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历史文献综述
2014-02-04黄晓新
文/黄晓新
新疆历史文献是记载(包括在新疆出土发现的、由新疆人著述的)新疆各民族、各个历史阶段、各方面内容的各种载体的文字、图画、声像资料。简言之,就是有关新疆的一切历史文字、图画、声像资料。新疆历史文献是新疆文化的“核心”,是新疆文化的“家底”,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资源,也是我们了解、认识新疆历史,建设新疆,规划新疆美好未来的宝贵财富。整理、传承新疆历史文献对于维护祖国统一、加强民族团结,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有着重要、深远的意义。
新疆地大物博,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要道,又是多民族聚居地,东西方文化的交汇地。早在公元前60年,西汉在新疆轮台设置“西域都护府”,新疆就已成为我国统一的多民族的共有家园。千百年来,在新疆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各民族共同繁衍生息,共同创造着风情各异、多姿多彩的灿烂文化,留下了浩如烟海的文化遗存,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上占有独美的一章,为中华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笔者由于参与主编和组织实施大型文献丛书《新疆文库》出版工程,对1949年以前的新疆地方历史文献分布情况作了调研摸底。现就其特点、主要类别和收藏等情况作一梳理和简要介绍,以此就教于专家,也给出版者、研究者提供一定的参考。
一、新疆历史文献主要特点
总的来说,新疆地方历史文献主要有以下特点。
(一)数量丰富
据不完全统计,仅新疆各收藏机构即收藏有各类汉文文献50多万册(件),少数民族文字(以下简称“民文”)文献2.4万册,文书3万多件,其中多数是新疆地方历史文献,这还不包括疆外、国外的丰富收藏(后详述)。据新疆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古籍办公室统计,近30年来已收集近万册少数民族古籍,整理约9000多册。这些地方文献包括语言、文学、历史、宗教、工艺、历法、农业、水利、医学、数学等广泛内容。
新疆地方历史文献的丰富性不仅体现在数量和内容上,还体现在文献载体上,包括纸质文书、木刻文书、羊皮纸书、桦皮书、碑刻、壁画、口传史诗(神话故事、叙事诗)等等,其中各种文字、各种载体的文书和丰富的口传文学、乐舞资料等是新疆地方历史文献的主要特色。
新疆历史文献的丰富主要是由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的。新疆古称西域,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要道,为核心枢纽地区,古希腊罗马文明、阿拉伯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在这里交汇、融合,留下了这些文明的宝贵遗迹;又由于新疆特殊的自然地理条件,很多文献深藏散布于人迹罕至的沙漠荒壁,千百年来没有被人发现和破坏;还有就是新疆特别甘旱少雨的气候也使易腐蚀的各类文献得以长久保存。
(二)多民族和语种
新疆是多民族的共有家园,其中维吾尔族是主体民族,哈萨克族、柯尔柯孜族、蒙古族、回族、俄罗斯族等13个民族是新疆的世居民族。新疆现有汉、维、哈、柯、蒙、锡等6种出版文字。但历史上,新疆各民族使用的古代文字达到30余种,所以其历史文献包括回鹘文、察合台文、突厥文、高昌文、佉卢文、粟特文、摩尼文、阿拉伯文、叙利亚文、吐火罗文、龟兹文、焉耆文、梵文、吐蕃文、波斯文、西夏文、蒙古文、满文,等等。
据了解,迄今仅疆内收藏单位的文献就有28种文字,目前国内没有任何其他地方的历史文献包罗这么多语言文字,这也充分说明新疆作为东西方文化的交汇融合之地和丝绸之路核心枢纽地区的历史地位。
(三)文献价值高
新疆的文献历史悠久,价值极高。据介绍,截至2013年年底,新疆共有102部古籍文献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
国内现存最早的汉文、民文文献多出自新疆,试举几例。
