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和幽默打了一辈子交道
2014-01-27西米
西米
初冬的北京清爽干净,树叶还绿着,阳光还有些温暖。早上,方成穿戴整齐:套起对襟外套、系好格子围巾、登上休闲球鞋,再推着待会休息时可以坐坐的轮椅,齐活!这就利落地出了门。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仿佛到处都充满了活力,他要活动活动,呼吸新鲜的空气。刚出楼门,迎面碰上另一位老人——须发都白了,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您今年多大岁数啦?”老人问道。“89啦!”白发老人回答。老人一听,不禁有些“得意”之色,“我比你大,我95啦,哈哈!”
从漫画中可以看到历史的瞬间
已经95个年头的生命里,漫画家方成有大部分的时间和“幽默”联系在一起。画了数不清的漫画,具体有多少,据他说太多了,自己也弄不清楚。而且现在他的家里,一张原稿也没有。因为,自己手边的都捐出去了。如今,方老依旧一头扎在幽默世界里无法自拔。只是他的腿脚没有以前灵活了,耳边也少不了诸如注意身体的叮嘱,但他却依然依着自己的心去生活,他说:“和幽默打了一辈子交道,好玩儿极了。”
2008年7月,方老向中国国家博物馆捐赠了159件漫画和125册图书。这些漫画都是原稿,包括创作于1980年的代表作《武大郎开店》。在他看来,通过博物馆保存漫画原稿,是为它们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2011年11月,国家博物馆在宽敞的新馆西大厅里举行了方成捐赠漫画作品展。《武大郎开店》、《老战友》、《老把式》、《钟馗》、《神仙也有残缺》、《不要叫我老爷》、《武松过岗》等一系列自上世纪40年代起创作的代表作品一一展现在观众眼前。观众中不时有笑声传出,此时的方老也像一名普通的观众一样,一幅幅浏览着漫画,嘴角始终荡漾着一丝微笑。
一位年轻记者跑到方老跟前,“方老,我是武汉大学毕业的,算是您的师妹呢!”“是吗!我是化学系的,你呢?”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这“师兄妹”的对话听起来那么自然、真实。不过,一个化工研究专家为何会去画漫画?方成的答案竟然是:被逼的。“我向女朋友求婚被拒绝了,于是离开化工工作,奔到上海以漫画投稿为生,避居香港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都得画,赚稿费生活,这还不是被逼的吗?”
可是,画出名堂来,就不是“被逼”这么简单了。在《人民日报》国际部时,方老的漫画创作是跟新闻报道的进度同步的,不像一般的艺术创作那样时间充裕。有时候从确定选题到讨论再到构思,留给他的创作时间只有短短两三个小时,压力之大自不待言。后来他还以独有中国特色的水墨漫画,将中国民间传说和古代文学作品中的人物绘形纸上,极富特色。
漫画拥有一种评论的功能,随着报纸出版,时间一长,它便成了历史的记录,从漫画中可以看到历史的瞬间。“现在这种漫画的平台越来越小,好的漫画我也越来越少见啦!”方老说。
每天都想做,也喜欢做的事情
从1980年开始,每年春节初四,老音乐家李凌必定邀请谢添、侯宝林、钟灵和方成四人到他家欢聚。最初四人都是骑车赴会的,后来谢添、侯宝林乘车去,他们去世后,只有钟灵和方成两人按时骑车去。而李凌、钟灵去世后,每年初四,李凌先生的女婿叶先生仍然继续按时开车接方成去李家欢聚。至今30多年,从未间断过。像这样几十年的交往,让方老一生难忘。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在相声改革中,很需要创作题材。那时候侯宝林先生是相声改革小组负责人,方老想到一个相声段子的材料,便写信提供,从此开始了与侯宝林先生的交往。
两位幽默大师聚在一起,有欢乐,更有火花。有一天方成去了侯宝林先生家,因是夏天,侯先生只穿了件背心,正在宣纸上写字。闲谈了半个多小时,侯先生放下笔,走进卧室,穿了件衬衣出来,方老说:“有点凉了吧?”侯先生说:“不是,来了客人,没穿衣裳很不礼貌。”说完两人都乐了。
1979年的一天,侯宝林先生对方老说,有的年轻演员不大懂幽默,不会使“包袱”。侯先生问:“幽默到底是什么,怎样解释?”这个问题顿时难住了方老,没想过,说不出。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上午在方老家商量。当时方老还叫上了老友李滨声,三人讨论了一上午,也没说出个道理来。侯先生最后说:“咱们都是搞幽默艺术的,就应该把幽默道理说清楚。”“交给我吧。”这个担子,方老一直担到了今天。从1986年退休开始,他便停了画笔。画笔停了,心思却没停,幽默研究、幽默杂文、小品文,他成了高产“作家”:《幽默定义》、《漫画在中国》、《笑话的学问》……一系列研究幽默的文章接连面世。
虽然完成了侯宝林先生交给的任务,但方老的写作并未就此停下脚步。在他的书房里,电脑、打印机等电子设备一应俱全。“能看一下关于幽默定义的文章吗?”“没问题!”啪啪啪,一连串熟练的点击和敲击,只见方老快速打开了好些个文件夹和文档,“都在这了,看吧!”当人们惊叹他这么高龄却能熟练使用电脑写作时,他总是不以为然:我普通话标准,汉语拼音好啊,自然能用拼音输入法。写作,是他每天都想做,也喜欢做的事情,自称其为创作、消遣、健脑,一举三得。这一片小小的书房,自然也是他每天享受快乐的天地。
睡前爱看 《笑林广记》
跟方老聊过天的人应该都有很舒服的感受,一点没有不自在,没说几句话就跟你像老朋友似的,冷不丁地就给你幽上一默:
“听说您一直骑自行车,特别厉害!”
“就是啊,现在也能骑,但是车没了,90岁的时候被没收了,他们不让骑!”
“有本书里介绍说您93岁还能慢跑四五十米。”
“我现在还能跑七八十米呢!”
“您平常怎么锻炼啊?”
“我打大极拳。”
“应该是太极拳吧。”
“太极拳是以前学的,现在差不多都忘了,只能比画比画,差了点意思,所以叫大极拳。”
……
在方老卧室里的那张床是人书共享的,散落的书占据了床头几乎一半的区域,里面大多是漫画以及与幽默、文化相关的书籍。其中有好几本是他小儿子孙晓纲的漫画,子承父业的孙晓纲也是著名漫画家,他的《郎雀》自1998年连载至今,已制造了200万“雀迷”,人气高涨,而说起儿子方老也是一脸得意。
“每天晚上都看书吗?”“嗯,每天都看。”“最近睡前看的是哪一本?”一本书递了过来——《笑林广记》。