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美食
2014-02-12薛来彩
薛来彩
徽州美食
HUIZHOUMEISHI
薛来彩
有人研究胡适的情感生活,说胡适之所以能和村姑江冬秀白头到老,一方面是因为胡适文人的软弱和江冬秀强悍的个性,另一方面是因为江冬秀烧的一手正宗的徽菜。抓住了胡适的胃,也就抓住了胡适的心。当然,徽菜也是我的最爱,抓住了我的胃,也抓住了我的心。
徽州毛豆腐
细雨濛濛,挑开一帘小窗,正对一抹葱绿的青山,窗下是静静流淌的河流,久别重逢的朋友围坐一桌,边饮酒闲聊,边吃着徽州毛豆腐……这情景像一幅画经常闪现在我的脑际,使我久久难以忘怀。
前年春到歙县游玩,歙县的朋友老K听说后,立即叫来几位好友,并挤眉弄眼地对我说:“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们走过太平桥,一直走到新安江边,在一处竹篱茅舍前停了下来。老K一指,“这是歙县最地道的土菜馆。”老板笑嘻嘻地迎出来,冲着老K喊叫。
不一会儿,老板就将菜端上来,“尝尝,说说是什么菜?”老K得意地用筷子指着一个大盘子,盘中盛满澄黄嫩白的长块块,上面洒了一层红红的辣椒酱,红黄相映,令人垂涎欲滴。我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脆软爽口,薄脆的皮内流出的鲜滑汁液沾了一嘴,我不禁赞道:“好鲜美啊!”我又尝了一口才问:“这是什么菜?”老K笑而不答,却端起酒来和我碰杯,“喝了这杯酒听我细细说来。”喝了酒,老K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话说当年朱元璋兵败逃至歙县城根下,饿得实在不行,见一农妇,忙向她乞食,农妇便扔给他几块豆腐,他舍不得吃完,过了几天豆腐竟长出了白毛,他便用瓦罐将它煮了吃,结果发现味道美极了。这便是徽州名菜‘毛豆腐’的由来。当然这是杜撰的,信不信由你。不过当年陈毅随新四军来徽州岩寺,吃了毛豆腐,要和人赌酒下棋倒是真的。”
薛来彩,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双鱼座,B型血,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村委会主任、某局机关局长,现在南京某大学工作。已在全国二百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二百多万字,出版著作两部。他的创作感言:美食,是诗意的人间烟火,体现着生活的温暖和美好。
我又尝了一块,疑惑地问,豆腐?怎么没有一点豆浆味?老K喊来老板,叫老板给我们细细讲解。老板见我们兴趣盎然,便有些卖弄地说,制作毛豆腐先要选好豆腐,一定要刚出锅的,然后把豆腐胚切成长条条,再放进严实的笼子里,让它发酵。等几天后,豆腐上便长出一层厚厚的白毛来,这就是毛豆腐了。当然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行家里手,很难掌握其中的窍门,不是早了就是晚了,一旦豆腐发霉长黑毛,那就只能扔掉。烧时也很讲究,要把菜油放在平底锅里炸好,再把毛豆腐放入油中煎,等到煎成橙黄色,再加上辣椒油就成了……
老K说,别看这家饭店小,可它名气不小,许多名人都来吃过,我这是第109次来吃。吃着毛豆腐,我不禁想:好好的豆腐不吃,却让它发霉长出白毛来再吃;看起来恶心,吃起来却鲜美。事物往往就是这样,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就会有不同的效果。
走出那家小饭店时,雨已停了,我忍不住回过头来看饭店的招牌,招牌斜挂在竹篱上,上书“朱氏土菜馆”。现在,不知那家饭店还在不在?下次再到歙县,我一定会再去的。
齐云山的臭鳜鱼
中国美食讲究色、香、味俱全,可在徽菜中偏偏有一种美食是臭的,它的气味可以说是臭不可闻。这就是徽州的“臭鲑鱼”。
第一次吃臭鲑鱼是在齐云山,休宁的一个同学老毕打电话邀请我:“到齐云山来吧,我请你吃鱼。”大学时老毕和我住一个宿舍,知道我爱吃鱼。“五一”时,我便带着家人到齐云山。徽州的风景确实很美,开车走在林荫道上,一边是粉墙黛瓦的徽派民居,古色古香;一边是清溪蜿蜒,小桥流水,一路徜徉在诗情画意中,心情格外美好。老毕早早在山脚下等我们,看到我们高兴得不得了。几年不见,他胖多了,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
我们一起游览了堪称道家圣地的齐云山,这里的风景绮丽无比,真是出乎我之料,可谓“天开神秀,白岳无双”。游完齐云山,老毕说今天就在这请你们吃臭鲑鱼,这菜绝对值得一品。于是,老毕带我们到山下的“白岳徽菜馆”,那是他朋友开的店。儿子问为什么叫“白岳徽菜馆”啊?老毕煞有介事地回答说:“齐云山古时就叫‘白岳’啊。”老毕的朋友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面山临江的包间,可以边吃饭,边看山看水。入座,喝茶,听横江水潺潺流淌,如洞箫清越悠然;看齐云山云雾缭绕,幽幻莫测。
