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综述

李晓琴，张炜熙

（天津工业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 300387）

引 言

“向海则兴，背海则衰”，人类发展史已经多次验证：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兴衰荣败，与海洋经济的强弱休戚相关。随着陆地资源趋于枯竭，而海洋却拥有着丰富的油气资源、矿产资源、生物资源、化学资源、水资源等具有巨大经济价值的资源，进而使人类的目光逐渐投向了海洋。特别是进人21世纪以来，全球海洋经济正作为一个整体迅速成长壮大，海洋经济成为国民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成为国家繁荣和发展的重要经济支柱，并影响到区域范围内的经济、政治、文化领域的变革进程。然而伴随着人们对海洋资源开发利用的不断深化，海洋经济为经济发展创造了新的增长点的同时，却导致海洋资源过度开发、海洋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等问题日益突出，存在着海洋经济增长与海洋资源环境、社会发展之间不协调等问题，从而使海洋经济的脆弱性不断增强。

脆弱性这一概念起源于对自然灾害的研究，在地学领域，Timmerman P.（1981）首先提出了脆弱性的概念[1]。最初的研究只集中于生态学、灾害管理、公共健康、气候变化等领域。此后的几十年中，脆弱性的研究领域由自然科学发展到政治学、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科学。由于不同应用领域间研究对象和学科视角的不同，使得对“脆弱性”这一概念的界定角度和方式有较大差异，并且同一概念被不同研究领域学者所运用时的内涵也有所不同。在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等自然科学领域中，脆弱性被认为是系统由于灾害等不利影响而遭受损害的程度或可能性，侧重研究单一扰动所产生的多重影响；在贫穷、可持续发展社会科学领域中，脆弱性被认为是系统承受不利影响的能力，更加注重对脆弱性形成机理的剖析。

脆弱性的研究重点之一是脆弱性的评价。目前一些文献在生态学、气候学、金融学等领域对脆弱性评价方法进行了探讨，并且这些领域的脆弱性评价已有较为成熟的指标体系和评价方法，主要分为定性分析法和定量分析法两大类。定性分析法是根据经验及各种资料，对评估系统的历史演变、当前状况（包括系统的稳定性、敏感性、系统对外部胁迫的承受能力和从其不利影响中的恢复力等）进行的刻画和对外部环境胁迫如气候变化对系统可能造成的影响或系统面对外部胁迫时可能的响应进行预测的方法，且这种刻画和预测往往都是描述性的，比如层次分析法、SWOT分析法和德尔菲法等[2]。定量分析是对评估系统的历史变迁、系统的脆弱性、稳定性和敏感性等性质以及外部胁迫对系统可能造成的影响所进行定量描述的一种方法。它通常通过建立一定的数学模型，用不同的数学形式来表示环境系统的变化规律、性质和预测外部胁迫对该系统可能造成的影响。定量分析法是目前运用最广也最具说服力的一类方法，这些方法主要有：聚类分析法、模糊数学法、回归分析法、主成分分析法、指标判别法、数理统计法和灰色系统理论等，这些方法可为海洋经济领域脆弱性的研究提供借鉴。

目前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尚未形成成熟的理论框架，还未得到足够重视，构建一个精致严密的脆弱性理论模型是十分必要的。本文借鉴相关学科对脆弱性研究的理论框架，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内涵入手，沿“脆弱性影响因素—脆弱性评价—脆弱性预警及其改善”的逻辑思路，对海洋经济脆弱性研究的相关文献进行梳理和述评。

1 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内涵

在弄清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内涵之前，必须要对海洋经济进行界定。国内现代海洋经济理论研究起步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著名经济学家许涤新和于光远等于1978年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会议上提出建立“海洋经济”新学科的建议[3]，这是中国首次出现“海洋经济”这一概念[4]。国内外许多学者都对海洋经济的定义进行了研究，而出于种种原因，国外目前尚未建立独立的海洋经济学科，海洋经济的研究也主要是放在生态、资源、环境经济等领域进行。根据中国国务院发布的《全国海洋经济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纲要》）给出了一个由政府认可的相对权威的海洋经济定义，认为“海洋经济是开发利用海洋的各类海洋产业及相关经济活动的总和[5，6]。”它代表了中国国内对海洋经济界定的主流观点，其内涵界定也相对完整，由此可知海洋经济的发展主要是依托海洋资源。目前在国内关于海岸带尚没有统一的定义，但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海岸带位于陆地和海洋的交界处。而所谓的海岸带经济是指基于海洋资源和空间利用，发挥沿海区位、资源、科技、开放优势而形成的海陆一体经济，具体来说是指以海域、海岸带为载体，海陆衔接这一地域空间的经济体系。所以可以看出，海岸带经济与海洋经济存在着相交的部分。

