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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国民革命时期中共领导下的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

2014-02-03张继汝

中共党史研究 2014年5期
关键词:新闻界汉口联合会

张继汝

(本文作者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2012级博士研究生 武汉 430079)

在20世纪20年代的国民革命运动时期,在国共两党的领导之下,各地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民众运动。关于这一时期国共两党合作开展的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学生运动、妇女运动以及商民运动,学界已有众多研究成果问世①关于这一时期民众运动研究成果的梳理,可参见秦佳: “国民党民众运动研究 (1924—1937)”,硕士学位论文,辽宁师范大学,2010年,第1—2页。。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除上述民众运动外,国共两党也特别注意对新闻界的发动。在1926年初召开的国民党二大上,时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的毛泽东就作了关于宣传工作的报告,对两年来的宣传工作进行总结与反思,在此基础上通过了《关于宣传决议案》和《关于党报决议案》,并有意在此后的工作中“实现宣传的统一”,这些都表明国共两党进一步认识到宣传工作在国民革命中的重要作用②《关于宣传决议案》, 《政治周报》第6—7期合刊,1926年4月10日。。此后,统一宣传的工作确实得到很大推进,不仅一些地区的党报纷纷创刊,而且不少地区的新闻界还形成组建新闻记者团体的一个小高潮,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就是北伐军攻下武汉之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应运而生的。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是中共领导下的第一个新闻记者团体③方汉奇、李矗主编:《中国新闻学之最》,新华出版社,2005年,第224页。,但由于资料限制,对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尚缺乏专门探讨④目前涉及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研究有袁继成等:《武汉国民政府时期武汉地区的新闻事业》,《武汉新闻史料》1985年第5辑;马光仁:《武汉国民政府时期的武汉新闻界》,《新闻大学》1989年第1期;唐惠虎、朱英主编:《武汉近代新闻史》,武汉出版社,2012年,第359—364页;等等。。鉴于此,本文通过挖掘相关报刊资料,对这一时期的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加以进一步研究。

一、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之背景

武汉位居中国腹地的中心地带,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方面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北伐军占领武汉后,彭述之曾在《向导》周报上发表文章指出武汉的重要性:“武汉据中国地理之中心,扼长江和京汉、粤汉两路之枢纽,在经济上除上海外,可以说是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区域;在军事上,北可以沿京汉路直趋河南而取北京,东可以顺长江直扑皖赣以临江浙,西扼四川而南障湖南,并且有全国产量最大之兵工厂;在政治上,坐守武汉可以镇压西南而与北京对峙。总之,无论从经济、政治、军事各方面看,武汉在全中国的地位上是非常重要的,武汉可以说是兼有上海的经济地位和北京的政治地位二者之长。”①述之:《北伐军占领武汉以后》,《向导》第171期,1926年9月20日。武汉地位之重要,吸引了各派势力在此角逐,新闻界更是如此。自辛亥以降,代表不同政治取向的报刊在此生根发芽。虽然在袁世凯统治时期,武汉的新闻业曾遭到沉重打击,但是到20年代,武汉新闻业已逐步复苏。一篇发表于1925年的文章就指出:“武汉报纸近几年来,单就大小日报说,已发达到六七十种。”②日知:《对于武汉各报之评议》,《武汉评论》第12期,1925年5月16日。亦有人撰文指出,到1924年国民党改组前后这一时期,武汉的“报纸又复大盛”,并将1921年到1926年这一时期称为武汉“新闻事业 (发展)的第四个时期”。这一时期在武汉出版的“一大张以上的报纸”就达到42家,每日出版三大张的至少已达14家,两大张的至少有8家③管雪斋:《武汉新闻事业》,汉口市新闻纸杂志暨儿童读物展览大会编:《新闻纸展览特刊》,1936年,“论著”第14—16页。。

虽然这一时期武汉的新闻业已经开始复苏,并达到相当规模,但由于在北洋军阀统治之下,武汉的大多数新闻机构都被直系军阀所收买和控制,舆论界呈现鱼龙混杂的局面。当时《大汉报》的胡石庵对新闻界的现状深感痛心,曾在该报发表《石庵痛言》指出: “两年以来,武汉两埠之通讯社,及大小报馆,相继崛起者,不下五六十家。一般人认为乐观,吾则认为悲观,一般人认为文化事业之发达,吾则认为乞丐团体之发达也。萧耀南督鄂以来,即利用一般无赖文人之弱点,罗而致之,俾听命于其麾下,只须分出其万分之一之余唾,即不啻千间广厦,足以博无数寒士之欢颜,有求得每月数百元之津贴者,亦有求得每日数十元之号外刊费者,黑幕重重,笔不胜述。奸如贾似道,尚有人歌功颂德,贱如魏忠贤,尚有人请建生祠;历来无行文人,徒以迫于饥寒之故,不能不自贬其人格,吾于同业中人,亦惟有曲为之谅云尔。”④管雪斋:《武汉新闻事业》,汉口市新闻纸杂志暨儿童读物展览大会编:《新闻纸展览特刊》, “论著”第33—34页。汉口《中西报》的王粹轩亦指出:“泊党势衰弱,军阀专横,各有用心,咸以报馆为武器,凡有价值之报馆,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倘宗旨稍一不定,不为武力所慑服,即为金钱所收买,一报馆之经理,身充顾问、谘议等职,不知凡几,无怪乎仰人鼻息,而以报馆为寄也。”⑤王粹轩:《汉口中西报万号纪念献词》,《汉口中西报万号纪念刊》,汉口中西报馆,1936年,第2页。由此可见,在北洋军阀的统治之下,武汉地区的报刊虽然表面上看似比较繁盛,但大多依附于军阀,新闻界的情形不容乐观。据郭沫若记载,当时的汉口还是旧势力潜伏的巢穴,吴佩孚逃走后还不上十天,一般的人多相信他会卷土重来,因而市街上的大商家都还没有开市,各种报纸也都没改换旧时论调⑥《郭沫若文集》第1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93页。。