西晋元康六年(即296年)写本《诸佛要集经》,竺法护译,现存残片12件,新疆吐鲁番吐峪沟石窟出土。卷尾有“元康六年三月十八日写讫”题记,原件遗失。2005年,中日佛教研究者共同整理研究旅顺博物馆收藏的日本大谷探险队吐鲁番收藏品,意外发现12件残片与元康六年《诸佛要集经》为同一件写本,经过仔细甄别,两者字体、写本形态都完全吻合,从而确证了这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纸本文献,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
民丰县尼雅遗址出土的汉晋时期(公元前420年—206年)佉卢文木简则是迄今我国最早的民族文字文书。这些木简文书原捆扎在一起,一端呈方形,另一端削成尖形。为了保密,方形一端上部凿有方形印泥坑和三道沟槽,以便捆扎和附上泥封。目前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1930年4月,我国著名考古学家、探险家黄文弼在罗布泊边的“土垠”发现70多枚汉文木简(公元前49年—公元前9年),把古楼兰的历史向上伸展了约300年。
《高昌某氏族谱》为麹氏高昌时期(499年—640年)写本。吐鲁番阿斯塔那113号麹氏高昌国墓葬出土,为我国现存最早族谱。现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
《弥勒会见记》七世纪到八世纪写本,焉耆文。20世纪初在新疆焉耆县七个星佛寺遗址出土,共存88页、27幕,是国内发现最古老、最长的一部剧本,语言古朴典雅,对后世的戏剧艺术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1959年在哈密发现同一《弥勒会见记》的回鹘文1067年写本,共约293页,是翻译自焉耆文的最完整写本,是维吾尔族最重要的古代文献。现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
《犹太波斯语书信》,九世纪写本,希伯来字母犹太波斯语,新疆和田丹丹乌里克遗址出土。这是犹太人在丝绸之路东段活动的有力证据,为了解学界所知甚少的东方犹太人提供第一手材料。现藏国家图书馆。
还有如著名的《鲍尔古本》和《李柏文书》。
《鲍尔古本》为英国驻印度情报官员鲍尔1889年在新疆库车发现的用木版夹起来的桦皮书,以婆罗米文(梵文)书写,内容是医药、巫术,为德裔英国东方学家霍恩勒读识,是公元五世纪的手稿。这一发现直接带动西方人到新疆的寻宝热。
《李柏文书》则是指魏晋前凉王朝公元四世纪前半叶驻西域长史李柏写给焉耆王龙熙的几封信稿等一组文书,其中最重要完整的有两封信,为日本探险家橘瑞超1909年发现于楼兰古城,是研究古楼兰和中原交往联系的最重要最早的文书。
(四)分布广泛
鸦片战争后,特别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由于国际“丝绸之路热”,外国探险家蜂拥而至,1872年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和别夫佐夫,1892年法国探险家杜特雷依,1894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1900年英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1902年德国探险家格伦威德尔和冯·勒柯克,1905年美国地理学家艾尔沃思·亨廷顿,1906年法国汉学家伯希和,1906年芬兰军官、探险家马达汉,1909年日本的释子橘瑞超,1910年英国旅行家、政治家莫里循,1923年美国的探险家华尔纳和安德鲁斯,1927年德国的东方学家特林克勒等都先后来到新疆探险寻宝,挖掘、盗夺走大量的新疆文献文物。
1927年我国与瑞典联合组建由考古学家黄文弼教授和瑞典学者贝格曼、安博特等专家组成的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首次开展对新疆的全面科学考察活动,也挖掘、发现一大批文献文物。解放后,又相继在吐鲁番、尼雅、小河墓地等遗址发现众多文献。
因此,新疆的文献散布于疆内外、国内外各个图书馆、博物馆。至今,英、法、德、瑞、美、日、俄、土和中亚各国图书馆、博物馆都藏有有关新疆的地方历史文献。此外,新中国成立前夕,国民党军上尉军官张大军(《新疆风暴七十年》作者)带走大量新疆清末和民国的档案,因此,新疆档案文献很多存于台湾。
二、新疆历史文献主要类别
新疆地方历史文献至少可归纳为这么几类。
(一)正史史料
这里所称的正史史料包括二十四史等正规史料、类书和方略、奏稿等官方文书。如最早的《尚书》《竹书纪年》《山海经》等,《史记》等二十四史和《资治通鉴》《清史稿》《清实录》及其他史志书籍中关于西域或新疆的内容。新疆大学出版社近年出版有陈世明、高健等辑录编成的《二十四史西域史料汇编》《清实录新疆资料辑录》 《清三通与续通考新疆资料辑录》等。
