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区时期毛泽东群众理念的内涵、特点与贡献
2014-02-03何友良
□何友良
(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江西南昌 330006)
“革命成功,尽在民众”,朱毛红军在由井冈山进军赣南时宣告的这八个字,掷地有声,高度概括了人民群众在中国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毛泽东群众思想理论的基石和精髓。在领导井冈山和中央苏区的斗争中,毛泽东以其卓越的思考和深入的实践,创建了一整套关于认识、动员和组织群众的思想理论和实践方法,其要点是高度肯定人民群众的主体性地位,重视群众的智慧与经验创造,倡导将认识和解决中国革命问题之根扎于群众之中,从群众中寻找和发现解决革命问题的方法,鼓励扩大群众的政治参与,发挥群众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强调政府工作方式群众化,切实成为群众利益的代表者和群众生活的组织者。毛泽东在苏区时期的群众思想及其实践,为中国共产党群众路线的形成和中国革命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具有不朽的思想价值和巨大的现实意义。
一、从革命实践中高度认识群众的伟大力量,肯定人民群众的地位作用,突出人民群众的社会主体性特征
毛泽东对群众力量的认识,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的群众观尤其是中国革命的实践。大革命时期工农运动的高涨,形成荡涤旧世界污泥浊水的巨大洪流,曾使毛泽东为之激奋和高歌,而革命失败后的低落形势,“群众毫不懂红军是什么东西,甚至许多把红军当作土匪打”[1]P456(陈毅语)的现实,也给他以深深的刺激。他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说,他对一年来转战各地,群众冷冷清清的时局,“深深感觉寂寞”,“时刻盼望这种寂寞生活的终了”[2]P78,将向赣南进军沿途都是无党无群众的地方而敌军紧跟其后,列为自有红军以来“最困难的时候”。大革命失败前后群众力量对革命的正反两种影响,促成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群众观的理论基础上,从斗争实践和革命前途上产生和形成群众力量的主体思想。
在井冈山斗争中,他反复强调群众对革命的极端重要性。1928年夏,他对新任湘赣边界特委书记杨克敏说,要将“建设一个党与民众的坚实基础”,作为经营永新和湘赣边界的中心任务,并将“很好的群众”列为创建革命根据地的5个必备条件之一。这个论述,与当时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提出将争取群众作为党的中心任务的决议,可谓不谋而合。在1929年1月下山时发布的《红军第四军司令部布告》中,他进一步直接宣告,“革命成功,尽在民众”,明白地揭示了群众力量与革命成功的因果关系,表达了革命的成功完全取决于人民群众的思想。
在创建中央苏区的斗争中,他继续阐发其对群众作用地位的认识。在确定以赣南闽西20余县为范围,“从发动群众以至于公开苏维埃割据”以建立革命“前进的基础”[1]P67-68的战略计划后,明确告诫根据地的党与红军:“伟大的政治任务,只有动员党内外一切群众才能达到。”[1]P170为此,他明确指出,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的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决不是单纯地打仗,而是除了打仗消灭敌人军事力量之外,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以至于建立共产党的组织等项重大的任务。因此,红军的打仗,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并帮助群众建设革命政权才去打仗的,离了对群众的宣传、组织、武装和建设革命政权等项目标,就是失去了打仗的意义,也就是失去了红军存在的意义。[2]P86其后,他不断阐发群众在革命中作用和地位的思想,直截了当地将争取群众与夺取全中国相联系,指出“在革命政府的周围团结起千百万群众来,发展我们的革命战争,我们就能消灭一切反革命,我们就能夺取全中国”[2]P139。他将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比喻为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真正的铜墙铁壁,坚信群众一定归向我们,“什么党派都是不能和共产党争取群众的”[1]P70。