因此,虽然北伐军到达武汉后,一些反动报纸纷纷停刊,新闻界的情形也有所改观,但“继续出版的报纸中,不乏诋毁、攻击革命的言论”。对此,国民党内特别是汉口市党部的一些人亦有清醒认识。由汉口特别市党部所办的《汉声周报》曾刊文分析革命军占领武汉后新闻界的情况:“各报的一千元、一千五百元的津贴无形的取消,平日一切挥霍的费用,无人接济,这种痛苦明明是革命军给的……所以他们将报纸张数减少,将重要消息搁置,压抑革命的宣传,并于字里行间隐以攻击国民政府的形迹。”①袁继成等:《武汉国民政府时期武汉地区的新闻事业》,《武汉新闻史料》1985年第5辑。

武汉新闻界的这种状况对于急需舆论宣传的革命军来说,无疑会产生不利影响。因此,为了让新闻界更好地服务于国民革命,以“扩充革命的认识和革命的气势”,北伐军总政治部加强了对新闻界的整顿,不仅开始把报界拉在手里,封了两家非常反动的报馆,而且组织了一个新闻检查委员会②《郭沫若文集》第13卷,第93—94页。。据包惠僧回忆,武汉新闻检查委员会是由省市两党部及省市政府同武汉行营和总政治部联合组织的。当时的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以为他是一个共产党员,又是一个湖北人,在武汉的人事和社会关系比较熟悉,就要他来担任新闻检查委员会主席这个职务,起初他认为这个工作很难做好,表示犹豫,后来因为被邓演达的热情和信任所感动而接受了这项任务。他拟定了一个新闻检查办法,同各报社的代表开过两次座谈会,听取新闻界的意见,参加了邓演达亲自主持的一次新闻记者招待会,在普海春举行晚宴。在这次招待会上,先由邓演达致词,各报社的代表都讲了话,提了一些要求,主要是发扬民主,新闻检查的尺度放宽。时任总政治部宣传科科长的郭沫若同《武汉商报》的总编辑邹碧痕因意见不合,拍桌对骂起来,弄得不欢而散。③《包惠僧回忆录》,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77—278页。由此可见,武汉新闻界各报社的负责人对北伐军的抵制情绪还是比较明显的。当时的情形也确实如此。据相关报纸记载,1926年9月12日下午,总政治部在汉口市党部招待各报记者及京沪各报驻汉通讯员,宣布新闻检查条例八条,“武汉报界对于检查新闻,认为事实上多有困难,表示否认”,于是当即召开谈话会,双方辩论长达三小时之久,最终才决定“报纸于拼版前,须先送 (新闻检查委员会)检查,再行付印;各通讯社稿及各通讯员所发之电报及通信,一律须送往检查后,方可印发,否则以拒绝检查论”,除对“报馆及该通讯社即行查封外,所有负责人员一律以军律惩办”④《党军颁布检查新闻条例》,《申报》1926年9月16日。。新闻检查条例的颁布无疑对新闻界言论产生较大影响,但这种偏重消极的检查制度不但无法根除反革命势力,而且也有损革命军倡导言论自由的精神。因此,为了更好地发挥新闻界在国民革命中的宣传和动员作用,创建武汉新闻团体的工作在1926年末被提上日程。