《北堂书钞》《太平御览》《册府元龟》《永乐大典》《博物志》等古代类书中也含有散佚的古西域文献内容。
明朝马黑麻·海答尔的《拉什德史》是研究新疆14—16世纪察合台汗国历史的重要史料,清末维吾尔族史学家毛拉·穆萨·赛拉米著的《安宁史》和《伊米德史》则是研究突厥史和喀喇汗王朝史的重要史书。
清朝关于新疆的史料最多,如《平定回疆剿擒逆裔方略》《平定朔漠方略》《平定准葛尔方略》《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四大方略;清代关于新疆的各类奏稿系列达30多种,比较著名的有《松筠新疆奏稿》《左文襄公奏疏续编》《刘襄勤公奏稿》《陶勤肃公新疆奏稿》《饶应祺新疆奏稿》等。
曾问吾的《中国经营西域史》是1949年前比较可信的西域史书。台湾张大军《新疆风暴七十年》则用大量史料反映了清末到民国的新疆历史。新疆社科院主编的《新疆通史》12卷是近年来新疆地方史研究的集大成之作。
(二)地方史志、档案
历代的方志是我国独特的地方百科全书。据了解,新疆最早的地方志是公元八世纪中叶的《西州都督府图经》残卷,其次有明代马文升的《石城哈密记略》等。察合台文的《塔吉起拉》(全名《沙吐克博格拉汗传》)也是一部相当有影响的有关于阗的志书。
新疆正规的方志主要都是清朝编的,全疆性的主要有著名的《西域图志》(1762年傅恒撰修、后由英廉增撰)和《新疆图志》(清末袁大化、王树枬主撰,1911年印行)。还有1807年—1808年由汪廷楷原辑、祁韵士编校的《西陲总统事略》(原名《伊犁总统事略》)一卷和祁韵士在此基础上摘编的《西陲要略》4卷,1821年徐松编、武英殿刊行的《钦定新疆识略》12卷本等。
地区性较重要的方志有清代永贵、固世衡编辑,苏尔德核实增删、1772年成书的《回疆志》4卷,1804年和宁撰、1925年印行的《回疆通志》12卷,1805年和瑛纂辑的《三州辑略》9卷,此外还有清代《哈密志》《温宿府志》《喀什葛尔志》《喀喇沙尔志略》等。
1955年,湖北省图书馆将之收藏的新疆乡土志油印刊行《新疆乡土志稿二十九种》。上世纪70年代,著名边疆文献专家吴丰培先生将家藏5种新疆乡土志刊印。首都图书馆也曾刊印昌吉、奇台两乡土志。1986年日本中国文献研究会出版片冈一忠先生编《新疆乡土志三十种》。
据了解,离现在最近的方志是1921年编撰的《乌苏县志》。清代至民国,据马大正先生在《新疆乡土志稿》中统计,新疆汉文志书共39种。
此外,家谱、族谱也是研究地方史的重要资料。
档案方面,仅新疆自治区档案馆即保存清代的新疆档案近10万卷,民国新疆档案4万卷,相当部分被张大军运到台湾。近年来,新疆自治区档案馆整理出版了《清代新疆建置档案史料》等多种专题档案汇集。
(三)个人传记和文集
编写人物传记和编辑个人作品集是中国历史上的悠久传统,二十四史中人物传记占很大篇幅,新疆也不例外。如1930年出土的回鹘文文献《玄奘传》(又名《菩萨大唐三藏法师传》,1959年在若羌米兰遗址中被发现的唐朝维吾尔诗人坎曼尔用汉文写的诗篇。元朝维吾尔著名诗人马祖常有《玉田集》,元朝维吾尔著名曲作家贯云石写了很多元曲,收入元代杨朝英编《朝野新声太平乐府》,今杨镰先生辑有《贯云石集》。十八世纪初佚名撰有《谢赫·麦石来布传》等。十五世纪末艾布都勒热合曼·贾米著有塔吉克—波斯文著作《贾米作品集》,明朝有陈诚撰《陈竹山先生文集》。清朝时,有纪昀撰《纪文达公遗集》,洪亮吉撰《洪北江全集》,林则徐撰《左云山房诗钞》,祁韵士撰《西陲竹枝词》,王大枢撰《天山集》,周先檀撰《味道轩集》等。《左宗棠集》《林则徐集》《曾纪泽日记》中有许多关于新疆的资料等。民国时有杨增新的《补过斋文牍》、吴忠信的《吴忠信主新日记》等。
(四)民族文献
新疆各民族的古代文献是个丰富的宝库。如前所述,据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事务委员会古籍办公室统计,该办已整理9000余种各类民文出版物进入《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同时已整理出版了400余种图书。民间还应流散不少的民文文献。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俄国收藏新疆民文文献也较多。
最著名的民族文献著作有宋时喀喇汗王朝时期维吾尔族诗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回鹘文长诗《福乐智慧》(该书回鹘文抄本现藏维也纳国立图书馆、阿拉伯文苏鲁斯体抄本藏于开罗凯地温图书馆、阿拉伯文纳斯赫体1913年发现于中亚费尔干纳地区曼干城的一家私人藏书室),其内容涉及广泛,堪称喀喇汗王朝时期的百科全书;宋时维吾尔族语言学家马赫穆德·喀什葛尔1072年著的《突厥语大辞典》(有13世纪抄本藏于土尔其伊斯坦布尔民族图书馆)是研究当时新疆和中亚的百科全书;还有喀喇汗王朝时期艾合买提·尤格拉克的长篇叙事诗《真理的入门》,等等。
