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毛泽东对长征的认识与科学评价

2014-02-05于安龙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遵义会议长征红军

□于安龙

(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天津 300071)

长征是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一件大事,其历史影响一直延续至今。近80年来,社会各界关于长征的研究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作为重要参与者和领导者的毛泽东是如何认识与评价长征的,体现着中国共产党人对长征的基本态度和看法,也是我们研究长征的一个重要切入点。本文按照长征发展的过程,系统梳理了毛泽东对长征中一些重要事件的思考和认识,初步展现了毛泽东本人的长征观,这对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进一步继承和弘扬长征精神有着一定的意义。

一、在“左”倾教条主义的影响下,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斗争失败是导致红军长征的主要原因

什么是导致红军长征的原因?关于这个问题,目前学术界主要有三种观点,即“反‘围剿’失败说”、“根据地资源枯竭说”和“北上抗日说”。应当说,这几种说法各有其理。但从毛泽东本人的论述中可以看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才是红军长征的直接原因:“不是我们愿意走两万五千里,谁也不愿意丢掉江西根据地。是蒋委员长强迫我们的。”他进一步指出:“因为我们在政治上军事上都犯了错误,才被迫来了个大搬家。”[1]P357他分析说,第五次“围剿”,敌以堡垒主义的新战略前进,首先占领了黎川。我却企图恢复黎川,御敌于根据地之外,去打黎川以北敌之巩固阵地兼属白区之硝石。一战不胜,又打其东南之资溪桥,也是敌之巩固阵地和白区,又不胜。尔后辗转寻战于敌之主力和堡垒之间,完全陷入被动地位。终第五次反“围剿”战争一年之久,绝无自主活跃之概。最后不得不退出江西根据地。[2]P220

在毛泽东看来,长征是由于军事斗争失利后被迫进行的,而“左”倾教条主义者错误的战略战术应该对红军的失利负有主要责任。毕竟在前四次反“围剿”中,红军曾有过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成功实践。在毛泽东直接指挥下的前三次反“围剿”,红军充分运用机动灵活的运动战和游击战的战略战术,分别以约4万、3万、3万的兵力,连破敌人10、20、30万左右大军,充分展现了红军顽强的斗志和技高一筹的指挥水准。第四次反“围剿”时,虽然毛泽东已被迫离开了红军的领导岗位,但周恩来、朱德等依然坚持运用毛泽东在丰富斗争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指导思想,领导7万红军粉碎了敌人30多个师的“围剿”,取得了又一次反“围剿”的重大胜利。在第五次反“围剿”中,蒋介石调集了50万军队进攻中央苏区,但当时红军兵力也已达到10多万人,单从敌我兵力对比来看,双方的实力差距不是扩大,而是缩小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红军的军事指导思想正确,领导者指挥有力,是有机会打破敌人“围剿”的。毛泽东指出:“五次[反]围剿失败,敌人的强大是原因,但战之罪,干部政策之罪,外交政策(指中共与外界的交往,而不是专指与外国的交往——引者注)之<罪>,军事冒险之罪,是主要原因。机会主义,是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3]P106-107

1937年2月9日,毛泽东在与《大公报》记者范长江谈话时对红军的军事战略问题进行了深入反思,他说:“我们的第五次反‘围剿’不应当在广昌进行大会战,不应当和陈诚的主力硬拼,而是应当放弃苏区,兵分四路,猛出杭州、苏州、南京、芜湖四点,施以佯攻,再调动江西兵力,然后选择弱的一线,胜利后回到江西,那么苏区可以保全。”[4]P161事实上,当时红军的军事战略确实是有问题的,这主要表现在“左”倾领导者完全摒弃了之前红军克敌制胜的法宝,没有发挥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敌人的弱点,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这一工农红军的特长。代之而起的是分散兵力、全线出击的正规战和阵地战,以致于“畏敌如虎,处处设防,节节抵御,不敢举行本来有利的向敌人后方打去的进攻,也不敢大胆放手诱敌深入,聚而歼之。”[2]P198用红军落后的武器与国民党现代化的装备硬拼,其结果可想而知,难怪毛泽东批评这是“乞丐和龙王比宝”,他生气地说:“由于不认识中国革命战争中的特点而产生的、表现于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中的严重的原则错误,包含着不顾主客观条件的‘左’的急性病倾向,这种倾向极端地不利于革命战争,同时也不利于任何革命运动。”[5]P530