显然,毛泽东对人民群众的认识,是一种自觉的肯定。他将人民群众放到社会的首要位置,视之为推进革命的主体性力量,是从社会主体角度对群众力量的战略定位。因此,他很自然地将人民群众与政治任务和革命前途、与夺取全中国相连接,从而与国民党仅仅从“用民”、“驱民”层面看待群众,形成了根本区别。从革命实践与国家前途的高度认识和肯定群众的伟大力量,确立人民群众在革命和社会中的主体地位和动力作用,成为毛泽东与中国共产党群众路线的根本出发点和制高点,是毛泽东群众思想的根本基础和首要前提。
二、从群众调查中了解中国实际,寻找和发现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路径与方法,突出人民群众是智慧源泉的思想
在农村领导中国革命,从道路、理论到方针、政策,都充满未知数,是一项艰巨的复杂的事业。毛泽东的破解之道,就是把脚伸到群众中去,了解掌握实际情况,从群众智慧中寻找和发现解决中国革命的路径和方法。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他大力提倡和实践的农村调查上。
就提倡而言,他将到群众中做实际调查去,视为领导者制定政策、解决问题的不二法门。他嘲笑许多做领导工作的人,遇到困难总是叹气,不能解决,并由此而恼火,以“才力小,干不下”为由请求调动工作,指出迈开你的两脚,到你的工作范围的各部分各地方去走走,学个孔夫子的“每事问”,任凭什么才力小也能解决问题,因为你未出门时脑子是空的,归来时脑子已经不是空的了,已经载来了解决问题的各种必要材料,问题就是这样子解决的。他进一步从思想路线和方法论的高度,强调指出,共产党的正确而不动摇的斗争策略,决不是少数人坐在房子里能够产生的,它是要在群众的斗争过程中才能产生,领导者只看到表面,就指手画脚地瞎说一顿,或者以为只靠遵守本本就能无往而不胜,从不肯伸只脚到社会群众中去调查调查,是最可恶的,是完全错误的,完全不是共产党人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思想路线,其结果“一定要弄坏事情,一定要失掉群众,一定不能解决问题”[3]P2,将会给革命造成很大损失。这样,毛泽东就将到群众中去,调查实际情况,汲取群众智慧,摆到了制定正确政策策略的决定性位置,并上升到创造新局面的思想路线的方法论高度。毛泽东的群众思想,由此进一步凸显出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内涵。
另一方面,毛泽东自己更是亲自带头实践,在井冈山和中央苏区时期,即到群众中作了10多个农村调查。他在时过10年后还深有感触地说,用这个最简单易行又最忠实可靠的方法,得了很大的益处,在调查中,群众“都给了我很多前所未闻的知识”[3]P16,帮助他解决了土地革命中的一些重大问题。他历数解决的这些问题,比如有通过寻乌调查,才弄清了富农与地主的问题,提出了不仅要抽多补少而且要抽肥补瘦的解决富农问题和处理农村阶级关系的正确办法;通过兴国调查,才弄清楚了贫农与雇农的问题,使他知道了贫农团在分配土地过程中的重要性,并由此知道了农村各阶级占有土地的情况,“因此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字:革命。因而也益增革命的信心,相信这个革命是能获得百分之八十以上人民的拥护和赞助的。”[3]P26在江西农村调查的实践及其成效,深刻地铭记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在1961年1月和3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他反省前几年因情况不明而发生错误,反复重提当年在苏区的调查和著述,慨叹“从前在江西那样的调查研究,现在就做得很少了”[4]P237,进而号召全党“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并亲自作出布置。
