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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鲁颂》在赋体形成中的意义

2014-01-28张旭晖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048

名作欣赏 2014年6期
关键词:赋体字面结构

⊙张旭晖[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北京 100048]

论《鲁颂》在赋体形成中的意义

⊙张旭晖[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北京 100048]

《鲁颂》中的赋颇开新风,前人已经注意到其对汉赋的先导作用。通过对《鲁颂》篇章的具体分析,对其中的赋的结构法进行初步分类,认为《鲁颂》中有赋而兴、辞藻繁复的赋法、叠加法等赋的表现形式。《鲁颂》具有众多的赋体因子和成熟的诗体赋的表现形式。这些在赋体形成中起到了核心示范作用。

《鲁颂》 赋体 核心示范 意义

《鲁颂》中的赋颇开新风,方玉润曾称之为“开后世扬马之风”①。两周至汉代,赋由诗文的各种涓涓细流融会成合讽、谏、颂功能为一的文体,颂由诗体发展出赋体。这一过程中,《鲁颂》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本文试图论述《鲁颂》对后世赋体结构和功能方面的示范意义。

一、何为“赋”我们先来探究一下赋的核心意义。赋具有的两大特征:直说,与描写对象同质化;详细描写,后来更是趋极化。如郑玄“:赋之言,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②孔颖达“:诗文直陈其事,不譬喻者,皆辞赋也。”“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词。”③刘勰“: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通而赋同,比显而兴隐哉。”④以上都是说赋的不另起炉灶,直接描述对象的特征。从郑玄的铺字的使用,我们发现他也注意到了赋的另一个特征——铺陈、详细描述。朱熹亦然“: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⑤这两位对赋的界定也只有这两个维度。其他一些对赋的描写方式的描述,只不过是就具体时代和作品中赋的表现形式从这两方面加以丰富而已。如杨雄对《诗经》中的赋是这样描述的:“诗人之赋丽以则”⑥,是说《诗》中之赋是有约束的。辞人之赋趋极则是一种常识,如杨雄的经典描述:“辞人之赋丽以淫。”

从描写内容上来说,赋写的对象非常广泛,可以是政治上的得失,可以叙事、体物、议论、抒情写志等等。从郑注《周礼》:“赋铺陈今之政教善恶。”朱熹《诗集传·葛覃》:“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刘勰:“赋者铺也,铺采璃文,体物写志也。”宋代李仲蒙:“叙物以言情谓之赋。”⑦清代李重华《贞一斋诗说》:“赋为敷陈其事而直言之,尚是浅解,须知化工妙处,全在随物赋形”⑧,等等一系列的论述可知。

二、《鲁颂》中的赋法的文章结构范式三《颂》全部以赋体结篇,而无比与兴的结篇方式。偶有兴比之用,在赋法的基础上应用,或加深或扩远而不占主流。又由于三《颂》是最古老的诗歌,所以其在赋法上具有重大原生和典型意义。其中,《鲁颂》在“丽与则”“博与约”的关系等方面有什么具体实践呢?《鲁颂》中还有所谓流变趋薄之体,反而和汉赋关系最为密切,在文体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通过对具体篇章的具体分析,《鲁颂》赋写方法有如下几种:赋而兴。朱熹在《诗集传》的点评中频频有“赋而兴”“赋而比”的说法啊,已经看到赋法的不单纯性,也可以说是赋法和其他方法的联合运用。此点在风雅中常见,颂中则比兴非常少见,其中“赋而兴”仅有一处。朱熹《泮水》最后一章评曰“赋其事以起兴也”。⑨《泮水》最后一章:

此诗前面篇章描述了鲁侯出行的仪仗、阵容容止、饮酒共乐、臣子出征东南的各种场景,而在最后一章突然加入“飞”的“兴境”,又以淮夷贡赋赂金的写实加于其后,增加了自然风神,拓展了缘想空间,让人倍增淮夷顺从之喜悦和对鲁侯敬仰之情。而开篇三章首句:“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藻”、“思乐泮水,薄采其茆”,也均有兴的意味。通过对自然景象的描写增添出行的愉悦之情。与直接铺写相比,兴的手法使得感情和境界增加了涵容量。赋中含兴则告诉我们赋不是单层的、清晰的,而是可以生发的、虚虚实实的。开始有趋极趋向的赋法,也可以说是开后世扬马之风的赋法。这一种赋法,字面绚丽铺张到极致,结构上开始出现反复叠加这一汉赋最基本的结构法。《鲁颂》里面的此种赋法,主要指的是《宫》。以三《颂》的主体理念来说,此种赋法缺少周代政治核心精神,“摩尼珠”既失而开肤廓之风。方玉润云:“愚谓此诗褒美失实,制作又无关紧要,原不足存,其所以存者,以备体耳。盖颂中变格,早开西汉扬马先声,固知并非全无关系也。”⑩如《宫》。

此诗写于鲁僖公时代,是颂扬僖公功德的作品。检视《左传》里的僖公,其人并不能当得起此诗所言“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所以整首诗是虚假的粉饰。这首诗前半部分是史诗的写法,后半部分则铺陈了一些“祀与戎”的国家大事,最后归结到祈福和新庙,整体结构上非常清楚,其铺陈各个方面已经有了赋体包含阔大、拱向注射的雏形。从祖先写起,祈福的回旋出现,又让人想到《离骚》的结构法。我们着重分析写征战的三段: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