随着敌人的步步紧逼,红军的处境更加艰难,而毛泽东本人也受到教条主义者的排挤和打压,无法参与军事指挥和战略决策。为此,他写道:“一九三四年,形势危急,准备长征,心情又是郁闷的。”[6]P47但“不在其位”的毛泽东始终挂念着红军的前途命运,经常不顾个人安危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意见。他说:“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者,问题不在他能背多少马克思、列宁的现成词句,而是在于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去分析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以打破敌人的围剿。”[7]针对敌人的步步紧逼,他先是建议红军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将敌人引进建宁、泰宁一带山区根据地,集中红军主力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继而提议抓住福建事变的大好机会,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转入外线,打到敌人的后方,到苏、浙、皖、赣四省交界的地区去活动。他强调:“目前仍是敌强我弱,敌大我小。我们不能按教条主义先生们坐在城市楼房里设计出来的那套洋办法办,什么以碉堡对碉堡,集中对集中,这叫以卵击石。为了保存红军的有生力量,消灭敌人,要从实际出发,不能硬拼消耗。”[8]P426虽然毛泽东的意见很有见地,但教条主义者却拒不采纳,屡次错过打破敌人“围剿”的有利时机。职是之故,红军完全陷于被动,东堵西击,穷于应付,以至兵日少而地日蹙,撤退成为不可避免的事情。对此,毛泽东在其主持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明确指出:“第三次‘左’倾路线在革命根据地的最大恶果,就是中央所在地区第五次反‘围剿’战争的失败和红军主力的退出中央所在地区。”[9]P968

那么,对于当时被称为“西征”的战略转移该如何评价呢?在毛泽东看来,这一决策是不成熟的,因为它“表现了不应有的仓卒从事”,他认为“依情况还可以熬上两三个月,用以休整军队。假如这样,又假如突围后的领导稍微聪明一点,情况便将有很大的不同。”[2]P235他批评军事领导者被敌之气势汹汹所吓倒,被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仅如此,在抵抗决心和抵抗意志都不足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对战略转移作积极的准备。关于红军长征的决策从酝酿到提出,都是在少数几个人的极小范围内进行的,既没有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听取党和军队一些领导人的意见和建议,也没有做充分的精神准备和政治动员,因此,长征初期,广大指战员根本不知道行军的方向、目的地,包括毛泽东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很快会打回根据地。当时,身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和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泽东,但他不仅无缘参与商讨决策,而且自己都差点被留在苏区,在周恩来、张闻天等人的竭力争取下,才被允许参加长征。但更令毛泽东无法忍受的是,“左”倾领导者在退出中央苏区和进行长征的军事行动中又犯了逃跑主义的错误,使红军在长征途中继续受到损失。他们把撤退当成了“搬家”,包括各种笨重机器在内的坛坛罐罐都被带上路;把主力军团当成了“保镖”,分别布置在前后左右作“甬道式”行进,无法进行灵活的外线作战,只能作被动挨打的掩护战,毛泽东批评这是“叫花子打狗,一边打一边走”。叫花子一边走,一边打狗,狗咬不着就行了,并不准备把狗打死。

总而言之,在毛泽东眼中,红军长征的主要原因是第五次反“围剿”斗争的失利,根本原因是不能将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贯彻执行了一条错误的政治、军事路线,从而导致了中国革命遭受了重大挫折,严重干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

二、遵义会议是长征中的一次重要转折,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占有重要地位

“大家学习党史,学习路线,知道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有两个重要关键的会议。一次是一九三五年一月的遵义会议,一次是一九三八年的六中全会。”[9]P4241935年1月,在长征途中召开的遵义会议,在党十分危急的历史时刻起到了扭转乾坤的重要作用,是中国共产党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被称为中国共产党的“成人加冕礼”。这次会议是在与共产国际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召开的,是中国共产党人第一次独立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制定自己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重要标志。事实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遭受严重挫折后,已逐渐认识到独立自主对于中国革命发展的重要意义。然而,教条主义的盛行严重制约了这一原则的运用和发展。“在长征途中的遵义会议上,才开始批评这些错误(指“左”倾教条主义错误——引者注),改变路线,领导机构才独立思考自己的问题。”[11]P51遵义会议初步改变了以前对共产国际“先生讲,学生听,由先生抓着手学写字”的依赖关系,我们党开始从中国革命战争的实际出发,独立自主地解决自己的问题。毛泽东在《忆秦娥·娄山关》一词中所写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6]P52,可以说是当时历史情境的真实写照。1964年3月,毛泽东在同外宾谈话时指出,“我们得到一条经验,任何一个党的纲领或文件,只能由本国党来决定,不能由外国党决定。”[11]P55他后来反复强调,“我们认识中国,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中国人不懂中国情况,这怎么行?真正懂得独立自主是从遵义会议开始的。”[12]P339因此,我们说,遵义会议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一次重要转折。