对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定义，目前国内外专家或政府均尚未予以给出具体表述。但是赵国杰和张炜熙在《河北省海岸带经济脆弱性评价》一文中有提到：“海岸带脆弱性的概念与布伦特兰所定义的可持续发展概念‘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损害子孙后代需求能力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可以说，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海岸带脆弱性被定义为一种度，即海岸带自然系统和社会系统遭受外部环境胁迫下的剩余影响及程度。其内涵主要包括三个方面：（1）海岸带区域对各类因素变化的敏感性；（2）外部变化对海岸带自然系统和社会经济系统的影响；（3）海岸带抵御各种影响的限制因子，以及防止或减轻这种影响的可能性[7]。”

脆弱性与可持续发展是正反两个问题，研究脆弱性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研究海洋经济脆弱性的最终目的是降低脆弱性，防止海洋经济出现恶化，或使已陷入恶化境地的海洋经济领域得以恢复与重建，以实现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由此，从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入手是理解海洋经济脆弱性的一个重要视角。秦宏和孙浩洁将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定义为：“是以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与保护海洋生态环境为基础，以谋求社会的全面进步为目标的海洋经济发展战略和发展模式。它主要依靠现代科学技术和物质装备手段，选择适当的海洋开发方式和资源利用模式，科学合理地开发利用海洋资源，保护生态环境，使海洋具有长期持续发展的能力，确保当代人及后代人对海洋产品的需求得到满足[8]。”海洋经济系统的脆弱性最显著的特征是经济发展的不稳定性和对外界干扰的敏感性，而且这种不稳定性和敏感性往往使海洋经济系统在面对外界干扰时朝着不利于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方向演化。

马一鸣和沈金生对海洋经济安全的内涵进行了界定，指出所谓海洋经济安全是以可持续发展为中心，综合运用政府干预、市场、发展战略布局等力量，充分体现海洋安全的经济特性，促进资源合理开发、海洋运输、海洋事务处置、防灾减灾以及参与国际海洋经济新秩序等多方面不断进步，做大做强海洋经济[9]。从另外一角度来看，如果海洋经济存在的不安全性，那么海洋经济也就存在脆弱性的特点。

综上所述，目前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定义没有相关文献具体给出表述，虽有学者对海岸带经济脆弱性的内涵进行研究，但海洋经济绝不仅仅只限于海岸带上，它应该包含的空间更大，那么其研究范围和其脆弱性内涵也应该是更广的。

本文认为海洋经济脆弱性的概念与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联系密切，广义上，海洋经济脆弱性被定义为一种度，即在海洋经济这一大系统中资源系统、环境系统、社会系统和经济系统遭受外部环境胁迫下，海洋内部各要素通过自身的发展和相互间的互动反馈后所受到的剩余影响及程度。其内涵主要包括两个方面：（1）在社会发展运行的大环境大系统中，海洋经济系统本身所存在的一种脆性，是系统自身的一种属性；（2）在面对外部的各种变化时，这些变化会对海洋经济系统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此时，海洋经济脆弱性则是指海洋经济系统对各类因素变化的敏感性，抵御各种影响的限制因子，以及防止或减轻这种影响的可能性，而这些则体现了海洋经济系统本身应对外部影响的承受能力，表现为海洋经济系统脆弱程度的大小。

2 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

在生态学领域，脆弱生态环境的形成因素大致可分为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在灾害学领域，灾害系统的脆弱性受到承灾体自身性质和其他各种自然、政治等外在因素的综合影响；在金融领域，一般认为金融脆弱性受到货币功能的发展、金融和金融机构自身特殊属性等内在因素和经济周期波动，信息不对称，通货膨胀、财政赤字、金融自由化等外在因素共同影响。