二、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创建

关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创建,管雪斋在《武汉新闻事业》一文中曾有记载:“十五年北伐军到达武汉,各团体由党部领导,相继成立。这时《楚光日报》的宛希俨⑤宛希俨,湖北黄梅人。1923年在南京加入中国共产党,为中共南京小组五名党员之一。与此同时,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1925年初,任直属中共中央领导的中共南京支部书记,主持南京党的工作。1926年1月赴广州,旋奉国民党中央宣传部调令到武汉,协助董必武筹办《楚光日报》。同年5月,出席中共武汉地方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共湖北地方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负责宣传工作。参见《武汉市志·人物志》,武汉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510—511页。,任汉口特别市党部宣传部长,发起组织新闻记者联合会,并自任领导之责,于十六年二月开始筹备。”⑥管雪斋:《武汉新闻事业》,汉口市新闻纸杂志暨儿童读物展览大会编:《新闻纸展览特刊》, “论著”第34页。但据笔者查阅相关资料,武汉新闻界最初筹备的团体组织并非纯粹的新闻记者联合会,而是“新闻界联合会”;发起人也并非共产党人宛希俨,而是《革命军日报》的刘鹤群。1926年12月29日,由《革命军日报》的刘鹤群邀集武汉新闻界同人在汉口民国日报馆召开第一次筹备会,列席者除刘鹤群外,还有市政周刊社李均新、《新民报》谢蒨茂和李慎安、《楚光日报》符世樑、血光通讯社吴绍益、汉口《民国日报》李达可、人民通信社帅元钟等人。经会议讨论议决主要事项如下:(1)推到会者为筹备员;(2)会员以报社、通讯社为单位,新闻记者本人亦可加入;(3)定名为武汉新闻界联合会;(4)筹备地点暂设《民国日报》,永久会址则请政府拨给;(5)筹备经费由发起报社、通讯社暂垫 (发起报社除到会外,更通函农工通讯社加入为发起人),将来由大会扣还;(6)起草章程,推定刘鹤群、吴绍益、李达可起草,由下次筹备会审查后,再提交成立大会通过;(7)十六年一月三日下午二时在《民国日报》开二次筹备会议,审查章程,决定成立大会日期;(8)推李慎安、李均新、谢蒨茂起草大会宣言,俟开成立大会提出;(9)致函农工通讯社请加入为发起人;(10)会址,开办会,推刘鹤群事先向政府接洽;(11)在筹备会中其他应办事宜,推刘鹤群、李达可负责进行。①《汉口新闻界筹备联合会》,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月13日。按照上述议定日期,1927年1月3日,武汉新闻界同人又在汉口民国日报馆召开第二次筹备会,讨论了团体简章草案、发起宣言等重要事宜②《新闻界联合会二次筹备会》,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1月5日。。会后所发布的《武汉新闻界联合会启事》指出:“同人等为宣传革命主义,统一舆论,发扬民众运动起见,特发起组织武汉新闻界联合会,已由发起人假《民国日报》馆,召集两次筹备会议,设立筹备会书记处于德安里一号《民国日报》编辑部。凡武汉新闻界,无论团体、个人,同情上述宗旨者,均请即日向本会书记处接洽,申明加入,以便定期召集预备会,决定成立大会日期。”③《武汉新闻界联合会启事》,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1月8日。

然而,虽然武汉新闻团体在1926年末即已开始筹备,并在随后召开了两次筹备会议,并对成立新闻团体的主要工作进行了讨论,但武汉新闻团体的筹备工作进行得并不那么顺利,可能因武汉新闻界的复杂情形而遭遇了多方阻挠。因此,在时隔长达两个多月后,才又重新在汉口民国日报馆召开第一次发起人大会,并于1927年3月10日在报章上刊登发起人启事:“同人等为改善新闻技术,增进舆论威权,巩固革命势力,并维护自身利益起见,特发起组织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会员以个人为单位,凡我新闻界同人务望于十二日以并驾临而投函汉口老闸锦春里《楚光日报》社接洽加入,共同筹备第一次筹备会,并定于十三日下午一时在歆生路德安里一号《民国日报》编辑部举行,届时无论加入未加入者均望一致莅会共同进行,是所至祷。”发起人是来自《中央日报》《革命军日报》、汉口《民国日报》、汉口《新闻报》《楚光日报》《新民报》《商报》《江声报》《大陆报》《公论报》 《鄂报》《大汉报》《黄报》《血花世界日报》以及雪花社、人民社、国闻社等新闻机构的新闻从业员和上海《申报》、上海《新闻报》驻汉记者等共56人。④《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发起人启事》,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3月10日。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在武汉新闻团体筹备的过程中,无论是作为发起者的报社、通讯社还是新闻从业者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团体名称也由“新闻界联合会”改为“新闻记者联合会”,会员资格的限定亦由“团体、个人”都可以申请入会到明确规定“会员以个人为单位”。之所以在短短两个多月中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笔者认为这与国民革命时期的政治环境和武汉新闻界的状况密切相关。团体名称由最初的“新闻界联合会”到最终具体为“新闻记者联合会”,表明会员的入会资格发生了变化。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最终对会员资格的限定仅允许各报社、通讯社的主笔、编辑、访员入会来看,实际上是将服务于新闻界的管理人员特别是作为商人的报业老板排除在组织之外,这与国民革命时期国共两党对商人在一定时期的革命性的界定有很大关系。

在革命浪潮风云激荡的国民革命时期,国共两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依据政治态度及其表现将商界划分为上层和中下层,认为商界上层不支持革命,甚或是反革命势力,且与帝国主义有着密切的联系,由此将商界上层界定为不革命或反革命的阶层,成为被打倒的对象①朱英: 《商民运动研究 (1924—1930)》,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63页。。严格说来,报社和通讯社的社长、经理等并不能被看做商界上层人物,但在新闻机构的普通职员眼中,社长、经理等作为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与控制者,却被等同于商界上层。因此,受当时革命话语流行的政治因素影响,许多地区的新闻记者联合会都特别强调所谓的革命性与革命化而认定报社和通讯社的社长、经理不具备会员资格,亦即否认他们具有新闻记者的资格。在这种情形之下,新闻机构中的社长与经理等人被有意排除在新闻记者团体之外。

