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苏区时期与毛泽东思想的初步形成
2014-02-03刘庭华
□刘庭华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 军事历史研究部,北京 100091)
毛泽东思想是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领导中国革命武装斗争过程中创立的,它经历了一个诞生、形成、发展和成熟的历史过程。毛泽东思想诞生萌芽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时期,初步形成于开辟赣南、闽西之中央苏区时期。毛泽东从中国革命和革命战争的实际出发,在中央苏区反“围剿”战争时期成功地解决了指导中国革命战争所必须回答的几个根本问题,即:走什么路,建什么党,建什么军,遵循什么样的思想路线?从而奠定了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的基本框架。
一、中央苏区时期,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理论
走什么样的革命道路夺取全国政权,这是中国共产党登上近代中国历史政治舞台面临的第一个重大问题。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我党走上了独立领导武装斗争的历史。党的“八七”会议高举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旗帜,在挽救中国革命失败中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但没有能够正确解决如何进行武装斗争,即武装斗争究竟走什么道路的问题。因为这时党还处于幼年时期,理论水平还不高,对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所面临的迫切问题没有作出全面正确的分析,同时也缺乏党内斗争经验,不懂得在反右的同时必须防“左”。中央苏区时期,当时党中央的主要负责人视俄国“十月革命道路”为马克思主义的“金科玉律”,把共产国际指示神圣化,照搬照抄“十月革命道路”的经验,坚持“城市中心”论,从而给中国革命造成了重大损失。
毛泽东是“成功地把党的工作重点由城市转入农村,在农村保存、恢复和发展革命力量的主要代表”。[1]P743他在亲自领导并参加革命武装斗争的过程中进行了理论与实践的艰苦探索。在“八七”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作为中共中央特派员到湖南改组中共湖南省委和领导湖南秋收起义。1927年9月,在领导湘赣边起义遭受严重损失后,毛泽东吸取起义受挫的教训,率部转向井冈山地区,建立了中国革命的第一块红色根据地,开始了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提出了用“工农武装割据”的军事斗争模式保存革命力量的战略思路。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建立,是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处于低潮的形势下,从夺取大城市的武装起义中有组织退却、把夺取政权和在农村搞武装斗争结合起来的伟大创举,它代表了中国共产党人挽救中国革命、寻找革命武装斗争道路的正确方向。192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文中,深刻分析并全面阐述了中国红色政权存在和发展的原因和条件。他指出:“以宁冈为中心的湘赣边界工农武装割据,其意义决不限于边界数县,这种割据在湘鄂赣三省工农暴动夺取三省政权的过程中是有很大意义的。”“不但小块红色区域的长期存在没有疑义,而且这些红色区域将继续发展,日渐接近全国政权的取得。”[2]P50-5211月,他在写给中共中央的报告(即《井冈山的斗争》)中,又进一步阐明了“工农武装割据”的伟大意义,认为,“边界红旗不倒,不但表示了共产党的力量,而且表示了统治阶级的破产,在全国政治上有重大意义。”[2]P81
1929年春,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四军转战赣南、闽西,毛泽东的“工农武装割据”思想,在实践中演变深化发展为“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理论。3月20日,毛泽东在福建长汀的辛耕别墅主持红四军前委扩大会议,分析了全国革命形势和开辟根据地的有利条件,提出红四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在国民党混战的初期,以赣南闽西二十余县为范围,从游击战术,从发动群众以至于公开苏维埃政权割据,由此割据区域以与湘赣边界之割据区域相连接”,并认为:“惟闽西赣南区内之由发动群众到公开割据,这一计划是决须确立的,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因为这是前进的基础。”[3]P54这是毛泽东在实践中进一步认识到在农村建立和发展革命根据地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古田会议后,经过进一步总结闽西革命斗争的经验,毛泽东于1930年1月5日在上杭古田的协成店写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批评了当时党内贬低、取消农村革命根据地的错误认识,阐明了中国革命必须而且只能走与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道路,提出了用小块红色政权的发展去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重要观点。他指出:“全国范围的、包括一切地方的、先争取群众后建立政权的理论,是于中国革命的实情不适合的。”[2]P97那种认为革命高潮没有到来,只可以做流动游击的工作以扩大政治影响,等到全国各地争取群众的工作做好了,再把红军的力量加上去,来一个全国的武装起义争取胜利的观点,仍然是城市中心论,源于不懂得中国是许多帝国主义国家互相争夺的半殖民地这一国情。他总结了各地红军、游击队和根据地建设的经验,阐述了农村革命根据地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与作用,指出:“红军、游击队和红色区域的建立和发展,是半殖民地中国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的农民斗争的最高形式,和半殖民地农民斗争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单纯的流动游击政策,不能完成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任务,而朱德毛泽东式、方志敏式之有根据地的,有计划地建设政权的,深入土地革命的,扩大人民武装的路线是经由赤卫队、区赤卫大队、县赤卫总队、地方红军直至正规红军这样一套办法的,政权发展是波浪式地向前扩大的,等等的政策,无疑义地是正确的”。“必须这样,才能促进革命的高潮”。[2]P98