一会儿服务员上菜,都是地道的农家菜,有正一豆腐、观音菜、土鸡瓦罐汤、农家小炒等等。等上臭鳜鱼时服务员声音特意提高了很多,我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招牌菜。臭鳜鱼端上来,就带来了一股隐隐的臭味,虽然上面加了点红椒丝,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土气。老毕催促我们动筷子,我夹了一块来尝,一股子强烈的臭味扑来,入嘴后很快这臭就变成了香,沉沉的香,细细嚼嚼,柔韧而厚实,接着便有一股臭鲜一直萦绕在舌尖,再回味回味,真是妙不可言。老毕说大厨是朋友从乡下请来的,虽没在大酒楼干过,但绝对的原生态,在老家,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请他去操持的,可谓“乡村美食家”,其实最地道的美味都来自民间的。
老毕又说起臭鳜鱼的来历,我们听得津津有味。老毕说古代徽州是不产鳜鱼的,鳜鱼只产于池州、铜陵等沿江地区,商人小贩们为了把鳜鱼运到徽州,真是煞费苦心。鳜鱼名贵,又极易死亡,保鲜就成了大问题,而那时交通不便,只能靠人力肩挑运输,往返一趟至少需要六七天时间。这些都难不倒徽州人,为了保鲜,他们将鳜鱼用盐在木桶中一层层腌好,并压上石块,过了六七天到目的地后,鱼还是鲜的,所以臭鲑鱼又称“桶鲜鱼”。这样取出“桶鲜鱼”,就可以直接烧制。徽商们在全国各地打拼,也将家乡特有的菜肴传至全国各地,“臭鳜鱼”也随着徽商走遍全国,成了徽菜中的招牌菜。吃着臭鳜鱼,别的菜都变得寡淡无味。我们很快吃完了那盘臭鲑鱼,老毕见状又给我们点了一份,令我感到十分满足。
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堪称无上佳品,真是一臭天下香。就像有些人看起来不像朋友,相处后却成了生死与共的朋友;而有些人看起来像朋友,交往后才知无法成为真正朋友的。老毕已经喝醉了,却硬要把我们送上车,还不忘招呼我们下次再来吃臭鲑鱼,我很感动。
黄山的“蕨菜烧肉”
黄山,以其独特的风貌耸立在中国大地;黄山的“蕨菜烧肉”也以其独特的风味,吸引着游客。套用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的话说:“吃了徽菜不想吃别的菜,吃了蕨菜烧肉不想吃徽菜。”
去年春天,我们到黄山市开会,顺便拜访老朋友老贾。老贾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为了让我们充分游玩,他特意将午饭安排在山腰的一家饭店。当我们兴致勃勃地从山上归来时,老贾早就在饭店门口等候着。中午的饭菜虽不是非常丰盛,但极具皖南特色。其中有一道菜叫“蕨菜烧肉”,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至今回味起来还馋涎欲滴。
老贾见我们十分喜欢吃“蕨菜烧肉”,便特意叫饭店老板又给我们上了一盘,并介绍说,蕨菜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在黄山这样干燥多石的山峰中生长的并不多,而且野生的蕨菜都生长在山岩缝中,采摘很不方便,尤其是这样的初冬季节就更难采到。这道菜的做工也非常讲究,蕨菜要先去根,用清水泡好;肉要选后臀,肥瘦兼具才行。先把肉用酱油、醋、料酒泡好,然后和上少许淀粉、盐和山椒等调料一起放在锅里烧上五分钟,再将洗净的蕨菜放入,先用大火烧上十分钟,然后再用文火慢慢煮上三十分钟左右,再加上其他香料便好。老贾不无骄傲地说:“这道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吃到这样正宗的‘黄山蕨菜烧肉’,就只有到山上来,用山中的泉水烧出的味道才别具一格。”
我们大口地吃着“蕨菜烧肉”,喝着当地产的啤酒,畅谈着生活、友谊、事业这些美好的话题,真是大快朵颐。我情不自禁地溜出一首诗:“奇山出奇云,秀水含秀气。蕨菜溢清香,人间多人情。”虽然只是一首顺口溜,但大家还是齐声叫好。
下山的时候,老贾拉着我的手热情地说:“下次到黄山来,我一定再请你吃‘蕨菜烧肉’!”我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车子开出很远,仍见老贾伫立在山门口,此时橘红色的夕阳映照着整个黄山,也映照在我们车上。我心里暖暖的,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责任编辑 叶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