赛依德·买赫德·哈米达尼在十世纪用察合台文撰《伊思坎得尔传》是维吾尔古典文学经典之一。纳斯尔丁·包尔哈尼丁·拉布胡孜撰察合台文《先知传》,对于研究14世纪历史、宗教、维吾尔文有重要价值。翟犁里用波斯文写有叙事长诗《和卓·默合买提·锡里甫传》。吐鲁番发现的回鹘文《乌斯可汗的传说》是一部流传于古代回鹘民间的散文体英雄史诗(现存唯一写本藏于法国国立图书馆)。还有维吾尔古典文学最杰出的创作者艾里希尔·纳瓦依(1441年—1501年)的《纳瓦依诗集》(察合台文)。
民文文献除文史外,还包括哲学、宗教、天文、法律、医学、水利、农事、百业手工等丰富内容,以回鹘文、察合台文为多。元代杰出的维吾尔农学家鲁明善著有《农桑衣食撮要》(现藏国家图书馆)。17世纪后半叶成书、由毛拉·阿日甫·忽炭尼撰《治疗指南》是研究维吾尔医学的重要文献(现藏新疆维吾尔医学研究所)。由毛拉·阿克切·阿斯亚纳1896年用察合台文写的《农业守则》是反映当时新疆农业生产的第一手资料(藏新疆民宗委古籍办)。
藏文大藏经《甘珠尔》《丹珠尔》就曾发现了一系列关于于阗古国的资料,虽然多与佛教传播有关,但大都完整具体,便于理解引称,这些资料,目前已辑录出5种以上,最主要的是《于阗国授记》(又名《于阗国史》),是研究于阗学者的常用资料。
在民族史方面,如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有《锡伯族古籍资料辑录》《突厥稀见史料辑成》等。
(五)出土文书
墓葬、佛寺等地出土的丰富的文书是新疆文献的一大特色。这些文书不仅包括吐鲁番文书,还有敦煌文书、楼兰文书、于阗文书、龟兹文书(库车出土)等。以汉文为主,也有粟特文、佉卢文、突厥文、回鹘文、吐火罗(龟兹)文和吐蕃文等,内容主要是佛经残卷、公私文书,包括国王谕旨、往来信函、契约等,是研究丝绸之路、新疆古代社会生活和佛教传播史的重要史料。
上述文书由于各国探险家的钟爱,挖掘盗走的不计其数,以英、法、德、俄、日收藏最多,近来德国柏林、日本藏的文书都有整理问世。解放后国内发现的吐鲁番文书,武汉大学唐长孺教授经整理编纂出《吐鲁番出土文书》(文物出版社出版)10卷本,可见数量之大、内容之丰富。日本龙谷大学小田义久教授编有《大谷文书集成》。
(六)口传文学、乐舞等
新疆地广人稀,是各民族歌舞的海洋,口传文学、英雄史诗和民间乐舞是新疆各民族的特色和瑰宝。如维吾尔族的《十二木卡姆》,哈萨克族的《达斯坦》《阿依特斯》,柯尔柯孜族的《玛纳斯》,蒙古族的《江格尔》《格斯尔》等口传英雄史诗、歌谣、乐舞,这些都是研究民族发展史、艺术史的宝贵资料。
(七)探险报告和笔记游记
探险报告和笔记游记是自古以来中外人士对遥远、神秘西域的好奇的描述和科学揭示,这方面中国和外国探险家都乐此不疲。
中国最早的探险家、汉代的张骞曾两次出使西域后,回后写有《出关记》,尽管学界对此有异议,但一般认为《汉书》中有关西域的内容是根据张骞的出使报告所写。最早、保存最完整的西行探险游记当首推晋武帝时在河南汲县出土的、战国时魏王墓中发现的竹简文献《穆天子传》,记录了公元前989年一次由周穆王西行到昆仑山探险、会见西王母的伟大旅行,是现存最古老的编年史、日记和西行记。东汉班勇的《西域风土记》,北魏的《宋云行记》,南北朝(339年)和尚法显的《佛国记》《法显传》《法显行传》,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清徐松撰《西域水道记》等,此后一直到民国,1917年谢彬的《新疆游记》、1928年黄文弼的《塔里木盆地考古记》《吐鲁番考古记》 《新疆考古挖掘报告》等。据统计,我国历朝历代关于西域的经行记、笔记、游记和报告多达几十种。
国外的有关西域的探险游记,最早当推1298年意大利人的《马可波罗游记》,记录马可·波罗从和阗、且末、若羌的行进见闻。其后,从前述的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和别夫佐夫开始,以后的如法国探险家杜特雷依、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英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美国地理学家艾尔沃思·亨廷顿、芬兰军官马达汉(后成为芬兰总统)、英籍政治家莫里循等几乎所有这些外国人来到新疆探险寻宝后,都不同程度著有考察报告和游记,如普尔热瓦尔斯基有《从伊宁越过天山向罗布泊前进》等,斯文·赫定的探险报告《穿越亚洲》《游移的湖》和游记《亚洲腹地探险八年》《罗布泊探秘》,斯坦因的《沙埋和阗》《古代和阗》《西域考古记》等,其中马达汉、莫里循拍摄有许多关于新疆的珍贵老照片。据不完全统计,仅杨镰等人主编、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西域探险大系》就收入外国人的西域探险笔记游记多达30余种。