这里,毛泽东把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与促进全国革命高潮、夺取全国政权联系在一起,与1928年坚持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斗争时相比,他的认识有了一个飞跃。这是他“工农武装割据”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实际上,这就是要把全党的工作重点开始由城市转向农村,要求全党迅速从城市转入农村,在农村开展游击战争,深入进行土地革命,建立红色政权,把经济落后的农村变为革命的根据地,并依托这些根据地,发展革命力量,削弱瓦解国民党统治,夺取城市和全国革命胜利。周恩来对此评价说,这封信(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明确指出要创造红色区域,实行武装割据,认为这是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也就是要以乡村为中心”。[4]P179这表明,毛泽东关于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中国革命道路的思想,是在开辟赣南、闽西中央革命根据地时形成的。
全国抗战爆发后,毛泽东的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理论又进一步得到发展,他要求八路军、新四军实行由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战略转变,在广大农村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抗日根据地,猛烈扩大抗日武装力量,最后向日寇发起战略反攻,夺取抗日战争胜利。1938年11月,毛泽东在《战争和战略问题》一文中根据中国国情的特殊性,对中国革命道路理论又作了新的理论概括,他指出,中国“不是一个独立的民主的国家,而是一个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国家;在内部没有民主制度,而受封建制度压迫;在外部没有民族独立,而受帝国主义渔利。在这里,共产党的任务,基本地不是经过长期合法斗争以进入起义和战争,也不是先占领城市后取乡村,而是走相反的道路。”[5]P542
可以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已经相当完整地阐明了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革命道路理论,这是中国革命道路思想从“城市中心论”转到“农村包围城市”论的显著标志。
二、中央苏区时期,制定了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基本纲领及其各项原则
如何建设长期处在农村游击战争环境下以农民为主要成份的党和军队,使之成为无产阶级的政党和军队,这是摆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重大问题,也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前所未遇的一个崭新课题。
为把红军建成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三湾改编”时,毛泽东就提出“把支部建在连上”的建军原则,井冈山时期明确了红军的纪律与任务,从而划清了人民军队和其他剥削阶级军队的界线,为新型人民军队的建设指明了根本方向。在开辟赣南、闽西中央苏区的斗争中,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红四军不断扩大,部队的成份较前复杂,本来就存在于红军及其党内的非无产阶级思想有了新的增长。同时,红四军领导人在如何建设红军和根据地等重大问题上,产生了认识分歧,争论发展到激烈化和公开化的程度。
为了统一思想,1929年6月22日,红四军在福建龙岩召开了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这次大会没有正确解决当时红四军党内存在的对一些建军原则争执的问题,毛泽东的正确主张未能为多数同志所认识和接受。会后,毛泽东离开红四军的主要领导岗位,到闽西协助地方工作。7月下旬,红四军“八大”在上杭城关太忠庙召开,但讨论没有结果。9月28日,经党中央主管军事工作的周恩来审定,由陈毅起草,向红四军发出了指示信(即《中共中央给红军第四军前委的指示信》,又称“九月来信”)。信中肯定了红四军创建发展壮大的斗争经验和对中国革命的贡献,肯定了毛泽东“工农武装割据”思想和建党建军原则。
根据党中央“九月来信”的指示精神,红四军离开汀州开往连城新泉整训。1929年12月28日,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即“古田会议”)在福建上杭县古田曙光小学堂召开。大会由陈毅主持。会上,毛泽东作了政治报告;朱德作了军事报告;陈毅传达了中央九月来信的精神,并专门作了关于废止肉刑和禁止枪毙逃兵的报告。大会通过了由毛泽东起草的《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即古田会议决议案)等文件,并选举毛泽东、朱德、陈毅、李任予、黄益善、罗荣桓、林彪、伍中豪、谭震林、宋裕和、田桂祥等11人为前委委员,毛泽东为前委书记。古田会议决议比较系统地解决了如何从思想上建党、保持党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和建设新型人民军队的一系列根本性问题,成为建党建军的纲领性文献。