目前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研究，更多的是集中在驱动因素分析上。对海洋经济现存问题，国内外学者都做过许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海洋经济自身产业结构的优化、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海洋资源的开发利用、综合管理和法制建设这几个方面。由于海洋经济中各项活动主要是围绕海洋以及海岸带开展，那么海洋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受外部自然环境的影响，这些因素的影响往往是具有不可抗力的，例如气候的变化，风暴潮、海平面上升、赤潮等各种海洋灾害。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海洋资源开发的难度。高乐华、高强等对中国海洋经济空间格局及产业结构演变进行了研究，发现沿海各省（市、区）海洋产业结构尚有较大调整空间，需合理引导进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10]。李君安在研究北部湾海洋循环经济体系时指出了北部湾海洋经济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产业结构不合理、大规模开发建设带来了环境隐患、海洋管理体制与海洋经济发展不对称、宏观指导协调和规划力度有待加强等[11]。刘康和霍军在分析海岸带承载力影响因素时指出了海岸带资源开发利用的不合理以及海域纳污能力减弱等生态环境脆弱性问题[12]。陈林生也指出海岸带经济区域的生态系统的脆弱性、产权管理权结构的复杂性等问题[13]。由于海洋经济外向型的特点，全球经济危机会对海洋经济的巨大影响，《美国2009年海洋和海岸带经济状况》充分证明了没有一种海洋经济行业本身对经济衰退具有免疫力[14]。美国国家海洋经济项目（NOEP）报告中就提到多变环境给海洋经济和海岸带经济带来的脆弱性[15]，比如，受气候变化的影响旅游经济脆弱而多变。

综上所述，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可以分为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内部因素一方面来自于海洋经济内部各产业结构的合理化程度，另一方面来自于海洋科技成果转化及产业化的水平。由于高新技术的应用受人才资源和资金的“瓶颈”制约，海洋开发的广度和深度也会影响高附加值海洋产业结构的形成。而外部影响因素则主要来自于自然环境，海洋资源的供给能力，海洋综合管理以及法制建设方面等。外部扰动因素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和随机性，比如，海洋开发活动的无序、无度、无偿，挣抢资源、乱填海、乱造地、乱围垦、乱占用的短期行为在一些地方普遍存在，加剧了资源过快消耗；部分近海资源过度开发利用，破坏了资源的生态平衡；海洋自然和生态的破坏，使台风、风暴潮、海上大风、赤潮、海水入侵等自然灾害频频发生，等等，这些都会造成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加剧。而往往这些内外部影响因素又是相互作用的。

3 海洋经济脆弱性的评价

海洋经济脆弱性评估跟海岸带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密切相关。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海岸带地区大量占用资源，污染外界环境，经济社会系统表现出脆弱性。张炜熙等人在研究海岸带经济脆弱性时，在基于系统科学思想的前提下，运用模糊评价法与灰色预测模型MGM（1，n）对河北省沿海各县市分别进行了现状评价和趋势评价，得出了各县市发展过程中的脆弱度，并提出了相应的优化调整建议[7]。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既然脆弱性的反面是可持续，那么也可以从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研究出发，来发现海洋经济的脆弱性问题。目前许多学者都对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进行了研究，并且对其进行了评价。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涉及社会、经济、资源和环境等众多因素，是一个庞大的复杂系统。狄乾斌，徐东升从系统动力学角度建立系统模型研究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问题[16]；刘康，霍军等人就采用了“驱动力（压力）—状态—响应”指标体系概念模型（简称P-S-R指标体系模型）对海岸带承载力进行了评价[12]；涂振顺等人运用综合评价的方法以福建省为例对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进行了评价[17]；盖美，周荔等人采用可变模糊识别模型对辽宁省海洋资源环境与经济的协调度进行了评价[18]；邵桂兰、韩菲等人运用主成分分析法以山东省为例对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进行了测算[19]。

与相对成熟的研究领域相比，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评估的研究则相对欠缺、相对宏观，且基本局限于定性研究，对类似何种因素以及该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决定了脆弱性的程度的问题不能做出准确回答，缺乏一套对海洋经济脆弱性客观、实用的评价指标体系与评价方法，其形成机理的微观描述与传导机制的系统刻画也相对缺乏，因而很难深入地对海洋经济的脆弱性进行客观评价。当然海洋经济脆弱性的评估绝不等同于海岸带经济脆弱性的评估，也绝非照搬对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进行评价的方法即可，但是或许对于海洋经济脆弱性评估的研究，我们可以借鉴已有的成熟的研究方法，在此基础上来找寻适合海洋经济脆弱性的评估方法并加以研究。