(八)碑刻、壁画、图录
碑刻往往记载某一人物的重大功绩、某一时刻的重大事件,是研究历史的重要实证。如东汉永和二年(137年)《裴岑纪功碑》(发现于哈密巴里坤,现存新疆博物馆)记录敦煌太守裴岑率军击败匈奴的功绩。东汉永寿四年(158年)《刘平国刻石》(原石在新疆拜城,有拓本藏国家图书馆)记录了龟兹左将军刘平国带领内地工匠与当地人民凿岩筑亭、修建关城的事迹,是各族人民共同开发建设新疆的见证。北凉《沮渠安周造寺碑》(吐鲁番出土,现藏德国国家博物馆)反映北凉残余政权进入吐鲁番,崇奉佛教、兴建寺庙的史实。
唐时(781年)波斯传教士景净撰《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有清拓本藏国家图书馆)记录景教经于阗传入长安的史实。唐(640年)《姜行本纪功碑》(立于新疆哈密巴里坤)是研究唐平定高昌、统一西域不可多得的史料。此外,还有唐(732年)的《厥特勤碑》(突厥文),清(1760年)立于新疆昭苏的《平定准葛尔勒铭之格登山之碑》,清(1777年)立于吐鲁番的《苏公塔碑》、清(1771年)立于河北承德的《优抚土尔扈特部众碑》等都弥足珍贵。
壁画形象、艺术地描述某个佛教和世俗历史场景,是研究历史的鲜活资料。新疆分为石窟壁画、古墓壁画和岩画等,主要有吐鲁番高昌壁画群和库车一带的龟兹壁画群以及桑珠岩画、伊犁特克斯的岩画、阿勒泰的岩画等,在丹丹乌里克、约特干、尼雅和楼兰古城等遗址都发现有古代壁画残迹,是研究人类发展史、艺术史和佛教传播史的重要参考。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出版有《新疆壁画艺术》6卷本。
图录记录着历史的疆域,这方面清朝传下来的最多。重要的新疆历史图录有《乾隆、道光西域战图》《皇清职贡图》,清(1767年)黄千人绘《大清万年一统地理全图》、清(1796年)绘《西域舆图》等。
三、新疆历史文献主要收藏
综上所述,新疆和全国其他地方比,不仅文献众多、类别丰富,还分布广泛,疆内而且国内、国外都收藏较多。
笔者在第一部分提到的国外探险家所掠走的新疆文献中,以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和英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最为著名,发现和拿走的文献和文物最多。
斯文·赫定最早发现的古文字是魏晋时(265年—274年)楼兰王国使用的官方文字即佉卢文,经德国语言学教授希姆莱、康拉德(孔好古)和我国学者王国维研判解读后,震惊世界,其中赫定从丹丹乌里克带走的一批以汉文和于阗文合璧的文书最具文献学价值。斯文·赫定在发现、挖掘楼兰古城和丹丹乌里克、喀拉墩等古迹过程中,掠走100余件木简和纸本文书,这些文献被带回国,目前大多藏在斯德哥尔摩的瑞典国家民族博物馆。
几乎与此同时,1901年岁首,斯坦因在新疆民丰巴扎(集市)上先发现两块写着字的木版,循此发现了尼雅遗址,挖出古代楼兰属国精绝国的档案库,后来又进一步挖掘了楼兰古城,共得到764件佉卢文文书、58件汉简,经英印和中国学者转译、解读,这批文书的内容大多是国王字谕、公私信函和契约等世俗文书,时间跨度百年、涉楼兰五代国王,是研究古楼兰后期历史不可多得的文献。此外,斯坦因还在新疆若羌的米兰遗址发现1000多件吐蕃文文书,也是研究隋唐时期于阗、吐蕃史和佛教传播史的重要史料。
众所周知,1907年,斯坦因到了敦煌,在那里掠走大量的敦煌文书,这其中有不少关于新疆的史料,如他首先挑走的《沙州都督府图经》内包括新疆哈密的地方志,还有120卷于阗文书、其他汉文和古藏文文献等。总之,斯坦因是掠走新疆地方文献最多的外国探险家,现在这些文献大多藏在大英博物院图书馆,另一部分藏在新德里印度国立博物馆。
除上述两位国外探险家外,日本西本愿寺第二十二代法主大谷光瑞于1902年—1914年,先后组织三次在中亚和我国新疆、西藏、内蒙古等地从事佛教遗迹的考察(上述发现《李柏文书》的橘瑞超是大谷探险队的重要成员),并借机掠走大量珍贵历史文献文物,其中的文献俗称“大谷文书”。1916年,因内部财政问题,大谷光瑞辞去法主之位后移居旅顺,他所珍爱的万件文献文物精品随移,解放后,“大谷文书”归旅顺博物馆收藏,大部分是佛教经残卷,少部分为社会文书。1954年,北京国家图书馆调去410件。目前,旅顺博物馆已清理出文字较多的大谷文书残片3408件,其中用梵文、吐火罗文、和阗文、回鹘文和藏文写的文书423件,342件为汉文社会文书。
