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诗歌和爱情

关捷

席慕蓉和丈夫刘海北是在比利时的鲁汶大学中国学生中心认识的，时间是l966年。当时，他们同是从台湾到比利时留学的学生，一个学习油画，一个学习物理。在一次中国学生的聚会中，席慕蓉发现刘海北不仅知识渊博，还十分善良，一个大小伙子居然会为猫做舒适的小窝。席慕蓉说：“第一次见面。他养的母猫刚生了小猫，我喜欢猫，就过去要抱。”他见了马上说：“小姐请等一等，不要吓到这只母猫了。母猫很饿，我在喂它吃饭，你过来抱它，它就会跑掉，那个小猫也会吃不到饭。”她当时就想：一个对猫都这么体贴的人，对人一定会更好。

接下来，刘海北在席慕蓉心里的印象分扶摇直上。一天晚上，两人在月光下告别，刘海北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时席慕蓉的内心涌起淡淡的忧伤：“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她决定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

那是個周末，席慕蓉从布鲁塞尔坐火车到中国学生中心玩。到了男生宿舍，她发现刘海北因为患重感冒躺在床上，就问他：“要不要吃饭？”他说：“没胃口。”她就来到他们的厨房，很耐心地给他熬了一锅稀饭。这件事在男生宿舍轰动了，几乎每个人都过来问：“刘海北，好不好吃？”刘海北幸福地连连说：“好吃！好吃！”

爱情，就这样成功了。l968年春天，两人在布鲁塞尔结婚，开始了幸福的婚姻生活。1970年春，两个人在欧洲的学业结束了，他们回到台湾。

回到台湾后，他们没有选择在繁华的闹市生活，而是带着一儿一女在乡下住了整整10年。

虽然席慕蓉曾用一锅粥“俘虏”了刘海北，但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做饭，也做不太好。女儿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一天，他们一家都坐在客厅里读书，女儿忽然蹦出一句：“以后，我做了妈妈，一定会蒸很多什么包子啊、饺子啊、发糕啊，让我的孩子一放学回家就可以吃到那些白白胖胖香香的点心，这样他们就会有很幸福的感觉。”

在女儿发表了她的最高志愿之后，席慕蓉便发奋图强了好几天。蒸笼那玩意儿学问实在是太大了，不能随便碰，她就去买了个烤箱。又买了几本做蛋糕的食谱。可明明是严格按照食谱操作的，烤出来的作品没有一次不是令人大惊失色的。丈夫安慰她道：“不错了！不管样子怎么样，总还是真材实料，吃下去还是很有营养的。”在丈夫的鼓励下，席慕蓉继续研制她的蛋糕，最高纪录是两天之内烤了8个蛋糕，而且第8个居然真的有点儿神似了。不料女儿在浅尝了几口之后，就很有礼貌地对她说：“谢谢妈妈，很好吃。不过我已经很饱了，明天再吃好吗？”席慕蓉颓然坐在椅子上，决定放弃。

从此，在孩子放学后，席慕蓉就会遵照丈夫的指示，从冰箱里拿出买回来的蛋糕、冰淇淋或是颜色形状都美得不得了的小点心给他们，她想在他们童年的记忆里，自己这个母亲大概只能做个食品供应的中间商了。

席慕蓉永远不会忘记，在她生大女儿时，难产了。当她竭尽全力生下孩子之后，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当她睁开眼时，看到刘海北正轻轻地抱着她。不断低唤着她的名字。这个从不落泪的坚强汉子开始哭泣，在她耳边喃喃地说道：“再也不生了！以后再也不要生了！”

席慕蓉和刘海北为孩子们精心地营造了一个美丽的小窝儿。当年种下的枫树环绕了他们的房子，春天时，枫树长出软软的叶子，绿得逼人，一簇簇的小花开出来，在月亮底下会发出迷人的光亮。夏日的清晨，有数不清的小鸟在窗外的枫树上鸣叫。两个孩子开始会唱歌了。他们经常在一大早，一个坐在短墙上唱，一个爬到树上去唱。他们一面唱一面嬉笑。她感叹道：“原来，早起的孩子和早起的小鸟一样，是快乐得非要唱起歌才行的啊！”

孩子大一点的时候，他们很想带孩子们出去玩，只是每次都很累。结婚10年纪念时，他们带上两个孩子去日月潭住了几天，在洗出来的相片上，她和丈夫都是皱着眉站在两个嬉笑扭打的孩王后面，没有一张是眉头舒展的。她对孩子们说：“下次如果再带你们一起出来玩，妈妈就是猪！”下一次，他们真发了狠，把孩子托给朋友们照顾，两个人单独跑了一趟花莲和中横。但很快，她就开始自责：“我实在是太自私了。孩子们多么无辜啊！在最应该出来吸收自然界里种种知识的时候，却被我这个自私又愚昧的妈妈给抛在了家里。”

于是，下一次的旅行计划孩子们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主角。刚上路的那一天，她还确实引导过他们对自然界观察的兴趣和方向。问题是孩子们太小，他们一点儿也不理解母亲的心态。三天下来，两个小家伙还是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终于到了家门口，把行李卸下来以后，她真的是如释重负，她对孩子们说：“下次如果再带你们一起出去玩……”话还没说完，两个孩子就一起抢着接了下去：“妈妈就是猪！”然后，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刘海北已经走了。孩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小窝，但那个枫树下的美丽鸟窝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