毛泽东曾针对党的历史上出现过的三次“左”倾错误指出,是万里长征教育了我们。[12]P275尤其是遵义会议解决了当时最主要的问题——错误的军事路线、错误的领导方式和错误的干部政策,“实质上完成了由一个路线到另一个路线的转变,即是说克服了错误路线,恢复了正确路线。”[13]P352自1931年党的六届四中全会至1935年的遵义会议,王明“左”倾错误在中央统治了四年之久,给中国革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导致了党的白区工作损失殆尽。中共临时中央因在上海无法立足而迁到中央苏区,王明“左”倾错误随之在中央苏区内全面推行。主要表现有:在土地革命中,坚持和发展过“左”的土地政策,社会矛盾日益加剧;在劳工运动中,坚持和发展了过“左”的劳动政策,损害了苏区经济的发展;在组织建设上,坚持和发展了宗派主义的打击政策和过火斗争,党的力量被严重削弱等。但最令人担忧的是在军事斗争中严重脱离了当时的客观条件和实际情况,先是推行“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军事冒险主义,继而实施“处处设防,节节抵制”的军事保守主义,最后在红军完全陷入被动挨打境地时实行逃跑主义。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这是继瞿秋白、李立三之后的第三次“左”倾错误,但它却是在党内统治时间最长、给党带来危害最大的一次。所以,毛泽东指出,过去的“左”倾路线统治时间长久,主观主义盛行,“遵义会议,实际上变更了一条政治路线。过去的路线在遵义会议后,在政治上、军事上、组织上都不能起作用了。”[13]P326

遵义会议最大的历史功绩就在于,它纠正了在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中所犯的“左”倾机会主义性质的严重的原则错误,团结了党和红军,使得党中央和红军主力胜利地完成了长征,转到了抗日的前进阵地,执行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政策。[5]P5301939 年10 月,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进一步地总结道:“只有到了遵义会议(一九三五年一月在贵州遵义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以后,党才彻底地走上了布尔什维克化的道路,奠定了后来战胜张国焘右倾机会主义和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础。”[5]P611正因为遵义会议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所以,毛泽东一直念念不忘,他反复强调“遵义会议是一个关键,对中国革命的影响非常之大”。[10]P424他并未将遵义会议的历史功绩完全归功于自己,而是反复强调这是中国共产党人集体努力的结果,他对贺子珍说,如果周恩来不同意,遵义会议是开不起来的。[14]P195对于张闻天、王稼祥等人的巨大贡献,毛泽东也始终没有忘记,他说:“如果没有洛甫、王稼祥两位同志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就不可能开好遵义会议。同志们把好的账放在我的名下,但绝不能忘记他们两个人。当然,遵义会议参加者还有好多别的同志,酝酿也很久,没有那些同志参加和赞成,光他们两个人也不行。”[10]P425

三、长征中面临着恶劣自然环境、敌人重兵堵截和党内自身错误的三重考验,牺牲尤为巨大

从1934年10月18日的于都河畔,毛泽东离开苏区踏上长征路,到1935年10月19日抵达陕北吴起镇,他随中央红军转战大半个中国,整整走了一年。这一年中,红军历尽了千辛万苦,毛泽东指出:“从瑞金算起,总共走了三百六十五天。我们走过了赣、闽、粤、湘、黔、桂、滇、川、康、甘、陕,共十一个省。经过了五岭山脉、湘江、乌江、金沙江、大渡河以及雪山、草地等万水千山,攻下了许多城镇,最多的走了两万五千里,这是一次真正的前所未有的长征。”[15]P380数字并不能说明一切,但数字是对事实最直接的反映。单从表面上看,红军征服万水千山,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但在这背后却是红军巨大的牺牲和付出,甚至有人将之称为中国共产党的“再生之狱”。以七十多岁高龄揣着心脏起搏器,沿着红军长征路线走了七千多英里路程的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就指出,长征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行军”,它是一曲人类求生存的凯歌,是为避开蒋介石的魔爪而进行的一次生死攸关、征途漫漫的撤退,是一场险象环生、危在旦夕的战斗。作为亲历者,毛泽东对长征中的艰苦斗争有着更为深刻的了解和体会。