第一,关于思想建党。古田会议探索出了一条着重从思想上建党、加强党的先进性建设的成功之路。正如胡锦涛《在新时期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专题报告会上的讲话》所指出的:“在1929年召开的红四军第九次党的代表大会上,毛泽东针对党和红军存在的种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及其危害,提出了思想建党的原则,强调党员不但要在组织上入党,而且要在思想上入党,要经常注意用无产阶级思想改造和克服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这一重要思想,对我们党的建设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例如,古田会议决议批判和纠正了红军党内存在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比如“主观主义”——实际上就是“唯心观点”,它对于政治形势的主观主义的分析和对于工作的主观主义的指导,其必然的结果,不是机会主义,就是盲动主义。毛泽东提出纠正的三条方法:(1)教育党员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去作政治形势的分析和阶级势力的估量,以代替主观主义的分析和估量。(2)使党员注意社会经济的调查和研究,由此来决定斗争策略和工作方法,使同志们知道离开了实际情况的调查,就要堕入空想和盲动的深坑。(3)党内批评要防止主观武断和把批评庸俗化,说话要有证据,批评要注意政治。并提出,“红军党内最迫切的问题,要算是教育问题”。为此,决议规定了党内教育要经常研究马列主义、调查研究,开展群众工作,特别强调理论联系实际的方法,“决议使红军肃清旧军队的影响,完全建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础上”。所以,邓小平曾指出:“把列宁的建党学说发展得最完备的是毛泽东同志……大家看看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的决议就可以了解。”[6]P44
第二,关于政治建军。古田会议确立了人民军队的为人民服务宗旨、无产阶级性质和打仗、筹款、做群众工作等三大任务,提出了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等一系列重要原则。比如,(1)规定了红军的无产阶级性质和基本任务。明确指出:“中国的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的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红军决不是单纯地打仗的,它除了打仗消灭敌人军事力量之外,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以至于建立共产党的组织等项重大的任务。”(2)规定了红军必须置于中国共产党绝对领导之下的原则和加强党对红军领导的一系列根本措施,它标志着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军魂的正式确立。规定“每连建设一个支部,每班建设一个小组,这是红军中党的组织的重要原则之一”。同时严肃批评了党内一部分人中存在的极端民主化、非组织观点等错误倾向。(3)规定了正确处理红军内部和外部关系的原则和方法。在军内,要实行官兵平等;在军民关系上,要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总之,古田会议决议为毛泽东思想的形成奠定了一块重要的基石。
三、中央苏区时期,确定了红军反“围剿”作战的积极防御战略方针
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情,决定了中国革命道路的唯一形式是武装夺取政权,用战争解决问题。因此,正确的军事战略方针是实现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的关键所在。毛泽东、朱德在领导红四军反对国民党军“围剿”的作战中,先后提出了“十六字诀”、“诱敌深入”的积极防御作战方针,从而保障了中央苏区的开辟、扩大。
“十六字诀”产生于井冈山斗争至开辟赣南、闽西中央革命根据地期间。1928年1月,毛泽东在遂川县城主持召开工农革命军前委和遂川、万安两县委的联席会议上,总结这一时期的游击战争经验时说:“我们对付敌人的办法,要看敌人的多少,了解敌人的情况,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敌人来了我们就退,敌人去我们就后面追。”[7]另据历史资料记载,当时万安县委与敌人作战的策略是“坚壁清野,敌来我退,敌走我追,敌驻我扰,敌少我攻”。[8]
朱德、陈毅在率领南昌起义保存下来的部队转战粤赣边界地区后,也开始探索由正规作战改变为打游击战的方法。朱德曾回顾说:“关于游击战争,我还有点旧的经验。过去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开始,在川、滇同北洋军阀等打仗,打了十年,总是以少胜众。在军事上的主要经验,就是采取了游击战争的战法,记得在莫斯科学习军事时,教官测验我,问我回国后怎样打仗,我回答:战法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拖队伍上山’。”[9]P1261928年4月,朱毛两部会师后,继续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法,于5月连续取得五斗江(遂川县境内)、草市坳(永新县境内)等战斗的胜利,打破了敌人第二、第三次“进剿”,进一步丰富了游击战的经验。从1930年底到1931年9月,朱德与毛泽东并肩携手,打破了国民党军对中央苏区连续发动的三次大规模军事“围剿”,后又取得第四次反“围剿”作战的胜利,创造了军事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毛泽东、朱德在率红四军主力开辟赣南、闽西根据地的转战中,大大丰富和发展了“十六字决”游击战的作战原则的内涵。1929年4月5日,毛泽东起草的《红四军前委关于目前形势闽赣斗争情况和红军游击战术向中央之报告》中第一次完整地提出了游击战争的“十六字决”方针。他写道:“我们三年来从斗争中所得的战术,真是和古今中外的战术都不同。……我们的战术就是游击的战术。大要说来是:‘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2]P1041936年12月,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总结土地革命战争时指出:“从1928年5月开始,适应当时情况的带着朴素性质的游击战争基本原则,已经产生出来了,那就是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2]P204