4 海洋经济脆弱性的预警和改善

海洋经济脆弱性预警是海洋经济脆弱性评价的目的，我们要提前防范风险。目前，对风险预警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于宏观经济、金融、公司日常经营和各种自然灾害等领域。李卫宁，卢远等人在研究油气田在建设与生产过程中对环境的影响时，构建并开发了基于GIS与数模的油气田环境风险预警系统[20]。张兵等运用层次分析法和熵权法，构建了农村金融脆弱性预警模型[21]。胡俊和李欣针对中国股市情况，利用2001—2010年宏观经济的金融环境和资本市场环境中八个指标构建了中国股市流动性风险的预警体系[22]。董秀荣在分析企业技术创新风险预警系统特点时，首次提出企业技术创新风险系统框架及逻辑结构[23]。从目前国内外研究和应用现状来看，主流的方法仍然是横截面统计模型，但这些方法的主要缺陷是以静态为特征，无法反映危机逐步发生的阶段性动态信息。

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预警的研究文献非常鲜见。殷克东，马景灏对海洋经济预警进行了界定，并通过设计反映中国海洋经济发展的十个预警指标，采用数理方法和经验分析法相结合的方法，确定了各项预警指标的具体预警界限，设计构建了我国海洋经济周期波动的预警信号等系统[24]。朱鹏，燕中州等人利用海洋经济景气信号灯建立了海洋经济预警模型[25]。之所以在海洋经济领域脆弱性预警的研究仍然处于空白状态，这主要是因为对脆弱性的生成机理与传导机制以及评价指标体系等基础性研究缺乏。而海洋经济脆弱性是由内部因素与外部扰动共同作用的结果，具有累积的效果，因此，动态预警方法更适合海洋经济脆弱性的预警。

脆弱性的研究以脆弱性的改善和恢复为最终目的，恢复力与脆弱性密切相关，也称为回复力或弹复力，反映了复杂适应系统自组织、自学习并构建适应力的能力。关于恢复力的研究范围涉及面很广，主要有生态学领域、灾害学领域、经济学领域、金融学领域、管理学领域等等。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改善与恢复的研究当以宏观对策建议居多，主要是针对海洋经济产业结构的优化、海洋资源的合理开发和利用、海洋生态环境的保护、海洋的综合管理及其法制建设等方面的建议，其最终目的是使海洋经济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在这方面更多的是需要具体实施。

5 结论

在我国海洋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我们也应关注海洋经济发展的背后以资源和环境等付出的代价，注重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本文主要通过对目前国内外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内涵、影响因素、评价、预警和改善等四个方面的研究进行总结和评述，发现现在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非常不成熟。首先，在研究内容的广度方面不够。目前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只涉及了脆弱性来源分析、评估的概念框架以及该如何应对海洋经济的脆弱性，而在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关键领域，如形成机理、脆弱性评估、如何预警等，都缺乏深入的专题研究，系统的理论框架尚待建立，构建一个精致严密的海洋经济脆弱性理论模型是十分必要和紧迫的。其次，在研究内容的深度方面还不够。这体现在没有具体的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概念的阐述，脆弱性的来源、评估与预警的研究目前也基本限于定性描述阶段。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完全可以借鉴其他学科例如生态学、灾害学等领域较为成熟的脆弱性研究的方法和方式，运用交叉学科分析方法研究海洋经济的脆弱性。

海洋经济的发展受资源、环境、经济和社会等多个系统的影响。海洋资源为海洋经济发展提供动力；环境体系是海洋经济运行的外部环境和资源的载体；社会系统是对海洋经济系统的重要补充，体现海洋经济社会综合发展水平，社会系统为海洋经济系统提供智力支持。所以对海洋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可以借助系统动力学的理论基础。首先必须要对海洋经济脆弱性进行界定，在此基础上，然后再以系统的科学思想来开展海洋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脆弱性评估以及预警直至海洋经济恢复力等研究，从而构建一个精致严密的海洋经济脆弱性理论模型。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要避免导致海洋经济脆弱性的一些问题，并使海洋经济脆弱性问题得以解决，这其中，关于海洋经济脆弱性的评价以及海洋经济脆弱性的预警机制等研究将会是研究的重点和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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