长征途中,党和红军首先面临的是严酷的自然环境,他们攀山越岭,涉江过河,一路栉风沐雨,走过了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毛泽东曾对斯诺说:“红军历经千难万险,穿涉了中国最长最深最险急的江河,翻越了一些最高最险的山隘,通过了骁悍的少数民族住区,走过了茫茫大草地,领受了严寒酷热、暴风雨雪……。”[16]P140为了避开优势敌人的追击,红军的行军路线往往是比较偏僻和出人意料的,这就决定了他们必须征服无数的高山大河,克服极端恶劣的天气和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不仅如此,在几无后方的流动作战中,粮秣问题也令人十分头痛。由于筹粮困难,红军经常陷入断粮的境地,广大红军战士不得不用野菜、皮带等物品充饥。党和军队的领导者同普通战士一样,也是饱一餐,饥两餐,甚至有时候几日吃不上粮食,于是他们带头尝野菜、宰坐骑,想方设法解决粮食问题。后来,毛泽东在延安对青年们说,从前红军长征过草地的时候,有五十天没有饭吃,吃树皮。[17]P193这样的经历,无疑是让人难忘的。建国后,他在一次中央会议上还说:“我们长征路上过草地,根本没有房子,就那么睡,朱总司令走了四十天草地,也是那么睡,都过来了。我们的部队,没有粮食,就吃树皮、树叶。”[18]P2135

除恶劣的自然环境外,国民党几十万的追兵也是红军的一大威胁。毛泽东指出,长征在“十二个月光阴中间,天上每日几十架飞机侦察轰炸,地下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2]P150他风趣地说,红军长征“一走走了两万五千里,人家在后面也‘欢送’了二万五千里,并且在前面还有‘欢迎’的,在天上加上‘送礼’的,这礼物名曰炸弹。尽管‘欢送’者一程一程地相送,‘欢迎’者一站一站地相迎,红军仍然到了陕北”。[17]P252话虽幽默,但红军在长征途中付出的代价却十分沉重。红军长征出发时有八万六千多人,湘江战役后折损过半,只剩下四万人左右,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中,红军人数虽有补充,但总体来讲呈不断下降的趋势,到红一、四方面军会合时,红一方面军还不到两万人,很多红军战士都在战斗中牺牲了,毛泽东的警卫班长胡昌保就在他身边被敌机炸死,贺子珍也被炸成重伤。红军三大主力陕北会师后,所有红军加在一起才三万左右。1944年,毛泽东在《学习与时局》一文中指出:“共产党在一九三七年,因为在内战时期受了挫折的结果,仅有四万左右有组织的党员和四万多人的军队。”[9]P942建国后,毛泽东又痛惜地说,长征前红军有三十万,“经过长征,这三十万人缩小到两万多人,到陕北以后补充了一点,还是不到三万人。”[12]P299他将之概括为一句话,即长征二万五千里,剩下二万五千人。[19]P72