从开辟中国革命的道路到解决土地革命的一系列重大问题的理论和实践,都充分表明,毛泽东将到群众中去作为认识实际、摸清情况和发现真理的途径,将群众智慧视为正确决策、解决问题的源泉,深入群众,了解实际,实际成为他把握国情、摸索道路和制定政策的关键,寻找和发现解决中国革命问题方法的法门。由此可见,毛泽东到群众中去、深入了解实际、尊重群众智慧等论述和实践,不但阐明了群众是产生正确认识的源泉的思想,而且具有思想方法论的重要意义。
三、从鼓励和扩大政治参与中发挥群众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总结推广革命与治理的群众经验,突出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实践特征
毛泽东是1933年6月在论述查田运动的群众工作时,直接使用“群众路线”这一概念的①在1929年12月的古田会议决议中,毛泽东也曾使用过“群众路线”一词,即提出“一切工作,在党的讨论和决议之后,再经过群众路线去执行”,但在新中国建立后出版《毛泽东选集》时,他将文中的“路线”二字删去了。。虽然在井冈山和中央苏区初期即已有此基本观念,但随着领导政权建设工作的全面展开,其内涵却是更为丰富,至少从三个方面得到体现和展延:
一是动员鼓励人民群众积极参与政治和社会事务,并通过各种形式将群众组织起来。苏区社会,是人民群众广泛参与政治事务和社会管理的社会。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通过制度设置,为广泛组织和安排群众参与政治提供了合法性渠道。这个制度设置和合法性渠道,主要是基层政权和群众社团两大形式。如毛泽东在才溪乡调查和第二次全苏大会报告中所说,在苏区创设的村的代表主任制度及代表与居民发生固定关系的办法,以及工会、贫农团等各种群众组织,将苏区群众组织起来,形成“民众自己的乡苏代表及村的委员会与民众团体在村的坚强的领导”[3]P336,进而如谢觉哉所说,使群众中“有活动力的男女,都在做工作,像千百条血管连结在群众里面”,“发展了群众的力量,提高了群众的情绪,得到意外的成绩”[5]。这就是通过制度的保证,实现了鼓励和扩大群众的政治参与,用组织的形式将广大分散的群众联结成巨大的主体性力量。
二是放手发挥群众当家作主的能力和作用,真正让群众投入到政权和社会活动中。用一定制度将群众组织起来,根本点是要保证群众真正当家作主,发挥其政治参与的实际功用。因此,毛泽东1929年即明示“一切工作,在党的讨论和决议之后,再经过群众去执行”[2]P88,继而要求各级政权,要推动群众团体的工作,使会员群众积极参加政权和议理政事,积极参加选举和提案活动,积极加入经济战线成为发展生产、组建合作社和购买公债票的有力的群众基础。特别是,他身体力行,亲自指导和参与群众组织的活动。1933年6月25日,毛泽东亲自主持召开8县贫农团代表大会,并作关于查田运动的报告。中央政府越过省县政府,直接组织贫农团代表大会,并且由主席毛泽东亲自主持和指导,首开中央政府直接安排群众参与政治的先例。毛泽东在所作报告中,还直接使用“群众路线”的概念,指出不按阶级路线与群众路线,不得群众赞助与同意,不能使查田运动收到成绩,只有动员广大群众,才能使运动得到完满的成功。[6]从《红色中华》的会议报道看,毛泽东的直接指导,使600多名贫农团代表们群情鼎沸,完全接受了毛泽东代表中央政府提出的查田、扩红、购买公债、发展合作社和文化事业等要求。[7]P497-498毛泽东的倡导和支持,事实上为群众作用的发挥,形成了激励,提供了保障。苏区党政组织普遍感觉到,“苏维埃工作的进步定要有各种革命团体的工作的配合,如在查田运动中贫农团表现了非常伟大的作用。在群众团体不强的地方,苏维埃工作的发展亦薄弱。”[8]P355-356
三是总结推广群众实践中的创造经验,将群众经验上升为政权工作的指导。在组织群众、依靠群众的同时,毛泽东还十分重视发现、总结和推广群众的经验创造。他强调指出,苏维埃政权工作的顺利展开,“依靠于从动员群众执行各种任务的过程中去收集各种新鲜的具体的经验,去发掘这些经验,去扩大我们动员群众的领域,使之适合于更高的任务与计划”。[3]P286为了收集和发掘群众的创造和经验,他即便是在战争的繁忙中,仍坚持深入基层和农村,仅就其所作兴国长冈乡和上杭才溪乡的调查看,他对群众的创造,可谓观察入微,倍加赞扬,不但一件件不厌其烦地记录下来,而且多加点评,号召学习,多次说到在基层政权建设中,“长冈、才溪、石水等乡的办法,应该推行到全苏区去”。他善于将群众的发明和创造,上升到全局工作的制度和指导。