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

“公车千乘”“公徒三万”都有夸张的成分,是为了凸显气势、恢弘场面。“朱英绿”“贝胄朱”装潢颜色字面,眼前一片繁复多彩,极显精神。而名物的出现以及“二矛重弓”的细描,都体现出体物、叠加的倾向。接下来两句“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也是骈俪句法,以此写出师出之际,莫当其锋的精神。在颂扬文字里,此种意思固是必不可少。接下来的祈福文字“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等句,是上面祈福文字的重复,营造出节奏感,重复出现本身即是骈俪章法。是赋法发展“复”之要义的表现。下面两章对于国土和淮夷率从的描绘亦然。文字在此诗中常有赘余之感,就是因为反复出现之时,只是为了不切实际地、夸大地颂祷,其固有铺张盛世气象的本领,奈何当时并非盛世。所以诗篇就缺乏一个精神的枢纽,显得散而肤。不过就技巧而言,无论是章法上铺写了多方面极为整齐还是铺写精神上的骈俪、重复、夸张,或者是字面的绚丽、气势的宏大,都和汉赋的写法是一致的。

赋的描写虽未趋极致,但是在描写的精神上极不节制,即描写对象的不合乎礼制和诗篇精神的放纵,这是和汉赋的夸大粉饰一致的。《有》:

此诗因为描写夙夜饮酒为乐而极受诟病。王夫之云:“心各有向而不相越,道各有宗而不相谋,风各有沿而不相杂,乱之者其淫人乎?澹以不忘,舒以成,柔以则者,周公之道也。昌而缓,清明而和,微至而敛者,周公之诗也。有之声胡为乎奏于周公之庭乎?一往而极,儇而荡,承凌而不必厝之之安,以之管则急,以之弦则繁,以之金则,以之革则,以之盘旋于舞蹈则轻而鸷击,非杂霸之雄心,其谁为为之乎?”⑪王夫之更拿《周颂》中周公的篇章与之作对比。认为这首诗精神放纵没有约束,且一往直前没有自省之意,相比《周颂》的自警自持,其心不但振荡儇傲,且雄急不复。诗者,人之心也。鲁之贫弱“室无悬磬,野无青草”而徒仗旧约,与颂中多言昼夜饮酒之乐倒是一致的。仍然不乏口辩的大夫,将这项才能只用在文字上写出此种赋而不持的诗歌。

与重章叠唱相结合的赋法。此种赋法颇类同风的体式,大部分字面相同,只换了少数几字。在三《颂》中只出现在《鲁颂》中。如《》,此诗言马之状貌、马之多。而最有特点之处在于铺陈各种马的字面,仿佛漫山遍野皆是马群。四章结构、字数皆同,只是换一些字面,正是《风》中常见的重章叠唱。《鲁颂》中除了这一首,还有上面所举的《有》。这种重复的章法使得全诗富有节奏,倍添一唱三叹之神情,更能很好地铺张气象和场面。《诗三百》中有一些赋写名物或政治、伦理道理非常细致的诗篇,《》就是其中一篇,不过在颂中较为稀少而已。

三、余论、《鲁颂》中赋文体的意义就《文心雕龙》中的描述来看,一种结构方法能成为文体,必须具有稳定性,必须有大量的实践以及代表性作品。但是《鲁颂》流传下来的篇幅有限,我们无法在很大数量基础上做归纳,只能将之与后代成熟赋体比附。由上一节的论述可以发现,《鲁颂》无疑已经具备了赋体的很多具体的结构法。如描写享乐生活,多层次铺写,体制宏大,辞藻丰富,贴切的描写,歌颂太平盛世,叠加的结构法等等。《》因为体大思精,描写角度全面、周延,甚至已经可以称之为成熟的诗体赋。

此后“,六艺”之一的赋,经由屈宋的进一步发展,成为骚体赋,到枚乘、扬马等人则正式摆脱了诗体的束缚,成为汉代最具代表性的文体。在这一发展过程中,尽管有诸子散文、史传散文等其他影响因子加入进来,而使得赋体具有了对话体、谏等较严格的规定性,但是不可否认,在最根本层面的总揽宇宙、赋写详尽、辞藻靡丽丰富、叠加的结构法、粉饰太平这几方面已经在《诗》中由《鲁颂》奠定了基础。可以说,《鲁颂》中的赋体因子及诗体赋在赋体形成中起到了核心的示范作用。

①⑩ 方玉润:《诗经原始》,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631页,第639—640页。

② 郑玄注,贾公彦疏:《周礼注疏·春官·大师》,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10页。下引同一处不再另注。

③ 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1—13页。

④ 《增订文心雕龙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456页。

⑤⑨ 朱熹:《朱子全书·诗集传》,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98页,第747页。

⑥ 汪荣宝撰,陈仲夫点校:《法言义疏》,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49页。

⑦ 胡寅:《斐然集·致李叔易》,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186页。

⑧ 丁福保:《清诗话·贞一斋诗说》,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930页。

⑪ 王夫之:《诗广传》,岳麓书社1992年版,第507页。

作 者:张旭晖,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在读博士研究生。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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