毛泽东一方面对红军的巨大牺牲十分痛心,另一方面又对保存下来的红军力量充满了信心。他说,我们现在虽然人数少了,但是不用悲观,我们的队伍将来一定要扩展到全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伙夫、马夫都是很好的干部,“经过两万多里的长征,久经战斗,不畏艰苦的红军指战员是一定能够以自己的英勇、顽强、灵活的战略战术、战斗经验,来战胜北上抗日途中的一切困难!你不要看着我们现在人少,我们是经过了锻炼的,不论在政治上,体力上,经验上,个个都是经过了考验的,是很强的,我们一个可以当十个,十个可以当百个。”[20]276-277在他看来,长征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动摇和投机分子根本坚持不下来,而经过千锤百炼后保存下来的力量,“是中国革命的精华,都是经过严峻锻炼与考验的”,[8]P485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干部资源。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毛泽东提出凡属经过长征的分子均应更宽广地吸收入党,而且一律免除候补期,这充分表明了他对长征勇士们的高度信任。事实也证明,最后到达陕北的这三万多革命火种,无论是在思想觉悟还是在革命热情方面,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后来的斗争中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几十万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军队相比,党内的“左”倾教条主义和右倾分裂主义的危害更大。毛泽东身系党和红军的安危,关涉革命的前途命运,不得不身先士卒地与错误路线作斗争。长征开始后,毛泽东就试图纠正党内教条主义者逃跑主义、冒险主义的错误,避免红军遭受更大的损失,但每次努力都收效甚微。湘江之战后,毛泽东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的错误指挥,提出要讨论失败的原因。他根据当时红军前进路上已有敌人重兵以待和贵州敌人兵力薄弱的实际情况,建议红军放弃向湘西进军的计划,西进黔北。通道会议上,毛泽东又从敌军重兵阻拦红军主力北上的实际情况出发,力主放弃原定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在随后的黎平会议上,毛泽东继续主张向贵州西北进军,在川黔边建立根据地。经过讨论,他的正确意见被采纳。会议通过的《中央政治局关于战略方针之决定》指出,“过去在湘西创立新的苏维埃根据地的决定在目前已经是不可能的,并且是不适宜的”,“新的根据地应该是川黔边地区,在最初应以遵义为中心之地区。”[21]P656遵义会议上,集中全力纠正了当时具有决定意义的军事上和组织上的错误,结束了“左”倾路线在党中央的统治。这次会上,毛泽东从中国革命的基本规律出发,全面地、系统地分析了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原因,指出了军事指挥和战略战术上的错误,得到了与会多数人的赞同,使党重新回到了实事求是的正确轨道上来。

刚刚克服了“左”倾教条主义,党内又出现了右倾分裂主义。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红四方面军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张国焘成为党内实力派,乘机把部队当成向党争权的资本,他公然违背中央制定的北上抗日的战略部署,要求部队南下川北。毛泽东后来多次讲过,在红军过草地的时候,伙夫同志一起床,他不问今天锅里有没有米煮,却先问问向南走还是向北走。向南走向北走是当时最重要的战略问题。[22]P300事实上,这次斗争关系到党和红军的团结,关系到革命的前途命运,毛泽东对此也是心力交瘁,他曾明确表示,与张国焘之间的斗争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当时党面临着分裂,甚至有可能发生“胜败未卜”的内战。[16]P373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和毛泽东从革命大局出发,作了必要的妥协和让步,让张国焘担任了红军总政委,并提拔一部分红四方面军领导进入中央委员会和政治局。但这并不能阻止张国焘在分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1935年10月,张国焘在四川自立“中央”,自封“主席”,分裂红军。即便如此,毛泽东依然没有放弃对张国焘等人的劝说与争取,最终实现了红军三大主力会师西北的目标。几十年后,毛泽东在与美国友人斯诺交谈时还说:“在长征中,我们的人员减少了,当然也不高兴了。但是总的来说,我们觉得是有希望的,不管怎样困难。那时的困难主要不是在外部,而是在内部。张国焘闹分裂,那是最大的困难。那个困难我们也克服了。我们用适当的政策,把张国焘率领的部队争取过来了。”[12]P213

在战胜了天险、强敌和自身错误之后,党和红军最终胜利会合于陕北地区,实现了从被动到主动,从失败到胜利的更新过程。1945年4月,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会议上自豪而感慨地说:“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六年,长江南北各地的红军主力,在我们党中央领导之下,经历了千辛万苦,移到了西北,并和西北红军汇合在一起。”[9]P1036这时,作为长征参与者、领导者的毛泽东,心情无疑是喜悦的、豪迈的,这可从他“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等诗句中充分体现出来。他在《忆秦娥·娄山关》一词的自注中明确写道:“万里长征,千回百折,顺利少于困难不知多少倍,心情是沉郁的。过了岷山,豁然开朗,转化到了反面,柳暗花明又一村了。”[6]P53-54经过长征的磨练和斗争,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四、长征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要继承和发扬伟大的长征精神

对历时两年、转战大半个中国的红军之胜败得失该如何评价,在一部分人中间还有着疑惑。1935年12月27日,毛泽东在瓦窑堡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和总结。他指出,在中国三大主力红军战略大转移的过程中,红军本身的实力受到了很大的削弱,从这个意义上说,敌人得到了暂时的部分的胜利,红军遭遇了暂时的部分的失败。但是,从整体上、全局上来看,“红军在一个方面(保持原有阵地的方面)说来是失败了,在另一个方面(完成长征计划的方面)说来是胜利了。敌人在一个方面(占领我军原有阵地的方面)说来是胜利了,在另一个方面(实现“围剿”“追剿”计划的方面)说来是失败了。这样说才是恰当的,因为我们完成了长征。”[2]P149-150所以,长征是以我们胜利、敌人失败的结果而告结束。[2]P149-150可以看出,毛泽东的分析体现了浓厚的辩证唯物主义色彩,是客观的、全面的。