从制度安排着手扩大人民群众的政治参与,放手让人民群众在实际斗争中发挥才干、创造历史,及时发现、总结和推广群众的创造和经验,是毛泽东群众主体思想的必然反映和具体落实。在实际的历史运动中,他真正将群众放到了历史创造者的位置,将思想理论演化成了现实实践。
四、从施政要求上提倡群众化,反对官僚主义和命令主义,强调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密切联系、关心和回报群众,突出政府工作的人民性性质
在政府与群众的关系上,即便是革命政府,也从来是处于强势地位。毛泽东站在人民群众的角度,连续对政府工作提出要求,提倡群众化,尽力从施政实践上密切联系群众,改变政府与群众强弱不对等的关系,表达了许多十分珍贵的思想。
其一,提出“苏维埃工作群众化”的概念,要求在政府工作中改进领导方式和工作方法,反对官僚主义和命令主义。在检查政府工作中,毛泽东发现,在许多地方的苏维埃机关中,发生了敷衍塞责或者强迫命令的严重错误,导致这些苏维埃同群众的关系十分不好,大大阻碍了工作任务与计划的执行。为此,他尖锐地提出了反对官僚主义和命令主义、改进领导方式和工作方法、实现政府工作群众化的问题。所谓群众化的方式,照毛泽东所言,就是每一个工人、农民所喜欢接受的方式,即政府必须努力宣传,说服群众,按照具体的环境、具体地表现出来的群众情绪去开展工作,必须与工会、贫农团、女工农妇代表会、合作社及其他一切民众团体发生密切的联系,经过这些团体去动员广大民众,取得广大群众的拥护,去执行苏维埃的工作。[9]
因此,一方面,他从思想根源上为政府人员分析官僚主义的表现和危害,指出政权的“工作中心是如何最健全地最充分地动员全乡全市的民众,为着苏维埃的每一任务每一工作的完满实现而斗争”,而官僚主义是一种对群众不理不睬或敷衍塞责的怠工现象,不去了解下层的情形、不去听取群众的意见,不对群众进行说服教育,只会埋怨、“诬蔑”下级干部和群众;命令主义是官僚主义的另一种表现,它表面上很努力不怠工,但只是蛮横地照自己定的数目字去派给群众,用这种方法去发展合作社、推销公债,结果是群众不喜欢,失去了政权的信用,妨碍了工作任务的完成。因此,官僚主义的领导方式,是苏维埃的“一个最严重的弱点”[7]P344、343、337,是任何革命工作所不应有的,要把官僚主义方式这个极坏的家伙抛到粪缸里去,也一定不能要命令主义,不要用空喊口号或强迫命令来对待民众,而要实行群众化的方式。另一方面,他强调实际工作中具体方法的重要性,认为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如果仅仅提出任务而不注意实行的工作方法,不采取实际具体和耐心说服的工作方法,“那么,什么任务也是不能实现的”。他还严厉地点名批评汀州市苏堆埃政府,只管任务而对于群众实际问题一点不理,一点也不讨论,是官僚主义的作法,表示要“反对汀州市那样的官僚主义的领导者!”[2]P138
其二,重视模范效应,对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先进基层政权大加赞扬。他在批评对群众不理不睬、敷衍塞责的“机会主义者和官僚主义者”的同时,充分肯定“无数的下级苏维埃工作同志,又在许多地方创造了许多动员群众的很好的方法,他们与群众打成一片,他们的工作收到了很大的成效”[3]P287。他特别郑重地称赞兴国长冈乡等政权是“苏维埃工作的模范”,指出长冈乡工作的特点,在于能用全力去动员群众,用极大的耐心去说服群众,与群众的关系十分密切,结果能完全实现他们的任务。在第二次全苏大会上,他代表中央政府,表彰了赣东北、兴国、瑞金、上杭、永新、吉安等一批政府工作的模范省、县、区、乡,认为这些政府的同志群众关系好、工作成效高,把群众生活和革命战争联系起来了,把革命的工作方法问题和革命的工作任务问题同时解决了,值得大家称赞。他还极富深情地赞扬群众工作和动员工作取得“伟大成绩”的长冈乡政府人员,得到了广大群众的真心实意的爱戴和拥护,是“模范的长冈乡工作人员,可尊敬的长冈乡工作人员!”