“十六字诀”包含丰富的内容,它“包举了反‘围剿’的基本原则,包举了战略防御和战略进攻的两个阶段,在防御时又包举了战略退却和战略反攻的两个阶段。后来的东西只是它的发展罢了。”[2]P205人民军队后来的战略战术是由它而发展起来的。因而,可以说“十六字诀”是我军战略战术体系的第一块基石,为后来积极防御战略方针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到1930年夏,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一方面军已有3万余人。江西苏区的面积包括赣西南、赣东北、赣西北,占全省面积的80%以上。在苏区内,除抚州、赣州两城及部分县城在敌手外,大部分地区已为红军所控制。蒋介石在1930年10月间取得对冯玉祥、阎锡山的中原大战胜利后,迅速调转兵力,集中11个师另2个旅约10万余人的兵力,向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围剿”,企图在三至六个月内消灭中央红军。10月,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反“围剿”作战方针问题。有的同志主张仍按中央军委8月初的指示,进攻南昌、九江等大中城市,以迫使敌人转入防御,放弃其“围剿”计划。毛泽东分析了全国的形势,认为:在全国范围敌强我弱的基本情况远未改变的条件下,对于敌人的大规模“围剿”,红军应采取“诱敌深入”的方针,先向苏区内退却,依靠苏区人民的支援和有利的地形条件,造成并发现敌人的弱点,然后集中兵力实施反攻,各个歼灭敌人于运动中,以粉碎国民党军的“围剿”。10月30日,总前委一致同意了毛泽东的主张:主力红军全部东渡赣江,集中兵力,依靠苏区的种种有利条件对敌作战。11月1日,毛泽东、朱德签发了“诱敌深入赤色区域,待其疲惫而歼灭之”的作战命令。在毛泽东、朱德的直接指挥下,第一次反“围剿”取得了歼敌1.5万人,缴获武器1.2万余件的重大胜利。
毛泽东在回顾继“十六字诀”之后人民军队作战原则的发展时指出:“后来我们的作战原则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到了江西根据地第一次反‘围剿’时,‘诱敌深入’的方针提出来了,而且应用成功了。等到战胜敌人的第三次‘围剿’,于是全部红军作战的原则就形成了。”[2]P204“诱敌深入”作为“十六字诀”的继续和发展,是胜利完成由游击战向运动战转变的重要标志。“中央苏区红军能够取得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主要是毛泽东、朱德坚持实行‘诱敌深入’根据地、然后择敌弱点各个击破正确方针的结果。”[10]从战略上讲,“诱敌深入”即战略退却,这是弱军对强军作战时在战争开始阶段必须采取的方针。“战略退却,是劣势军队处在优势军队进攻面前,因为顾到不能迅速地击破其进攻,为了保存军力,待机破敌,而采取的一个有计划的战略步骤。”[2]P203“退却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处在强敌的进攻面前,若不退让一步,则必危及军力保存”。[2]P206从战术上讲,“诱敌深入”是一种作战方法和手段,即有计划地放弃一些地方,引诱敌人进至预定地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有效作战方法。
第一次反“围剿”作战胜利后,毛泽东领导中央革命根据地军民继续采取“诱敌深入”根据地内,待其疲惫而歼灭之的积极防御作战方针,先后粉碎了国民党军第二、第三次“围剿”。至此,红军以积极防御战略思想为中心内容的作战理论和原则,如:战略防御中的战略退却、战略反攻等理论和慎重初战、集中兵力、运动战、速决战、歼灭战等就基本形成,从而使红军的作战原则大大超越了“十六字诀”的朴素性质,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更加丰富和发展。它也是区别积极防御与消极防御的分水岭。可以说,中央苏区是毛泽东军事思想初步形成的第一块实践基地。
直至新中国建立后,毛泽东仍将积极防御确定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的战略方针。1955年4月,他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提出:中国的战略方针是积极防御,后发制人,决不先发制人。
四、中央苏区时期,提出了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
党的正确思想路线是同各种错误斗争中产生的。“共产党的正确而不动摇的斗争策略,决不是少数人坐在房子里能够产生的,它是要在群众的斗争过程中才能产生的,这就是说要在实际经验中才能产生。”[2]P115在中央苏区时期,中国共产党内盛行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甚至有人在党内讨论问题时开口闭口“拿本本来”的错误倾向,他们提出的方针政策完全脱离中国革命的实际。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央苏区党政军各级干部,同临时中央的“左”倾教条主义进行了不断的抗争,既不被“本本”教条所困扰,也不被传统的清规戒律所束缚,而是立足苏区现实,坚持“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2]P109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原则,把马列主义理论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从而正确解决了革命道路、建党、建军、作战、土改、经济等重大方针政策问题,在领导中央革命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也铸就了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