此外,新闻记者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也是将社长、经理等管理人员排除在记者团体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大革命时期,各地不断发生大规模的工人运动、店员运动以及劳资纠纷,工人与店员要求增加工资与改善工作环境的斗争此起彼伏,致使各地“工潮倏起”,劳资关系非常紧张,各地报纸的相关报道层见叠出。新闻界也受此影响,作为受雇阶层,许多地区的新闻记者也纷纷向报社和通讯社的社长、经理发起加薪运动,同样导致相互之间的关系趋于紧张。为反对资本家阶级的压迫,配合此一时期风起云涌的民众运动,新闻记者还提出要组建纯粹的“劳工”团体,避免团体组织受到社长与经理等管理人员的控制,以维护自身的职业利益。在这种特殊环境的影响下,代表资方的社长、经理当然不可能被认可具有新闻记者的资格而加入新闻记者联合会。

会员资格限定由“团体、个人”都可以申请加入到明确规定“会员以个人为单位”的转变,一个值得注意的原因则是新闻界自身的分化与斗争。前面已经提到,北伐军初到武汉之时,新闻界的情形与前相比更趋复杂,很多报社、通讯社长期依附于军阀以换取官方津贴,这些新闻机构对北伐军从心底里并不欢迎,千方百计阻止革命宣传。这些新闻机构的负责人很可能对国共两党倡议组织的新闻团体百般阻挠,武汉新闻界在几年前组织新闻记者俱乐部时就出现过类似情形。当时,曾最先议决以团体为单位入会,但由于一些报馆“表示拒绝参加”,不得不改变加入方式为“不以团体为单位,而以各报社、各通讯社社员之各个份子为单位”,以抵制这些报馆的反对主张②蔡寄鸥:《武汉新闻史》,中日文化协会武汉分会,1943年,第63页。。北伐军攻下武汉后,新闻界的形势与前相比则显得更为复杂,出现上述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在联合会筹备期间,筹备委员会审查了发起人资格,具体讨论了组织大纲及大会宣言,确定了会员征求方法和成立大会筹备事项,为大会的顺利成立作了准备。经筹备委员会通过,成立会员资格审查委员会,具体审查会员入会资格,并从审查委员会中推举邹碧痕、罗普存、邓瘦秋三人负责审查发起人之资格。对于成立大会准备事项,推举杨锦仲、宛希俨、毛盛炯担任起草宣言及组织大纲;由筹备委员会出成立大会特刊一大张,举出孙伏园、陈启修、宛希俨、杨锦仲、邓瘦秋、邹碧痕、罗普存为大会特刊编辑委员,并要求各报在成立大会当日均应有红色印刷的纪念文字。筹备会还具体分配了筹备会各项工作的负责人。最后,经发起人大会讨论决议,定于3月20日在血花世界总理纪念堂举行正式成立大会。

“革命事业赖继起,血海茫茫怒翻花”。在寓意深刻的血花世界召开成立大会,也映照出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以统一革命宣传、改良出版技术、增进舆论权威、拥护新闻记者本身利益”的宗旨③《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纪》,汉口《新闻报》1927年3月22日。。是日,整个纪念堂内各种标语和各团体所赠匾额满布,会场悬挂着由国民党中央党部、国民政府、省市两党部以及各界所送对联。除会员100余人外,尚有各界来宾千余人。由筹备会推定陈启修、宛希俨、邹碧痕为大会主席团主席,并遴选陈启修为总主席。由陈启修致开会辞,宛希俨报告筹备经过。时任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部长、国民政府委员的顾孟余、国民党中央委员詹大悲、湖北省党部刘筱卿、汉口特别市党部李国喧、全省总工会代表刘少奇、汉口商民协会代表刘一华、省政委员会代表雷大同先后到会致词或演讲。这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顾孟余的致词。他首先肯定了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的意义,“今日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的意义非常重大,在中国历史上,比任何事都有价值些”,强调新闻记者“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革命的,一是反革命的,决对不要徘徊二者之间,作中立的态度,我们新闻记者,最主要的,是要认识革命要点及策略,更其是要能作正确的宣传,领导民众及督率当局一切行动,而造全世界舆论中心的武汉”。①《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盛况》,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3月22日。可见,顾孟余的讲话在肯定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积极意义的同时,更强调在革命浪潮席卷全国、国民革命节节胜利的时期,提醒“执舆论之牛耳”的新闻记者只有“革命”与“反革命”的两条路可走,没有暧昧路线可供舆论界选择,这从一个侧面折射出武汉新闻界情况的复杂。