其三,强调关心群众生活,“对于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问题,群众的生活问题,一点也不能疏忽,一点也不能看轻”[2]P136。一般地说,群众冒着生命危险参加革命,必须取得一定的经济、政治、文化的回报,革命领导者必须正确对待并认真及时地为动员起来的群众解决他们的合理需求,关心他们的日常生活,了解他们的真实负担,密切而不是疏远与他们的联系。换句话说,苏维埃政权是人民的政权,革命与政权的目的最终在于建立新制度新生活,切实为人民谋利益。毛泽东深谙此理,结合苏区的执政实践,对此作了精辟的论述。
给农民分配土地,是当时对群众利益的最大实现和维护。在此基础上,毛泽东实际上还表达了这样的思想,即仅此够不够呢,除此之外其他一点别的工作也不做,能不能达到战胜敌人的目的呢?他的回答是当然不够和不能的。他指出,我们要胜利,一定还要做很多的工作。领导农民的土地斗争,分土地给农民;提高农民的劳动热情,增加农业生产;保障工人的利益;建立合作社;发展对外贸易;解决群众的穿衣问题,吃饭问题,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疾病卫生问题,婚姻问题。总之,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都是我们应当注意的问题。假如我们对这些问题注意了,解决了,满足了群众的需要,我们就真正成了群众生活的组织者,群众就会真正围绕在我们的周围,热烈地拥护我们。
因此,毛泽东郑重地向各级政府人员提出,我们应该深刻地注意群众生活的问题,从土地、劳动问题,到柴米油盐问题。一切这些群众生活上的问题,都应该把它提到自己的议事日程上。应该讨论,应该决定,应该实行,应该检查。指出要使广大群众认识我们是代表他们的利益的,是和他们呼吸相通的,要得到群众的拥护,要群众拿出他们的全力放到战线上去,“就得和群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群众的痛痒,就得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解决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的问题,盐的问题,米的问题,房子的问题,衣的问题,生小孩子的问题,解决群众的一切问题”。[2]P138-139由此,团结起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构筑成真正的铜墙铁壁,去夺取革命的胜利、夺取全中国。毛泽东的这些论述,既细致入微,又振聋发聩,深刻地阐明了中国共产党及其政权是群众利益的代表者和群众生活的组织者的思想,说明了维护群众利益与达成宏大目标之间的直接因果关系。从另一角度看,也深刻地揭示了中国革命最终取得胜利的内在原因。
五、从群众大会和文化活动中教育群众,对群众激进行为宽容多于批评,也显示出其群众思想中的一个矛盾性缺陷
对于动员和教育群众,毛泽东也有相当多的论述。井冈山时期,他曾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指出,封建时代独裁专断的恶习深植于群众乃至一般党员的头脑中,民主集中主义的制度,一定要在革命斗争中显出它的效力,使群众了解它是最能发动群众力量和最利于斗争的,方能普遍地真实地应用于群众组织。这就表达了要通过民主制度教育群众的思想。其后,他的表述更多地集中在红军通过各种形式,特别是标语宣传等对群众的教育和影响上。他曾鲜明地指出共产党要左手拿宣传单、右手拿枪弹,以大量的标语和宣传,吸引和教育群众,以至如陈毅所说,红军一到,街村各处满地鲜红,好似过年。这类标语、宣传画等,在宣传教育群众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至今在老区随处可见。
在苏区中后期,毛泽东更关注运用文化教育和乡村群众大会的形式,来动员和教育群众。他认为,土地革命的发展,依靠于农村基本群众的阶级觉悟与组织程度的提高,因此苏维埃人员必须在农村中进行广泛而深入的宣传,“苏维埃政府用一切方法来提高工农的文化水平,为了这个目的,给予群众政治上与物质条件上的一切可能的帮助”[7]P329。另一方面,毛泽东十分重视村的群众大会,认为在这种村的群众大会上报告乡苏的决议,报告本村与别村、本屋与别屋的革命竞赛项目,解释上级苏维埃提出来的革命任务,使群众在完全明白之后努力迅速地执行起来,是极能够教育群众、动员群众执行苏维埃任务,提高群众斗争情绪的,因而是“一种重要的动员与教育群众的方法”。为了运用好这种方法,在《乡苏怎样工作?》中,他还仔细地告诫乡村苏维埃怎么去做,如事前应该好生准备,准备好怎样推动各代表邀集大多数群众到会,会场上报告些什么,怎样引导群众发表意见,以及开会时间不要超过两点钟,要在多数群众得闲的时候开,等等,对保证教育成效和照顾群众特点与利益上,作了周到的指点。苏区当时开办文化教育的规模和农民在教育中发生的观念与知识的巨大进步,连国民党人士也为之钦佩,这是与毛泽东的教育思想密不可分的。
