们中间的一些人,还能够回忆起多年以前阅读他们一些具体作品的情况。

上大学的时候,我一方面阅读先秦以来的文学作品,也读读莫言、苏童等十几个当代所谓“先锋派”作家的作品;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全面阅读西方大师级作家的作品,像莎士比亚、歌德、博尔赫斯、海明威、福克纳等一百多个人的作品,我记得,我当时是按照大学图书馆外国文学部藏书字母的顺序来阅读的。此外,开始阅读其他人文类图书,历史、哲学、人类学、心理学书籍等等都读。我当时还有一个梦想,当大作家,就是必须把文、史、哲都打通,那种畅快读书的感觉真是很过瘾。不过,我离这个目标还很远。

读书的第二个层次,就是读一部分你特别喜欢的作家作品。这是我现在正在经历的阶段,到这个阶段,你会发现,原来你的兴趣和兴奋点范围在缩小,也许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你应该读他们的全集和文集,甚至还该读有关他们的传记、研究资料和他所处时代的其他背景资料,这样,你就会把这些作家吃透,你会明白,他们在他们的时代里,到底是如何写作,这些作家和他的时代的关系如何。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你必须明白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完全超越他所属于的时代。你也明白了,从人到文,你为什么喜欢这些作家和作品,为什么会缩小到这一小部分人。在这个阶段,我大致搜集齐了我最喜欢的作家的所有中文译本;没有中文译本的,我尽量找英文本来阅读。这个阶段,我喜欢的中国作家,本书就占了很大部分。这本书大都是我写下的关于同时代的作家们的作品的印象和感悟。我记得巴尔加斯·略萨曾经说,对于他来讲,文学批评首先就意味着表扬。他所写下的很多书评,都是对同时代的作家作品的表扬、评判和鼓励。这也就成了我写下这些文章的基调。

然后,就是读书的第三重境界,这个层次或者境界就是只读一本或几本你最最喜欢的书,或者反复阅读你喜欢的一两个作家,然后精心研究他的作品,你深深地进入这样一部书,或者,进入这样一个作家创造出来的全部自足的文学世界,你完全被这个世界征服了,你需要了解他的全部,你必须像掘地三尺一样去读这本书。这个境界是很难达到的。很多人在读书的第一重境界之后,就消失了,不再读书了,因为后来的生存把他压垮了,他们没有通过读书去发现他自己,然后他就消失了。第二重境界,很多人也达到了,他们在阅读小范围的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作家之后,也许会变成和那些杰出的作者一样的人。而第三重境界,需要你去确定阅读一本书的时候,这多少变得有些困难了。我就很难确定我最喜欢的是哪一本书,它到底在哪里?它是《红楼梦》《金瓶梅》吗?它是《复活》和《百年孤独》吗?它是《尤利西斯》或《追忆似水年华》吗?我无法确定它。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说书越读越少的意思了。人类文化是一个金字塔,人类的精神现象是有高度的,一旦你攀缘到了一定的高度,那么这之下的很多东西就不用理会了。虽然现在每年出版十万种中文图书,可是大部分是精神和文化含量都很低的东西。很多书都是对经典文化和古典文化精神的再开发再利用再普及,没有太多的原创含义。所以,品种虽然多,但都是在低水平地重复和复制。而且,当代人写的书,由于还没有经过时间的淘洗,因此也不用读太多。很多书,只需要读它开头的几句话,再随便翻一翻它,我就知道,这本书处在什么样的精神和创新层次,因而我会加倍地将目光投向那些已经被时间淘洗后,剩下的少数我感兴趣的东西。

最近这几年,有些人在说读图时代和电子书时代来临了。电子书取代纸质书的预测也被人提起。但是,我想纸书是很难死亡的。只要人类还在使用语言,文字就不会死,由文字引发的人的想象力也会更丰富,所谓的人们只读图不读文字的时代,就永不会存在。所以,现在,我经常重复阅读一些我最喜欢的书籍。一本纸书拿在手里的感觉,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犹如这本书中被评点的每个作家,都是那么独具特色和生机盎然。