接着成立大会通过了大会宣言。宣言首先阐述了新闻记者团结的重要性:“新闻记者要能实现他的使命,第一个重要条件便是团结。因为只有团结才能形成一种力量,靠这种力量才能达到我们所要达到的目的。”同时宣言也承认:“新闻记者是最不容易团结的,尤其是我们武汉新闻界,十几年来,处于直系军阀积威之下,忠实者横被摧残,狡黠者奉命惟谨,督办老爷们的几名咨议,几百洋钱,便能买得大家欢天喜地,歌功颂德,在这种情形之下,根本就谈不上团结,更谈不上什么有意义的团结。”但是,随着革命形势的蓬勃发展,国民政府已经迁到武汉,各阶层民众也从军阀的压迫之下解放出来走上革命道路,因此宣言指出,在这种情况之下,新闻界如果依然是保留着从前无组织无联络,各自为谋的沉闷态度,“在革命理论上没有一个切磋研讨的机关,在新闻技术上,得不到集思广益共谋改进的功效,尤其在宣传策略上,没有一致的主张和共同的意见,这在整个的革命工作上,是多末大的损失啊”。正是为了补救这过去的损失,所以“要把武汉从事于新闻事业的同志联合起来,在党的领导之下从事革命工作,集合多数人的力量与意见,统一宣传策略,改良新闻技术,增进舆论威权”。宣言表示,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成立一定能打破武汉新闻界的沉闷和不进步,“肃清内部一切落伍份子,铲除一切旧有积习,在中国国民党领导之下,造成一个革命的民众的舆论中心,担负我们新的使命”。②《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宣言》,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3月20日。由上可以明显看出,宣言将革命与职业有机结合起来,一方面强调要团结起来“从事革命工作” “统一宣传策略”,以“造成一个革命的民众的舆论中心”;另一方面则表示要“改良新闻技术,增进舆论权威”,以维护自身的职业利益。

大会还通过了筹备委员会制定的《组织大纲》。《组织大纲》规定会名为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以“统一革命宣传、改良出版技术、增进舆论权威、拥护新闻记者本身利益”为宗旨,这充分体现了团体成立所要达到的两点目的:统一宣传与维护业界利益。这也表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成立不仅仅是新闻记者本身的需要,更能凸显这一时期革命宣传的需要。

会员是团体成立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团体代表性的一种体现,特别是像新闻界组建的职业性团体。新闻从业员能否入会,是否有资格入会,本身就意味着新闻界是否承认其新闻记者身份的合法性。《组织大纲》规定的会员入会资格为:(甲)现任武汉各报馆主笔、编辑及访员;(乙)现任武汉各通讯社主笔、编辑及访员;(丙)外埠驻武汉之特别通讯社;(丁)经本会特许加入之周刊、月刊或其他定期刊物之主编人,但同时又规定必须“经本会会员二人以上之介绍,执行委员会之通过始能加入为本会会员”③《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纪》,汉口《新闻报》1927年3月22日。。可见,新闻记者联合会的会员是以个人为单位的组合,这是其区别于报界团体的显著特点之一。新闻从业员能否入会不在于该从业员是否受过良好的新闻教育训练,而是由该从业员在报社、通讯社从事哪一种工作所决定的。这种规定也反映了新闻记者团体是将新闻记者作为一种职业而非专业来定位的。

《组织大纲》还规定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内部组织机构“以会员大会为最高权力机关,会员大会闭会期间以执行委员会为最高权力机关”,“执行委员会由大会选举正式委员九人、候补委员三人组织之”,执行委员会设主席一人,由执行委员九人中选出。执行委员会的具体分工如下:

主席:(甲)召集执行委员会及会员大会;

(乙)督促各部进行各项日常会务;

(丙)为执行委员会开会时之主席;

(丁)对外代表本会,但遇有重大事件发生时,须经执行委员会全体决议后始能发表意见;

文书部:管理本会出入文件及开会记录等事;

宣传部:管理本会一切出版品及图书搜集事宜;

事务部:管理本会会计庶务事宜;

游艺部:管理本会各种同乐游艺事宜;

交际部:管理本会一切交际事宜。

另外,《组织大纲》还明确了会员所须履行的义务和享有的权利,会员义务包括遵守本会会章及一切决议案、按期缴纳会费、维持及发展本会会务;会员权利包括享受本会一切出版品及图书之公共阅览权、在革命工作上得受本会之绝对保护、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等;经费的来源主要来自会员会费、党部和政府之补助以及会员捐款三项,并特别强调“非经全体会员大会议决为有必要时,概不募款”。

最后大会选举宛希俨 (共产党员)、陈启修(共产党员)、邹碧痕、邓瘦秋 (共产党员)、秦君侠 (共产党员)、王民仆、喻的痴、邵季昂、凤竹荪等九人为执行委员,王子林、罗普存、黄达权等三人为候补执行委员。经出席大会的全体会员一致议决,明确提出“反对军事专政,反对个人独裁,拥护铲除封建势力的救党运动,拥护中国国民党,拥护国民政府,欢迎汪精卫主席复职”。同时作出以下决议案:(一)拥护中央全体会议,恢复党权;(二)质问蒋介石摧残革命舆论;(三)欢迎汪主席复职;(四)肃清新闻界反动分子;(五)通电援助梧州《民国日报》、南昌《贯彻日报》被封事,并以大会名义发出《迎汪精卫复职电》《拥护中央全体会议电》。①《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盛况》,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3月22日。需要指出的是,过去学界一直认为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关于《质问蒋介石摧残革命舆论》和《肃清新闻界反动份子》的决议是在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作出的,但根据笔者查阅的资料,这两份决议都是1927年3月20日在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大会上作出的。

