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五”浙江内外部发展环境变化的新动向新特征
2014-02-04明文彪
明文彪
(一)“十三五”期间,世界经济有望延续温和复苏的增长势头,但国际贸易规则和产业竞争格局或将发生重大变化,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话语权争夺将愈加激烈,中国经济面临更为复杂的外部环境
世界经济有望摆脱国际金融危机的低迷影响,中国面临着2008年以来相对较好的外部环境。抛开短期的干扰因素,站在过去七年的较长周期观察,确信全球经济已经逐步恢复到一个由内在力量所驱动的、可以维持的、尽管相对比较弱的增长轨道。自2013年上半年开始,全球经济特别是发达经济体制造业已出现实质性回暖迹象。最主要的表现是发达经济体的综合股票指数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持续创新高。世界银行今年6月份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预计,高收入经济体有望再次扮演全球经济增长的加速器,推动全球经济增速2015年和2016年分别回升至3.4%和3.5%。值得注意的是,短期内世界经济还难以恢复到本世纪初因美国互联网革命而出现的繁荣景象,但原则上不会出现更大的危机。
发达经济体主导建立新一代高标准、高规格贸易体系,全球经济规则特别是亚太开放格局面临重大转折。由于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谈判陷入僵局,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先后发起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等自由贸易谈判,力图形成新一代高规格的国际经贸新规则以取代目前的WTO规则,中国面临被主要国家挤压的边缘化危机。与此同时,中国自贸协定谈判起步较晚、范围较窄、层次较低,签署自贸协定的国家和地区大多是发展中国家或周边小国,贸易伙伴之间的贸易额占比不到25%,剔除港澳台更不足15%,而其他地区特别是美国、欧盟所签署并实施的自由贸易协定已涵盖其贸易额的40%—50%。面对未来贸易规则、格局的变化,中国面临严峻的“二次入世”危险。
新一轮科技革命加速从实验室走向生产线,后发国家和地区再次面临被甩后的严重挑战。当今世界科技呈现新的发展态势和特征,一些重要科学问题与关键技术发生革命性突破的先兆已显。大数据浪潮、信息技术和制造业的融合,以及能源、材料、生物等领域的技术创新空前活跃,正催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各主要发达国家积极备战产业革命,培育新的竞争优势和经济增长点。欧盟于2009年提出“智慧欧洲”战略,确保欧洲成为一个强劲的新兴工业大洲,美国提出“再工业化”战略并于2011年正式启动以机器人为突出内容的先进制造伙伴计划。绿色产业等正加速从发达国家的实验室走向产业化。对后发国家和地区而言,依靠国际产业转移实现发展的历史机遇已经过去,各国之间竞争性的、站在同一起跑线的平行发展创新时代正在开始,需要警惕再次面临被甩开差距的严峻风险。
(二)“十三五”期间,中国经济将逐步适应增速放缓的新常态变化,但经济增长的动力系统和需求结构或发生重大调整,区域经济增长极由东部向中西部加速演进,传统产业和城市形态将不可避免遭遇网络经济业态创新的猛烈冲击
经济增长动力正由需求拉动向供给推动转变,政府与市场关系的长期命题需要重新设计。过去,我国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投资需求扩张和出口拉动来形成,宏观政策主要采取的是需求管理。在供给无约束的情况下,需求管理是有效的。但当生产要素价格攀升、低端产品扩张空间临近极限,我们已经达到生产可能性边界。要保持长期增长必须依靠生产可能性边界外移来实现,推动需求管理向供给管理的根本性置换。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需求拉动下,政府可以发挥直接作用,通过政府投资和消费的杠杆作用,迅速稳定经济;而在供给推动下,政府只能发挥间接作用,通过为微观主体提供服务和创造环境,全面提升供给质量和效率。因此,动力转型的核心就是重新设计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关键是规范政府的职能和行为,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
人口年龄结构面临重大趋势性转折变化,中国消费崛起的时代已经来临。储蓄决非消费增长来源,政策刺激亦非主因,关键还是收入分配关系开始逐步向居民收入倾斜,而根源则是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发生的趋势性变化。2012年,我国15至59岁年龄人口比上年减少345万人,首次出现绝对下降,标志着中国人口结构变化新趋势的开端。由此带来的是,自2011年开始,城乡居民收入增长开始出现快于GDP增长的积极变化,居民收入占比持续下降趋势得以逆转。理论上讲,消费崛起应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消费增长对GDP增长的贡献大于50%,这个条件已经满足;第二个条件是消费占GDP比重即消费率大于50%,目前也已基本接近。2011年,我国消费率扭转了持续下滑的趋势,站上了震荡回升的通道,2013年已达49.8%。随着居民收入的持续增长,以及城镇化、工业化的加速,消费在我国经济增长中的地位和作用将进一步凸显。