1948年,在西本愿寺的内务部仓库里,发现一个木箱,里面装有汉文文书4830件、西域古代民族文字文献1395件(包括回鹘文970件,梵、藏、蒙、西夏等文425件),还有汉文与其他民文合璧的文书,数量总计在7700件以上,这些文书收藏在日本龙谷大学。其中绝大部分是社会文书,是研究古代西域生产生活和社会交往的重要史料。这些文书的发现,直接引发了日本学术界研究西域文书的热潮。
1892年,法国探险家、东方学家格伦纳特在和阗发现已残的桦皮梵夹古书《法句经》(婆罗米文),发表不久,俄国学者奥登堡意外宣布,格氏发现仅是该书少一半,而另一半则藏在圣彼得堡埃米塔什博物馆,是俄国驻喀什总领事在同时购自于和阗民间的。原来这是民间发现者把一部《法句经》分成两半分别卖给法、俄两国人士的。据了解,俄罗斯圣彼得堡东方研究院长期藏而不露的藏品中,有数以百计的出自丹丹乌里克古城的文书,不但内容重要、完整的也比较多,原来它们都是沙皇俄国驻喀什葛尔总领事彼得罗夫斯基从塔里木民间挖宝人手中购得的。
1906年,法国汉学家伯希和是第二个进入敦煌藏经洞的外国探险家,因伯希和精通汉文和其他多种语言,因此,他掠走的敦煌文书量大且珍贵。在新疆库车地区的都勒都尔—阿乎尔和图木舒克,他还发现了不少吐火罗(龟兹文)文和汉文文书,这些现都藏于法国国立图书馆,艺术品则藏于吉美博物馆。
1902年、1904年,德国中亚探险队来到新疆,格伦威德尔和冯·勒柯克先后在吐鲁番和库车、焉耆的石窟挖掘出涉及17种语言的大量文卷抄本和壁画等,原藏柏林民族学博物馆,二战中不少毁于战火。1990年德国统一后,这些掠去的中国文物凡文献类由德国国家图书馆收藏,其他归柏林印度艺术博物馆收藏。德国东方学家特林克勒掠去的中国文献文物现则藏于不莱梅海外博物馆。
美国人华尔纳所掠走的文物、文献藏于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
就1949年前的新疆地方历史文献的收藏来说,据笔者了解,疆内主要收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新疆大学图书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图书馆、新疆民族事务委员会古籍办公室、新疆社科院图书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新疆考古文物研究所、吐鲁番博物馆等。
国内收藏较多的是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国高校联盟)、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中国民族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首都图书馆、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湖北省图书馆、湖南省图书馆、甘肃省图书馆。其中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国高校联盟)收藏达171种。
新疆地方历史文献国外[1]中文收藏最多的前几位依次是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密西根大学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德国巴伐利亚图书馆。其中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收藏达135种、斯坦福大学图书馆达84种、德国巴伐利亚图书馆是32种。
英文国外收藏最多的前几位依次是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威斯康星大学图书馆、耶鲁大学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英国牛津大学图书馆、剑桥大学图书馆、英国大英博物院图书馆、美国加利福利亚大学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其中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达到133种、威斯康星大学图书馆达124种,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是73种。