毫无疑问,苏维埃革命是一场动员人民群众广泛参与的社会革命。一般规律是,“当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被推上政治舞台时,革命便随之变得更加激进”[10]P247。在苏区,客观地说,也不例外地存在着这一问题,从而使党和政府,在不少时候,也面临着如何正确对待被动员起来的群众的激昂情绪和激进行为的问题,换句话说,也就是如何鼓励保护群众的积极性与正确引导教育以纠正群众过当行为的问题。对此,毛泽东的态度也是鲜明的,他更多地从保护群众的积极性,从动员群众起来革命的角度着眼,因此其基本倾向是顺应群众的要求,这在平分土地、查田运动等方面都有反映。如对于1932年底苏区各地工会发动“年关斗争”,举行不顾一切的总同盟罢工[11],造成物价高涨、工人失业,严重冲击苏区经济秩序的事件,张闻天、陈云等都撰文进行严厉批评,认为工会在维护工人利益上,存在着极端危险的工团主义的倾向,是破坏苏区经济发展的“左”的错误[12]。比较而言,毛泽东固然主持人民委员会常会作出了修改劳动法的决定,但尚未见他有如张闻天、陈云等那样严厉的批评语言,正如大革命时期对待湖南农民运动一样,他更多的似乎是宽容多于批评。毛泽东在对待群众激进行为上的支持多于限制、宽容多于批评的特点,确实比较明显,并在其后的历史进程中同样鲜明地表现出来。从辩证的角度看,这也是他的一个比较明显的矛盾性特点和缺陷。
综上所述可见,毛泽东在苏区时期的群众理念与实践,内涵丰富,特点鲜明,贡献巨大。它在井冈山和中央苏区的斗争中,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和显著的成效。1933年9月底,国民党江西省政府主席、南昌行营办公厅主任熊式辉,对前来江西考察“围剿”情况以便为四川“剿共”提供借鉴的青年党领导人李璜,谈及国共两党两军与民众的关系时,坦承共产党与民众“头头是道,如鱼在水”,而国民党与民众则是“格格不入,如鱼在沙”,是国民党军之所以势拙、共产党之所以厉害的原因。这是对国共两党与民众的关系的评价,也可以看作是对毛泽东群众思想成效的客观性评价和经典性概括。不仅如此,毛泽东在苏区时期的群众理念与实践,奠定了中国共产党群众路线的理念基础和实践经验,可以说,党的群众路线的基本内容和观点,毛泽东在苏区时期已经比较全面地提出和形成,抗日战争时期,他又强调“十年内战时期关于如何联系群众和动员群众反对敌人的经验,是现在抗日时期的最好的和最切近的参考”[3]P18,并结合新的实践,发展形成了中国共产党形态完备的群众路线,成为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无疑,毛泽东在苏区时期形成的群众理念,具有深刻的历史意蕴、丰富的思想价值和永久的指导意义。
[1]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中册[Z].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2]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毛泽东农村调查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4]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5]觉哉.边区政府的组织与建设[J].新中华报,1937年6月23日.
[6]查田运动的群众工作[J].斗争,第32期(1933年10月28日).
[7]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Z].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8]中央档案馆,江西省档案馆.江西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33-1934年)[Z].内部资料,1988.
[9]毛泽东.粉碎五次“围剿”与苏维埃经济建设任务[N].红色中华,1933年8月16日.
[10]〔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北京:三联书店,1989.
[11]洛甫.苏维埃政权下的阶级斗争[J].斗争,第14期1933年6月5日.
[12]陈云.关于苏区工人的经济斗争[J].斗争,第9期1933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