师恩难忘

我也勉强算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我不知道作家练武术,练到比较专业的地步的有几个人?反正不多吧。过去听说萧军的武术功底好。去年开始,感觉自己发胖的趋势很难控制,就继续练习武术。在北京,拜了个他的师父的师父是光绪皇帝的护卫的北京师父,在公园里练了半年,拍了些飞起来踢打的照片,发到网上,不少朋友以为那是电脑做出来的呢。

说起来,至今我还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电影《少林寺》播映后引发了全国青少年的习武高潮。那个时候我十三岁,正上初中,也萌发了学武术的热情,就参加了体校武术队。武术队设立在我们中学内,教练叫黄加震,他是江苏扬州人,师从过武术家蔡鸿祥,蔡鸿祥又是著名武术家蔡龙云的师弟。1993年我大学毕业当记者,在北京采访蔡龙云时——他当时任中国武术家协会副主席和中国武术研究院的院长,我告诉他,我的师父的师父是蔡鸿祥时,他很高兴,说,他和蔡鸿祥是师门兄弟,于是,我就立即向他行了晚辈的礼,拿着他的龙泉宝剑,站在他的椅子后面,和他这个“祖师爷”照了一张合影。

我们中学的武术队是受地区体委管辖的,教练黄加震同时也是我们的高中语文教师,他本人文武双全,说话妙语连珠,脾气也很大,我们加入武术队后,要是不好好训练,就经常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头上都是包。看电影觉得拳脚打起来好看,可入了这个行,才知道练武术是非常艰苦的事,需要水滴石穿地磨炼和刻苦训练,才能成为一个高手。但它可以磨炼一个人的筋骨和人的坚强意志,这是我在以后很多年才体会到的。练武术要从小练起,像我十三岁才开始练,年龄都已算大了,就没有童子功了。

我们一开始要练一年基本功,压腿、劈叉、站桩,练基本的拳法和掌法。训练很苦,一般早上要训练一个多小时,下午放学后再训练两个多小时,几乎每天都要训练三四个小时,运动量之大可想而知。经过一两年的基本功训练,我又开始练习套路和器械。武术套路分自选长拳和传统拳,自选长拳是将长拳的几十个基本动作,任由自己编排,有难有易,要求在1分20秒内打完一套拳;传统拳则包括南拳、螳螂拳、太极拳、八卦拳等几十种中国民间的传统武术套路。器械一般分软器械和硬器械,软器械有九节鞭、绳镖、三节棍等,硬器械包括单刀、朴刀、长枪、棍等。自选长拳要求人人都要会的,传统拳则每人可以选一两项,我选的是广东南拳。器械中软器械我练习绳镖,硬器械我练习单刀,此外,我还擅长腿法,我的腿法又刁又快又狠。

这一阶段练习了三年,我和师门兄弟参加了多次全国、全区的武术比赛,师门兄弟中,最好成绩有拿到全国比赛银牌和铜牌的,至于在省内的武术比赛,冠军的一半都落到我们武术队了。到高中毕业时,我已练了六年武术了,最后一年,我还学习了散打、跆拳道和拳击。后来,我上大学时还偶尔纠集同学练几下,仍有六年职业武术运动员的底子在。黄加震老师前些年回到了上海,在普沱区一所中学任教,仍旧教孩子们学文和习武。他是中学特级教师,到上海仍旧很受欢迎,弟子已遍布全国各重点大学,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我很想念他。练习武术,磨炼过意志,使我受益匪浅,不是那么娇气了,而且忍耐力也很强。这使我在写作长篇小说的时候,就很有耐心,精力很充沛。现在,我却无比怀念那六年中,很多次挨他重拳的疼痛时光。因为,挨打可是一次次的提醒,告诉你,你做得还不好,你是一个弱者,你要坚强起来、强大起来。这样的告诫,我一直到今天还时常会记挂。

我还听说,在日本的中小学校里面,你要是一个弱者,全班的男生都会来打你,没有一个人帮助你,因为,日本人不喜欢弱者。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十多岁的中国孩子,你们也要磨炼自己的意志,最好能练练武术,从身体上和意志上坚强起来,因为,中国的未来,总是要扛在你们的肩膀上。