由上可知,在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筹备和成立过程中,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起到了支配性作用。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共产党人还被选为联合会的主要领导人。成立大会决议案大多都是对几天前在汉口闭幕的中国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所作决议的响应,但触及了当时政治上最为敏感和复杂的问题。有学者就此指出,这一时期的“迁都之争,迎汪精卫复职、提高党权运动,均是国共之间和国民党内不同派系之间激烈冲突的反映,而矛盾的焦点则集中于蒋介石一身”②王奇生: 《国共合作与国民革命 (1924—1927)》,张海鹏主编:《中国近代通史》第7卷,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94页。。这种冲突在1927年前后的武汉表现得尤为明显。因此,联合会在成立时即作出这样的决议案,反映出该会在成立之初就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卷入政治旋涡。之所以说该会是“自觉”地卷入政治旋涡,主要是因为在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领导人中,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占绝对的优势地位,因此在当时作出这些决议案,实际上显示了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的影响力;所谓“不自觉”是新联会成立于国民革命的浪潮之中,而这一时期因为迁都之争、提高党权运动、反对蒋介石军事独裁、驱逐张静江等少数老朽分子执掌党国要政、欢迎汪精卫回国复职等呼声已弥漫于武汉各界的话语之中,新闻记者联合会作出这样的决议也是现实使然。

三、成立初期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活动

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从1927年3月20日成立,到1927年9月25日汉口特别市党部整理委员会召集各报社负责人开会商讨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改组事宜,仅存在半年时间。其间又深受政局影响,特别是蒋介石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共产党人受到很大打击,像该会的执行委员宛希俨、陈启修、邓瘦秋、秦君侠等具有共产党身份的团体领导人在改组中被迫退出,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基本停止活动。因此,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真正活动的时间其实是比较短的。虽然中共领导之下的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活动的时间较短,但是该会还是在一些方面作出了自己的历史贡献。

(一)整顿新闻记者队伍。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从筹备之始就明确自身的革命性,表示“要把武汉从事于新闻事业的同志联合起来,在党的领导之下从事革命工作”“统一革命宣传”“增进舆论权威”,因此该会对顽固的反革命分子的态度是明确的。这从该会对新闻记者资格的认定就能反映出来。前文已经提及,凡是在武汉及外埠驻汉各报社、通讯社担任主笔、编辑及访员的新闻从业员以及经该会特许加入之周刊、月刊或其他定期刊物之主编人经该会会员二人以上之介绍,执行委员会之通过就可以加入新闻记者联合会①20世纪10年代之后,随着报与刊的逐渐分离,定期刊物大多不再被认为是新闻报纸的范畴,而更多地被界定为期刊杂志,很多从业员所担当的是文人而不是新闻记者的角色,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允许经该会特许的周刊、月刊或其他定期刊物主编人加入,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更大限度地团结期刊界的主要负责人共同致力于革命的宣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周刊、月刊或其他定期刊物的主编人所做的工作也大抵上等同于报馆里的内勤记者即编辑。。但是,由于在北洋军阀时期,武汉的新闻机构负责人大多被直系军阀所收买和笼络,因此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一开始就在新闻记者资格的界定中将这些人否定。不仅如此,在该会成立大会上,经到会会员一致议决还作出了“肃清内部一切落后的分子”的决议案。然而,由于新闻界情形的复杂,一些新闻从业员过惯了军阀统治下接受津贴狂嫖滥赌、买马票、叉麻将、讨姨太、购婢女的生活,不仅在革命宣传上百般阻挠,还有不少人假借新闻记者之名行敲诈之实②袁继成等:《武汉国民政府时期武汉地区的新闻事业》,《武汉新闻史料》1985年第5辑。。为此,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专门发出启事指出:“本会为革命记者之集合体,努力为国造成全国舆论之中心,凡属会员均本会旨,以洁进洁身自好,他无干求,顷得各方面报告,竟有无耻之徒,假藉新闻记者之名,向政府机关或人民团体甚至个人之□或请求津贴,或藉故敲诈,本会因知此辈非本会会员,第以其所藉之名为新闻记者,实有坏本会名誉,用特登报申明以后无论何界何人得知有人以报馆或通讯社等以新闻记者之名索事诈财,请迳向本会报告,其人无论是否本会会员,本会必严为制裁也。”③《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重要启事》,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5月24日。不仅如此,对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这样一个革命性组织,一些会员虽然加入了联合会,却干着反革命的事情,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也予以声讨。例如,曾任武汉《中央日报》编辑、新闻记者联合会会员的周杰人在加入联合会之后仍然“倾心反动”,并在蒋介石分共之后潜逃江苏,担任国民党江苏省党部青年部部长,“为军阀蒋介石之走狗”,该会认为这种反革命行为与会章相违背,将其开除会籍④《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启事》,汉口《新闻报》1927年6月8日。。