日文国外收藏最多的依次是日本国会图书馆、东京大学图书馆、京都大学图书馆、美国斯坦福大学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康奈尔大学图书馆、密西根大学图书馆、威斯康星大学图书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图书馆、日本大阪大学图书馆。其中日本国会图书馆达59种、东京大学图书馆达58种,日本大阪大学图书馆是8种。
其他如法文、德文、俄文、瑞典文的新疆地方历史文献收藏恕不一一列举。
1949年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新疆和西域研究空前活跃,国内出版了大量关于新疆和西域的研究论著。
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央民族大学、武汉大学、复旦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和疆内的新疆大学、新疆师范大学、新疆社会科学院和吐鲁番研究院成为新疆和西域研究的重镇,在丝绸之路史、新疆民族史、吐鲁番学、龟兹学、古楼兰国史、古于阗国史、喀喇汗王朝史等专题研究成果颇丰。《福乐智慧》《突厥语大辞典》《江格尔》《玛纳斯》等各民族经典力作还分别举办过多次国际研讨会。
德、英、美、法、俄、匈、土、瑞都有关于龟兹、吐鲁番文书、回鹘文或西域史的专门研究机构。1953年日本成立了以石滨纯太郎博士为核心的西域研究会,此外还有高昌学研究中心、吐鲁番出土文物研究会等,出了一大批这方面的研究成果。
德国以其拥有最为丰富的回鹘文藏品而成为国际回鹘文献研究中心,德国关于龟兹学的研究也成果丰硕。德国人在解读梵文、吐火罗文、佉卢文及其他东方古文字方面显示了非凡的才能。如我国著名学者陈寅恪就是在德国柏林大学学习的梵文和佉卢文,季羡林先生则是在德国哥廷根大学学习的梵文、佉卢文和吐火罗文。
由于英国有众多的佉卢文等中亚死语文文书,以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和伦敦大学为主,英国成为佉卢文、粟特文研究中心。法国则成为突厥语研究重镇。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解读于阗塞语独树一帜。
中华书局上世纪50年代出版有《西北历史文献目录》,中国五凉古籍整理研究中心编有《中国西北文献丛书》《中国边疆研究资料文库》,台湾上世纪70年代出版《西北明清资料文献总目》,国家民委编《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新疆社会科学院出版《新疆历史辞典》都是查找新疆地方历史文献的专门工具书。
注释:
[1]据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信息中心所作的有关西域、新疆主题文献(1949年前)全球检索研究结果。
[1]杨镰.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M].北京: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2010
[2]王炳华.新疆访古散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国家图书馆、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编.西域遗珍-新疆历史文献暨古籍保护成果展图录[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
[4]郭富纯,王振芬.旅顺博物馆藏西域文书研究[M].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07
[5]马大正等整理.新疆乡土志稿[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
[6]谷苞主编.新疆历史人物[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
[7]丁笃本著.中亚探险史[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9
[8]林梅村.忆季羡林先生[J].中国考古,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