我写《长生》的缘起

在中国作协重点文学创作项目资助的帮助下,我忙里偷闲,今年终于出版了长篇小说《长生》。我写这部小说的机缘,要追溯到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在大学图书馆里读书,我偶然接触到了丘处机的诗,就很喜欢,就开始给他的诗做一些笺注。这使我对丘处机这个道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多年前,我又读到了李志常道人撰写的《长春真人西游记》,里面详细记载了丘处机不远万里,前往现今阿富汗的兴都库什山下,和成吉思汗见面讲道的过程。这本书促使我萌发了一个想法,想依据它写一本小说。

我后来一直没有动笔,可能是我还没有找到语感和切入的角度吧。但我会时常翻阅这本书,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这些年,我的足迹也遍布了丘处机当年走过的地方:山东栖霞、昆嵛山,北京白云观,陕西终南山,新疆伊犁、阿尔泰山,以及他当年走过的河北、内蒙和新疆的其他一些地方。在近八百年前,丘处机穿越阿尔泰山,还来到过我的出生地新疆昌吉市,那个时候,蒙古语称呼这里是昌八剌。

在北京生活了多年,我也常去白云观,也去过延庆县寻找过他当年的足迹。前年,在山东的昆嵛山上,我仔细地寻找过丘处机的行迹。昆嵛山是一座非常有灵气的大山,我在山中的雨雾中仿佛看见了全真七子修炼的身影,简直流连忘返。昆嵛山上的神清观如今已经重建了,仙气弥漫,当年全真教几位开创者修炼的地方,如今都还在,仿佛昨天他们才离开一样。我当时就觉得,要尽快根据他的弟子李志常的回忆录,写一本关于丘处机西行的历史小说。回到了家里,我就开始认真地做笔记了。

丘处机所处的时代,是中华民族文化大融合的时代。辽、宋、夏、金、蒙元,还有西辽、吐蕃、大理这些地方政权互相替代、融合与交战,形成了一派多民族文化融合交流的局面。那样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自然会有传奇产生。丘处机以七十岁高龄,不远万里前往阿富汗,给新崛起的人间霸主、可汗成吉思汗讲道,这就构成了传奇。从各个方面来说,这一历史事件都是具有积极的意义的,也是我这个小说家能够展开丰富想象的素材。

对于历史小说,我有些自己的想法。比如,我觉得一切历史小说,都是当代小说。因此,历史小说一定要进入到历史人物的内心,从而描画出历史的当代声音的肖像。在这方面,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法国女作家尤瑟纳尔。她所写的《哈德良回忆录》《熔炼》对我影响很深。此外,我觉得英国作家托尔金的《魔戒》是另外一路的历史小说,他把神话和欧洲人的历史以想象出一个全新谱系的方式来重构,其瑰丽和繁复的想象是我特别震惊的。我不大喜欢当代中国的一些历史小说,我觉得,那些小说无论是语言还是结构与写法,都过于陈旧和传统,大都在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外面打转,没有进入到历史的复杂情景和人物的复杂内心,也无法逼近历史的真实,主要是依赖了习惯旧的审美趣味的大众在传播,在小说层面上,我觉得没有创造出历史小说的新境界。

等到我自己开始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发现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由于丘处机是历史人物和道教宗师,我的书写必须依据基本的历史事实来展开,这样我写小说的时候,想象力就无法展开,就会拘泥于历史的事实。好在这样的写作也是有趣的。于是,最后就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说,《长生》这部小说是一部行走的书,是关于大地和心灵的书,也是关于一个时代的印象。出版之后,得到了一些同道的鼓励,这使我对我一直在准备的关于汉唐之间西域的历史小说三卷本的写作,有了一点信心。

自然,我这本书还参考了一些重要的历史著作,比如法国历史学家格拉塞的《草原帝国》《成吉思汗》,以及《多桑蒙古史》、方毫先生的《中西交通史》、许地山的《道教史》等著作。这些著作成为了我展开叙述的支撑。这些年,我在写完了一部当下现实题材的小说之后,就会写一部历史小说。这样的交替写作,使我获得了审美上的休息和题材反差的快乐,也获得了某种我还在继续成长的喜悦。多年以后回头一看,我想我的写作一定是丰富和有趣的芜杂和好玩的,这就好了。

责任编辑 晓 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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