(二)发起全国新闻记者联合会。随着革命势力日益发展,农工商学各界均已有全国大团结之组合以领导各地团体组织开展民众运动,配合革命的进行。然而,新闻记者虽然被誉为民众之喉舌,握舆论之权威,在革命的宣传方面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关系国运前途至为重大”,“本身利益尤应急谋改善”,却尚未组织自身的全国性组织。鉴于此,为了团结全国新闻记者,集合新闻界的力量,共同致力于革命的宣传和职业利益的维护,1927年4月18日①关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发起成立全国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时间,《湖北省报业志》记载是1927年3月30日(《湖北省报业志》,新华出版社,1996年,第42页)。据笔者查阅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给上海《申报》的电文最后署名是“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叩。巧”来看,该会发起全国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时间应是1927年4月18日。,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武汉发起组织全国新闻记者联合会代表大会,并通电北京、天津、武汉、广东和四川等报业发达的各省市新闻记者征求意见,希望“集合各地代表共谋一切改进”,各地尚未组织新闻记者联合会者“即起组织,以期一致”②《公电·汉口来电》,《申报》1927年4月24日。。据《湖北省报业志》记载,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号召得到了广州和长沙新闻记者联合会的赞同③《湖北省报业志》,第42页。。虽然组织全国新闻记者联合会的号召因政治局势的变化而没有最终落实,但通过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呼吁,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各地的新闻界认识到新闻记者团结的重要性。此后,不断有一些地区的新闻记者号召和发起组织全国性的新闻记者团体,为新闻界的大团结奠定了基础。

(三)反军阀、反帝国主义。虽然新闻记者联合会是新闻记者的职业组织,但受革命潮流的影响,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还积极参加各种反对新旧军阀和反对帝国主义的活动。例如,1927年4月28日,共产党的领导人李大钊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杀害于北京,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得到消息之后,对于“南北军阀,肆意屠杀革命领袖,极为愤慨”,不仅号召各报刊、通讯社大力讨伐,而且还为此专门召开执行委员会进行讨论,并最终决议以团体的名义发出通电予以声讨。通电指出:“自蒋逆中正,投降帝国主义者,在上海、广州各地屠杀革命领袖,以博帝国主义者欢心,而取得三百万海关余沥后,北方军阀张作霖师其故智,冀沾泽润,李守常等二十一同志乃同罹惨祸。新旧军阀,甘心为帝国主义者之走狗,不惜残杀民众,以逞其能。敝会一致议决,誓当竭力反对,尤愿以后死者热血唤醒全国暨全世界同胞,认清大敌,努力奋斗,为南北死难诸同志复仇!关河匪远,此志不渝。临电不胜悲愤之至!”④《声讨新旧军阀残杀革命领袖》,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5月7日。从这则言辞激烈的通电中可以看到,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对南北军阀破坏革命、残杀革命领导人的行为极为愤慨,表示要“竭力反对”,不仅痛斥杀害革命领袖的奉系军阀张作霖,而且也借此对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蒋介石予以声讨,并希望全国民众能够“认清大敌”“努力奋斗”。

同时,新闻记者联合会还以实际行动号召新闻界积极支援前线作战的国民革命军将士。1927年6月,新闻记者联合会鉴于国民革命军在河南境内与奉军作战时,由于奉军炮火猛烈,将士死伤者甚多而发动全市新闻界支援前线将士,新闻记者联合会第七次执行委员会决定对前线将士预备慰劳,并由该会执行委员邵季昂提出慰劳办法,经执委会一致通过,要求该会所属报馆、通讯社于一星期内预备慰劳礼品,送交该会,以便汇集分送各军受伤将士⑤《新闻记者联合会预备慰劳》,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6月8日。。联合会还在此后成立的武汉各界慰劳伤兵会中主动担负起宣传的各项事务,大量报道前线的战况,为前线将士摇旗呐喊⑥《汉市慰劳伤兵会成立》,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6月9日。。除此之外,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还积极参加武汉群众运动委员会组织的各项活动,以其自身优势在其中担任宣传的职务,有力地配合了各种民众运动的开展,为这一时期民众运动的高涨作出了自己的贡献⑦《本日欢迎凯旋将士大会》,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6月15日。。

国民革命时期,帝国主义为维护自身的既得利益对中国革命百般阻挠,伺机破坏,因此国共两党都明确提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口号,并号召全国民众积极主动地参与反对帝国主义的运动,以挽救民族危亡。作为言论掌舵人的执笔新闻记者不仅在报章上深刻批判帝国主义,以唤醒民众、动员民众,而且还以团体名义主动参与到反帝国主义的运动中,同社会各界一起为挽救时局而努力奔波。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成立时正是国民革命反帝运动的高潮阶段,该会成立之初就主动参与各种反侵略的群众运动,并在其中担任重要职务。例如,1927年4月3日,日本在汉口制造了致使十人死亡,数十人受伤的“四三惨案”,激起了包括新闻记者联合会在内的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 “武汉民众,甚为激昂”。惨案发生第二天,武汉20个团体的代表30余人假市党部召开紧急会议,组织武汉人民对日委员会,新闻记者联合会等十余团体为委员,并推举该会执行委员会委员宛希俨起草《武汉人民对日委员会组织法》;会议结束之后,由省市党部与新闻记者联合会等八团体领衔到国民政府请愿,呈递请愿书和武汉各团体紧急会议所提条件①《全国民众对四三惨案之激昂》,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4月5日。。