虽然我们在长征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丢失了很多根据地,牺牲了很多人,但我们在长征途中胜利克服了“左”倾教条主义的错误,奠定了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基础,使长征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重要环节;同时,长征的胜利,使党和红军结束了一年多无后方的流动作战,使中国革命的重心从南方成功转移到了陕北地区,为中国革命找到了新的战略根据地。“我说陕北是两点,一是落脚点,一是出发点。”[10]P297从此,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站在了抗日战争的最前线,促进了全民族抗日运动的兴起。早在与张国焘分裂主义作斗争时,毛泽东就曾预言,北上抗日可以竖起抗日的旗帜,南下是没有出路的,是得不到全国人民拥护的。“我相信,只有北上才是真正的出路,才是唯一正确的。我相信,不出一年你们一定会北上的。”[24](P116)事实证明,毛泽东的判断是正确的,与张国焘南下行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毛泽东和党中央到达陕北后,很快就促进了全国抗日民主运动的高涨,对全国的抗日形势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一二九运动发生在红军北上抗日到达了陕北之时。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胜利帮助了一二九运动,同时,一二九运动也帮助了红军,这两件事的结合,就帮助了全面抗战的发动”,“一二九运动是动员全民族抗战的运动,它准备了抗战的思想,准备了抗战的人心,准备了抗战的干部。”[18]P253总之,在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长征取得了伟大的胜利,“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一完结,新局面就开始。”[2]P149-150

谈到长征的历史功绩和重要意义,毛泽东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和使用“长征精神”一词,但他对长征中中国共产党人身上蕴含和体现出来的精神风范和理想信念是高度认可的。长征胜利结束到达陕北后,毛泽东继续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积极探索中国革命的特殊规律,号召正确处理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将马克思主义具体化、民族化,并在1938年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在汲取了长征初期惨痛教训的基础上,他始终坚持实事求是、独立自主地领导中国革命,而实事求是和独立自主也成为了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中国革命事业的艰巨性和复杂性,毛泽东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经常提醒人们要保持艰苦奋斗精神,并在即将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关键时刻,郑重告诫人们:“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25]P1348这就在很大程度上赋予了长征新的内涵,使长征与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紧密联系起来,为我们继承和发扬长征精神开辟了新的路径。建国后,针对有些同志革命意志消退、艰苦作风不足等现象,毛泽东联系革命时期共产党人的优良作风说:“我们要保持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革命热情,那么一种拼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20]P285鉴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复杂性和艰巨性,毛泽东反复强调“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20]P162,号召人们保持艰苦奋斗的精神,他还说,“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不算很大,有什么了不起呀!比起万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总要好一点吧。长征途中,在过了大渡河以后,究竟怎么走呢?北面都是高山,人口又很少,我们那个时候提出要千方百计克服困难”[20]P187。诚然,在当前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长征”中,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必须继承和发扬伟大的长征精神。

总之,毛泽东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对长征的认识和评价是比较客观和中肯的,这对我们更加深刻地把握长征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进一步弘扬长征精神,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1]毛泽东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毛泽东哲学批注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

[4]陈宇.谁最早口述长征[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6.

[5]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毛泽东诗词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

[7]吴黎平.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对毛泽东同志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一点回忆[J].思想政治工作研究,1985(4).

[8]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9]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0]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1]吴德坤.遵义会议资料汇编[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

[12]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3]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14]王行娟.贺子珍的路[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5.

[15]毛泽东传(1893-1949)[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16]〔美〕埃德加·斯诺.红星照耀中国[M].李方准,梁民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

[17]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8]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

[19]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0]杨成武.杨成武回忆录[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

[21]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1册[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22]邓小平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23]李勇,殷子贤.红军长征编年纪实[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6.

[24]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猜你喜欢

遵义会议长征红军
我们为参加“七大”走了一次“小长征”
朱德在遵义会议前后
少寨红军桥
十送红军
遵义会议前后的周恩来
再唱十送红军
倔强的小红军
长征五号首飞成功
“翱翔之星”搭长征七号顺利入轨
长征六号为何能快速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