“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2]P111在1929年6月红四军召开党的“七大”前后,毛泽东针对红四军党内就如何建设红军和根据地等问题产生的分歧争论,在6月14日给林彪的信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思想路线”的概念,认为要化解红四军内部的争论,最根本是要解决思想路线问题,克服主观主义、唯心主义等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12月,毛泽东在古田会议决议中专门批判“唯心观点”的“主观主义”,指出“对于政治形势的主观主义的分析和对工作的主观主义的指导,其必然结果,不是机会主义,就是盲动主义。”[2]P112因此,要“使党员注意社会经济的调查和研究,由此来决定斗争的策略和方法,使同志们知道了离开实际情况的调查,就要堕入空想和盲动的深坑”。[2]P92这表明,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开始萌芽生长。
从1929年春至1933年春,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央苏区党政军各级干部兴起了一股调查研究热潮,把调查根据地的社会政治、经济、人口、阶级、阶层等状况,当作一项重要任务。毛泽东曾先后进行了“兴国调查”、“寻乌调查”、“长冈乡调查”、“才溪乡调查”等10多个农村调查,取得了许多从群众中来的第一手资料,从而使他对近代中国的社会政治经济状况、农村的阶级阶层状况有了切实的了解,为制定党的正确的方针政策提供了依据。作为反对当时教条主义的名篇,毛泽东1930年5月所写《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尖锐地批评教条主义是“保守的思想路线”、“完全不是共产党人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思想路线”,提出“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强调“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我们需要‘本本’,但是一定要纠正脱离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毛泽东上述求真务实的观点,换一句话,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独立自主来解决中国革命问题,实际上也是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本质内涵,虽然当时还没有提出“实事求是”这四个字的概念,它不仅为中国共产党人从教条主义的束缚中、从共产国际和苏联经验的迷信中解放出来,为独立自主地解决中国革命问题指明了方向,而且表明,我们党的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已经初步形成。
可以说,《反对本本主义》是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成立以来革命实践活动的第一次理论反思,它既是对《古田会议决议》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更是对它们在理论上的有力支撑。正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路线,引导中央苏区迅速壮大,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苏区,从而为建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使中共成为苏区执政党创造了条件,才能在临时中央政府成立后提出正确的执政理念。中央苏区从1929年3、4月以兴国、于都、宁都为中心的赣南苏区初步形成,7月以龙岩、永定、上杭为中心的闽西苏区基本形成,至1930年~1931年9月,先后取得粉碎国民党军第一、第二、第三次大规模“围剿”的胜利,从而使赣西南、闽西两苏区联成一片,形成拥有21座县城,面积5万多平方公里,人口达250万的全国苏区版图最大、人口最多的苏区。鼎盛时期面积达8.4万平方公里,人口453万人,计有60个行政县。[11]P101931年11月在江西瑞金举行了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宣布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制定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明确提出苏维埃政权的性质是“工人和农民的民主专政的国家”,其“全部政权属于工人农民红军士兵及一切劳苦大众”。
综上所述,毛泽东从井冈山斗争起,特别是在领导红军开辟赣南、闽西即中央苏区时期,对革命道路理论、建党、建军及反“围剿”作战指导方针、政权建设、经济工作等,进行了艰难的探索,先后写下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反对本本主义》、《怎样分析农村阶级》、《我们的经济政策》、《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等著作,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初步形成的重要标志,它构成了毛泽东思想体系的基本内容和框架。总之,中央苏区奠定了毛泽东思想初步形成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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