四、结 语

国民革命时期,尤其是北伐军攻下武汉之后,是中国政治形势出现新变化、新特点的重要时期。此一时期的武汉不仅充满着国共两党与北洋军阀激烈的斗争,也掺杂着国民革命内部革命势力与反革命势力的较量。因此,面对武汉的复杂形势,张太雷就指出:“革命势力虽然总没有像今天这样好的发展的机会,但是亦总没有像今天这样危险的形势。”②太雷:《武汉攻下后国内外之形势》, 《人民周刊》第24期,1926年10月1日。

实际上,虽然北伐军军事势力已经深入武汉,但是由于吴佩孚的直系军阀势力在此统治长达十年以上,武汉“可算受国民党影响最少”。在这种情形之下,武汉的政治和社会形势都异常复杂,“这里不仅有吴佩孚政治的反动,而且有反革命买办阶级和贪污劣绅土豪之社会的反动”。虽然这种反动势力在国民党统治较久的广东和湖南也存在,但是在广东和湖南“还有社会上革命势力的组织与之抵抗”,甚至广东的“买办阶级已经受过几次严重的教训,劣绅地主虽然未受政府和群众方面严重的教训,都受革命空气包围不敢放肆”;湖南革命运动的开展也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群众觉醒起来,有自己的组织,并时向军阀和贪官污吏作战”。武汉的情形则大不相同,“民众组织在吴佩孚势力统治下时就被解散了,随后民众只要有点抬头表示,买办劣绅地主即刻便压迫下去。工会被解散了,学生被压迫了,而饥饿贫困激成的农民运动也受武力的摧残”,甚至在北伐军占领武汉两个多月之后,“吴佩孚党徒的一班买办劣绅的反革命仍然势焰高涨,他们不是公然出来反对新的政权,但是他们的势力满布于都市与乡村”。③魏琴:《北伐军占领后的武汉》,《向导》第178期,1926年11月15日。

针对反动势力对革命的消极阻挠和蓄意破坏,对日益认识到宣传工作重要性的国共两党来说,统一和扩大舆论宣传无疑是军事之外最具效力的选择。而此一时期的共产党人不仅明确提出“宣传和运动是现在使民众革命化的必要方策”,而且还要求地方党委每月开展“思想舆论的调查”以及在广东、湖南、湖北发展“党独立的政治宣传”④《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文献选编 (1915—1937)》,学习出版社,1996年,第680、736、768页。。从这一角度来讲,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中共领导下成立并非历史偶然,而是有其内在的必然性。

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这种兼具宣传与运动民众双重效应的组织的成立,可以看做是国民革命时期武汉民众运动走向高潮的体现。由于该会成立初期的领导权掌握在一批共产党员手中,因此这些团体领导人通过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组织和发动新闻界人士配合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的政策宣传、统一舆论以及反击来自国民党右派的进攻等方面发挥了独特作用,在动员群众积极参与民众运动、壮大革命力量、推动革命蓬勃发展等方面也担当了重要角色。不仅如此,作为中共领导下的第一个新闻记者团体,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肃清新闻界反动分子、团结武汉新闻记者、加强各地区革命新闻记者的联络以及反对军阀专制和帝国主义的斗争中也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不可否认,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会务活动方面也显示了某些认识上的局限。例如,作为新闻记者的职业团体组织,对会员及其所属行业自我利益的维护本属团体存在与活动的应有之义,也是团体自身凝聚力的具体体现。但是,由于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的成立正值国民党内部权力争夺全面发酵、政治斗争异常严峻之时,受这一外在环境之影响,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亦被卷入政治旋涡,政治运动占据了该会大部分的精力。虽然该会在发起时就明确提出“维护自身利益”“改良新闻技术”,但在实际的工作中对新闻记者及其行业利益的关注尚显不足,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团体的凝聚力。因此,随着政局变动,一些具有共产党身份的领导人被迫退出后,武汉新闻界的形势就出现了急转直下的状况,就连中共中央也不得不承认:“近来武汉政变,全国反动,全党的宣传和鼓动尤其减少,几乎等于零;到处只见反革命派攻击和污蔑本党的宣传和鼓动,而不看见本党的答复,更谈不上党的主义和政策的宣传和鼓动了。”①《中国共产党新闻工作文件汇编》 (上),新华出版社,1980年,第35页。但是,即便如此,武汉新闻记者联合会在中共早期新闻工作实践中的作用仍不容忽视。它不仅培养和锻炼了一批活跃在新闻界的专门人才,而且为其后中共的独立宣传以及在新的时代担负起更具挑战性的新闻工作积累了有益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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