跨区域大交通大流通梯度开发格局正在形成,“一带一路一江”有望构筑新的战略增长极。在30多年的改革开放历史中,我国区域经济的总体特点是东重西轻、非均衡发展。2013年,我国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以及依托长江黄金水道打造中国经济转型升级支撑带的宏伟战略,这是新的历史条件下统筹谋划全方位开放格局的重大战略部署。长江经济带涉及上海、浙江、重庆等9省2市,丝绸之路经济带则拓宽至我国西部地区和西亚各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更是延伸至东盟十国。我国区域开发格局将由目前的“沿海一竖”转变为“π”型结构,沿海、沿边、沿江流域有望同时开放开发,形成东、中、西部一体化发展局面。
信息领域新产品、新服务、新业态大量涌现,传统产业和城市形态可能将经历重新洗牌。近年来,互联网应用在中国城乡迅速普及,第三方支付、社交网络、互联网金融等业态的出现,不仅深刻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彻底颠覆了传统的产业布局和城市形态。一方面,网络经济会打破传统商品交易模式,催生大批与之相关的新兴产业,推动城市产业结构更新调整,极大丰富城市功能和内涵;另一方面,网络经济也会促使空间距离在约束城市发展的诸多门槛中沦为次要因素,弱化生产要素的高度集聚所带来的规模效应,推动城市和产业空间布局分散化发展,最终可能导致大都市圈周边的产业集群以及部分中小城市的超级商业区不再成为必要而走向裂解。中国的城市管理模式和产业布局导向或将面临重大调整。
(三)“十三五”期间,长三角城市群中上海的极核作用不会动摇,但核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竞争将进一步加剧,都市区及次都市区嵌套式、多圈层组合成为主流,传统区位和地理优势的作用有所弱化,制度、服务、管理创新或取代时空距离成为城市竞争成败的关键
都市区及次都市区组合成为主流,长三角城市群由“单核引导”向“单核+多中心支撑”转变。上海以建设“四个中心”为目标,尽管不再是过去那种众星捧月式的,但在长三角城市群的单极作用依然明显。与此同时,城市群内其他城市尤其是各县级市发展速度加快,扁平化、嵌套式、多圈域成为重要趋势。苏州、无锡与常州因紧邻上海,共同构成区域发展极核,南京、杭州则因省会地位形成相对独立的两个次中心。而在第三层级,苏中苏北,以及浙南的温台都市圈、金衢丽都市圈,尽管属于长三角城市群的边缘或外围区域,但抱团发展势头强劲,将会对未来核心城市的部分功能产生分享和替代。总体来讲,长三角城市群网络化多中心发展的同时,城市功能的横向竞争和垂直分工也会更加激烈,外围圈层将在产业、居住、消费方面的功能得以强化,核心圈层将更多朝着高端功能、枢纽功能和经济社会文化的综合功能方向发展,制造业空间布局的均质化倾向和非制造业的非均质化倾向可能演变为重要特征。
交通同城化超预期发展导致传统区位优势弱化,创新活力取代时空距离成为城市竞争成败的关键。长三角快速交通网络建设远超预期,泛长三角1小时生活圈及2小时经济圈基本形成,彻底改变了城市群传统的时空观念,苏中、浙南等地获得了原先不具备的区位优势,而苏锡常、杭嘉湖的作用和影响力或一定程度受到威胁,有可能变成人流、物流、资金流轻易“跨过”的通道城市。从2010—2013年的实际看,镇江、泰州、扬州、南通等地已经超越苏州和无锡,成为长三角经济发展最快的城市,反映与上海的空间距离长短已非地区竞争成败的关键因素。从江浙两地的发展轨迹看,浙江被江苏全面超越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或许就来自两者创新动力和执行力的差异。江苏各市自“十一五”起就把“创新驱动”摆在首要战略,而浙江各地主导战略差异较大且变动较快。如杭州强调“民生优先”、台州突出“沿海开发”,而嘉兴则长期把“与沪杭同城”放在首位。这些战略尽管都很重要,但都是工作方法和工作重心上的调整,已偏离当前解决发展问题的核心和实质。
上海自贸区的制度红利逐渐释放,接轨上海的战略理念需要作出重大调整。上海自贸区建设不仅进一步强化了上海作为长三角城市群中心的极核作用,也对周边城市融入上海提出了新的要求。自贸区的杀手锏是制度创新而非优惠政策,“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将重于辐射带动功能。这就要求长三角各城市需要从招商引资接轨为主转变为制度、服务、政策衔接为主,突出发展战略和发展理念的学习和借鉴,强调在投资贸易便利化、政府监管模式、金融服务等领域创新突破。在产能总体过剩的背景下,从对“大企业、大项目”的关注中抽离出来,用更多时间去学习上海的“好制度、好管理”。
展望“十三五”,世界经济、中国经济和长三角经济都将进入调整变革的新常态,告别短期经济竞赛,强势推进结构改革,已经成为浙江模式再创辉煌的不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